[修真文明] 道果 作者:戰袍沒洗(戰袍染血) (已完成)

 
Skanda.Wei.Tuo 2014-4-9 11:08:0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06 1142829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3-26 15:22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有其因,此光方來
       
    此人身形一變,便要騰空而起,但旋即就被一道天上落下的無形大爪按住,直接壓了下去!

    「嗯?」其人一愣,翻滾著從空中跌落下去,灰頭土面,身形都有潰散的趨勢,內裡透露出淡淡光輝,赫然神魂凝結而成。

    待得重新飛起,其人模樣才清晰許多,卻是個道士,雙眸中精光連連,一看就是精明之輩,只是此時這雙眼睛中卻充斥著驚疑不定之色。

    他打量天空半晌,忍不住自語道:「這是怎麼回事?這天上的蒼穹泣血,不是一方大能所化神通麼?使得一片蒼穹化作生靈,形成常人難以理解的生命形式,這本就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如今看來,這生靈莫非還要限制他人用神通飛騰?」

    這道人的聲音落下,身邊突然就又響起一個聲音——

    「你說的不錯,如今看來,這東華部洲上,果然也有些門道,不是個簡單的地方。」

    這個聲音來的突然,而且近在咫尺,無疑將那道士驚了一下。

    「什麼人?」他驚呼一聲,隨後身形急退,同時手上掐動了一個印訣,就有澎湃氣息爆發出來,混合神通術法,輻射週遭,將週遭的景象盡數掠過,便將周圍的畫面映射在心中,同時他也將五感延伸出去,通過感官去觀察四方。

    但無論是神通映射,還是五感感知,居然都未發現任何人的蹤影。

    不過,這個發現,沒有讓道人輕鬆下來,反倒將那心給吊了起來,蓋因之前的話語清晰無比,決計不是錯覺,而到了其人這般境界,也不會無緣無故的輕易生出錯覺。

    「什麼人裝神弄鬼?莫非以為能逃過貧道的手段?」

    道人心中驚訝。但臉上並未表現出來,反倒是繼續掐動印訣,雙手手指迅快彈動,而後就有一塊明鏡從懷中飛出,在空中旋轉,而後一照,便有黑白二氣從中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煙氣痕跡,好似有人拿著筆在空中書寫。

    但幾下之後,這些煙氣漸漸拉直。橫豎交錯,迅速沉澱下來,遠遠看去,宛如在這半空中立下了一片凌空棋盤!

    緊接著,就見那道人再次伸手,身上光芒閃爍,神魂與念頭相合,凝結出半虛半實之景,赫然是一枚枚黑白棋子。直接飛出,落在棋盤上,頓時就擺出了一片棋局!

    「急急如律令!赦!」緊跟著,道人就伸手往前一指。那棋局竟是浮現出諸多景象,化作陣陣光輝,為黑白兩色,充斥方圓十里。交替旋轉!

    下一刻,一點光輝就從土地中蹦出,在半空中懸浮。

    「哼!果然是有人裝神弄鬼!給貧道破!」那道人見了。立刻冷笑一聲,也不停頓,手中再次掐動印訣,那週遭的黑白光芒便匯聚過去,要將光輝鎮壓、拘住!

    但下一刻,光輝一震,那黑白光輝竟是消失不見,隨後就聽「咔嚓」一聲,那面鏡子居然在道人震驚目光的注視下,碎裂成兩半,跌落下來。

    鏡子一去,週遭的橫豎煙氣隨之消散,那棋盤登時難以維持,上面的一顆顆棋子更是跌落下來,落地後化作縷縷青煙,不見蹤影。

    「這……」道人目瞪口呆,眼中先是流露出震驚之色,隨後化作濃濃恐懼,「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何要來與貧道作對?我與你有何仇怨不成?」他的視線重新落在了那點光輝上。

    「我與本君並無仇怨,但本君出現在這裡,卻也不是毫無緣由,本君有可能出現在這部洲之中,任何一人的面前,原因就在於這因果牽扯,正因為你要去做的事情,所以本君才會出現在你面前!」

    說話間,那光輝驟然拉伸,從一個小小的光電,轉眼竟是成了一道模糊的人影,表面光影泛泛,卻看不清具體的面容與衣飾,但在這個人形形成的瞬間,四周的空氣驟然凝固,一股龐大的壓力迅速生成!

    「你所要做的事情,非常有意義,是拯救蒼生於水火,指點王朝之迷津,本君很是欣賞,只是你的胃口終究是太小了,也太過謹慎,如今天下大變,天地間不知有多少苦難將要誕生,正是你力挽狂瀾的時候,不要畏懼、不要有什麼顧慮,此洲局面已然難以逆轉,你剛才不是親身感受過了麼?連神通騰空,都要受到壓制,長此以往,不要說人道混亂,就算是仙道,同樣也要被生生壓制的衰退下去,你能容忍這些事情發生嗎?」

    此人的聲音不高,聲線亦沒有多少特色,但將這般話語說出來之後,卻是有一種特殊的誘惑味道,就算是道人這般修為,心境早就凝練的好似精鐵一樣,為了自己的目標能夠定心忍性,可聽著聽著,還是感到心神動搖。

    而那人形的話,並未因此而停下,依舊還在繼續道:「你現在站出來,扭轉局勢的想法是正確的,也是命中注定的行為,整個部洲都將因此而受惠,正是因為這樣,本君才會出現在你面前,你也不用感到驚慌,因為本君的到來,並不是要摧毀什麼,也不是要阻止你,恰恰相反,本君是要為你的下一步注入更多的力量,祝你一臂之力!」

    此言落下,那人形驟然踏出一步,這一步將他的身形拉長,整個人瞬間就從靜止轉變成了急速前衝,這速度之快,超出了尋常意義,穿梭到了另外一個層面,那道人如何能夠反映的過來。

    下一刻,整個人形就撞在了道人身上,但並未發生碰撞與聲響,而是整個的融入其中。

    「唔……」

    那道人悶哼一聲,而後精神驟然大震,心頭的驚恐爆發到了極點!

    「此人到底是什麼來路?為何有這般神通?我的身上,明明有諸多禁制護身,就算是一滴水都難以近身,可對此人竟是半點作用也無,輕而易舉的就被他加身!」

    此念落下,道人的心瞬間就提到了嗓子眼一般,在那驚恐中,手指連連彈動,在間不容髮之際,又捏出了幾個印訣!

    頓時,身上光影變化,繞身一週,卻探查虛實,想要找出被那人形加持在身後,生出了什麼變化與隱患。

    但結果卻讓他很是意外。

    「嗯?居然沒有半點變化?我的神魂光影,與之前並無半點區別,也沒有見到任何弊端與隱患!」

    頓時,道人汗如雨下,他此時雖是用近似於神魂投影的形式存在,但因是運用的陰陽道的一種特殊法門,是以能生出有如肉身一般的反應。

    「之前的景象,決計不是幻覺,而是切切實實發生了的事情,那光影人形也撞在了我的身上,融入體內,但探查之後居然沒能發現任何異狀,這本身就是最大的異狀!」

    這樣想著,這道人越發驚慌,於原地糾結半晌,卻又找不到變化,又想到自己此行目的,終究還是嘆息一聲,落在地上,看了一眼碎裂的鏡子,心中又是一動,終於意識到一點不對。

    「這陰陽鏡破碎,按理說我這神魂光影之神,應當無法維持如今近似於血肉的形態,何故現在依舊形態不變……」

    便在他意識到這般局面的同時,其人念頭猛然一動,就有一股與其念相似的意志爆發出來,生生扭曲了他的目的。

    按理說,修為到了如此地步,意志堅若磐石,不會輕易被扭轉,奈何這道人經過之前的幾事,早就成了驚弓之鳥,再加上其人目的,與這意志的目的隱隱相合,又有因果加持其中,便就順理成章的轉變過來。

    於是,這道人在下一刻居然不在糾纏於自身變化,而是身形一動,朝著北邊而去!

    他這一去,身形快若閃電,也不再去理會天上的蒼穹血,急速掠過漫長土地,未過多久便出現在京城之外。

    這般迅疾的速度,超出了常人的想像,但對於神魂之體而言卻很正常,這神魂本就與肉身不同,近似於念頭的聚合。

    不過,在抵達京城之後,此處的龍氣、城池意志的壓制下,任何超凡之力都要衰退、萎縮,神魂也不例外,甚至連第三境的修士,在京城都未必能夠將那魂體出竅,第四境的修士想要令陰靈挪移,同樣也要借助於諸多禁制、法訣與法寶。

    可這道人的神魂光影,其內只是陰陽二氣一轉,便使得自身渾圓一體,超凡氣息沒有半點洩露出去,如此一來,卻也不被那龍氣與城池意志感應,得意維持其身。

    但事實上,此等能耐,便是那第四境的修士,也未必能輕易掌握,更遑論一神魂修士?真正能令此道人維持其身,還是之前那陰陽鏡的神通,可此鏡如今已經破碎,被棄於山野,道人眼下還能維持形體,其實另有緣故。

    卻說他到了京城,便如常人般步入城中,隨著人流行行走走,未過多久就抵達內城,來回轉動,來到一座府前。

    此府佔地不小,更兼華貴,那守門的侍衛更是身形不凡,見了道人便要過來驅趕,卻見道人拱手道:「還望幾位能通告定王,就說蜀中散人鏡泉子求見。」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3-26 15:22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政堂諸相事不休
       
    「汝州府有民沖府,傷二十餘,官府已給撫卹……」

    「匡**半營嘩變,雖被鎮壓下去,卻還有五十兵卒逃亡,於鄉間造成諸多損傷……」

    「輝州官府,有官掛印而去,守將追蹤,卻未得其影……」

    「舒州府……」

    「宣威軍……」

    「興安國……」

    ……

    一大清早,這政事堂的正廳中,就有人進進出出,將各方消息帶來,其中多為瑣碎,將天下各處的消息都承包上來,直聽的堂中眾人盡數皺眉,面色凝重。

    待得時間差不多了,那孟青賓便出面,驅散了周圍人等,諸多傳信人與侍衛也都知道,這是諸多重臣要閉門磋商了。

    如今,在政事堂中的,不光有徐進、許應一、蔡闕、孟青賓、岑帛這般宰執,還有王靖、耿赤這兩位樞密使,除此之外,那早已致仕的馬陽,連同最近才歸朝,還未有具體官職的王甫等,也都齊聚一堂。

    這種時候,蒼穹泣血,天地間一片凝重氣息,無論士農工商,皆生惶恐,有末世之景,這朝中諸多派系也都放下了彼此爭鬥,想要共商大計,來平定如今天下的局面,只是隨著一個個消息傳來,天下局勢卻是呈現出急轉直下之勢。

    徐進滿臉擔憂,說道:「不光是普通的民眾,連那兵卒和官吏都有了異動,長此以往,事情恐怕難以收場了。」

    許應一也道:「不錯,而且如今宮中的事情還未真正公佈,一旦說出來,有心將這天下異象與宮中事連在一起,很容易煽動鬧事。」

    這宮中事,指的正是皇帝駕崩,他真正擔心的。正是有心人將事情與皇帝之死扯上關係,借此名號鬧事,到時候可就不好處置了,實際上,就算是在座之人中,也有人隱隱有著類似擔心,只是他們身處的位置,以及背後的利益集團,不允許他們將這種擔憂表現出來。

    如今的情況,不管是新黨。還是舊黨,新興世家還是老牌世家,在利益上都是一致的——在天空異變之後,已經有越來越多的禍患顯露出來,天下各地都有亂象浮現,已經開始威脅到諸多世家在各地的利益了。

    甚至於,在這種情況下,已經有不止一家世家開始希望有人能出面收拾局面了,目前大部分世家還是將那希望放在宰執身上。

    只是。這幾位宰執對於局勢的控制,未必就比各處地方的官府和軍鎮強多少,畢竟這種情況,從前並未出現過。沒有先例可以依循不說,更超出了尋常的行政手段,很多時候,連宰執中幾人。都覺得眼下是否真的是末世徵兆。

    這並非是他們悲觀,也不是迷信蒼穹異變的預兆,而是基於手上諸多信息帶來的判斷——

    不管那天上血色是否會帶來災禍。但只要此景在人心中造成了天地毀滅的概念,時間長了,就難免徹底摧毀人道秩序,到那個時候,根本不需要什麼神通之力插手,天下就將大亂!

    正是這種擔憂,使得諸多宰執聯合起來,商討對策,不過,即便是這種局面下,依舊依稀可見派系見的爭鬥——

    那蔡闕等許應一話音落下,就順勢說道:「現在看來,真正的威脅,是軍鎮不穩的局面,現在只是有部分兵卒逃亡,卻已經威脅到了周圍的村寨,若是等日後發展,人數不斷增多,不知道會變成何等模樣,一旦舉軍嘩變,後果不堪設想!」

    這話說出來後,王靖與耿赤的面色微變,知道對方是想要藉機削兵權,畢竟戰事漸了,北疆大片的商機,對於天下世家而言,是一塊大肥肉,如今卻被兵家軍隊壟斷,難免眼饞。

    何況,原本皇帝在世,看重兵改,為了避免刺激軍方,所以沒有大規模的裁軍,雖有所限制,但總歸還保持著克制,可這樣的行為無疑也就觸犯了世家利益。

    只不過,在之前的時候,面對邱言的新軍改制,世家與兵家有著共同的敵人,那世家方能有所退讓。

    那王靖便站出來說道:「此言未免有失偏頗,此時我等也有注意,其實那生出嘩變的,多為內地的軍鎮,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沙場,反倒是在邊疆的百戰雄師,並無多少異動!」

    邊上,耿赤也道:「實際上,那三路新軍可以說是最為安穩的地方,其中將領兵卒不見半點動搖,不僅沒有被天地異變所驚,依舊還在朝著齊魯進軍,將不少頑固不願歸順的賊軍掃滅!值得一提的是,倒是賊軍那邊受到天地大變的影響,往往潰不成軍。」

    在天罡地煞的首領們決定歸順後,整個齊魯的局勢其實就定下來了,這消息同樣也傳到了朝中,為諸位宰執所知,只是在天罡地煞起兵後,勢力擴張迅速,收編了許多其他勢力,其中魚龍混雜,就算山寨本身願意歸順,卻還有遍佈齊魯其他城池的分支沒有統一共識,繼續舉著反旗。

    實際上,就算是山寨中,其實也有不同意的頭領,只是大勢難為,又有那大當家出力,將異議盡數壓下,幾位反抗激烈的頭領,乾脆就被抓捕起來。

    孟青賓則補充道:「新軍的事情,若是能夠確定的話,無疑是個好消息,這一支力量或許會成為底牌,萬一其他軍鎮在起事端,說不得還要靠著這支隊伍,去試著鎮壓。」

    這個時候,岑帛則開口道:「不過,新軍能有今日,多少說明了邱尚書的練兵之法、兵制之法是有效地,若能度過此番劫難,確實需要推廣一番。」他這位新黨的新掌舵,與邱言的目的並不一致,但在現階段卻可以作為盟友,所以時而會支持一些邱言的措施。

    這些人的話中,都有著更深層次的意思,也都體現出來各種不同的訴求,哪怕是在商討著相同的事情,看待問題的角度也有不同,這商談的結果也就可想而知。

    相比之下,反倒是原本鬥得很緊的兩位前輩,如今坐於一側,冷眼旁觀,以一種局外人的視角來看待問題,看出了其中問題。

    於是,馬陽與王甫這對老對手對視一眼,心中各自有了主意,隨後就聽馬陽輕咳一聲,他的身份與資歷擺在這裡,其他人縱是宰執也不好太過,便就都停下話來,循聲看過,知道馬陽是要開口了。

    「新軍既然能頂住大變,那就必須要善加利用,只是我等畢竟長座於廟堂,更對新軍的種種制度不甚瞭解,難免不會弄巧成拙,所以這件事,還要交給真正能發揮新軍戰力、瞭解新軍制度的人。」

    這話一說,眾人面色皆有變化,知道馬陽所指的,正是邱言。

    只不過,和之前相比,眾人對於這樣的決斷,明顯沒有太多抵制了,就算是蔡闕與許應一,都不見多少不耐。

    如今的這種局面,他們之間或許還有潛在的衝突,但也知道該是眾志成城之時了。

    「另外……」這時,王甫也出聲道,「關於皇上的事情,也該昭告天下,然後以禮而行。」

    此言卻令幾位宰執面色微變,徐進就開口道:「這如今天下隱有大亂之象,若是將皇上駕崩的消息傳遍天下,被人利用,恐怕局勢更加難以控制!」

    孟青賓也道:「正是如此,若是一個不好,怕是連新軍都要有變。」

    「糊塗!」馬陽搖搖頭,「你們以為自己不說,消息就傳不出去了?到時候朝廷遮掩,天下卻已知曉,只能更加被動,真正難以控制,就算想要制止,也要師出無名!」

    被這麼一說,其他幾人默然不語,這個道理他們也知道,可相比之下,終究還是有著擔憂,畢竟萬一局勢不妙,提出來的人就要承擔罪責,不過現在由馬陽提出,情況自然也就不同了。

    更何況,現在天上異象越發濃烈,今後是否真有滅世災禍都不好說,已經顧不得許多了。

    另外,其中也有人是覺得,天上異象或許也與皇帝駕崩,卻不以禮昭告有關,所以他們認為,昭告天下說不定能令異象改觀。

    「除此之外……」

    在定下這樣幾個舉措後,諸多宰執和重臣正要繼續商討,但突然就有一人進來。

    這種時候,能進入屋中的人,都是受過特別吩咐的,不是緊要事情,根本做不到,所以屋子裡的人也不意外,那馬陽便就詢問起來。

    「回稟諸位相國,」此人同樣穿著官服,能見品級不低,但在這間屋子裡,卻還是要表現謙虛,「是定王府的小王爺在宮外求見,說是有關於如今異象的事情要告知,事關重大,我等不能裁定。」

    「定王府?」許應一眉頭一皺,問道,「嗯?可曾說清是什麼事?」

    「詳細的並不知道,但那小王爺還帶著一名道士過來,宮門守房中的供奉見了那道士,神色微變,已經入宮稟報去了。」

    待得其人稟報之後,順勢告退,屋中的幾人對視幾眼。

    「如何?見是不見?」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3-26 15:23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滅世十去八九
       
    這個疑問並沒有持續多久,對於現在的宰執們而言,當務之急就是要平息因天空異象,而帶來的種種不良影響。

    只是,他們對於此事的緣由並不瞭解,更沒有辦法直接出手去將天上異象鎮壓下去,所以只能用治標不治本的方法,轉而去將各地不斷爆發出來的事端,儘量平息下去。

    但這種情況終究難以持久。

    一個是天地異象並不停歇,反而越演越烈,必然會激發出更多的事端,實際上,在異象開始之時,天下只有零星事端,可隨著時間的推移,諸多事端就像是雨後春筍一樣接連冒出,而且論起規模和範圍,更是逐步增加。

    到了最近,連軍隊和各地官府都有異動,而這些組織又是貫徹朝廷意志的重要載體,那民間的事端,正要靠他們去平息,但可以想見的是,一旦異象繼續下去,不要說民間了,連這些猶如朝廷手腳一樣的地方組織都要生出波瀾,到時候也就一發而不可收拾了。

    正因如此,剛才幾位宰執,才會對紀律嚴密的新軍那般看重。

    除了這個原因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則是人力有時而窮,就算是中樞朝廷,坐鎮興京,總領全局,但真正要處置這些事情的,歸根結底還是人,而隨著天下各地皆露混亂端倪,傳遞過來的消息越來越多,而且情況各有不同,需要的處置方案也有差別,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弄巧成拙,由不得中樞的眾臣們,不小心處置。

    但一天兩天這樣高強度的處置政務也就罷了,可隨著天下各處事端不斷增多,局面越發複雜,所需要的精力不斷增加,就像滾雪球一樣。只能越來越複雜,難以處置。

    更可慮的是,是中樞的眾官根本沒有時間去休息,精力不斷消耗,而得不到補充,此消彼長之下,這事情最後會發展到何等程度,幾乎已經注定。

    所以,在這種時候,按部就班的辦法。明顯是有所不足的,幾位宰執都已經打定了主意,收集任何信息,嘗試任何可能,在這種局面下,那位小王爺的消息,無疑是十分有用的。

    ………………

    同一時間,在宮外長街的一處專門用來接待番邦來使的院子中,正有一名看上去氣度華貴的青年。正領著一名道人,走進一間廂房。

    「道長身居世外,卻不忘中原百姓,當真是大仁大慈。此次事情若成,朝廷必然大有賞賜,天下百姓也會感念道長之恩!」

    入了房中,那青年便請道人落座。自己則是說出這番話來。

    此人正是那定王世子,人稱小定王、小王爺,而被他所引的道人。自然就是跨越了小半國土,抵達國都的鏡泉子。

    不過,此時在這道人的臉上,已經看不到他面對光輝人形時的失措與驚慌,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淡然、出塵的笑容。

    「小王爺,貧道此番北上,為的不是朝廷賞賜,也不是百姓記恩,而是不忍看著歷史在今日斷絕,況且這次天地大變,天下蒼生終歸不能全部得救,只有真正對人道傳承有用的那些人,才能得救。」

    聽得此言,儘管在前來皇宮之前,小王爺已經在府中聽過一次論調,更讓這鏡泉子用特殊之法證明過了,可此時又聽到其人強調,聯想到背後所代表著的殘酷含義,還是忍不住吞嚥一口,試著問道:「真的沒有辦法了麼?天地注定毀滅?」

    鏡泉子便嘆了口氣,臉上的笑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愁容,嘴裡說道:「一陰一陽之謂道,天下萬物,陰陽輪轉,有生有滅,乃是天地正理,概莫能外,這人道傳承萬多年,成為今日氣相,乃是天地衍化的結果,可日後天崩地毀,萬物歸墟,同樣也是不可避免的,這衍化與毀滅,便是陰陽相合之相,不以人力而改!」

    「這……」小王爺聞言面色連變。

    鏡泉子看了他一眼,淡然道:「小王子不必擔心,你乃真龍血脈,命格天生高貴,若素是滅世之時,只有對人道最有價值之人存活下來,那些人中必然是有你的。」

    聽到這話,小王子明顯鬆了口氣,而後耳朵微微一動,聽到門外有些動靜,就道:「想來是幾位宰執過來了,還望道長能將事情給他們說清楚,讓他們知曉厲害,只有宰執們願意相助,救世之舉方能如願,否則的話,必然受到掣肘。」

    「此事貧道明白了。」鏡泉子點點頭。

    這個時候,房門被推開,就見孟青賓、許應一、蔡闕、岑帛等人魚貫而入,與那小王爺對視一眼,視線就都落到了鏡泉子的身上。

    「見過幾位相國……」小王子恭敬行禮,禮數週到。

    自從幾年前李坤劫後重生,對皇室血親越發防範,如同他這樣的親王世子更是受到不小的打壓,面對文臣的時候,有時甚至還要低上一頭,更不能輕易進入皇宮。

    所以,今日儘管有不小的事情要稟報,卻還只能在這皇宮外的長街等待。

    蔡闕等人回禮,跟著就聽他問道:「小王子不必客氣,如今是非常之時,還是當務之急要緊,事情我們大概從員外胥員口中得知了,不知到底是什麼緊要之事?與這天地異變有何聯繫?」

    他的話剛剛說完,邊上就傳來了許應一充滿意外之意的話語——

    「嗯?這不是鏡泉子道長麼?」

    鏡泉子循聲看去,然後淡然笑道:「原來是許居士,許久不見了。」其人說話間,流露出一股仙風道骨的味道,感染了周圍之人。

    許應一等人本來心中也有焦急,情緒頗為起伏不定,而今聽了這話,竟是生出一絲安寧在心。

    許應一與這鏡泉子確實是舊識,幾年之前,這鏡泉子看出了變法之勢,將會引領天下變局,令氣運生出變化,說不定會使得江山風雨飄搖,是以頻繁出入官府、世家,因此而與許應一結識。

    當然,最後因為邱言橫空出世,生生將大瑞的諸多禍患給平定、鎮壓下去了。

    見鏡泉子與許應一的反應,小王爺稍微放心許多,這次他引薦此人,本就擔心朝中諸公會斥他親近旁門左道,到時難免要花費功夫解釋,而今卻是能省些口舌。

    不過,他同樣驚訝於四位宰執同來,畢竟以他的身份,多少也知道如今政事堂正處於忙碌之中,人手捉襟見肘,普通的胥吏都忙得腳不沾地,更何況是居於核心的宰執?

    實際上,在接到消息之後,幾位宰執商討了一陣,跟著就決定分出幾人過來,其餘人繼續處理公務,但即便是這種時候,派系間依舊隱藏著競爭關係,幾個不同的派別,都想要第一時間瞭解情況,不被他人控制情報,於是最後竟是有四名宰執同來。

    這也是蔡闕一入門中,就顯得有些急躁的原因所在,他們一下子出來這麼多人手,肯定是要影響正常辦公的,需要盡快回去。

    「既然是道長前來,想來不會是無的放矢,還請明白告知我等,這天地異變到底是何原因,何時能夠消退?」

    簡單見了禮,許應一也不囉嗦,直接就問了出來。

    不過,他話音剛落,這窗外就傳來一聲爆響,跟著地面劇烈的晃動起來!

    轟隆!

    跟著,又是一聲!

    「這是怎麼回事?」幾名宰執都沒有練過功夫,被這地面一顛簸,事發突然沒有防備,立刻踉蹌兩步,身子搖晃,宛如踩在甲板上一樣。

    待得聲音退去,晃動稍歇,幾位宰執昏頭晃腦,有暈船之感,但心裡卻越發擔憂,猜出來是天地異象又有了進一步的變化!

    心中的擔憂又提升了幾個台階。

    便是那小王爺,都看出了其中關鍵——

    「這次變化連京城都有這般劇烈的反應,其他地方,又該會是何等情景?」

    這時,鏡泉子嘆息一聲,隨後便道:「幾位相公,如今天地異變,乃是陰陽輪迴交替之相,非人力所能阻擋,實乃滅世之時,天下生靈怕是要十去**,所餘一成也不得安寧,貧道此來正是為了給朝廷指條明路!」

    「嗯?你這方外之士,竟敢在此妖言惑眾?」孟青賓、蔡闕、岑帛一聽此言,就皺起眉頭,直接呵斥。

    只有許應一眉頭緊鎖,不知在想些什麼。

    鏡泉子也不惱怒,反而搖了搖頭,看著幾位宰執,面露憐憫之色,笑道:「幾位雖然位極人臣,享人間官運之頂峰,但到底還是肉眼凡胎,所以不知天地之險與妙,這不算什麼,便是定王府中,起初也是不信的,但貧道既然來了,自是要給諸位指點迷津……」

    話未說完,他便一指點出,那指尖生出刺眼光芒,擴散開來,充斥整個房間!

    許應一等人尚且來不及反應,便被光芒吞沒了身軀。

    ………………

    與此同時,在京畿地域的邊緣,剛剛步入範圍的邱言勒馬停步,抬頭往遠處一看,眼中閃過一絲精芒。

    「京城的氣運根基,居然有了動搖的趨勢,如此看來,這出手之人的目標,果然是龍脈氣運根基!」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3-26 15:23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卻道誰人去留
       
    天崩地裂,江湖逆流,江山崩毀,天下破碎!

    那傳承古老的城池陷入地底,從此不見天日;

    那古老的世家全員滅絕,無一人得以生還;

    那田間農人接連倒下,最終化作一副副枯骨;

    ……

    無數恐怖的毀滅之景,呈現出來,所伴隨著的,正是那泣血的蒼穹,隨著血色不斷的加深,越發濃郁,無數的災禍接踵而來,最終促成了整個天下的傾覆!再無活物!

    ………………

    「呼呼呼……」

    感受這末日之景,幾名宰執猛然間睜開眼睛,他們的身上早就佈滿了冷汗,眼中流露出些許驚恐,劇烈的喘息著。

    之前,那光輝將他們的身軀吞沒,但並未損傷身心,反倒是引領著他們走入了一條推演道路,讓他們看著這天下演化。

    這種感受很是奇妙,在光芒侵染幾人血肉之後,他們的意識便漂浮起來,穿越了時空阻礙,身軀的束縛,讓他們能夠從上向下的俯視整個天下,並順勢感受那天地間急速變化。

    從最初的天色如常,到血色顯形,並且迅速擴散,而後這血色覆蓋天下,又有大地震動,都是幾位宰執之前親身經歷過的事情了。

    但隨後的發展卻超出了他們的想像,那天下各處的地震、洪水,乃至火山爆發,海嘯衝擊海岸,旱地連綿千里,等諸多景象都在短短幾年的時間裡接連出現,伴隨著死亡,讓整個大地和海洋都走向毀滅!

    那種真實、真切的敢說,毫無阻礙的呈現在心中,便是見多識廣的宰執同樣難以承受,生出絕望、悲慼、哀傷之情。

    待得光芒退去,幾位宰執依舊沉浸在那股強烈的感觸中。這才會有那般表現,但到底是坐鎮朝廷,執掌神器的位格,很快就稍定心中之念,而後那許應一便朝鏡泉子看去。

    「鏡泉子道長,剛才的景象,莫非是……」

    「不錯,正是未來這天下的命運所在,」鏡泉子說著,嘆了口氣。「這種事情任誰都會感到難以接受,卻也是無法避免的,乃是天數所定,人力豈能違抗?」

    這道人在與權貴交談時,不斷的強調著人力無法違抗,默默的潛移默化,無形中就令這屋中之人在心裡有了這般概念,不過,那許應一等人終究不是尋常人物。平定了心中雜念後,便發現其中漏洞。

    孟青賓就問道:「尋常修士,根本不能在京城施展神通,但凡有超凡之力。都會壓制許多,更不要說我等高居廟堂之中,又穿著官府,等閒的超凡之力根本無法近身。但道長卻能在這般地方,運用神通,令我等得以看到那不凡的推演之景。可見神通驚人。」

    「貧道知孟相國之意。」那鏡泉子不需孟青賓說出自己的名字,就叫出其姓,「孟相公是想要說,貧道能在此處施展神通,自然也就能憑空捏造出虛幻的景象,用來迷惑諸位……」

    此言一說,其他人也不覺得意外,這本是很容易想到的事情,剛才光芒引導的末世景象,固然是震撼人心,但未必就是真的,只要架起一片虛幻世界,就足以憑空捏造出來。

    孟青賓等人固然沒有涉及神通之道,但個個背景不凡,又豈能不知裡面的玄虛?

    再說了,到了他們這般位格的人,又怎麼會被一些超凡神通,就輕易迷惑了心智,然後任人引領?

    所以,孟青賓問出來的話,也是其他人的心聲,他們都認為對於還未顯露出未來景象的事情,無疑是難以預測的,用這種虛無縹緲的事情來試圖讓他們相信末世,無疑很難動搖其心志。

    對於這點,鏡泉子也是心知肚明,笑了笑道:「諸位若真擔心貧道要用這般下三濫的江湖手段,來坑騙國之宰執,那也太小看貧道了,這蒼穹泣血之事乃是事實,無須貧道我再添油加醋,至於日後的局面,是否會如同那推演預測一般發展,只需要各位用雙眼去看,自然知曉,無須貧道多言。」

    他的笑容內斂而淡然,但配合著話中言語,卻讓許應一等人從中聽出了濃烈的自信之意,不由得就對此人信上幾分。

    其實,這種說法很是無懈可擊,按著鏡泉子的意思,日後只要沒有意外,就會按照之前給幾名宰執所看到的未來景象發展。

    一旦真的發生,那也就側面論證了其人言語。

    而後,這鏡泉子又道:「其實,貧道此來,也沒有奢望能一下子就讓幾位相信,只是凡事當多做準備、未雨綢繆,方能有備無患,幾位縱然不信,但貧道卻不能不管,這次過來,主要還是要告訴諸位,做好離去準備,等那天崩地裂之時,大地上萬物皆隕,唯有真正於人道有助之人,方能脫離苦海,壽元得續!」

    「道長這話是什麼意思?」許應一心中一動,從對方話中品味出一點端倪。

    鏡泉子也不繞圈子,就道:「事實上,此番磨難根本無需貧道提醒,待得半年之後,諸位就該明白事不可為,那時就要下定決心了,趁著災禍還未完全降臨,此洲生靈中還有部分能夠逃離出去,待得災禍過後,再行回返,重建人道光輝!」

    「逃離……此洲?」聽得此言,許應一等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凝重與震驚。

    以他們的身份、背景,自然能夠接觸到有關星空萬物的事情,那過往的歷史中,先賢與世家對世界多有探索,很多世家的藏書中,都曾提及星空各處的部洲,雖然有多有少,各不相同,但至少能描繪出來,這大瑞所在的土地,並非唯一。

    看著屋中幾人的表情,鏡泉子眼中閃過一點光芒,但在光芒深處,還有一絲迷茫,其本身的神智雖然還在,但卻多了諸多信息,令記憶紊亂,只是這說話來的話,卻不見顛倒——

    「不錯,星空廣大,並非獨有大瑞一地,但我等生長於斯,除了腳下土地,無邊星空中也無立足之地,所以只能暫時避難,不能長久遠離,待得大地與海洋災禍平息,自然還要歸來。」

    聽到這裡,幾名宰執對視一眼,連那小王爺都露出愕然之色,跟著許應一就當先問道:「何為避難?如何不能長久?還望道長能說個清楚,以解我等之惑。」

    鏡泉子瞥了幾人一眼,淡然道:「有關部洲之說,相信不用貧道多言,各位心裡有數,貧道要說的只有一點,大難來襲,人力不可抗,卻可以躲,遠離是非地,但即便是凝結道門之力,構建承載肉身凡胎之器皿,所能攜之數目,終究有限,只有那萬千之一,甚至更少,這還是要發動整個道門之能,但實際上,道門之間的門戶之別何其森嚴,根本不能奢望他們合力,況且他們便是合力,也只會先顧忌自己與門人,不會好心去救助他人。」

    「承載肉身凡胎的器皿?」

    幾名宰執聽到這裡,心裡掀起滔天巨浪,他們如何還不知道,此意就是在告訴他們,其人有辦法,可以在末世正式降臨的時候,帶著他們離開這片是非之地,暫時躲避,等到風雲過去,再重新回來!

    聽到這裡,就算許應一等人對那預示還是半信半疑,但無疑稍微鬆了一口氣,覺得多少有了底,更摸清了這道人的底牌。

    這時,岑帛突然問道:「道長既然有這般見識,應該不是無的放矢,只是不知,在道長的謀劃中,何人能夠搭乘,躲避災禍?何為對人道有著價值?」

    鏡泉子似乎早有準備,便就回道:「那尋常的百姓,隨處可見,其所學所能,根本無甚精妙,更不見傳承之法,只要有心,人人皆可習得,這樣的人不能佔用珍貴名額,而如同在座諸位這般,執掌社稷神器、總理天下陰陽之人,才有資格位列其中,除此之外,那百家之中的諸多聖賢、凝結文心的賢人、心有丘壑的能人,同樣也該入得其中,當然……」

    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小王爺,笑道:「天潢貴胄、世家血脈,天生命格就高人一等,乃是人道總綱,為人道精華,自然也是有資格避難的。」

    「哦?看來道長心中已經有桿秤了,」許應一、蔡闕等人聽著,品味著、咀嚼著,暗暗點頭,「果然是見識不凡,確實如此,只有我們這些人存在,才能將人道精華傳承出去,尋常百姓於人道確實毫無建樹,若是道長所說為真,那麼這些確實是真知灼見。」

    孟青賓眉頭一皺,繼續道:「話雖如此,但單純人道傳承,終究是鏡花水月,若無諸多工匠忙碌、商賈通有無,這世道終究難以為繼。」他背後的孟家,如今代表著新興世家,正是對技術與商業有著不小的需求,連帶著其人認識都有變化。

    不過,這幾位宰執卻沒有注意到,無形之中,他們彷彿都已經默認了那鏡泉子的說法,開始計劃起末世之後的行動了。

    於是,在眾人所不能觀看到的層面,一股濃烈的官氣,挾著龍氣緩緩攀升,朝著一隻虛無的手掌匯聚過去……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3-27 09:49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引得八方競相動
       
    「京城的氣運,也開始有了大起大落的跡象……」

    同一時間,在這京城之中,如同那陳家老祖一般的修士,都在觀察著氣運變化,心有所思,在猜測引領京城氣運的朝廷,是否發生了什麼變故。

    而後,他們又將那心思,重新落在了那通紅的天空之上。

    「此物乃是活物,超出一般人的認知,其物之能,堪稱驚天,造成了這般動靜,卻幾乎不涉及神通範疇,只不過是生物的本能、能耐,看似天下動盪,但猶如人抬腳踩死一隻螞蟻一樣,正因如此,連龍氣與城池意志都無法對其產生多大影響……」

    感受著天空上正在發生的急速變化,包括陳家老祖在內,都感受到一股壓力,彷彿被暗處的敵人盯上,甚至有一種面對天敵時的感覺。

    但與之相對的,他們也在估算著天上蒼穹之物的戰力,並且等待時機——

    「此物之能,著實驚人,若是放任不管,說不定真的會動搖天地根基,破滅一方部洲,不能放任不管,但能有這等本事,決計也不好對付,不可貿然出手,況且這也是一次機會,此物連綿無窮,涉及天下萬物,動盪民願生靈,必然會使得氣運有巨大變化,等到那天地危在旦夕之時,一旦出手,將之鎮壓、懾服,就能一口氣將那紛亂氣運都總領過來,好處之大,簡直難以想像!」

    就這樣,由於諸多緣由,或是顧慮,或是等待,或是力有不逮,這天下間的修士鮮有人動手,不過,卻也有一些血腥未滅。或者志向與眾不同之輩從各地衝天而起,但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剛剛騰空,便就被無形之爪壓服下去,隨後連駕云而起都困難。

    又有一些人,破碎了無形之爪,徑直衝入了通紅蒼穹之中,而後就像是石塊落入水中一樣,在天上激發了些許漣漪,但跟著就如同泥石入海。再也不見半點蹤跡。

    ………………

    「蒼穹泣血,內靈自生,看來距離東華大亂之時為時不遠,是時候將大師兄呼喚回來了。」

    同一時間,在那金頂山上,封靈道中,飛龍道人與飛虎道人立於巔峰,同樣看著天空,心中動著一種念頭。隨後身形一晃,便從山巔消失,而是回到山中山門之中。

    這封靈道的山門位於金頂山內,此山中空。洞壁之上連綿樓閣,但如今這飛龍與飛虎二人歸於此山之中,卻不去洞壁上的任何一座屋舍,而是轉而向下。朝著幽深而不可測的山底黑洞而去!

    在那山洞深處,無數魑魅魍魎正在嘶吼嚎叫,爆發出來的恐怖波浪。連黑暗都難以盡數遮蓋,更是連空間都受到震動,不住的震動不休。

    只是在黑暗的盡頭,卻有一名身影盤坐不動,卻是一名看上去年約三十的倒是,面容棱角分明,閉著眼睛,表情平靜,只是嘴唇微微開合,吐出一連串的話語——

    「天生萬物也有賢,萬物歸世不得閒,若將心沉凡俗事,何日方能意如天……」

    這番言語不住的在口中循環,甚至有話語凝結成實質的跡象,當真是意念如刀,魍魎似鬼,連空間都無法鎮壓的魑魅魍魎,被這道人的意念之刀一割,登時慘叫連連,退避三尺,不敢有絲毫越界。

    正在這個時候,飛龍與飛虎這師兄弟的意念遠遠的從那黑暗的邊緣處傳遞進來——

    「飛犼師兄……」

    ………………

    「我陰陽道的氣運果真是隨之而起了!」

    在那蜀地深處,一處詭異領域之中,連續遷徙的陰陽道山門中,美豔不可方物的陰陽道主懸浮在陰陽五行陣圖之上,露出歡喜之意。

    不過,在那陣圖之下,重重人影中,曲子易卻是暗中略有不安,覺得自己門派如今陡然間氣運大漲,卻難免有根基不穩之危。

    不過,在這歡喜的時候,他的這番顧慮終究無法站得住腳。

    ………………

    蜀地與屋脊之地的交界之處,正有一座奇異的府邸變化不定,其中不斷傳出陣陣美妙樂聲,又有一道道人影在其中穿梭。

    下一刻,又有一陣琴聲從中傳出,貫穿天地,連泣血蒼穹都難以阻攔,任憑這道身影傳出人道雷霆,步入星空深處。

    ………………

    南方小鎮,竹林。

    一名白衣女子挎著竹籃歸來,那天上的血色蒼穹對其人似乎沒有半點影響。

    林中深處,一間頗為雅緻的小屋中,正有一名青年迎出門外,看了挎籃女子,此人露出柔和笑容。

    「娘子,辛苦你了。」

    女子嫣然一笑,放下籃子,將其中的幾味藥材拿出,口中問道:「醉郎,今日可有收益?」

    青年聞言,臉色略顯黯然道:「如今天生異象,城中之人盡數亂心,連平日裡對我的畫作頗為欣賞的朱員外,亦沒有心思看畫……」言外之意,已然明了。

    「這也是難免的,」女子並不責怪,而是柔聲道,「但以醉郎之才,定然不會埋沒……」說著說著,她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青年自是發現,便就詢問,女子推脫不過,只好說道:「如今天有異象,而我父為當朝重臣,定要耗費心力,也不知如今是否安好。」

    那青年聞之,心中一動,想起市井中流傳的「末世」傳聞,知道是自家娘子心生依戀,抽搐片刻,便有了決定,遂道:「娘子,自從你我成親,你陪著為夫便居於竹林,細細想來,也有幾年時間未曾省親,如今為夫也算閒下來了,不如就帶你去往京城,拜訪岳父大人,你看如何?」

    女子聽了露出歡喜笑容。

    那青年見了,也自高興,於是這夫婦二人便就歸屋,收拾起來。

    這屋子裡卻是掛滿了畫作,每一幅畫都不盡相同,若是有人步入此間,細細觀看,便會驚訝的發現,這些畫中之景物人物,居然都在隱隱動作,宛如活物!

    ………………

    北疆之地,草原深處,有山如狼頭!

    那血色蒼穹,而今已經蔓延到了這裡,天山血色同樣對草原上的諸多部族帶來了恐慌,甚至於由於一直以來單純對天空的意念寄託,草原部族對此的反應,更加的激烈,更是引起了諸多戰亂,連已經安定下來、歸順與朝廷的部族也不例外。

    這種時候,本該有朝廷的駐軍進行鎮壓,但這些軍隊之內,不少兵將兵卒也是蠢蠢欲動,哪裡還有心思去鎮壓部族異動?

    如此一來,也使得整個草原上風向變動,殺戮日盛,那新晉霸主三水部,其本身的實力,尚且不足以完全鎮壓整個草原,更是無力制約,其部族內部尚且也有異動。

    這般草原景象,從各方傳遞過來,盡數投影到了這狼頭山中。

    「封狼侯,如今的局面,難道你還看不通透?已經有人想要染指東華了,到了這種時候,你尚且為了多少年前的仇怨,繼續封鎮本單于,難道本單于的些許罪孽,比之整個東華的安危,還要重要?」

    在那狼頭山中,正有一個意志反覆迴蕩著,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但這意志似乎不以為意,依舊繼續道:「明明你我聯手,有足夠的力量阻止那些裝神弄鬼、心懷叵測之輩,卻生生侷限在這一山之地,眼睜睜的看著整個大地沉淪,萬一萬劫不復,到時悔之晚矣!」

    這番話落下,終有另外一道意志回應——

    「若真到了那時候,無須你來說,本侯便是捨棄來日,也會挺身而出,但眼下你卻莫想用這般言語,就誆騙本侯,讓你脫離藩籬!」

    「封狼侯,你也不要小看本單于,我當年為了衝擊更高境界,不惜吞沒整個部族,但為的卻是不讓部族文明,被中原吞沒,只要本單于還在,我大匈卑的血脈就不會斷絕,早晚重建,因而才孤注一擲,如今整個東華受到危險,覆巢之下無完卵,這點本單于還是懂的,所以也是真心要與你聯手,你現在不願出手,那也就罷了,真到了危急之時,還望你能記住今日言語,你能捨棄來日,本單于單于同樣不懼!」

    ……

    類似的異動,在整個天下間還有多處,都是那天空異變,給有識之士、修為之士帶來的壓力所致。

    但在這其中,卻也有不同尋常之輩——

    東都,春秋書院,藏書閣。

    昏暗的燈光下,正有一名身泛淡淡黃光之人正在奮筆直書,記述著最近天地間的異變,此人面容年輕,但那執筆的手卻佈滿了皺紋,一如一名老人。

    「不知東華篇章,今後是要翻開嶄新一頁,還是繼續眼下章節……」

    與此同時,在那河北道一座書齋中,一名被周圍村人喻為怪人的落地秀才,同樣也在書寫,只是此人在書之時,身邊卻隱隱有鬼魅、狐影浮現。

    「如今天露血色,此異象實乃我魏宗年生平晉見,可為此書一篇!」

    話音落下,其人手中筆一連幾動,略有邱體韻味的文字就落在了之上,乍一看平凡,但細細分辨,能隱約看到字中光輝。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3-27 09:50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唯重其利
       
    「幾位,你們覺得那道人所言,如何?」

    京城中,幾名宰執在瞭解清楚了局面後,便就同時返回,這次事情為了保密和不必要的麻煩,並沒有帶來多少官吏,所以知道的人不多,能夠商量的人也有限。

    是以,在從那屋中出來,回去的路上,孟青賓便就詢問起其他人的意思。

    岑帛冷笑一聲,就道:「無他,一方外左道的夢囈之語罷了,無非是想要借助眼下異變,來招搖撞騙,只是卻騙到了我等頭上,著實是出乎意料。」

    「不錯,」蔡闕也點點頭,「若非是看在小王爺的面子上,這般妖言必然不能輕易放過,如今且讓他繼續逍遙一陣子吧。」

    許應一也道:「許某雖與那道人有舊,但也不會因公廢私,此事還是要秉公處置的。」

    孟青賓心中一動,試探著道:「哦?幾位既然都這麼說,那此事還是先告知王公、馬公、徐公知曉,然後讓他們定奪吧。」

    蔡闕卻道:「幾位老相國這幾日勞累不休,本就辛勞,如今還有諸多事情處置,這樣的小事,就不用勞煩他們了。」

    「如此也好。」

    聽到這裡,孟青賓已經摸到了幾人的心思,知道這些人嘴上說得好聽,其實多少還是有點相信的,並且想要加以利用。

    這種事情也是無可避免的,不要說在這個神通顯的世界,就算是在邱言的前世,依舊有諸多時候,會被一些超出理解和常理的景象所驚,寄託於超凡之力。

    這超凡之力,本就是現階段難以理解和解決的事情,被生生捏出來的一種解釋,是生靈對外物探索的結果。為人道的一部分,不可避免,便是宰執之流也不例外。

    這些其實還在其次,這些人所想的事情,與一般人還有不同。

    「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畢竟眼下想要論證真實,只需要等待這天地異變的下一步變化即可。」

    「若是此事為假。也就罷了,若是真的,那麼不做一點準備的話,到時候難免進退失措,更要喪失先機!」

    「無論真假,此事都大有可為,那道人能用這般言語,來誘惑我等,那麼我等也可以用這些話去警示他人。從而聚集諸多力量!驚醒背後勢力!」

    「此言或許能助我整合一下背後勢力,將其中的一些不和諧之音派出掉!」

    幾名宰執在回去的路上,迅速思考著這件事情能夠帶來的幫助和變化,並試著從中去尋找關鍵點。加以利用。

    到了他們這個地位、位格,想的事情自然不會簡單,對外他們執掌權勢,統領百官。但這個權勢卻是通過聚集眾人的認同,依循朝廷的規則秩序,才能得到的。在這個體系裡面,終究不能為所欲為,想要達成目的,就要加強對內的凝聚。

    這個對內,就是指的他們背後的勢力,正是有著勢力蓄勢,才能將他們一步步推到如今的地位,但在勢力是由人組成的,心思繁雜,各有打算,有的時候他們不光無法掌控飛,反而要受制於其,做出妥協,成為代言人,貫穿整個勢力的意志。

    但即便如此,走到整個地位的人,固然是靠著勢力推動,但得到了位格之後,便有了朝廷權勢,能反過去作為資本,讓其人與背後勢力進行博弈,若是博弈得勝,則其人可以掌控勢力,若是失敗,則淪為勢力傀儡和代言人。

    一般而言,世家出身的宰執,一切資源都源自世家,而世家本身立時淵源深厚,人才層出不窮,想要和這樣的勢力博弈,基本休想得勝,所以許應一等人看似勢力不小,其實心中著實憋屈,如今看到機會,又豈能不爭取?

    至於一旦事情真的不可控制,到了必須要逃離的時候,在宰執等人的心中,也是頗為認同,無論是出於高尚的目的,還是利己之念,他們都認同關鍵時刻,要讓一批人保存下來。

    不過,在具體的人選中,卻又分歧,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毫無疑問,站在不同立場的四人,在他們心中,什麼樣的人是最有價值,需要躲過災難,那麼這樣的人選,必須符合他們心中的人道發展。

    許應一、蔡闕兩人的目標,無疑要以世家血脈為主,在他們看來世家血脈傳承千年、萬年,記錄了人道變遷,承載了人道文化,是人道的骨幹。

    而在岑帛來看,那些創造了社會上諸多事物的工匠,才是真正於人道有用之人,是人道真正的表現者,創造了堅實的基礎,甚至連鏡泉子口中的那些普通農民,同樣也是人道根基所在,需要挑選一部分被救出去,相比之下,所謂的世家反倒猶如寄生蟲一樣,不事生產、不生價值,理應被拋棄,否則帶上這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扛之人,對未來人道的發展,沒有半點好處。

    相比之下,孟青賓因為身份特殊,觀點最為中庸,認為構成社會的各個階層,都是必不可少的,當見其中的佼佼者挑選出來,避過災禍,方能讓日後人道的傳承,不受影響。

    當然了,他們的這些觀念,並沒有直接的表現出來,而是通過交談透露出來的傾向,而且這也並非說明,他們相信了鏡泉子的一套說辭,但卻不能因為對旁門左道的成見,就不去思考這樣的後果,有些事情,就算在思維上逃避,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倒不如未雨綢繆,早作準備,哪怕因此是白費功夫,也不會毫無收穫。

    ………………

    「京城氣運的變化,似乎是被人生生催動的,顯然是有人在引導。」

    京畿邊緣,邱言一行人的腳步,已經放緩,因為在這片天下中心之地,因為血色蒼穹的關係,也已經陷入混亂,而且比起邱言等人沿途的其他地方,更顯得特殊而凝重,以至於他們這一支車隊,一進入此地,就受到接連不斷的巡查、問詢,沿途將士、兵卒反反覆覆、不厭其煩的盤查,生恐有一點遺漏。

    哪怕邱言這樣的身份,一樣無法避免。

    「住在那京城裡面的人,真是一群膽小鬼啊,這樣在沿途設下重鎮,不斷的巡查過往之人,才能讓他們感受到一點安全吧。」

    馬車之上,坐於邱言身側的,赫然就是那武四平的大兒子武蒙,這一路上看到了京畿之地的嚴密防範,其人臉上的嘲諷之色就沒有消失過。

    「想來也是,這些人肯定覺得自己的命精貴的很,和尋常百姓不同,百姓過著粗茶淡飯的日子,而他們每日裡錦衣玉食,享受人間富貴,怎麼會輕易捨棄?」

    這位節度使的大公子,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正是源於其父的吩咐,那日武四平令武蒙領著幾騎,快馬加鞭的過去,給邱言做個沿途侍衛。

    如今天地異變,世道不靖,沿途多有混亂,便是邱言這樣的隊伍,一看就不是尋常人物,也免不了碰上些麻煩,於是在一次遭遇中,邱言等人與武蒙相見,然後又是一系列的事端,短短半天時間裡,就讓武蒙與邱言等熟悉許多,然後稟明了來意,一行人合流到了一起。

    經過一些事情,倒也讓武蒙對邱言頗為尊敬,只是其人性子卻沒有收斂,每每碰到事情,總歸是要議論一番,甚至有時根本就不避諱,引來的不少麻煩。

    今日他的這話一說,也讓邊上負責盤查的胥吏臉上難看,但看在邱言的面子上,終歸是沒有發作。

    只是這個時候,有一個清朗聲音從邊上傳來——

    「這位兄台,有道是禍從口出,你這樣口無遮攔,自己是爽快了,令念頭通暢,卻要連累同行之人也受非議,委實不妥。」

    「嗯?什麼人?」武蒙一聽,眯起眼睛,循聲看去,入目的乃是一名翩翩佳公子,看上去丰神俊朗,面如玉、目若星,穿深衣,拿摺扇,身邊還跟著一名面容俊秀的小書僮。

    「好一個世家公子,看樣子是武某人的話,說到了你的痛處,這才要打抱不平,沒關係,有什麼不平,盡數說來。」

    「武公子,你這樣說我,可是有些偏頗了,畢竟按著如今的說法,你也算是半個世家子弟,你父親雖起於草莽,但母親卻可稱大家閨秀,只是你的名聲倒也不好,聽說在那軍鎮中只是遊手好閒,被稱為紈褲子弟也不為過。」

    「哦?」武蒙聽到這裡,眼中閃過一點寒芒,身子一轉,從馬車上翻身下來,腳下連踏,勁力灌註腳掌,直抵大地,就到了那公子跟前,他的個頭比對方要高出一個頭來,人高馬大,居高臨下的看著對方,開口道,「你知道我的來歷、身份,又一口叫出,莫要說是碰巧碰上。」

    「我確實是特地等在這裡,不過卻不是為了等你。」這公子笑了笑,轉身朝著馬車上拱手為禮,就要開口。

    不了,邱言的聲音當先響起——

    「孫公子遠道而來,便就上來,與邱某說說話吧,你們孫家的事情,我很是好奇……」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3-30 09:21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豈因因果定我念
       
    「侯爺知道我?」那公子面露詫異,而後灑脫一笑,「原來如此,以侯爺這般人物,知道區區賤名,那也是很正常的事,豈能以常理度之。」

    說話間,此人重新抱拳,而後鄭重道:「在下江南孫家孫遜,見過定國侯!」

    這話說完,他也不囉嗦,更不見半點扭捏,便徑直上了馬車,然後又對邱言道:「我這書僮一路同來,還望侯爺給他安排個落腳處。」

    邱言就點頭道:「看你這書僮的腰胯、手臂,也是身有功夫之人,看上去柔弱,實際上勁力內斂,定然也是善騎之人,前面縣城的驛站,便再要一匹馬,來給他乘。」

    「多謝侯爺了。」

    「哼!假惺惺的,當真讓人防不勝防啊。」這時,武蒙也是一個翻身,重新落在馬上,他身高體壯,這番凌空落下,雙腳踩在馬車上,居然讓馬車沒有一絲晃動、下沉,體現出了對力道的精確控制。

    孫遜也不惱怒,看著武蒙笑道:「武兄看來對孫某是有成見的。」

    「裝腔作勢!」武蒙撇了撇嘴,「某家平日裡最看不慣的,就是你們這樣的世家子弟。」

    「武兄真是率真,卻也難免一葉障目,」孫遜初來乍到,卻不見半點懼怕,說話間沒有多少顧忌,似乎絲毫也不怕自己說武蒙的話,會惹惱了邱言,「我之前已經說過,武兄你自己,便也是世家之格,而且據我所知,你與那北家、唐家的子弟也有交情,那也是世家之人,何故能入法眼?這與你的說法,莫非不是自相矛盾?」

    他這話一說,周圍空氣瞬間凝固。卻是那武蒙眼睛眯起來,眼底精芒吞吐間如有實質,整個人散發出一股森嚴氣息,將周圍的空氣都凝固許多。

    「看來你對武某人很是瞭解,想來不是今日才探查,就算你是來這裡等候侯爺的,可總不該預料到武某也會隨同,不知你到底有何企圖!某家是有兩個好友,分屬唐家與北家,但因不是嫡出。不為家族所重,與我意氣相投,這只能讓我更加厭惡世家!你說武某也是世家血脈,此話卻不也對,我母雖也出自世家,但當年在家中也不受重視,等我父親崛起,世家的勢利眼,方才重視家母。」

    「世家傳承幾千年。自有一套生存法則,無論北方南方都是一般,所做一切,不過是為了維持血脈不斷。只是在旁人看來,難免有些勢力,這也是事實。」孫遜面色如常,似乎絲毫也不受這凝重空氣的影響。

    他的身子單薄。雖然神采奕奕,但以武蒙的眼界,還是能夠看出。這公子哥並未習武,不能以元氣、勁力抵擋自己的氣場、氣機,可這如常面色也不是刻意裝出,不是在拚死抵抗,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的心。

    心若堅定、堅韌,區區氣機牽引,絲毫也不會帶來壓力與影響,因為說到底,這氣場、氣機都是人之意念影響旁人念頭的表現。

    不過,不受影響,一樣能夠有所感受,孫遜當然明白,對面的武蒙為何會有這般劇烈的反應,所以說完世家,立刻話鋒一轉,就道:「不過,武兄你也不要誤會,我並沒有刻意去蒐集你的情報信息。」

    武蒙冷笑起來:「若是沒有刻意收集,如何能如數家珍?」

    便在此時,一直坐在旁邊,看著武蒙與孫遜針鋒相對的邱言開口道:「此事,或許真如孫公子所說,只是他所謂的沒有刻意收集,不是說沒有收集,而是說不光收集了你一人。」

    「嗯?此言何解?」武蒙在面對邱言的時候,看上去與平常無異,但細細分辨,還是能察覺出話語中的一縷尊崇。

    邱言更不繞圈子,直接就道:「此言之意,就是說孫公子對於天下世家之人的情報信息,應該都有瞭解和涉獵,對於每一個人都足夠熟悉,那麼具體到其中一人的時候,當然也就算不上是刻意了。」

    「什麼?」武蒙聽到這裡,心頭一跳,再看孫遜,見後者並無反駁之意,無意識默認了邱言之言,不由生出些許震驚。

    「這天下間的世家之人何其多,難道這孫遜對每個人都有瞭解?」

    帶著這樣的念頭,武蒙看向孫遜的目光也有了些許變化,他對於世家雖然厭惡,可其中真正有本事的人,卻還是有所尊敬的,但在表面上卻沒有多少變化,依舊還是惡語相向。

    突然多出來的孫遜與那書僮,並沒有影響到整個隊伍的前行,在經過一處小鎮,增了一匹馬後,便就繼續前行。

    這路上,那武蒙與孫遜依舊針鋒相對,但說著說著,兩人便爭相向邱言請教起來,不同的是,武蒙多請教武學上的問題,而孫遜則是著重於學問方面。

    這兩人一武一文,無論是興趣還是性子都是迥然相異,有著矛盾也是在所難免——邱言也發現了,那孫遜表面上雖然表現的很是淡然,但對於武蒙還是有淡淡敵意的,不願意被對方比下去。

    不過,兩人固然互有敵意,但在面對邱言的時候,卻越發恭敬,這是因為兩人在敵對的時候,用言語想要將對方壓下,時而會請教邱言,只是卻沒有任何話題能夠將邱言問住,無論是武學、兵家、儒家、道家,乃至那百家之言,甚至連同農家、工匠的一些問題,邱言總能深入淺出的將事情講解清楚。

    於是,一番爭論下來,倒是讓兩人對邱言越發佩服起來,以至於兩人心裡,都生出了其他心思。

    這個心思,在抵達京城外圍一座村鎮的時候,終於被挑明,挑明此言的乃是孫遜。

    「一路相隨,學生對侯爺的學識很是佩服,當真是學究天人,一言一行都深合道理,學生這一路上所學,比之從前積累也不逞多讓,希望日後能侍奉侯爺左右,常受教誨。」

    這話說的還有些隱晦,但其中的真意卻一點都沒有掩飾。

    「這人竟是要拜侯爺為師!」

    武蒙一聽,就明白了孫遜的打算,這心中立刻湧出了怒氣,因為在他的心裡也有同樣的念頭,但礙於種種,卻沒能說出,如今卻讓在他眼中裝腔作勢的孫遜搶了先,當然生出怒意。

    這怒意上湧,立刻就衝破了理智,使得武蒙亦不問其他,身子挪動,也來到邱言面前,竟是直接跪倒,然後道:「還望侯爺能將我收歸門下,日日聆聽教誨。」

    他卻是比那孫遜還要直接,但這樣也將自己逼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沒有一點轉圜空間,邱言若是拒絕,立刻喪失所有的可能,反倒不如孫遜這樣來的具有彈性,進可攻,退可守。

    是以孫遜也不惱怒,嘴角帶笑,目光落到邱言身上,靜候其人做出決定。

    而武蒙也意識到自己的孟浪,心弦緊繃,這頗為隨意的性子,也不由得凝聚起來,靜候結果,可是頭上的汗卻不由得流了下來。

    「我曾有所推算……」

    好在邱言並沒有讓他們等待多久,就直接開口:「推算之法說來頗為玄虛,但根基也在現實,是通過細節與相性來判斷適合之人,我當時推斷的結果,便是此生當有五名弟子。」

    這話一說,武蒙與孫遜都是心中一緊,知道接下來的話,事關自身前程,也是今日拜師結果的直接體現。

    「五名弟子,那豈不是說還剩下兩個名額?這其中可能有我?」

    武蒙心中一動,這本就繃緊的心,頓時又緊了幾分,他雖然平日裡頑劣,但並非兩耳不聞天下事,對於這天地間的事情,終究還是有所瞭解的,所以知道邱言已經有三個弟子了。

    但相比之下,終究沒有孫遜知道的清楚、全面。

    「定國侯真正的弟子,便是鄭云與孟三移兩人,那華舍被說成是記名弟子,但實際上並沒有真正入門之禮,只能說是以訛傳訛,所以這弟子名額就是還剩三人,那麼我是否可以是三人之一?」

    不過,就算知道的比武蒙要多,可擔心的依舊還是同樣的事情,因為兩人、還是三人,對於單獨的一個人而言,都是沒有意義的。

    當然,如果是換一個人告訴他們,說是自己推算過,一生只能有五名弟子,那麼無論是武蒙還是孫遜,都會嗤之以鼻,可換成了邱言,這話也就有所不同了。

    當然了,若非是邱言,這兩人根本也不會提出拜師之言,更不會關心其人能有幾名徒弟。

    可事情發展到如今,就算是武蒙、孫遜這樣的人物,也難免患得患失,希望自己有幸是那剩下的名額之一。

    可邱言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們盡數失望了。

    「這餘下的弟子之緣中,並無兩位……」

    此言一說,武蒙與孫遜,就好像是那洩了氣的皮球,整個人的精神都跌落下去,只是隨後邱言的一句話,又將他們的希望重新點燃。

    「不過,這因果之說,若真是天生注定,人生在世也就沒了多少意義,我卻不會拘泥於這五人之額!」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3-30 09:21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十年之諾
       
    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邱言說完這些,便不復繼續,沉默下來,但卻讓武蒙與孫遜的心情大有不同,生出希望。

    但實際上,邱言並沒有答應什麼。

    這世間的事情就是這般,武蒙與孫遜一路上言語不斷,各有特色,那武蒙率性而為,言語不羈,往往直達要害,而孫遜柔中帶剛,說話引經據典,顯露見識廣博。

    但兩人說一千句、一萬句,卻比不上邱言說兩句,這兩句話,一句話讓人心沉九淵,一句話讓人意念飛騰,一言死一言活,端得神奇,宛如神通。

    不過,造成這種近似於神通效果的,並不是法力,也不是權勢,而是邱言本人。

    另一邊,在得到邱言的回答後,孫遜與武蒙也沒有得寸進尺,他知道收徒不是小事,自己既然不是邱言推算中的徒弟,那麼就不能奢求一蹴而就,況且,就算是那推算之人,邱言也不能盲從因果,直接就收入門下,必然要有所考校。

    這一點,孫遜更有體會,因為他出身世家大族,雖然血脈較近,幼年就展露天資,受到重點培養,很快就在南方世家中嶄露頭角。

    當年魂入士林的孫家後裔孫雍,論血脈比孫遜還要尊貴幾分,但如果孫雍能活到現在,身份地位也會比不上孫遜了,這就是世家大族的傳承之道,為了家族穩固,便是旁系、支系一樣能夠有機會上位,雖然還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制約。

    至於那些內鬥嚴重,自家長輩都鎮壓不了,甚至本身就是參與者的世家大族,則早就湮滅在歷史長河中了。

    大浪淘沙,能存活至今的家族,又有幾個是易於之輩?

    孫遜能得到今日的地位。就經過了一次又一次的考校,符合了大部分孫家之人的心思,獲得了承認,被眾人抬起,成就了大勢和氣運,方能立足於此。

    當然了,這與他們家中新近出現的神通孫百變比起來,又有不同,這是後話。

    卻說孫遜這次過來,本來只是要完成家族中的任務。協助邱言,從而在蒼穹泣血的異變中,戰得一點先機,但一接觸下來,佩服邱言所學,生出拜師之念,如今被邱言挑明,也知道接下來就要表現出誠心,除了誠心。他沒有任何能與邱言相提並論的地方。

    但另一方面,他也對邱言話中的含義,感到好奇,這因果之說。對普通人而言很是神秘,輕易不能接觸,但對於有師承、門派的修士,或者他這樣世家大族的傑出弟子而言。卻算不得秘密。

    「侯爺,不知您口中的因果注定之言,不拘泥於五人之額。莫非是要逆天行事?」

    就算是讀書明理,敬鬼神而遠之,但不少讀書人的心裡,其實還是有所顧忌的,聽到邱言的話,這孫遜同樣生出疑惑。

    「天地之間有因果,就算是神靈都無法擺脫,而是要隨著神品的提升,一步一步的走上去,等力量足夠、神念通玄,方能逐漸擺脫因果糾纏,但依舊很難斬斷。」

    聽到詢問,邱言並藏私,斯條慢理的說著,話中更沒有半點顧慮,對於神鬼之事都從容道來,聽得孫遜、武蒙心驚膽顫。

    「有因方有果,做下來的事,對周圍不斷影響,改變局勢、環境和他人看法,最終反饋於自身,這才有了推演的基礎,當然在這個基礎之上,再輔以超凡之力,就能得到更為準確結果了,只不過,這個結果卻讓我等越來越深陷其中,就像是一隻蟲子,從原本的自由飛馳,落到了蛛網之中,然後被越纏越緊。」

    說著說著,邱言轉而沉默起來,他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看到他的表情,孫遜與武蒙兩人,也都自覺的屏息凝神,不打擾其思緒,同時也在思索著邱言話中的含義,只是這種話語沒有前因後果,很難通過單純的思考,得到其中價值。

    過了一會,邱言再次開口道:「今日你們二人拜師,我記在心中,若是時機來臨,便可收歸門下。」

    此話令武蒙、孫遜心中歡喜,但不等兩人在說什麼,這馬車就猛然顛簸了一下,接著車外傳來了排查之聲。

    這個聲音,將武蒙、孫遜重新喚回了現實,讓他記起來車外的世界,如今正陷於一片混亂,傳說中的末世隱隱降臨。

    這是一種十分奇妙的感受,聆聽邱言之言,讓他們生出超凡脫俗之感,彷彿遺世**,可一旦話語結束,終歸還要回到現實世界。

    這是車馬過城門的時候,發生的顛簸。

    「原來是定國侯,上面早有吩咐,您來了之後,可徑往政事堂……」車外傳來巡查之聲,而邱言則是放下了車簾。

    一行人入了城中。

    「老爺,可是要往政事堂?」這時,趕車的馬伕詢問了一聲。

    「不,先歸家中,所謂家國天下,先定家,方能安心侍國,如今這天下異變,家中想來也是心有不安,我當前往寬之。」

    這般吩咐,邱言又對武蒙、孫遜道:「你們二人也先在我府上住下。」

    「是。」二人都是恭敬應下,一如學生面對老師。

    這車馬走走停停,卻也不甚順利,沿途時而能見到諸多瑣碎事務,都是那被異變所激起的混亂人群衍生而出,其中不光有普通的民眾,亦包括了那些達官顯貴的家人,他們同樣在畏懼、恐懼。

    穿過這亂糟糟的人群,邱言直抵自家門前,門口的小廝正在焦急張望,一見到馬車過來,就立刻迎了上來——

    很顯然,邱言歸來的消息,用比馬車更快的速度,傳到了府上。

    「老爺,您可算回來了。」

    小廝滿臉期盼,從眉宇間還能看出些許慌亂,但卻也被眼中喜色沖散。

    「我走之後,家中可還安好?這天地異變,可曾擾亂府中安寧?」邱言下了馬車,便直接問道。

    「回老爺,家中總體還好,只是這天地異變,總有種種消息傳來,其中不少關於老爺您的傳聞,倒是讓老老爺和老夫人他們擔心不少,好在夫人與大公子安穩人心,不見多少混亂。」

    「這樣就好。」邱言說著,入了自家府邸,半個時辰之後方才離開,這時已經換上了朝服,徑直去往宮中。

    宮中,太后與皇后、太子都接到了邱言歸來的消息,早就等候在宮中,一聽下面的人傳信,就立刻著邱言入宮。

    就有那魏公公親自出面,領著邱言去往皇帝寢宮,讓邱言去見一面皇帝遺蛻,二人路上並無交談。

    「邱尚書來了啊……」

    見了邱言,這太后與皇后,便路悲慼之色,引著他往宮中走去,讓他去一見皇帝遺容,但這個時候,主要是在形式上讓大臣與皇帝告別,倒是表現不出多少真情實意。

    況且,那太后的目的,也不在於此,待得一套禮儀做下來,太后便小聲的詢問起來,其內之意,無非就是想要如同上次一樣如法炮製,問問邱言能否再次聯繫到神人,令皇帝死而復生。

    但得到的結果,當然是令人失望的。

    好在太后也算是有了心理準備,這些天來的天空異變,早就被人與皇帝的歸天聯繫在了一起,使得此事增加了不少的正當性,彷彿是天地注定。

    再加上時間長了,皇帝歸天的消息,早就傳了出去,那是想要隱瞞,都隱瞞不住了,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太后、皇后等人勞心與天地異變,情感有所轉移,對於這悲慼之事多少看淡了一些,也意識到生死難以逆轉,是以邱言說清楚之後,太后等人也沒有堅持,只是長嘆了一口氣。

    這也是邱言來得時機合適,如果換成了皇帝剛剛閉目之時,太后與皇后決計不會這麼好說話。

    待得太后將話說完,便吩咐太子與邱言親近些,然後又囑咐道:「尚書遠來,本該好生歇息,但如今天地生變,社稷動盪,著實是離不開尚書這樣的重臣,所以還要有勞你了。」

    「這是臣的本分,」邱言這般回應,跟著道,「只是亂世當用重典,如今天下有異,人心思變,不光是百姓不寧,就算是朝廷上下,恐怕也有不安分的心思,若真讓臣來治理,難免會觸動各方,到時還望太后與皇后,能夠相信臣,至於這期間會得罪多少人,帶來多大後果,這個自然由臣自己承擔。」

    「這……」太后聞言一愣,她雖是老婦,但畢竟位格高絕,從邱言看似平常的話語中,聽出了血雨腥風,更明白其人話中的得罪,指的是什麼,就道:「若真的引來仇怨,豈能讓尚書你受過。」

    「這個無妨。」邱言搖了搖頭,「這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對臣也有意義,乃是體驗人道的重要篇章,不可避免,也無需躲避。」

    說到這裡,他轉頭對太子道:「太子之心,臣也知曉,既是未來人皇,那臣定當輔佐,以全我與皇帝的恩義,但如今的官位卻又不夠,另外,臣今後坐鎮朝政十年,十年之後,致仕歸田,以全人道典籍,這點還望太子能明白。」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3-30 09:22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政堂發難!
       
    「十年?」

    太子聽到此言,感到一陣疑惑,正要挽留,卻沒有想到太后卻當先一口應下。

    「既然如此,那臣就先行告退,去往政事堂中。」邱言說著便就離去。

    待他離開宮中,太子頗有些抱怨的道:「邱師只願意為官十年?這如何能夠?」

    未料太后卻道:「炎兒,你莫要埋怨邱尚書,你父皇在世的時候,就曾經多次說過,邱尚書志不在仕途,只是為了體驗人道變遷,他當年願意留下來,也是你父皇幾次施恩,如今能許下十年之諾,同樣也是看在你父皇的面子上。」

    太子聽了,默然不語,總覺得是國之賢才不能為他所用。

    太后看出了其人念頭,又道:「不要想那些多餘的東西,這事說到底對你也有好處,不妨在這十年中多看多學,多思多想,必然能有收穫,日後親政能少走些錯路。」

    說了幾句,太后看了一眼時辰,便讓太子過去守靈。

    待太子走後,一直沉默的皇后也道:「皇上在世之時,經常誇讚邱學士,可見是國士無雙,如今卻只願輔佐皇兒十年,就算是看在皇上的面上,這時間未免也太短了。」

    太后卻搖頭道:「你這是只看了表面,而不知深意,十年之諾本身就是對皇兒的幫助,要知道,如今炎兒年紀尚小,還要過個幾年才能親政,朝廷中確實需要一個能一錘定音的人,整個人咱們不適合做,而等炎兒年紀大了,有了主見,親政之時則不能再有人於朝中掌權,成為掣肘,那個時候邱尚書正好離去,也可保留他們師徒二人的情面。」

    「嗯?」皇后聽了這些。細細思考,那關竅之處不得要領,但大體還是明白過來,「原來如此,這十年時間幫助炎兒穩定朝政,接著則功成身退,不語人皇爭權。」

    「對!」太后點點頭,「穩朝政,退權位,這便是真正的託孤眾臣該做的事。是真真正正的匯報皇兒的恩義,只要他能說到做到,那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好在此人也是人道宗師,心志堅定,自古以來,這大儒、宗師都有堅持,只要不涉及學派根基,則財富不能動其心,爵祿不能改其志。生死不能改其行,當可安心!」

    皇后聽到這裡,如釋重負,拍了拍聳立的胸膛。道:「這樣就好,這樣就好,這邱學士果然是大大的忠臣啊,我兒能有這樣的賢臣輔佐。當可高枕無憂。」

    「不錯,如今皇兒既然難以再次歸陽,那便要準備好讓炎兒登基了。到時候他大赦天下,正好沖散一些蒼穹泣血所帶來的混亂,然後就要宣佈旨意,著邱尚書為宰執,正式執掌這社稷神器!」

    「這樣就好,」皇后點點頭,然後試探著問道,「不過,這樣的忠臣,是不是應該再給多些官職權力,也好讓其他那些臣子看一看,聽說古人就有千金買骨的例子。」

    「這不妥,」太后搖搖頭,「人心思變,不可不察,就算是大儒,總歸還是有一定危險的,咱們婦道人家不懂,卻也不能不查,做了該做的,就不要在畫蛇添足了,再說現在說這些尚早,這蒼穹泣血的事情還沒有度過,很多人都說如今是末世之兆,正好看一看這邱尚書的本事。」

    ………………

    「慎之,你總算是回來了,老夫也已經聽說了你在齊魯之地的所為,將那天罡地煞賊收服,這是大功一件。」

    政事堂中,當邱言步入其中之時,迎面而來的,乃是馬陽與王甫,這兩位重臣如今坐鎮此堂,參與機要,為參贊議事,能謀卻不能斷,但資歷擺在這裡,於此紛亂之時,無疑有如定海神針,定住政事堂眾人的心思。

    聽著此言,邱言也不含糊,環視一週,入目的正是滿目機要、摺子,以及許應一等人的面孔。

    許應一等於邱言算是政敵,但現在也都是面上帶笑,似乎在真誠歡迎,更是隨著馬陽、王甫、徐進過來,口中就要說出歡迎之言。

    但邱言根本沒有心思與他們虛與委蛇,因為他在官場人道的體驗,已經走入了最後一個階段。

    「在這最後一個階段,所需要的是大權獨攬,推行個人意志,除此之外的一切的阻礙,都必須讓步,不願意的就只能破碎!」

    此念落下,邱言意念一轉,那遍佈大地的法域就有變化,不需要正在冥土修史的神靈身參與,就將大部分的土地收入感應之中,然後心中自名。

    「果然如此,這天下世家的氣運,隱隱就要凝結起來,這世家無論行事如何,終究是伴隨著人道長河千年之久,一旦凝結,就好似那樹上長了果實,被人採摘,東華氣運立刻就是十停去了三停,好一招空手套白狼,坑蒙哄騙再加上些許恐嚇,便可達成這般目的,這些世家氣運也不用斷絕,只要將根留在大瑞,其人被掌握在星空之中,等到部洲升格之日,其內氣運盡數都要入他人甕中,不光是世家,還有不少匠戶、商賈隱隱也有牽扯。」

    這般感觸,邱言在前往京城的路上,就有所察覺,此時步入政事堂中,面對許應一、蔡闕、孟青賓等人,氣機牽引,因果牽扯,順藤摸瓜更加清晰。

    「因果之力當真玄奇,但如今我已然走到了這一步,想要在短時間內更進一步,無疑就要從此著手,不久之後便要試探,但在這之前,卻要先將這蒼穹上的空間生靈平息!」

    一念至此,他擺擺手,對正在與自己表達善意的許應一等人道:「許相國,你先不要與邱某套近乎,你與那天罡地煞賊勾結的罪證,已經落在我的手上,那宋天魁基本都交代了。」

    此言一出,許應一的表情直接僵在臉上,他著實沒有想到,邱言見到自己,第一句話居然會是這個。

    頓時,整個政事堂都陷入安靜,末了蔡闕才道:「邱尚書,這件事……最好還是探查清楚,而且如今不是分心此事的時候,若起大案,江山危矣。」

    「江山危矣?」邱言聞言搖了搖頭,目光掃過蔡闕,「蔡相國的心裡,果然是有江山?難道沒有想過,江山若是不存,只要世家得以保存,薪火相傳,一樣能夠傳承人道?」

    「嗯?」

    聽到這話,蔡闕一愣,那許應一、孟青賓、岑帛心裡都是猛然一跳,便是馬陽、王甫、徐進也相互對視一眼。

    「你等或許已經有了退路了,不妨將這想法都說與邱某聽一聽。」邱言並不停話,繼續逼問起來。

    但許應一等人怎麼可能回答,他不光不回答,反而露出怒意,道:「邱尚書,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雖然你有議事之能,但到底只是聖意恩准,名不正,言不順,如今正逢艱難之時,你不思為國分憂,反倒在這裡指責我等,莫非想要在此時掀起黨爭?當真是不分輕重!」

    這話已經說得很重了,換一個人被宰執這般斥責,怕是要無地自容,可邱言反而露出了惋惜之色,嘆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執迷不悟,只因為被我說到了驚險處,立刻就弄起了給人扣帽子定罪的把戲,著實無趣,我且問你,若是末世來臨,你打算讓什麼人逃離東華?」

    「什麼?」

    聽到此言,不光是許應一愣住,其他幾名聽過鏡泉子之言的宰執,也是心頭巨震,沒有想到邱言一下子就說出這「逃離」之策,他們縱然對那鏡泉子的言論半信半疑,但總歸有著念想,萬一時候帶來,該讓什麼樣的人避難,多少都有腹稿。

    這些,他們連馬陽、王甫、徐進都沒有告知,現在被邱言當面問,難免就有些失措,但到底是經歷過不少風浪,很快就恢復過來,要將事情帶過。

    但此時馬陽開口道:「慎之,你說的這事,我們幾個老傢伙也有感點興趣,想來是佐書他們之前見小王爺的時候發生的。」

    話音落下,王甫也道:「既然現在人齊了,不妨就將這事情說開吧,之前你們回來,吞吞吐吐,不願將事情道明,那也罷了,但如今慎之看出了端倪,再隱瞞已經沒什麼意思了。」

    這世上又有多少事能瞞過他們的眼睛,之前之所以沒有發難,只是因為時機未到,而今時機已至!

    蔡闕見狀,眉頭一皺:「諸位,何必因為此事而耽擱時間?要知道,這天下政務還需我等處置。」說著說著,他看了邱言一眼,「邱尚書,過去幾天裡,我等日夜不歇的忙碌,尚且不能理清局面,怎麼你一來,這局面反而越發混亂了?」

    「你也不要說我破壞了你們的事物,」邱言半點也不客氣:「從來處理事情,都要從根本著手,否則治標不治本,不過拖延一時,這恐慌源於無知,天上的血色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只需要探查清楚,那便可以從容定策,但要切實的去做,卻不能沒有一個統一的共識,你們擅自隱藏,不開誠布公,很有可能讓我等做出錯誤判斷,遺禍不小!」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3-30 09:23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夢裡只因白日思
       
    話說到這個份上,縱然許應一等人還要隱瞞,可在馬陽、王甫等人目光的注視下,這心思心緒,依舊有了潰不成軍的跡象。

    畢竟站在他們對面的幾人,雖然在名義上,都沒有宰執之位,可實際上單論威望、資歷,比他們要高過太多,更有三人是那人道宗師、大儒的位格!

    普通人面對這樣的人物,都只能恭敬有禮,更何況被這樣的人物訓斥、責問?

    而且,如今的事情,確實他們理虧,所以很快就敗下陣來,不得不將之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哦?那道人在這京城之地,都能施展神通,讓你們陷入幻境?看到所謂的未來之景?」

    聽著聽著,馬陽、王甫、徐進都從中發現一點令他們有些不安的端倪,不由問出聲,同時轉頭朝著邱言看去。

    這人道之重,就在於能鎮壓神通,隔絕鬼神,可如今那天空血色,先就侵入各地,不要說人道鎮壓,便是京城龍氣都對其沒有多少反映,已經令人不安,現在卻又跳出來一名道士,居於皇宮邊緣,以神通之法令執掌人道牛耳的王朝宰執,陷入幻境,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將四名宰執的心智影響,使得他們生出其他念想。

    這樣的事情,粗一看只是方外之士作祟,但裡面的本質,實際上卻可以看成是動搖人道根基的事件!

    若是從今往後,這人道對於神通,都毫無作為了,那人道的優勢也就消耗殆盡了,沒有了優勢,又如何能與神通對抗?甚至於,人道的末日也就會因此來臨,凡間的王朝自然要失去主導。最終淪為附庸,乃至徹底消亡都有可能。

    這種事情,馬陽、王甫等人是無法容忍的。

    「若是神通真的壓倒了人道本質,那麼確實算得上是末世,只是這個末世,什麼人都逃不了,也逃不開!世家傳承千年,靠的是血脈傳承與文化沉澱,若是這些都成了無關緊要之物,這世家早晚都要瓦解!」徐進則是目光掃過許應一、蔡闕等人。說出了這麼一番話。

    後者幾人也是隨著一愣。

    緊接著,徐進就收回目光,再看之時,這視線也落到了邱言身上。

    毫無疑問,在有關於神通的問題上,這裡最有發言權的便是邱言了,而馬陽、王甫等人,也是想要從邱言的口中,得到一些解釋。來讓他們明白局面,從而商討對策。

    就算是大儒,若是掌握的信息不夠全面,也是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的。

    這個道理。邱言當然明白,如今既然許應一等人已經將事情說清楚了,那麼他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並且動搖了這幾人宰執之位的正統性。接下來便能順理成章的推廣自身主張。

    但在這之前,還要將事情解釋清楚。

    「這其實只是一個障眼法,其中並沒有多少奧秘。但卻利用了我等自身的認知。」

    這樣說著,邱言在心裡將念頭整理一遍,他雖然沒有如同許應一他們那樣,正面與那鏡泉子交談,但通過查探氣運,以及聽許應一他們的講述,已然將裡面的原理搞清楚了。

    「首先,這天上的血色侵襲,龍氣沒有反應,我等不妨從反方向來思索其中緣故。」

    「反方向?」馬陽眉頭微皺,王甫則是若有所思,至於許應一等人,心中還有漣漪,根本沉不下心去思考。

    「不錯,」邱言則點了點頭,「龍氣對於超凡之力,是有著本能反應的,那超出人道的部分、對王朝會造成直接損傷的行為,都會受到鎮壓,那麼反過來,不被龍氣所壓的,豈非就不是超凡之力?更不會對王朝造成直接影響?」

    「哦?你是說那天上景象,並不是神通造成,更不會對天下造成損傷?」馬陽與王甫本就見多識廣,心有丘壑,之前之所以會有疑惑,是因為所知信息不全面所致,這就好像是古代的大賢,到了邱言當年的時代,面對種種造物,無從下手一樣,但只要將使用方法告訴他們,很快就能舉一反三。

    未料,邱言卻搖了搖頭道:「這般異象,能夠出現,毫無疑問的是超凡之力的結果,但在誕生之後,卻未必還能再算是施展超凡之力,而對王朝的影響也是一樣,不能產生直接損傷,但虎不傷人、人自傷,那天空血色卻可以激發凡間之人自相踐踏,無形中自己毀滅自己。」

    此言一說,不要說馬陽、王甫、徐進,便是許應一等人同樣有所瞭解。

    眾人沉思,而後孟青賓忍不住問道:「這血色天空若不是神通,又是什麼?退一步來說,就算真不是神通,可那道人在京城運轉神通,讓我等陷入幻境,看到飄忽未來之景,終歸還是事實,這又如何解釋?」他與邱言交好,二人交情不淺,所以才會少些顧忌,直接問起。

    這問話一出,其他人也都凝神過來,想要聽邱言的解釋。

    邱言毫不猶豫的答道:「同樣也如同那血色天空一般,既然神通超凡不可能不激起龍氣與城池意志,那麼但凡沒有一點激發的,必然就與神通沒有直接聯繫,很有可能是內斂之法。」

    「如何內斂?這神通之法,若不是道人自己構建,莫非還是我等所出?」蔡闕皺眉冷冷說著。

    「不錯,」邱言似乎料到了對方有此一說,「實際上這神通之術,說到底不過就是將現實中無法發生的事情實現,讓人猶如身在夢中,那麼反過來,直接讓人做夢,將那夢中感受強化出來,使之真實可信,豈非一樣能讓人生出相同的感受?」

    說到這裡,他的目光掃過驚疑不定許應一等人,繼續道:「有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諸位最近連日勞累,不得半點休歇時辰,心神繃緊,又不似馬老、王老這樣,能以聖賢精神滋潤心神,早就疲憊不堪了,這個時候只要稍有暗示,就能讓你們睡過去,隨後更不需多做什麼,只要引動你們這些天所想的事情,就足以構建出有關末世的景象。」

    邱言說到這裡,頓了頓後,才道:「幾位難道沒有覺得,從見過那名道士之後,精氣神都有提升麼?不似原本那般疲憊,幾日不睡的不適,也不甚明顯了?這就是很明顯的提示了,你們在見到那名道人之後,其實就已入睡了,夢中不比現實,當然是任何事情都能發生,有如神通一般,或者說,這其實就是神通的原型。」

    「按照邱兄的意思,我等在見了那道人後,其實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孟青賓有些無法相信,但也知道若是涉及到這個範疇,自己並不瞭解,很多事難以發現蹤跡,但疑慮仍在,「不過,當時還有那位小王爺,他可不是忙碌許久,疲憊不堪,但看那樣子,與我等一樣也都看到了同樣景象,況且若是夢境,豈能多人所見相同?」

    邱言則道:「人生於世,與外界就有接觸,彼此有著影響,縱然不用神通之法,只要通過地利、擺設等陣法之術,借助風水之局,一樣能加以影響,令意識共鳴,異人同夢算不得什麼不得了的事情,至於那小王爺,既然是他領來了那道人,必然已經接觸了一段時間,這麼長的時間,運用暗示、藥物等手段,依然足以將其意念掌握在手,根本不需要疲憊之感,即可催眠。」

    這樣一說,局勢清晰,前後也能解釋,再加上邱言過去的經歷,格外具有說服力。

    不過,蔡闕卻還有不服,就道:「邱尚書,你算你說的有理,但也是推測之言,萬事當深思熟慮,將種種情況盡數想到,更不能避諱最壞的局面,做好準備,這樣才能萬無一失,否則因為你一番推測,就讓我等不做絲毫準備,萬一真有人道毀滅之日,豈非因為你今日的一席話,斷絕了全部希望?」

    「哦?」邱言眯起眼睛,看了蔡闕一眼,笑道,「蔡相國此言自然不錯,但不知在你心中,何人當得人道傳承之責?」

    蔡闕眼皮一跳,正要開口,邱言卻又繼續道:「其實蔡相國不用說,邱某也能知道,在你的心中自然是有著合適人選的,不光是你,在這屋中的所有人,包括邱某在內,都有自己的選擇,都能挑選出認定的人道傳承之人!」

    說著說著,邱言的聲音逐漸轉低,但一字一字是越發清晰,帶有一股難以言語的沉重味道:「因為在我們的心中,人與人是有著不同價值的,有的人認為天生貴胄比其他人重要,能代表真正的人道價值,而有的人認為掌握了技能的佼佼者,才是人道真正的載體,只有這種人才能重建人道,又或者是那飽讀詩書之人,深諳聖人之道,方能承擔續人道之責,又幹脆有人就覺得我等為官之人,調解陰陽,劃分權屬,天下之人各安其職,方能令人道續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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