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道果 作者:戰袍沒洗(戰袍染血) (已完成)

 
Skanda.Wei.Tuo 2014-4-9 11:08:0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06 1142828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3-16 11:47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煽念激憤以為憑
       
    「定國侯之名,那可是如雷貫耳,某家雖然偏安一隅,但也是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

    大堂之中,大當家滿臉笑意,衝著邱言行禮。

    「早就聽說侯爺您不似尋常官僚,如今一看,果然豪氣,今日咱們雖是兩方相見,但也似那江湖上會友之局。」

    「閣下便是這天罡地煞寨的寨主,宋天魁麼?」

    面對那大當家的邀請,邱言並未立刻行動,而是從容說道:「本官此來,不是與你稱兄道弟,而是希望你能夠信守承諾,與本官詳細商談這接受招安後的諸多事宜。」

    「招安?」

    邱言的這話說出,整個大堂的聲音驟然一靜,就有一個大嗓門吼了一聲,然後變作嗤笑。

    隨後,變成了哄堂大笑。

    「居然真的就這麼過來了,以為我們趕著要投靠朝廷?」說話的,正是剛才大吼一聲之人,為那手持大斧頭的黑牛。

    此人身材粗壯,但個頭不高,此時說話者,卻是一下子從自己的座椅上站起身來,然後蹦到了椅子上,做出居高臨下的表情,道:「我道這定國侯真是個人物,沒想到也要問出這樣的話,你真要有本事,就說服咱們歸降,不要拿官腔來壓老子們!」

    這話說的鏗鏘有力,即便是隔著諸多距離,從那水霧巨幕中傳遞出來,依舊能讓在場的諸多江湖人士,體會到其中的那股傲氣、力量!

    一時間,他們都有一種與有榮焉之感,彷彿自己乃是那歷史中的青蓮劍仙,輕王侯慢公卿,天子呼來不上朝的豪氣油然而生,這同仇敵愾的念頭子心底升起。

    他們卻不知道,在自己生出這般念頭之後。這整座聚義山的山腳下,微微震顫,無形的陣圖從邊緣處凝結,朝著山體之中蔓延!將土地中的靈氣、地脈之力都吸納過來,在那核心之處凝結,更是化作一縷光輝,徑直向上!

    這光輝的盡頭,赫然就是那一座被先鋒官刻意介紹過的盆栽!

    同時,在那面部山中各處的陣圖的影響下,山中的武林人士竟是個個情緒激盪。心關難以操控,生出了離魂之態,但因並未修行過性修,三魂不能合一,而且此時乃是白天,豔陽高照,這遊魂如何能夠生出,只有離散的念頭散落出來,順著那目光。匯聚到了水霧巨幕之上!

    不如此,在整個陣勢的蒸騰下,這些江湖之人的氣運,也隨之升騰起來。被那巨幕所收納。

    而後,順著相連的虹光,這念頭與氣運,宛如一條溪流般順勢流淌。

    大堂之中。這奇異的佈局,在這一刻也發生了作用,那些匯聚過來的氣運細流。在一張張交椅的地下流淌,途經之地,那些個或是坐著、或是站在椅子上的頭領,都感到精神一震,知道自家的計劃,正在順利進行。

    那坐於頭把交椅的大當家,更是渾身氣勢澎湃,心下暗喜,卻不去直至堂中眾人對邱言的哄笑。

    笑聲如同咒語,在整個堂中迴蕩,衝擊著中央的邱言,那黑牛的鏗鏘言語,更宛如一把利劍,衝擊過來,隱隱動搖了其身上的官氣。

    其他人固然沒有說話,但看那表情,也都是桀驁不馴之輩,絲毫沒有多少歸降的意思!

    不過,邱言卻也知道,在座的其實都是那天罡地煞中排名天罡的人物,為此寨真正的高層,他們做出這樣的模樣,乃是一種施壓的手段,為的是在談判中佔據先機,只不過……

    「可惜啊……」

    邱言卻搖了搖頭,發出一聲嘆息。

    他的聲音並不響亮,但偏生將這哄笑聲都給都給壓了下去,使得那些人不得不停下笑聲。

    「不知侯爺你在可惜些什麼?」大當家出聲問道,並且抬手阻止了眾人的大笑。

    邱言抬頭直視對方,說道:「在走進這山寨的時候,曾經對那位先鋒官說過,今日本官來此,乃是代表朝廷過來招安貴方,自然是要以禮相待的,但若是貴方不珍惜,也不可能一味謙讓,畢竟如今在戰場上,乃是官兵佔據優勢,若是此行不成,誰人的損失更大?相信齋主心知肚明,不需要本官多說。」

    這話一說,大當家的面色微變,他同樣可以反駁,說那官兵戰績再大,與邱言的政績無關,若是這次招安不成,邱言同樣也要擔責。

    可是,眼下他的計劃,是要透過外面的陣法,將這大堂中的景象傳遞出去,讓寨中的江湖中人也能看到、聽到,從而影響到他匯聚氣運的大計。

    而與此同時,邱言的話已然激起了其他人不滿,可那聲音尤未停下——

    「更何況,人貴方可尊人,若你們不尊重本官,本官又何必對牛彈琴,所以這禮遇只有三次,之前兩次,還未入堂便已用掉,如今你們這班當面哄笑,固然是一時快慰,卻也將這最後一次用盡,之後再有不敬,可就不好轉圜了。」

    「嗯?這是要威脅我等?」

    那黑牛、赤鬼立刻露出怒意,卻被大當家壓下。

    「既然侯爺你直言直語,那在下也不囉嗦了,」大當家說著,給坐在身邊不遠處的入云子使了個眼色,口中繼續道,「想來我李雕兄弟在下面,已經跟侯爺你提過了,只要朝廷答應咱們一個要求,別說招安咱們歸順,就算是給朝廷做牛做馬,也沒有二話!」

    這話一說,大當家自己眉頭先就皺起,因為感到陣圖傳來的氣運急劇減少,知道是自己的話,影響了寨中的江湖中人!

    「我大概知曉你們要說的是什麼,」對面,邱言卻不動聲色,「想來你們後面,是要找來幾人現身說法吧?這也不錯,本官也略同醫道,或許能有幫助。」

    他這樣一說,在座眾人的心裡,盡皆是「咯噔」一聲,都感到十分意外,便是那大當家也是面色急變。

    而在山寨中,諸多江湖中人雖然對此言感到摸不著頭腦,但看到一種天罡頭領的反應,心裡也意識到了一點端倪。

    正好這時候,入云龍從外面重新歸來,身邊還帶著幾名看上去氣息奄奄的身影——他剛才在收到大當家的眼色後,立刻就有所行動,走出堂外,現在回來之後,登時就發現屋中氣氛不對,但也知道不是詢問的場合。

    邊上,那大當家這時將心中的驚疑收斂,平息念頭。

    「這定國侯果然名不虛傳,居然一下子就說出這些話來,但這未必是他有所防備,只看他帶來的人手,都是護衛之流,根本沒有帶上多少東西,更不要說應對這個局面了,或許只是他有所察覺,這才拿話來賺我驚疑,只要不加以理會,他應該就無計可施了!」

    認定也好、安危自己也好,總之大當家便認定邱言是在施展空城計,這臉上的表情便恢復自然,卻也露出一副凝重表情指著那幾道身影,鄭重道:「侯爺請看看他們!仔仔細細的看看他們!這就是大瑞的百姓啊!」

    被他所指的幾人面黃肌瘦,形象各異,共有五人,男女老幼皆有,但無一例外的都是雙眼無神,整個人顯得有氣無力,瘦的皮包骨頭不不說,似乎連走路都走不穩,雖然用衣服將身子飽得很嚴實,但從部分裸露了的皮膚上,能看到暗色沉澱。

    這是五個病入膏肓之人!

    「河北道瘟疫橫行,朝廷卻只知賑災,做那表面文章,致使無數百姓不得不忍受病疫折磨,生生慘死,不知有多少悲慘景象!」

    那大當家這時面容沉痛,眼裡還噙著淚,彷彿感同身受:「我等義軍,起於草莽,但也只大義,一心替天行道,知曉了河北道災民的苦難,憤而進軍,卻熱鬧了朝廷,在我等急於收攏災民救治的時候,朝廷的官兵卻乘虛而入,趁我軍不備,大舉進攻!這才讓我等敗走,而我又不捨幾千難民,便就帶著他們隨軍而去,且戰且退,卻是節節敗退,最終還是退入了齊魯之地。」

    這話說出,並未刻意渲染,可那寨中的諸多江湖中人,已經炸開了鍋!

    「好傢伙!還有這事!朝廷簡直喪心病狂!」

    「我道那黃彥、入云子等軍師,在江湖上赫赫有名,都是神機妙算之輩,不知多少惡賊在他們手上吃虧,這樣的人,領軍肯定也厲害,怎麼可能被官兵擊敗,如今看來,卻是那官府無恥所至啊!」

    「不錯,自己不管百姓死活,還不讓好漢們救助,甚至趁人之危,這樣的事情,也就官府做得出來。」

    「這也說得通,若非如此,那些無能官兵,如何能擊敗英雄好漢的人馬!你們說,對不對!」

    「正是!」

    那山寨中群情激奮,就有人起頭道:「倒要看看那位赫赫有名的定國侯,要如何辯解!哼!這人文章做得好,打仗打得好,可惜是朝廷鷹犬,想來為了朝廷聲譽,也免不了顛倒黑白!」

    「對!看他如何分說,他若是能承認過錯,那也就罷了,若是死頂著不認,這名聲今後就臭了!」

    「對,咱們都要去那民間宣揚此事!省的他日後在沽名釣譽!」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3-16 11:48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詰問民生無所依
       
    寨中江湖中人能看到大堂中的景象、聽到其中聲音,可是堂中的人,卻不能知曉這些人的動向與話語,不過透過氣運流轉和情緒念頭,那位大當家還是可以有所察覺的。

    於是,他不由的就鬆了口氣,知道自己這些話的目的達到了,他成功的將邱言與朝廷推到了眾人的對立面。

    「這定國侯行事雖然算不上張揚,但看他從前所為,還是十分在意名聲的,這就是他的軟肋,否則黃彥黃軍師的計謀,也不會激起他的這般反應,甚至不惜冒著讓我們直接反水的危險,給予藉口,強行將軍師抓去!」

    黃彥在澤州被邱言拿下的消息,早就傳來寨中,為大當家等人所知。

    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們這次的事情,本就是打算另闢蹊徑,分擔戰場上的風險,以戰場之外的手段,取得最後的勝利,所以很是重視,對黃彥的行藏非常重視。

    儘管黃彥在去的時候,表現的成竹在胸、智珠在握,更是分析了諸多情況,認定了邱言不會將他如何,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是以在澤州的暗樁,還是時刻關注動向,在發現事情有變的時候,不惜冒著暴露的危險,將消息傳了回來。

    於是,此事也就成了大當家等人震驚的開始,但也給了他們一個藉口——

    但凡招安,朝廷總歸要表現出親善,否則誰人敢歸順,但邱言偏偏人還未到,就大張旗鼓的抓了他們的人,這事只要拿出來說,便是這天罡地煞不願意歸降,也是正大光明的理由,能而後朝廷討價還價,將時間再拖延一陣子。而朝中的許應一等人,更是能借此攻訐邱言,連皇帝都沒有什麼好庇護的。

    只是,這件事為了配合大當家此時大義凜然的形象,暫時還不方便說出,所以他就連提都沒有提,而是打算等會在邱言為朝廷辯解之時,再行說出,增加朝廷在江湖中人心中的卑鄙程度,也為邱言的名聲再增污點。

    「這朝廷做事。無論好壞,都有污點可言,尤其是江湖豪傑,因為脫出了繁瑣的勞動,更能全方位的看待朝廷行事,如此一來,就會使得他們更關注朝廷的污點,久而久之,一心只看污點。那好的一面自是全部關注,所以對他們而言,這朝廷也就是污穢的,現在我點出了朝廷在河北道的疏漏。激起了他們的情緒,這個時候,無論這定國侯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徒勞。都只能讓人覺得,他與朝廷同流合污,多年名聲。也就毀於一旦了!」

    到了此時,這大當家也放棄了折服邱言、收為己用的念頭,因為情況早就有所變化,如今局勢乃是破釜沉舟,沒有功夫去想其他,所以也就不打算將邱言的名聲作為手段,加以要挾,而是直接拋出來,做出攻擊的砝碼。

    心中轉著諸多念頭,這大當家感受著身上氣運不斷增強,越發平靜,有著一股從容不迫的氣度,等待邱言應對,而後再更嚴厲的加以反駁。

    「他所能做的,無非就是強調朝廷的人手、以及在河北道以工賑災的事情罷了,這些事不說還好,一說,立刻就要讓他更加無法辯駁!那以工賑災之法,雖然不錯,既解了災民的燃眉之急,同時又減少了朝廷支出,更是修補了河北道民生的隱患,更同時沒有脫北疆戰事的後退,與整個大瑞而言,乃是一招妙棋,但是……」

    這位大當家,能統領一方,作一地霸主,更是在火拚中將原本的寨主拉下馬,自己上位,地位穩固,手段和眼光都超過常人,當然能看出朝廷在河北道一系列政策的效用與利弊,只是……

    「這些東西,那些江湖中人可看不出來,他們所想所見,都只是眼前一隅,和他們說這些,也是白費功夫,反而會因為與他們念頭不和,讓他們生出惡感,所以朝廷所為的大戰略、背後深意,對他們而言沒有半點意義,只有附和他們宣揚朝廷不義,方能符合心意,同時將他們煽動起來,作為我的棋子!」

    正因為眼界超過常人,大當家才能玩弄寨中與江湖中人的情緒,坐穩位置。

    「面對如此情勢,就算是那位聲名赫赫的定國侯,又有什麼辦法?民意難違啊……」

    正當他在心中感慨之時,邱言終於開口了——

    「三個月前,你軍北上河北道,三日破滄州,大劫城中富戶、官府衙門,又五日,破景州府,復又劫掠,期間錢糧皆歸於軍,大賞上下,以壯聲勢,是也不是?」

    邱言的這番問話,令大當家心中抵定。

    「我當此人有何本事,沒想到居然避重就輕,略過不談,不敢與我對言這瘟疫之事,真是天真,他莫非不知,那劫掠之事或許兇殘,但在這些江湖中人的眼中,卻根本算不上什麼,因為江湖之人的關注點,絲毫也不在民生之上,而是關注朝廷之惡,期間種種為國為民,多為託詞,為的就是得一個心安理得,以此反擊,毫無作用。」

    一念至此,大當家正色道:「侯爺不要顧左右而言其他,那城中富戶本就為富不仁,將其斬殺,乃是替天行道,好無錯處,至於官府衙門,其中多有中飽私囊之輩,又不問黎民死活,否則豈能令瘟疫橫行?這樣無能無德之輩,殺了便殺了,侯爺若是要為這等人出頭,儘管衝我天罡地煞寨來便是,若是皺一下眉頭,便不算是好漢!」

    「好!說得好!」

    此言一出,不光是大堂中的諸多天罡頭領,覺得自己行得正、坐得直,不由挺起胸膛,就連那寨中普通兵卒,也覺得臉上有光。

    而那些個江湖好漢,更是忍不住齊聲叫好!

    叫過之後,便又嘲笑邱言:「這定國侯聽著名聲不小,也做了不少的事,但終究是朝廷走狗,一葉障目,居然為那些為富不仁、貪官污吏與寨中好漢為敵,當真是無恥無畏,不知民心向背,著實可笑!」

    「不錯,此人好大名聲,如今一看,才知是虛有其表,今日之事,定然要傳遍天下,讓他生生世世,為那奸臣反角,受世人嗤笑!」

    「正是,我回去便要編一戲曲,讓人知道此人嘴臉!」

    ……

    卻說寨中群情激奮,一個個笑著、叫著,都是一派豪放作風,而那堂中氣氛也逐漸鬆弛,就等著邱言出醜。

    未料,邱言面色不變,而是繼續道:「朝廷衙門諸多,便是一府之地,也有諸多分別,先不說你口中貪官是否屬實,本官且問你,可知那惠民藥局?此局本立於國都,後遍行天下,官給鈔本,月營子錢,以備藥物,仍擇良醫主之,以療貧民,乃是朝廷用於醫治百姓病症,抑止瘟疫擴散,但你的兵馬攻破兩成,劫掠衙門富戶,連帶著藥局也被擊破,此事你可曾知?」

    「這……」大當家張口結舌,他沒有想到邱言話鋒一轉,又將這事情重新扯到了瘟疫上面,可是所言之事,卻是他沒有想到的——

    無論此人眼界多寬,長於謀劃,但到底不能對朝廷的各個官府衙門職能盡知,不要說他,就算是朝中諸公、諸多大臣,也不可能通通知曉,因為但凡有政,皆發文書於下,自有各司各執其職,不必事必躬親。

    因而邱言說起這個惠民藥局,大當家豈能知曉,在他心中,官府衙門就是一個整體,衙門具體要幹什麼,根本不在考量之中。

    不過,一聽這藥局職能,大當家就知不妙,知道自己算漏了一點,更沒有料到邱言對朝廷部委竟是瞭如指掌到如此地步,這念頭一動,就知道不能放任此言下去,正要開口分說,但邱言又豈能給他機會?

    論口才、辯才,邱言自然不會畏懼他人。

    「你口中替天行道,如今叫上幾位染病之民,做出為民請命的模樣,在本官看來,不過裝腔作勢,試問,瘟疫遍地,你可有良策根絕?若只會呈口舌之快,那是說也不必說了,你可知滄州臨海,那滄州城的惠民藥局乃是一處中轉,海運之藥材、器材來此,都暫存於滄州府庫,可你們這賊軍進軍,不分青紅皂白,將那藥庫劫掠不說,更是一把火燒了!如此一來,河北道諸多府庫,盡數因此而少藥!」

    起初之時,邱言之言尚顯平靜,但說到最後一句,卻陡然間提高了音量,猛然提問,更是直指堂中眾人之心,讓他們心頭震顫,都知不妙!

    「藥醫不死病,若無藥材,便是那回春妙手,又能有多少作為?藥材被你等劫掠,藥庫被你們放火燒燬,多少人因此不得救治,又有多少家庭不得不生死離別!這是多大的罪孽!你們以為拉來五人,裝腔作勢的掉幾滴眼裡,就能彌補這罪孽?未免也想得太美了!」

    這番話,邱言厲聲說出,不光堂中之人被他鎮住,便是那寨中觀望的江湖之眾,也是呼吸急促,盡數發不出聲音。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3-16 11:48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理屈詞窮怨鬼神
       
    「真的假的,朝廷還有惠民藥局這種東西?」

    「我以前好像是見過這藥局,但從來沒想過是朝廷興建,用來幫扶貧民的。」

    「不太像是真的吧,朝廷都是橫徵暴斂,裡面全是貪官污吏,這吃下去的東西,難道還會吐出來,給那些民眾?這對他們能有什麼好處?」

    「對啊,這沒好處的事情,連咱們都不會去做……額,是很少去做,朝廷又豈能為之?」

    「但聽著定國侯所言,似乎不是作偽,再說了,以他的身份、名聲,恐怕也不會信口開河……」

    寨子中,諸多江湖中人的話語聲,有了細微的變化,這心思也有了一絲變動。

    這推倒權威的念頭,是每個人都存在的,如今這天罡地煞眾利用陣法之能,將寨中江湖中人的這些念頭盡速激起,狂熱的情緒相互感染,能夠將他們的理智和善意盡數覆蓋,表現出純粹的激憤之念,從而將自身的念頭和氣運寄託出去。

    但一旦這種念頭受到衝擊,寨中之人心念動搖,整個陣勢的瓦解就在所難免,反饋到陣圖上,就是寄託出來的氣運急速衰退。

    與大陣直接相連的大當家,對這種變化有著最為明顯的感受,面色連變,意識到局面不對,立刻就開口道:「這惠民藥局的事暫且不說,但侯爺想要將疫病之責,依這一個理由,就推到我等身上,未免太過武斷,須知此乃朝廷積重所致……」

    不過,不等此人將話說完,邱言就搖頭打斷,口中道:「從你之口中,可以看出,你對朝廷認識淺薄。將所有衙門歸於一類,本官剛才談及惠民藥局,你現在便只知惠民藥局,以為自己所率賊軍,只是打破了這一個藥局,何其荒謬!」

    邱言這次,當著眾人之面,生生說出了「賊軍」的名稱,這就好似當這和尚的面罵禿驢,這堂中之人雖然被邱言之前的話所震懾。可聽到這個詞,依舊是忍不住怒目而視,作勢就要發作,尤其是那黑牛與赤鬼二人,更是張牙舞爪,面色猙獰,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暴起傷人!

    但邱言卻看也不看兩人,彷彿渾不在意,只是直視那大當家。口中則道:「本官說了這惠民藥局,你們便盯住惠民藥局,現在本官再說幾個名字,你們可否將其職責一一訴說?如那廣惠倉之類的且不多說。便說這安濟坊、居養院,你等可是知曉?先帝三年,募僧主之,以為安濟坊。三年醫愈千人,賜紫衣、祠部牒各一道。醫者人給手歷,以書所治痊失。歲終考其數為殿最。」

    此言說出,眾皆變色,便是那渾人黑牛都知不妙,便要出言吼叫,用猙獰面孔,恐嚇邱言,但不等其人出聲,邱言下面的話已經說出——

    「諸城、鎮、市戶及千以上有知監者,依各縣增置居養院、安濟坊、漏澤園,道路遇寒僵仆之人及無衣丐者,許送近便居養院給錢米救濟。孤襕貧小兒可教者,令入小學聽讀。若丐者育之於居養院,其病也,療之於安濟坊,其死也,葬之於漏澤園,歲以為常!」

    這般言語一說,不要說那黑牛長大了嘴巴,無法可言,眼中更露出震驚之色,便是那山寨中的諸多江湖中人,同樣是目瞪口呆,無法想像朝廷竟有這般體制。

    在他們的眼中,這朝廷的政策、體制,一直都是那毫無人性之法,欺壓良民,但如今一聽,方知還有諸多分別。

    「這居養院、安濟坊、漏澤園,難道是真的,朝廷居然還有這等衙門?」

    「這……這幾個名字,在下略有所知,可從未真正瞭解過,是否是真的,還真不清楚。」

    「但這定國侯言之鑿鑿,或許……」

    這些話說出來後,那寨中眾人的念頭動搖的更加厲害,他們固然是有著自己的傾向,但基本的善惡道德觀念還是存在的,一想到這些朝廷用來體恤孤老、貧民的衙門,有可能真的是被天罡地煞的軍隊擊破,從而造成了嚴重後果。

    其實,這也是那大當家等人自作所導致的,本來這起兵攻城掠地,哪個不會死人,很多人嘴上譴責,心裡其實也明白,可偏偏這大當家起兵,就是要用替天行道的義行來宣揚自己,無形中,就讓眾人將關注的焦點,轉移到了道德層面,不光是朝廷的道德,同樣也有著天罡地煞寨的道德。

    如今,邱言所攻訐的正是這一點!

    「……但凡民有貧病,朝廷皆有所制,但天下廣大,方有疏漏,更不要說,但凡有病疫流行,朝廷上下,必定要頒方賜藥,此乃一整套的行政之領,莫非比不過你等兵鋒?你口口聲聲替天行道,為國為民,難道只會將自家軍中的病疫之人領出,然後誆騙世人?」

    待得這一句話落下,那大當家猛然驚醒,意識到不妙,立刻出聲道:「侯爺此言何解,是何用意?」

    「是何用意?」邱言眉頭一皺,指著那五人道,「這五人固然是男女老幼皆有,但男子體格看似瘦弱,卻能見兵陣痕跡,而老人雙手虎口能見老繭,女子與幼兒觀男子之色,有孺慕之情,可見一家,其人步入堂中之時,雖然虛弱,但對堂中眾人卻有行禮之跡,十之八九便是你軍中之人,本官聽聞,你等在河北用兵,但行軍立營毫無章法,以至病疫橫行,在軍中肆虐,想來此人或許便是當時中了病疫之人……」

    他話中這般說,也拿出了細節為證,但真正的緣由,還是直接自氣運層面看出了聯繫,但這個層面的聯繫,委實不適合直接說出來。

    不過,這話說完,已經足夠讓寨中之人震撼了,若是剛才群情激奮之時,或許他們想都不想,就會認為邱言栽贓,可經過前面幾句的鋪墊,情況已然變化。

    大當家到了此時,知道情況徹底失控,卻不會認輸,兀自思索著話語,組織語言,準備加以反駁。

    不過,不等他出聲,就有人一聲大喝,從自己的座位上跳下來,來到邱言跟前,指著邱言的鼻子,罵道:「好你個無恥貪官,我家哥哥一心為民,擔憂那肆虐天下的瘟疫,甚至時時告誡我等,只要朝廷願意答應他,今後好生對待病患,全力救治,並且將那河北的諸多設施、貪官都撤掉,便答應歸降朝廷!可你居然反駁我家哥哥,豈不就是反對救治瘟疫災民!其心可誅!」

    這人嗓門洪亮,說話好似打雷,正是黑牛!

    這渾人此刻目光炯炯的盯著邱言,臉上的猙獰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股凜然之意!

    邱言則是淡淡反問:「哦?反對貴寨主,就是支持瘟疫禍害民眾?什麼時候,一個人能與一件事完全劃等了?而且,你話中的意思也很有趣,只有答應了你們這個條件,才願意歸降?莫非你們現在佔據戰場優勢?或者是朝廷渴求的治國之才?若不是的話,又是哪裡來的這般自信?這招安一事,本就是你們提出,朝廷是為了少造殺孽,方才答應,如今聽你一番言語,卻完全成了你們的功勞了?」

    三次機會已過,邱言已然沒有半點要與這天罡地煞留面子的打算,句句話都直指要害,令在場眾人面上難看。

    只是,那黑牛去不為所動,只能嘿嘿冷笑,然後繼續道:「你這樣狡辯,又有何用,若你所說的都是真的,為何天下還有災民?只要天下有災民,那就說明我家哥哥所言為真,就是朝廷失得!我家哥哥如此高尚情操,或許不如你這般鑽營官場,對這一個個衙門所知不夠精確,但他能見人之所未見!」

    「嗯?」聽到這裡,邱言察覺到一絲問題,他看著面前冷靜異常的黑牛,眯起眼睛,反問道,「不知貴寨主看出來的,是什麼?」

    不只是邱言,在座的眾人,都比邱言要瞭解這黑牛,知道其人平日裡渾渾噩噩,對大當家忠心耿耿,但腦袋並不靈光,做事都是一根筋,何曾說出過這般話語。

    便是那大當家自己,都是一臉驚異,對於黑牛的表現,心底生出陌生之感,但又不得不承認,對方話中的切入點,確實十分巧妙。

    那黑牛此時正哈哈大笑,口中道:「你之前所言朝廷分工,看似合理,實際上正是這朝廷貪官的來源,正因為分工太細,冗官冗長,各級官僚橫徵暴斂,方才逼得百姓走投無路啊!更不要說,那朝廷平日裡大興土木,破壞了這各地的風水地脈,方才使得天災人禍不斷!」

    「正是這個理!」邊上,速來與黑牛交好的赤鬼,一見自己的好友,竟是說出這麼一番有道理的話來,頓時與有榮焉,上前贊同。

    而大當家也是長舒一口氣,對黑牛的機智既是意外,又感欣慰。

    「不錯,一旦將事情上升到地脈風水,就算是定國侯怕也說不清了,他乃是儒家、兵家的宗師,最是忌諱這些。」 本帖最後由 Skanda.Wei.Tuo 於 2015-3-15 17:51 編輯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3-16 11:49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運轉邱身
       
    「這般說來,按照你們的想法,這朝廷就不該以工賑災,更不該修補河道,興修水利,也不高提升技術……」

    邱言聽了這黑牛的話,卻還是搖頭,臉上露出失望之色,看著在場眾人,見他們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終於意識到,自己面前的這些人,根本不值得有任何期待。

    「算了,看你們的樣子,確實沒有半點值得提攜的價值,口中的一切,不過只是為了自身利益的工具,便是招安,同樣不見得有任何真念,既然如此,本官今日這一趟過來,雖然看上去沒有收穫,但能夠證明這一點,便已足夠。」

    邱言的這些話說出來,那立於其人面前的黑牛一愣,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之色,而在黑牛背後,大當家則是悚然一驚,意識到事情的變化,出乎了自己的意料,要朝著不可測的情勢轉變了。

    但同時,隨著幾人之間的對話,卻也引動了那寨中眾人的心念,而經過遍佈山上的陣圖增幅、聯繫,這些武林中人心念,也與天下間,和他們相關之人的氣運聯繫在一起,緩緩醞釀出一股龐大的氣運漩渦,從天下各處匯聚過來!

    只是,這股氣運卻沒有按著大當家的想法,朝著他的身上匯聚,而是搖曳變遷,宛如那風中燭火,不知要歸於何方——

    這實是邱言一連串的話語,動搖了寨中江湖中人的心念,也破碎了那種狂熱的情緒,眾人意念聚集之後的寄託,不再明確,才會產生這般局面。

    「莫不是理屈詞窮,這才要這般說法?」這時,那位李大官人忽的開口。

    在之前的交談中,他始終保持著沉默。將舞台給了大當家等人,可現在局面不利,局面急轉直下,先不說其他,透過與大陣的聯繫,便是他們這些人,同樣能察覺到那自山寨中江湖中人傳來的念頭、氣運有所減弱。

    「若是氣運減弱,那麼我們的後路就徹底斷絕,唯一的出路,真的就只有歸順朝廷了。無論如何不能讓這定國侯放棄招安!」

    正是因為心裡明白這一點,這李大官人才會出面,只是他的口氣聽起來卻有一點挑釁味道,但實際上用的乃是激將法,為的是將話題重新歸於那招安之事。

    不過,李大官人的一番心思,注定是要做無用功了,就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那赤鬼已然附和過來:「不錯。說不過我等,便要退去,算什麼本事?不消說,你之前的一番指責。早就表明不管民眾死活的態度了!反駁我家哥哥,就是反駁治理瘟疫的想法!」

    這話一說,李大官人暗自叫糟!

    不過,其人話中的邏輯固然偏執。卻也有一定作用,居然讓山寨中的不少人覺得有點道理,引得那念頭再次有所傾向。匯聚過來的氣運登時就濃郁許多,順著陣圖的聯繫,那大當家立刻就有感應,心頭一喜,就對李大官人道:「李家兄弟,你說的不錯啊,這人若是心中無愧,又怎麼會突然不再爭論呢?」

    這話一說,李大官人暗暗叫苦,知道大當家的目的,終究還是匯聚氣運,為了這個目標,連山寨兄弟的未來,也是顧不上了。

    不過,隨後那氣運一轉,竟是從大當家的身上,分潤出很大一部分,融入到了那黑牛的身上!

    緊跟著,整座聚義山隱隱震動,那地脈似乎有所變遷!

    「嗯?」邱言心中一動,念頭一轉,就有星光自天空落下,籠罩此山,滲入大地,不過因為是白天,那星光也未激發多少神通,是以尋常人根本就看不到,更感覺不到。

    不過,通過星光的探查,反饋過來的信息,卻令邱言掌握到了些許端倪。

    「原來如此,這座陣法絕不是天罡地煞賊能夠佈置出來的,也難怪他們會這般強烈的要組織英雄大會了,更說明了一些其他問題,比如這大當家的堅持,以及黑牛的反常,如此看來,我若能將他們的念頭打消,也確實是一舉多得的事情,但必須在星隕前將事情理清。」

    此念落下,邱言將去意收斂不少,對著那黑牛道:「貴寨的寨主或許有著相助百姓的心思,但他出手之後,給人的感覺卻很奇怪,不是那些百姓得救了,而是強調貴寨主出手本身的事情,無論他做了多少事,別人記住的永遠不是被幫助的百姓,而是你們天罡地煞賊!」

    那黑牛冷笑道:「我們做了好事,替天行道,就該讓更多的人知曉,才能震懾宵小,這又有什麼奇怪的?再說了,要不是我們,又有誰會知道,河北道發生了瘟疫?又有誰能將瘟疫鎮壓下去?其實,若不是朝廷官兵偷襲,我們在大哥的帶領下,肯定就能解決這些瘟疫,還百姓一個朗朗青天!到時候惠及天下萬民,無數人都要因此受益,不知道比你們朝廷要強上多少!」

    邱言聽了,卻忍不住失笑道:「只用嘴說,又不用真的實現,當然是什麼話都敢許諾,可無數人前赴後繼,方技家、醫家一心一意的努力,身體力行的踐行,都不敢將自己與這滋潤世人的人間大道劃等號,可在你嘴裡,你的這位大哥,赫然已經是人道之法的代表了,反對了他,就是反對人道,就是倒行逆施,試問,是誰人給的你資格!」

    說話間,那被晾在一旁的幾名病人忽的起了慌亂,竟是其中兩人猛然間跌倒,看樣子是病情惡化了!

    邱言見狀,二話不說,邁步過去,將手掌向著那倒地的兩人一拍,便有汩汩元氣灌注進去。

    邱言本身的修為都剝離出去,此時雖然充斥元氣,但終究與肉身並不聯繫,這樣渡過去,對身子並無任何影響。

    不消片刻,那兩名倒地之人的面色就好轉許多,邊上的人有心要感謝,但看了看大當家的面色,終究沒能說出口。

    而李大官人等人,見了邱言所為,則是心生疑慮。

    「都說這定國侯將自己的修為給廢了,但現在看來,似乎還是身有修為啊!」

    就在這些人的驚疑中,邱言收手起身,看著面前的幾名病人道:「雖然你們與這些人聯合起來,作惡了一場戲,但既然在我面前病發,這舉手之勞,我還是不會拒絕的,只是希望你們日後能好自為之,切莫因小失大。」

    不過,不等這幾人回應,那黑牛就嚎叫起來:「行了!你不要惺惺作態!你既然是來招安的,又為那朝廷狡辯,就不要牽扯到這些無關之人,更不要介入私事,借題發揮!簡直令人作嘔!」

    邱言聽了,看了其人一眼,淡淡道:「奇怪了,不是貴寨先把寨中之人領出出來的麼,怎麼你們拿人說事的時候,就代表了天下蒼生,其他人藉著這幾人發表些許議論,就成了借題發揮?莫非這世間準則,到了你們這,就要拐個彎?你們若真不想讓這幾人,變成他人話柄,從一開始就不該讓他們現身!」

    這話一說,源自江湖中人的諸多氣運,頓時又起波瀾,顯然是對邱言所言之話,生出了共鳴。

    這般一變,令大當家再生不妙之感,但想要出言反駁,卻不知該從哪裡著手,而剛才侃侃而談的黑牛,此時也是被邱言一陣反嗆,弄得難以開口。

    邱言卻也不理,繼續說道:「再說你之前之言,將這天災人禍,歸結到了朝廷所主導的諸多工事上面,我且不說這裡面的原因何在,更不去細數朝廷為了對抗瘟疫,這兩年以來的種種措施,畢竟這些東西本就存在,你們若是想要知道,只需要打聽一下就能知曉,否則我縱然說破喉嚨,你們不睜開眼睛去看,只憑著心中所需去想,還是無用!」

    「如今說這些做什麼?」那黑牛這時終於緩過勁來,「這天災人禍都是真的,難道你能否認地脈氣運的變遷?進而為朝廷辯解?」這人現在就是咬死一點,無論邱言說什麼,都將之歸結為給朝廷辯解!

    只是隨著邱言話音的繼續,就算是那些對朝廷深有成見的江湖中人,也不得不放下心裡的執念,開始去思索邱言話中深意。

    這不是他們心中的靈光浮現,而是一連串的信息灌輸進來,又有那陣圖對心念和情緒的增幅,再加上大當家等人為了增強效果,達到目的,在開始的時候大肆渲染,如今卻都反作用過來。

    甚至於,那順著陣圖匯聚過去的氣運,都開始朝著邱言身上偏轉,令他的思緒與外在星光鏈接,漸漸在這聚義山的山頭,隱約瞧見了一道光影……

    不過,在那堂內,邱言卻搖頭對黑牛道:「你等不事生產,只要劫掠就能飽餐,更可富貴,甚至奢望權勢,但普通民眾經歷了一番災難,便是家中田地都荒蕪許多,連過冬的糧食、衣物都不齊全,朝廷以工代賑,管吃管住分發工錢,固然是權宜之計,卻也是活命的根本,不要說他們,就算是你們,若是性命都是問題,難道還有心思去替天行道?」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3-17 09:30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群賊入書魂出體
       
    「你說我等只用嘴說,難道你不是空口白話?」

    那黑牛絲毫也不理會邱言話中的意思,也不管其中邏輯、常識,蠻橫無比的一句話就要帶過,只是這樣的話語,在經過之前的一番辯論後,更會讓人覺得,其人有理屈詞窮的趨勢,所以只能用蠻橫無理來掩飾。

    頹勢,不可避免的出現在天罡地煞眾的話語中。

    這一點,便是那大當家也能清楚的感受到,除此之外,他更是清楚的察覺到,本來不斷匯聚到自己身上的氣運,正在一點一點的偏移,朝著邱言匯聚過去。

    而這一點,幾乎是不可想像的。

    「這沒有理由啊!就算那山寨中的江湖中人,被這定國侯的幾句話,說動了心思,開始傾向於對方,但其人畢竟不知陣法概要,如何能反過去匯聚氣運?」

    就在大當家心思動搖的同時,邱言對於那黑牛的話語,也有了回應,就見他伸手入懷,跟著取出了一本書與一支筆,對著黑牛道:「不錯,空口無憑,這到底能否將瘟疫局面控制住,救助更多的災民,單憑我等在這裡辯論,那是毫無作用的,而你們一味舉起義旗同樣沒有影響,所以本官才會來到這裡招安,你們若真有心要拯救蒼生,那不妨就忍辱負重,在朝中為官,本官可以令你們的職責居於那居養院、惠民藥局中,讓你們親歷惠民一線,由江湖之人監督,不知你們願不願意?」

    話說完,邱言念頭一轉,那毛筆尖兒上竟是生出墨跡,隨後手腕翻動,在手中的書冊上順勢寫了幾個字。

    與之相對,原本與他對峙的大當家等人則是張口結舌。意識到自己徹底陷入了邱言的言語陷阱中了,對方既然提出了這般建議,按著自己和黑牛之前的說法,若是直接拒絕,那麼在那寨中的江湖中人心中,立刻就要喪失信任,縱然不會名聲掃地,但今日的目的是決計無法達成的了。

    可以說,正是他們之前的所作所為,可以蓄勢、鋪墊。給邱言此時的提議,增加了諸多合理性,令人難以抗拒。

    但大當家豈能輕易服軟,若真的併入了朝廷,他這幾年以來所積蓄的民望與氣運,都要付之東流,從此自身再無半點價值,是必然要被拋棄的。

    一念至此,這大當家當機立斷的說道:「侯爺你說的好聽。但這招安之事,一旦歸順,那麼手上兵馬盡數都要交予朝廷,到時候任憑你等宰割。如何能夠得想安穩?」

    「這些事情,你在招安之前便該想到,怎麼到現在才開始擔心?」邱言眯著眼睛,看著對方。「大瑞廣大,幅員遼闊,縱然是那平定一方的將軍統領。尚且要講究規矩,不能領有私軍在,只能聽調而行,便是諸位也不例外,若本官還是那在野的小民,自然可以用言語誆騙你們,但現在自然都要與你們說明,因為朝廷也是要講究信譽的。」

    這句話一說,其實就是從另一方面告訴大當家等人,不用擔心朝廷會卸磨殺驢、過河拆橋,同時也是在給那寨中的江湖中人,表明態度。

    這話說到現在這個程度,其實這些個江湖之人的態度,已經逐漸明確了,他們在經過邱言的引導,以及陣圖的影響,情緒固然還在急速跳動,但已經不再是一窩蜂的盲目信任這山寨中人,而是開始考慮更多東西。

    同樣的,在星光的干涉與加入下,這個陣圖已然超出了大當家等人的掌控,那在其中流轉的氣運,不光是匯聚到大當家等人的身上,也開始加持到了邱言之身。

    「嗯?原來如此,這座山寨,果然非同尋常,難怪在北上受挫,那兵營都被擊破的情況下,他們會退回此處。」

    這種氣運聯繫,能夠幫助邱言更細緻的感受到整個陣圖的運作流程和細節,終於讓他發現了這座山寨真正具有價值的地方何在,也明白了為何那大當家要布下這般局面。

    「不過,在探究之前,還要先將這些天罡頭領壓服、震懾才是!」

    一念至此,邱言停下了手上的毛筆,跟著在眾人不解目光的注視下,將那書冊微微向上一揚,口中同時說道:「考慮到你們平日裡立足於山寨,經常用計逼得他人上山,以己推人,自然不會相信朝廷,但朝廷立足天下,一舉一動都受天下矚目,若是如同你們一樣肆無忌憚,這天下須臾便亂,哪裡還有安寧?不如便讓你們感受一下為官人生,同時也積累一些真正的人間法則,改變你們的強人風格……」

    話音尚未落下,那書卷中竟是飛出真正光輝,擴散開來,將這一片大堂之內充斥,將眾人盡數籠罩,令他們一時之間根本無法看到其他景象。

    大當家等人一驚,以為邱言是要偷襲,正要反擊,可隨機那心中意念就被光輝牽引著,融入了一片巨大的網絡之中——

    人文之網!

    這文網擴張、變化,轉眼的功夫,就從虛空中蔓延過來,擴張到了這山寨中的每一個角落,那一根根的思線纏繞著大堂中的每一個人,將他們的思緒和意念強行攝入文網,投入了那片被文思、意念所構成的世界中。

    這裡本來是一片空白,但隨即就有邱言的意識延伸過來,引動了週遭文思,加入了幾道秩序與聖賢精神,更是將諸多信民的意念投入其中,並順勢把自己一路走來的人道記憶凝結起來,構成框架。

    下一刻,一片虛幻世界形成,其中光影變化,宛如真實,把大當家等人的思緒吞噬,為他們構建了身體,並加入虛假的記憶,憑空捏造出諸多身份。

    一眨眼的功夫,這些舉起造反的強人,就成了一名名官員,在這片虛幻世界中生活,參與到一件件事情之中。

    隨後,源自心魔身的時空之力蔓延過來,用最玄妙的方式,給這片世界加速,片刻時間,其中就度過了多年,而大當家等人在經過最初的排斥與茫然後,很快就融入其中,開始經歷諸多事件。

    這些事情中,有北疆戰事,有五沼變遷,有西域叛亂,有白蓮南興,甚至還有齊魯、河北道的諸多叛亂,但不同的是,這一次,大當家他們不再是作為佔據一地的叛賊,而是成為籠應對這些事端的官員、將領。

    多年的磨練,讓他們從一開始的生疏、不知所措,到後來逐漸熟練,越發得心應手。

    與之相應,他們位於聚義堂中的身軀,便僵硬在原地,不復再有動作,便是那極為反常的黑牛,也是一般模樣。

    同時,那光輝充斥廳堂,傳遞出去的影響也模糊不清,就算是山寨中的諸多江湖中人,也不能看清在光輝覆蓋之下,到底發生了什麼。

    唯一能在光輝中有所發現的,只剩下邱言一人。

    此時,他將那書冊、毛筆都收了回去,抬手一抓,人道珠與體內貯存的元氣爆發出來,形成無形之手,向前一沖,在那僵住不動的黑牛身上一轉,便在一聲尖叫聲中,將一道魂體抓取出來!

    「我道這渾人何故突然能言善辯了,果然還是有人在暗中出手,說吧,你到底是什麼來歷?」

    聽著邱言的這話,那魂體尖叫聲停歇,轉而變成呵斥:「你這凡間公侯好生大膽,連這等層面的事情都敢插手,我也不怕告訴你,我的來歷,遠遠超出了你的想像在,我勸你盡快收手……」

    「莫說這些無用之言,但從這席話中,也能得知你的性子,不會輕易開口,那我也就不用在白費功夫了。」話音落下,邱言竟是抬手一抓,生生將這魂體捏爆,隨後那潰散的魂體中,就有諸多信息飄蕩出來,被邱言吸攝過去,凝結成所需要的情報。

    「嗯?這魂體只是普通來歷,為冥土中一能言善辯之輩,被人找到,然後加以教唆,便生生成了代言人,潛伏在此處山寨,監視山寨中的諸多動向,今日是看情況不妙,才主動附身,這黑牛本身渾噩,心思簡單,方便附身,而去從這個細節來看,絕對還有其他負責監視的人手……」

    在明白這些事情的同時,邱言同樣將自己的思緒凝結起來,在星光的嫁接下,逆著那陣圖而去。

    「之所以,這般山寨還會被人特地安排的了人手監視,原因就在於此寨之中,蘊藏著巨大的氣運!」

    念頭落下,邱言的思緒也順勢抵達了那陣圖的核心之處,然後升騰起來,依著陣圖的結構,直衝這山寨的最高點——

    那正是聚義山的主峰,最高的地方!

    頓時,澎湃氣運呼嘯而來,濃郁到了極點。

    這山峰頂上,赫然是匯聚了諸多氣運!氣運之濃烈、之龐大,甚至超出了邱言的預料!

    「早就猜到,從那大當家的行事作風來看,所求所需,都是零散氣運,但現在來看,這零散氣運聚集起來,竟有這般規模,浩蕩有如江河、厚重好似五嶽,真不知道此人到底是收集了多久!範圍遍及多大!」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3-17 09:31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忽聞星隕,星空異動
       
    便在邱言有這般念頭的同時,他的意識也沉浸其中,感受著氣運中的諸多信息,方才意識到,這些氣運的來歷,可謂千姿百態。

    「正常的人,要積蓄氣運,往往是通過一件事,完成此事之後,匯聚諸方意念,然後形成一定的氣運,凝結起來,完成的事情越大、涉及範圍越廣大,這凝結而成的氣運也就越是雄渾、巨大,可是這樣的機會畢竟稀少,而且也有門檻,普通的人根本難以碰上、達成。」

    邱言的黑煞半身,需要氣運打磨自身,才能不斷接近本源,最後將之煉化,所以對氣運的瞭解和操控,也是越發的得心應手。

    在這期間,他為了將這半身掌握起來,經過了幾次大規模的氣運匯聚,其中甚至有涉及到整個遺蛻之地這樣的小型世界,參與進去,從而獲得了大規模的氣運。

    更不要說,在這大瑞的東華部洲,先後幾次藉著政策革新、經營一方,又或者從戰火中,通過平定其他勢力,來獲取龐大的氣運,凝結起來,充斥自身。

    這一件件事,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普通的人更不可能加入其中,獲得主導,便是主導,也未必能夠成功,若是失敗,不光得不到氣運,自身的氣運也要流失掉,裡面的風險有多大,都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相比之下,大當家這些人佔據一方,成立山寨,看似聲勢浩大,但從成立到現在,所做的最大影響力的事情,不過就是領軍攻破封鎖,佔領了齊魯之地和河北道的部分城池,而且在這之後,又被官兵擊敗。不得不退兵、收縮兵力。

    如此一來,縱然前期勢如破竹,得了些許的氣運,也要在後期重新吐出來,得不償失。

    但在這種局面下,如今這山峰之上所匯聚的氣運,卻是數目龐大,單論其量,甚至比之京城的某些衙門,也不逞多讓。

    切莫要小看這般成就。那京城的衙門,便是再小,也有中樞之能,其權遍佈天地各處,總領提綱,所聚集的氣運都是自天下萬民、社會的方方面面而來,而且傳承了近百年、上百年,不斷的積蓄,縱然會被衙門部司內的官僚分潤一些。但也不是普通人能夠比擬的,無論在廣度還是寬度,都超出想像。

    相比之下,這天罡地煞寨立寨不過幾年時間。所佔據的地方,大部分時間也不過就是這一山周圍,方圓有限,其中百姓人口或許不少。但和整個天下比起來,卻又算不得什麼了。

    用這有限的人口,很難聚集起多大的氣運。偏偏此山山峰之上,會貯存這般巨大,原因就在於,這大當家所匯聚的氣運,並不是具體的某一個事件,也不是靠著一次事件,就一口氣凝結許多,而是通過無數細小、瑣碎的事情,一點一滴的積攢,由一絲絲微小氣運,匯聚起來,聚少成多!

    「一次事情,得到一大團氣運,與無數事件,每次得到微小的一點,最終匯聚起來,規模卻也相似,從中足以看出這大當家的能耐和價值,也無怪乎他會被天外之人看重,甚至不惜派出這麼多陰兵鬼差,在旁監視!」

    在邱言順勢將意識侵入整個氣運系統的同時,也讓他透過氣機聯繫,發現了山上山下的幾處陰冷之地,那裡正是如同之前附身在黑牛身上的魂體一樣,都是監視山中局面的,而且從他們透露出來的氣息不難發現,這些魂體顯是從冥土中,被人生生攝取出來的普通靈魂,但被灌輸了某些意志,遂可聽用。

    「從冥土攝取魂體,並不算什麼難事,就算是我的神靈身,一樣可以做到,只是要將這些魂體投入陽間,同時長久的維持在陽光之下,這就不是簡單手筆了,便是由星君出手,一樣也要受到諸多制約,甚至要時刻注意維持,方能支撐諸多魂體同時留陽,而即便如此,也要時刻消耗力量去維持。」

    心裡想著這些,邱言自然能從其中判斷出來,這背後插手的力量,是何等的強大,遠超一般人的想像,但同樣的,邱言既然已經步入了此局,就斷然沒有後退的可能。

    於是,念頭再動,那天上星光驟然變化,爆發出諸多毀滅之力,將那遍佈在幾處的陰冷魂體一一點殺,魂體破碎後所遺留的信息,則被回收過來,匯聚一處,相互比對,加以分析。

    不消片刻,就有很多信息從魂體中匯聚過來,令邱言對局面越發清楚的瞭解。

    同時,他也感受到了,那陣圖與自身的聯繫,逐漸增大,更使得邱言清楚的感受到了自身與那天罡地煞眾之間的聯繫,這是一種毫無花巧的對立博弈之勢。

    當他踏入這片山寨,其實就等於入局,自身的氣運,以及背後的官府氣運,已然與山寨氣運對立,而與之相應的籌碼,其實就是山寨中的江湖中人。

    邱言與那大當家等人,就像是天平的兩邊,而江湖眾人的傾向,便是不斷的加壓,一旦靠近了天罡地煞眾,那麼最終邱言連同一部分的朝廷氣運,就都會順勢靠攏過來,最終被那大當家所侵吞。

    反之,若是江湖之人傾向於邱言,則整個山寨的氣運就要被邱言所得,那大當家幾年以來,一點一滴匯聚起來的零散氣運,就都會成為邱言的助力。

    「這陣圖的結構當真精巧,幾乎避無可避,但如今其人的計劃可以說是功虧一簣了,那些江湖之人的念頭早就動搖,而作為陣圖的另一方,大當家等人更是都已經陷入了我所編織的幻境裡面,喪失了爭奪的念頭,可以說是勝負已分了。」

    那天罡地煞眾已然失去了抵抗力,那邱言作為博弈的另外一方,理所當然的能夠將陣圖中所凝結的氣運,一口氣吞沒,這也是對方包藏禍心,處心積慮的佈置、鋪墊,但最終聰明反被聰明誤。

    「若是這些人的計劃得逞,那麼其最終的目的,不光是吞沒了我身上的氣運,以及相應的官氣,還要連同我這個人本身都收服,成為他們山寨的馬前卒,野心不可謂不大,既然對方有如此打算,如今失敗,也應該承擔相應的後果,沒有什麼值得可憐的地方。」

    正當邱言打算動念,將這山頭的氣運盡數吸納的時候,卻忽然間面色大變!

    與此同時,這天地乾坤突然就劇烈的震動起來!

    不過,細細分辨,又能察覺出來,天地本身並未有任何異動,真正的變化在於邱言的感知,以及虛空,連同天地各處的元氣!

    元氣劇烈震盪,虛空急速收縮,造成的影響一般人感受不到,但對於修行了神通的修士、武者而言,卻是非常清晰,就算是那山寨中的江湖之人,同樣也是有所感應,只是並不強烈,大部分的人,只是心臟驟然一縮,而後便恢復正常,多數人都以為是錯覺,隨後便又陷入到熱切的討論中——

    他們此時正在討論的,正是那水霧巨幕中,被光芒所遮蓋的景象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相比較於這些武者,之前在角落中交談的三名地煞頭領,連同山寨各處、身有修為之人,都是面色陡變,然後抬頭看天!

    青天白日中,居然也能看到一團巨大的火焰,正在空中飛馳——

    那是天上的一顆星辰,其大如斗,便是白晝日光也難以遮蓋星辰光輝,此星自極北而升,往南邊落去!

    同一時間,邱言也是抬頭看天,甚至都顧不上去吸納山頂的龐大氣運,面色一連幾變,眼中閃過一絲哀傷與追憶,最終長嘆一口氣。

    「命數無常啊,只是這帝星隕落的時機,和我原本推算的時辰有所出入,提前了許多,其中必然是有人插手了。」

    這樣想著,邱言的心情,卻免不了生出一絲低落。

    當然,這種低落,只是侷限於血肉身、人道身之上,是一種源於肉身的本能,也是因為此身的修為,大部分剝離出來,融入了人道珠,所以難免受到本能影響。

    但接下來,邱言就意識到,這件事情的發生,必然是一時激起千層浪,後續漣漪會層出不窮!

    「接下來的,便是層層挑戰了,也是人道的一道艱難關口,可以錘煉人道身,凝練名聲傳承,為日後打下堅實基礎!」

    ………………

    於此同時,在那浩瀚星空的深處,一道巨大的、漫長的、彷彿沒有盡頭的身軀,緩緩盤動,此身的內部血肉已然腐爛,那萬劫不滅的肉身,不斷的衰落、退化,似乎無法逆轉。

    突然,這巨大身軀的頭顱處,緊閉的雙眼猛然睜開!

    那兩隻眼睛一陰一陽、一隻展現無盡光輝,宛如烈日,一邊則是幽暗陰沉,映射夜空,無邊威嚴擴散開來,在那雙眸子的深處,正有一顆星辰隕落南天!

    「好好好!終於被我等到了這個時候!東華之地本就有各方插手,如今人皇隕落,正是人道空虛之時,我可取而代之!」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3-19 10:20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舉族侵一洲!
       
    此物身軀之長,幾乎難以形容,在其念頭落下的同時,那樣中各自迸射出光輝,一顆化作太陽,一顆變化成月亮,分居於身軀兩側,週而復始的交相升起!

    隨著這陰陽日月的離去,那雙目中的景象登時清晰許多,一隻眼睛中光輝燦爛、火光連綿,另外一隻眼睛則是寒風凜冽、風雪連天!

    而隨著日月的重現,其龐大身軀再次陷入晝夜交替,那身軀之上,宛如一整個部洲,遍佈山川河流、城鎮阡陌,更有諸多生靈在其中生存。

    這生靈的主體,乃是鱗甲一族,蛇身人面,體覆鱗片,肩生雙臂,一個個看上去孔武有力,只是眼中多數存著迷茫之感,但在看到天上升起的日月後,無論是身處何地的鱗甲一族,都是精神一震,接著歡呼出聲!

    「終於又見光明!祖神果然並未拋棄我等!」

    「有此光輝,我等可以寬心了,這莊稼農田,都不用擔心會繼續破滅、衰亡!」

    「這兩年的光明幾乎很難出現,如今再現,不知代表了什麼……」

    著巨大身軀上的部洲生靈,千姿百態,也曾經歷了無數年頭的演化,方才會形成如今的光景,但在最近兩年,日月卻經常消失,這對於任何生靈而言,都與生存攸關。

    無論是植株,還是血肉之軀的生靈,若不得陽光照射,身軀本身都會生出諸多隱患。

    而在這幾年時間裡,這身軀部洲本身,因為自身原因,不得不收斂力量,那日月都被收入眼中,使得其身上的諸多生靈,難見光明,所以此時重見光輝。才會顯得那般激動。

    但在激動過後,沒有多久,這身軀部洲之上的諸多生靈,便又紛紛愣住,蓋因他們的心底,猛然間響起了一個聲音。

    這個聲音威嚴而又充斥著一股親切感,在鱗甲一族的心底響起,登時就充斥了他們的五感,使得他們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

    不過,這些鱗甲族人卻也沒有慌亂。因為這樣的局面,在典籍歷史中曾經有過描述,他們之中年齡最大的,甚至還曾經有過相似經歷——

    這是他們的祖神,在與他們聯繫。

    「星空處處危機,便是本座也要遇到危機,方有這幾年日月時常消失的局面,但如今卻有轉機,本座已然發現了一座適宜諸位族人居住的部洲。可以移居過去,只是那部洲之上還有些許落後的、醜陋的原住民,須得將之驅逐、滅殺,凡我族人。皆應做好準備,待得時機來臨,我等一族,便要全部降臨到那片部洲。爭奪天地正統,繁衍生息!」

    這樣一番話,在那眾多鱗甲族人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又是要降臨到一方部洲,這與那典籍上記載著的,三萬年前的一次降臨一樣?」

    「三萬年前的那一次,聽說正是我族人口爆炸的時期,因為佔據了一方部洲,有著無窮資源能夠消耗,是以人口急速攀升,最終卻由於與另外一個星空部族發生了戰爭,導致整個部洲破碎,不得不歸於故土。」

    「不光是三萬年前,在這無數歲月裡,其實還有幾次降臨其他部洲的事情發生,但多數都只是去爭奪資源,劫掠人口牲畜,並未有遷移的計劃,可這一次,祖神告知我等的事情,明顯不同尋常!」

    ……

    那在心底響起的聲音,在鱗甲一族之中,一石激起千層浪,無數人為此議論紛紛,其中年青一代多數都是興奮、充滿了對未來的展望,而年紀稍微大些,就要考慮許多,但並不會違逆祖神的決定。

    至於那年紀更大的、蒼老的族人,反倒都開始敘述過往的事蹟,來告訴他們若是入侵一方部洲,會得到多大的好處。

    於是,在那祖神之言的驅動下,這整個身軀部洲上的鱗甲一族,連同諸多附屬種族、奴隸種族都行動了起來,聲勢浩大的備戰運動就此興起。

    甚至於連原本的社會秩序,都因為這種備戰,被生生打破,所有的一切,都開始朝著將會爆發的部洲入侵傾斜,乃至那諸多資源、糧食,都開始朝著軍方匯聚——

    在這片大地上,其實也有近似於王朝的組織,而且在這兩年日月時而消失的不穩定時期,這些組織的實力都有不同程度的擴張,帶來的直接反應,就是在大地上的廝殺和紛爭增加許多,也使得與兵家有關的力量急速膨脹,如今接受了祖神之言,大地上的諸多勢力就不得不暫時放下恩怨,懷著種種心思合作,其中也有諸多爾虞我詐。

    只是,這些人之間的勾心鬥角,對於整個身軀部洲而言,根本就是微不足道,這部洲本身的載體,便是一道超出了尋常意義的強大生靈,他在重新祭出日月之後,並不停留,將龐大身軀蜿蜒起來,從這星空深處起步,開始緩緩游動!

    這一動,動的不光是自己的身子,連同週遭的空間都被影響起來,那空間有如鋪在地上的地毯一樣,在龐大身軀的帶動下,泛起陣陣褶皺,並且不斷的擴張,連帶著方圓幾萬里之內的星空,被一層層的漣漪所遮蓋,乍一看,彷彿是隔著一層水在看,有著散射與折射。

    不過,只有真正身處這片星空,才會知道,這根本就不是視覺上的映射,而是切切實實的空間扭曲!

    轟隆!轟隆!轟隆!

    很快,在這片範圍中,就有幾顆較小的星辰破碎。

    這些星辰不同於有星君坐鎮的星辰,多數是自然形成,上面一般都有門派駐地,這種門派其實就是那上界清道,與下界濁道對應,蓋因在星空中獨自佔據一方,能運用神通與自己的想法,直接改造這些微小星辰的地脈、地貌與地景,是以在位格上比下界的濁道要高上不少,可同樣的,星空不比部洲,無邊漆黑中隱藏著無數的凶險,稍不小心便要毀於一旦。

    便比如此刻,在這巨大身軀部洲周圍的不少星辰,便在空間的扭曲中,接連炸裂,不光是山門破碎,就連那星辰、山門中的修士,也都難逃一絲,神形俱滅!

    這是直接從空間爆發出來的危險,就算是神通蓋世,也只有少數人能利用神通與陣法,瞬間挪移出這幾萬里的星空範圍,大部分的修士,卻無法逃脫,頃刻間就有無數魂滅之人,其中只有那性命還未圓滿的,才有機會入冥。

    不過,這也是尋常時候,他們才有可能入冥,可現在他們的靈魂,尚未來得及踏入陰陽路,就先被空間漣漪波及,衝擊之下,湮滅消弭。

    便在這眾多性命的消逝中,那堪比部洲的龐大身軀,已經被褶皺的空間徹底包裹起來,一路向前,竟是與那空間摺疊,隨後那環繞在身邊的日月驟然釋放光芒,化作護罩,籠罩著這龐大身軀,與空間徹底的碰撞在一起!

    寂靜!

    無聲!

    這一撞並未產生驚天動地的聲響,但這種寂靜卻更加令人心顫,甚至連週遭本來的一些聲音,都隨之消失,彷彿是被這無邊星空吞噬了一樣。

    隨後,在這無聲中,那龐大身軀漸漸融入空間,竟是生生在空間與虛空之中開闢了一片空隙,將自身的形態轉變成了介乎實體與虛幻間的形勢,分解成一個個**的粒子,在一種超越了常識和思維的層面上急速傳播出去!

    而那些生存在身軀部洲中的諸多生靈,居然還不受影響,其身形和性命根本,都被日月光輝形成的護照護持,不受空間變遷的侵蝕。

    就這樣,這般龐大的存在,便以一種常人難以理解的方式急速行進,一動一變,速度堪比人之念頭,目標直指東華部洲!

    雖然此時距離東華還十分遙遠,但念頭何其快速,抵達東華似乎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不過,在這前行的過程中,能夠發現這龐大身軀,不時就會有一部分在穿梭中分裂出來,徹底破碎成無數充斥著衰老氣息的微粒。

    「這天人五衰的跡象越來越明顯了,必須要盡快了,其他人可以緩慢佈局,可我在那北疆的一些後手,隨著北疆戰事的平息,都已經被連根拔起,再無支撐點,說不得只能赤膊上陣了,不過,這未嘗不是我的一次機緣,不破不立!」

    ………………

    便在這龐大身軀有所行動的同時,在另外兩片星空中,亦有兩個強橫的意志有所察覺,這兩個意志一個來自於遙遠的南天星系,另外一個則是循著竺坨蘭諸神的痕跡在前行,兩方早就發現了對方,雖然遠隔無數星辰,卻也隱隱對峙,相互牽制。

    但在這一刻,在他們同時察覺到了星空中另外一股力量的靠近後,就都各自色變。

    「燭龍?沒有想到,這個老怪物竟然也有動作,看這架勢,莫非是要發起部洲入侵?簡直是瘋了!」

    在這一刻,兩道強橫意志的心裡,都生出震驚、意外的情緒,顯然是對那燭龍的選擇,所驚,隨即更是意識到,局勢變化!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3-19 10:21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帝逝如常,廟堂心計
       
    「皇上啊~」

    與此同時,在那京城之中,幾位政事堂的大臣,此時卻都聚集在宮中,面露悲慼。

    卻是之前,太后與皇后聯袂發出懿旨,連夜就宣幾位重臣入宮商討要事。

    這三更半夜傳旨,本就奇怪,又是宮中女眷主導,還讓外臣速入後宮,甚至連一些已經致仕,或者最近才重新歸於中樞、又或者隱居的老臣,都收到了旨意。

    這些事情中透露出來的信息,不需要刻意去分析,就知非比尋常,也使得被召的馬陽、王甫、張鏈、王靖、耿赤、許應一、岑帛等人,從裡面品味出了些許信息。

    果然,在入宮之後,來到皇帝寢宮之前,不用進去,就感受到了其中的悲傷情緒,隨後幾位重臣並未被召入宮中,而是由一名小太監領著,入了偏殿。

    早有太后與皇后等在那裡,不過這兩位的表情都算不上好,太后還好說,雖然滿面愁容,但多少還維持著鳳儀,可皇后不光雙目紅腫,那眼中的淚珠更是滾滾滴落。

    若非這面見重臣,需要皇后出面,怕是太后根本不會讓皇后的這幅模樣,落在群臣的眼中。

    不過,這諸多大臣哪裡還有工夫去管皇后的表現,他們現在急於知道的消息,只有一個,那便是皇帝到底是生是死,是陷入彌留了,還是已然……

    這個疑問,並沒有持續多久,就由太后親自解決。

    便在約莫五個時辰之前,正在御書房批閱奏章的皇帝,感到身子不適,難以為繼,便歸於寢宮安歇,未料這歇下去後,卻沒有再見好轉。儘管有諸多太醫、御醫忙裡忙外,將各種藥材、藥羹拿來救治,但皇帝的病情卻是越來越重,那氣息也逐漸微弱。

    終於,在一片忙碌聲中,皇帝緩緩的閉上了眼睛,而他這一閉上,便再也沒有睜開。

    李坤這位在歷史上留下了濃墨一筆的皇帝,在經歷了諸多轟轟烈烈的變革,諸多離奇曲折的經歷。享受過了人間至尊的權勢,又體會了一代君王的榮耀後,在最後時刻,也是如同普通凡人一樣,無聲無息的離開了人世。

    但皇帝的離開,對於他的人生而言,是一個終點,但對於整個王朝來說,卻是一次轉折。而對於更多的人來說,更是一次開端!

    皇后與太后在得到太醫院的消息後,就已經趕了過來,只是對於局勢。卻沒有任何幫助,在皇帝剛剛閉眼的時候,這太后與皇后雖然方寸大亂,但還是記起來之前一次的經驗。便又要讓那魏公公與王公公運轉氣力維持血肉活性,同時又要讓人去找邱言。

    只是,皇帝剛剛歸天。權勢的移交工作並未完成,這太后、皇后在京城內召集大臣入宮,雖然無礙,可若是下旨將在外執行公務的大臣召回,就有些越權了,沒有經過權力移交的儀式,就是名不正言不順,破壞了規矩,必然要受到各方大臣和世家的抵制。

    不過,這些東西,居於深宮的皇后與太后,還沒有詳細的認識,可魏公公、王公公執掌著一定的權柄,心裡是清楚的,就用言語點醒,這才讓太后知道緣由,遂帶著皇后,在偏殿面見諸位大臣。

    儘管在入宮之前,這些大臣們就多多少少的有些心理準備了,可真等聽到了確切的消息後,這些大臣的心裡,還是免不了生出諸多感慨,更有那馬陽等人,真情流露。

    但也有保持著鎮定的,如那許應一便早就準備好了迎接今天,入了宮中,得到了消息,卻還分出一絲精力,吩咐這護衛宮中的侍衛好生驚醒,又招來負責宮中門禁的宦官,令其謹守大門,不可輕易放人來回。

    待做完這些,許應一卻又和蔡闕等人碰頭,商談起來——

    「這個消息,務必要保守住,至少在這兩日中不能輕易洩露,省的再生波折!」

    「不錯,如今情況未明,皇上的遺詔也沒有定下,委實不能放任消息傳出,以免被有心人給利用了。」

    他們兩人交談的同時,其他重臣也是各有動作,他們之中固然有人對皇帝存有感情,會傷帝逝,但同時作為手握權柄的朝臣,其身份並不簡單,所以在經過最初的悲傷之後,就不得不考慮起這件事情的政治意義,以及將會引起的政治風暴!

    「不知太子如今身在何處?」

    很快,還是馬陽這樣資歷的老臣,問出了眾臣最為關心的事情,這種事也只有他這樣超然的地位,方能輕易問出。

    「炎兒正在寢宮陪同皇上。」回答此言的,居然是那位泣不成聲的皇后,她在說完之後,看了一眼太后,後者心中一動,明白了其意,知道皇后是在催促自己,盡快讓這些大臣發出命令,召邱言回京。

    上一次皇帝入冥,就是邱言過來相助,又有神人護佑,方使皇帝回魂,如今皇后、太后自然也將這些當成了救命稻草,等和大臣們做好決定,下一步就是要去往太廟祭祖,然後往天壇求神,希望那位被新近冊封的王爵神靈,能夠再次伸出援手。

    這也能看出來,皇帝實乃宮中支柱、主心骨,哪怕太后平時再有威嚴,能抑制住皇帝的某些心思,可碰上真正關係天下命運的轉折,還是會有失措之舉,便比如現在,這太后就有些後悔讓這些臣子知道皇帝已然歸天的消息了,又開始患得患失,是否應該再說出一套說辭,萬一皇帝事後醒來,才不會引起混亂。

    不過,說到底,就算是太后也明白可以不可再的事情,之前一次皇帝歸天,滿是蹊蹺,就算她一個婦道人家,也能看出其中的詭異之處,知道或有隱情。

    可這一次皇帝逝去,早就有了先兆,這皇上的身子骨如何,太后與皇后也是心知肚明的,所以才會下意識的沒有阻止消息的傳播,可縱使抱著萬一之念,她們也不願意放過任何一點機會,這才奢望諸臣子在知曉之後,能有什麼幫助。

    上一次,李坤在入冥之前,就提到了邱言的名字,而邱言也在城中,是以太后還能從容處理,將消息攔住,連最為關鍵的幾名大臣,都沒有告訴。

    可現在,李坤無聲逝去,沒有留下隻言片語,而邱言也不在京中,如此一來,太后與皇后為了要達成目的,就不得不借助其他人的力量,最為首要的目標,無疑便是手握權力,協助皇帝治理天下的眾臣。

    連那黑面相公王甫,之前失了權勢,但在李坤感到自己身子越來越差了之後,也是重新將其請來京中,明眼人都知道這是要委以重任,有託孤之意,但誰都沒有料到,還不等皇帝說出口,事情就發展到了如今的地步。

    但皇后、太后卻是知曉此事的,才會將他與馬陽、張鏈這樣已經不再為相的老臣也叫來,其實也是在繼承李坤原本的意思。

    不過,她們並不知道,如今在場的眾臣中,卻也有很多人不想讓邱言有插手的機會!

    如許應一、蔡闕等人,已然將皇帝歸天,新君登位,當成了一次機會,而且這次的時機可以說是恰到好處,正好就是邱言不在京中的時候,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們當然是想要好好的發揮一下,所以在低聲交談之後,就都盤算著如何將利益最大化,尤其是借助那「遺詔」的機會,讓自己的派系和勢力,能得到最大的好處。

    更不要說,之前他們與那天罡地煞賊合作的事情,其實已經被邱言透露給皇帝了,最近一段時間,他們的外圍勢力,被皇帝以貪腐、擅權、尸位素餐等藉口,一一拔除、掃蕩,可以說是凶險異常。

    按著正常的順序,一旦外圍的爪牙被拔除乾淨,那縱然是宰相、宰輔,也要成那無牙的老虎,皇帝只要尋得一些藉口,就能拿下,便是不能治罪,可也要失了仕途前程,從權力巔峰跌落谷底,往往要經歷諸多落井下石、牆倒眾人推的事情。

    可現在,皇帝突然身死,對於許應一和蔡闕等世家代表而言,無疑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給他們打了一劑強心劑。

    其餘的大臣,比如那王靖、耿赤,乃至孟青賓、徐進、岑帛等人,同樣也是這般念頭,他們在經過最初的悲傷後,心裡所想的,便就是利用這次機會,讓自己所屬的勢力,得到好處。

    在這個時候,又有幾人會願意讓其他人再伸手進來?更不要說去考慮將邱言叫回來了,就算是孟青賓這樣與邱言交好之人,也明白如今讓邱言過來,未必就能有什麼幫助,反倒有可能讓局面更加混亂。

    更何況,邱言就算趕回來,一時半刻也是無法抵達京城的,遠水解不了近渴。

    但他們卻都沒有計算到,對於太后、皇后這樣或許有著心機,也知道如何執掌權力的婦人,對於局勢的看法,和他們有著天壤之別。

    對於這兩位而言,天大的事情,都沒有讓皇帝重新睜開眼睛來得重要,所以在眾臣各動心思的時候,太后的一句話,讓他們全部愣住了——

    「諸位都是皇帝的肱骨重臣,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還是要靠你們穩定人心,另外也要將邱尚書盡快召回來……」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3-19 10:21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莫猜失子心
       
    「將邱言給召回來?」

    聽了這話,不要說是許應一與蔡闕,便是那孟青賓等人,連同馬陽、王甫,也是意外無比,沒有想到在眼下這種時候,太后竟然還能想到邱言。

    但隨即便各起心思,尤其是那許應一與蔡闕,更是眉頭緊皺,他們好不容易將邱言調動出去,恰巧碰上皇帝歸天,使得對他們的打擊告一段落,又怎麼會主動將政敵給引回來,增加對方的炮火力度呢——

    要知道,如今在這朝中,除了邱言之外,以岑帛為首、王甫為精神領袖的新黨,同樣也是他們的政敵和對手,這些日子以來,皇帝發起了打擊世家邊緣勢力的風暴,那推手與幫手,便是新黨的諸多成員。

    現在,皇帝突然歸去,權勢局面出現了真空,正是擺脫原本的困境,同時逆轉局勢的時機,這種時候和現在的對手比拚已然不易,又怎麼可能將其他敵人再引入進來?

    一念至此,許應一也顧不得其他,直接就道:「邱尚書為了國朝安寧,前往招安反賊,此事事關重大,天下之人皆知,若是貿然召回,恐生事端。」

    這話說出來,可以說是恰到好處,而且既照顧到了太后、皇后的顏面,也可以順勢將事情推掉,並且用你天下之人皆知來點醒太后,最好是維護邱言名聲,否則在民間就要有不小的影響,同時用反賊與事端隱隱威脅、裹挾,無論是從哪個角度而言,都使得提出之人,不得不放棄打算。

    不過,如果這次主政的人,是李坤的話,自然能分清緩急,看出其中的巨大影響。收回成命。

    可惜,如今聽到這些回答的,是平日裡掌管後宮,並不涉及朝政的太后。

    說起來,太后在後宮之中,威嚴頗深,很多事情皇帝都不能管,卻要交給她來仲裁,而其人對於人心的把握,也非常精妙。雖然不通帝王的平衡之術,但此時站在偏殿,看著諸多大臣對種種事態的表情和反應,再從他們的站位,連同所說的一些話,已然能夠看出這些大臣的心思了。

    「果然,這些臣子,表面上說得好聽,忠君愛國。但說白了,還是在想著自己,若是自己能得到好處,那便忠心耿耿。若是危及到自己的權力和利益,立刻就會有各種大義凜然的藉口,來反駁我等,從前皇兒時常對我抱怨。我還規勸他忍耐,順著大臣,治理國家。可現在皇帝自己陷入了絕境,這些大臣所想的,還是自家的一畝三分地!」

    一名失去了兒子的母親,其理智還存在多少,著實難以預料,如同許應一這般,只是用正常的邏輯思維來推到和說服,根本就無濟於事。

    甚至於,由於雙方在諮詢和信息方面的瞭解不同,還會催生出難以彌合的認知偏差——

    具體在這件事上的表現,便是這太后知道皇帝有過一次死而復生的事情,並且知道邱言或許有辦法幫助自家皇兒,可對於許應一來說,事情卻全然不是如此,上一次皇帝病重的時候,他甚至還沒有資格輕易踏入皇宮。

    很自然的,許應一與蔡闕也不會知道,太后對於邱言的關注,並不是基於政治考量,而是想要讓其人來救助自己的兒子,只要能救活兒子,其他任何事情都不重要,而阻止此事的人,都是她的敵人!

    於是,對面的許應一還在等待太后收回成命,但接下來太后的一句話,便讓這位大臣愣在原地:「邱尚書乃是皇上親自安排的太子師,又多次提及日後顧命,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怎麼能不在場?哀家等人都是婦道人家,不懂得軍國大事,但卻也知道,皇上認定的人選,是不會有錯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許應一就算有心要反駁,那也是不容易開口了,更何況他並非愚笨,從太后的這兩段話中,就能聽出來,這位後宮之主對自己等人並不信任,反倒是對不在京城的邱言,很是看重。

    「這可不是什麼好苗頭啊,只是奇怪了,從前我等背後世家,與太后交涉的時候,她尚且沒有表現出這般不理智的樣子,怎的如今竟是全然不顧了?」

    之前為了佈局皇帝歸天后的局勢,世家大族們早就將目標對準了後宮,如今太子說不上年幼,但要立刻親政顯然並不在現實,可以預計的是,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裡,後宮垂簾的幾率不小,富有遠見的世家之人,又豈能不利用起來優勢,可如今看來,再大的佈局,也及不上一時心境。

    面對太后堅定的語氣,許應一自然是無從反駁了,他固然可以用朝廷政令為藉口,阻止太后干政,可問題是,現在是非常時期,正是權力交接的時候,皇帝之位空懸,自然需要一個象徵意義上的皇室代表,這在禮法上都無從反駁,否則不用許應一傷腦筋,那馬陽第一個就要跳出來阻止了。

    這種時候,他許應一出面,一來得不到好名聲,二來要給太后留下不好的印象,從前的佈局和經營立刻就毀於一旦,連帶著背後的諸多世家也要得罪,使得自己立身根基動搖,所以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繼續阻止的,只是如此一來,卻又要眼睜睜的看著好不容易被支開的邱言,在這個關口回京——

    他已然從太后的語氣中,捕捉到了那種急切的味道,知道一旦這個政令傳出去,必然是要催著邱言快馬加鞭的回來的,到時候諸多佈局都要亂套。

    但這些事情,自然是不能說給太后聽的,無奈之下,許應一也只好白哦是順從,表明回去後就會與諸位政事堂的宰執一同簽發政令,讓邱言迅速歸來。

    不過,在這最後關頭,他卻又看到那蔡闕對自己使著眼色,似乎有話要說。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是他們這些大臣能夠輕易掌握的了,一切都要按照大行皇帝的規矩流程去辦,便是太后、皇后有心要將消息緩一緩,也不好直接插手,否則就是對先祖與祖制不敬。

    而後,陷入悲傷的太子,也是出面與眾臣一一見面,而後儘管太后有心阻止,卻還是不能讓群臣免去入寢宮的這個步驟。

    紛紛擾擾,東方天際已經泛白。

    而一夜未眠的眾臣卻沒有安歇的意思,哪怕是年齡不小的馬陽、張鏈,卻也頂著佈滿了血絲的雙眼,與孟青賓等人一同離開皇宮,直接奔赴各個衙門。

    這城中各處,更早就有一雙雙眼睛等待著,他們都是心有所感之人,那宮中連夜召集重臣的舉動,如何能逃得過這滿城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但凡有一點對於官場變化敏感性的認識的官員,都知道此舉非同尋常。

    再聯想到最近一段時間以來,這朝中的諸多變動,不少人都有猜測,有的是在想,皇帝佈局許久,是否下定決心要對幾位朝中大佬動手了,而另外一批人則考慮到皇帝最近的身體狀況,有所猜測。

    無論如何,暫時而言,他們是無法得到具體的消息的,就連那幾位親王,在發現苗頭後,再次請命入宮,卻也被擋在了宮外——五年前的那次風波,讓李坤對親王等皇族很是警惕,在這幾年中完善了相應的法規,對親王入宮和平日出行,都有嚴格的限制,再也不復原本那般輕易,是以這次皇帝歸天,他們卻無法藉機生事。

    這皇族無法入宮,而諸多大臣一出宮,就直奔各自衙門,消息源頭無形中就被卡主了,在有限的時間內,使得皇帝歸天的消息,得以封鎖。

    但距離真正洩露出去,也只是時間問題罷了,更何況,這些個大臣本就不是一條心,又豈能真的將這消息保守多長時間,所以這洩露出去,也不過只是時間問題。

    不過,在徹底暴露之前,對許多人而言,就是可以發揮的機會,若是佈置的好,所得利益之大,可想而知。

    「蔡兄,這件事情,要安排人,立刻告知五姓世家,讓他們在朝中的人手與我等配合。」

    在步入政事堂之前,許應一與蔡闕刻意放慢腳步,在眾臣之後小聲交談。

    蔡闕點頭應下。

    那許應一又問道:「之前在宮中偏殿,蔡兄你示意我稍安勿躁,不知原有何在?難道任憑那人回來?如此一來,咱們之前的佈置豈非白費功夫了?據我所知,那人這一路上並不安於安穩,著實弄出了不少動靜。」

    蔡闕自然知道這話中涉及之人是誰,聞言就道:「許兄你是關心則亂,但這也不怪你,任誰也不會想到,皇上會在這個時候出事,不過,許兄你可以想想,這個時候讓那人回來,固然會給咱們帶來壓力,但對他自己而言,未必就是好事。」

    「嗯?」許應一一愣,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

    「那人即便歸來,咱們也有許多事情可以做文章,更何況,他這次過去是為了什麼,你我心知肚明,同樣,我等也知道,他們決計不可能成功!」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3-19 10:22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氣去牆倒眾人推

    「諸位,想來這一次的官場之旅,對你們應該有不小的觸動吧。」

    另一邊,在那山寨之中,邱言已然將他的注意力,從冥冥之中拉了回來,隨同而來的,還有洶湧澎湃的狂暴氣運!

    這些個氣運,足以將他的位格,從一名臣子,推升到一方梟雄,也是支撐那位天罡地煞大當家一心爭霸天下,甚至想要迂迴而行的底氣所在。

    不過,邱言卻未將這些氣運,與這人道身的命格結合在一起,更未補入官氣,壯大自身位格,而是通過人道珠中的魂中洞聯繫,將這些氣運傳遞出去,融入黑煞半身,令這半身對本源的感知、接觸,更進一步,從而增加他凝練出真身的機會!

    而在邱言的對面,之前被光輝吞沒,僵愣在原地的一眾天罡頭領,如今一個個卻彷彿大夢初醒一般,不少人的眼睛裡,還殘留著些許迷茫之色。

    就在剛才,他們的意識被邱言強行攝入了文網,並在其中的一片虛幻世界中,體驗了一場難忘的經歷,彷彿只是大夢一場,但裡面的種種人情世故,卻不會隨風消逝。

    但緊接著,這些人中就有人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是著了道,紛紛色變,卻也有那李大官人等人,眉頭緊皺,似乎在思索什麼難以抉擇的事情。

    更不要說,如那大當家之流,在將思緒從文網中脫離出來之後,第一時間就去感受陣法中的氣運變化,隨後面色大變!

    「我辛辛苦苦,一點一滴累積起來的氣運,用來翻本的氣運,竟然讓你這朝廷走狗,強取豪奪的拿去了!」

    那山峰頂上的龐大氣運,是這大當家好不容易累積起來的,是他如今的立身根基,未來的晉身之本,豈能輕易捨棄,這就好像是一人的精神支柱,突然就崩潰了一樣,縱是大當家這般梟雄,也難免要有心態失衡。

    更不要說,之前的一番辯論,他處處被邱言拿捏,辯駁無力,心境早就有所動搖,如今再逢大變,又豈能泰然處之?

    但邱言聽了他的話,卻搖搖頭道:「你說我巧取豪奪,這可不對,今日的局是你布下來的,就連邱某出現在這裡,也是你與朝中之人勾結的結果,你的行為,本就是賭博,要以小博大,用自己有的賭本為抵押,去博取更多,既然是賭博,必然就是有輸有贏,你若是贏了,那也就罷了,現在輸了,將原本的賭本一口氣吐出來,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說到這裡,邱言微微壓低聲音:「更何況,這陣圖的性質如何,想來你也是心知肚明的,既然沒有將本官吞沒,那便要承受反噬,如果連這樣的覺悟都沒有,你又何必要走上這麼一條道路?」

    說話間,這滿山的氣運不斷衝擊過來,融入其身,這氣運的總量固然龐大,可邱言的胃口更是驚人,人道珠吸攝起來,好似那長鯨吸水,一口氣就將大部分氣運吸攝過去,短短幾個呼吸的功夫,匯聚在山頂的龐大氣運,就所剩無幾了。

    隨著氣運的消失,整個陣圖便不再穩定,這是因為這個龐大陣圖本身的運行,也是需要一定的助力去推動的,在過往的時候,這個助力便是山峰頂上的氣運,哪怕只是分出千分之一的氣運,也足以維持陣勢運轉,但現在氣運皆去,陣圖的運轉得不到補充,便要失去章法。

    不過,眼下氣運已去,整個陣圖也就沒了價值,人去樓空一般毫無意義,那大當家在聽了邱言的一番話後,依舊難以釋懷,正要指揮著其他人出手,但隨即想起來,自己之前的佈局,念頭一轉,透過僅存的陣圖聯繫,還是注意到,這大堂中的景象,還在不斷的朝外傳遞——

    之前,那寨中的江湖中人,之前便因為光輝充斥大堂,在那水霧巨幕上看不到其中景象,不知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但隨著時間推移,幾息的時間,諸多天罡頭領已經在文網的虛幻世界中經歷了幾次輪迴,而這巨幕上的光影才堪堪散去,隨後便看到了那諸多頭領大夢初醒的一幕。

    緊跟著,則是大當家頗有些氣急敗壞味道的指責,這一幅模樣,和他之前表現出來的憂國憂民、大義凜然頗有出入。

    這種前後反差,非常的明顯,以至於山寨中的不少人瞬間愣住。

    要知道,在那大當家、黑牛、赤鬼等人看來,自己中了邱言的術法,意念輪迴許多年份,雖然記憶並不久遠,但其中的過度並不突兀,可在這寨中江湖之人的角度,他們不過是看到巨幕上突然滿是光影,等那光芒散去,重新顯露出景象,也不過幾息時間。

    幾息時間,大當家等人的表情、氣度,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要多突然,就有多突然。

    只是,他們經過了之前邱言一番話語的洗禮,這心思多多少少都有不同,更何況,那被這山上山下的陣圖,所牽引離開的情緒、氣運,如今也基本上被邱言鯨吞,隨後陣圖晃動,有崩解之勢,也使得這些身在陣中的江湖中人,從狂熱的情緒感染中恢復過來,思路越發清晰,這樣一來,很多人看著大當家的表現,不由就有種種考慮了。

    同一時間,在那山寨一角,還是之前三人,看著那巨幕上的景象,面色各有不同,為首的,還是那頭戴方帽、留著長鬚的地煞將領之首,他並不意外,只是感嘆道:「如今看這情況,所謂山寨,終究要隨風而逝了,我等現在也該讓那些人過去了,也好取得一些功勞。」

    「朱哥,你是說,喊上那些真心要歸降朝廷的人,現在去聚義堂表態?」邊上的兩人聞言,各自色變,他們本就與這地煞之首有過商談,定下了計謀,但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得如此迅速!

    那地煞之首聽了,卻道:「就在剛剛,天象大變,有星墜落,其大如斗,乃是天變徵兆,我也算是略通天象,此徵兆對我等來說,雖是一線機會,但卻要用無數血腥換來,而到了最後,也不過只是成全他宋天魁一人罷了,但卻不知要有多少弟兄的骸骨,要倒在他前行的路上,這些骸骨中,就有可能存著你我。」

    那面容好似花貓的男子就道:「哥哥說的不錯,咱們本就是被這山寨絕了後路,生生逼上來的,哪裡還能為他們去打生打死?只是,既然是要賣朝廷一個臉面,咱們為何不去領頭?」

    這話一說,另外一名面色慘白的男子一驚,欲言又止。

    那地煞之首搖頭告誡起來:「你這種想法很危險,咱們這次的事情,不是去賣情面,更不是幫朝廷做什麼,以朝廷的實力,蕩平整個山寨在他們看來,也是正常,反倒是被山寨擊退官兵,才會覺得反常,這種時候,咱們做的事情,都只是順應形勢,並不是去立功,而是減少過錯。」

    這話一說,花貓臉的男子略顯不服,但他對這地煞之首自來信服,生生忍住並未反駁。

    跟著,就聽那地煞之首繼續道:「而且,這出頭的事情,今後都不要做了,這個功勞也不用搶,因為朝廷不是山寨,歸降了朝廷,那就是官員,而我等卻不是以正途為官,最是受人忌諱,稍不小心,便要被人詬病,而且到時朝廷必然也會忌諱我等抱團,估計會分而化之,那個時候,就更要安於平凡才是。」

    一番話說完,其人已然動身,讓人去通知寨中另外幾個派系。

    其實,這寨中從來都不是鐵板一塊,同樣分成諸多派系,但從前那大當家一派獨大在,又利用外在壓力,將各個派系的人擰成一股,這才表現出一致對外的表象。

    不過,這種表象,卻掩蓋不住深層次的問題,每當碰到一件事情,幾個派系往往都各有打算,這次的歸降朝廷就是典型,有反對的,也有支持,但卻都被那大當家壓下,按著他的意思,這次的歸降,只是誘餌,是為了在拖延時間的同時,爭得好處。

    可眼下,透過那水霧巨幕,沒有身處聚義堂的其他頭領們,也都看出來了,如今這好處未必能撈到,可是最終的下場,也很難說了。

    再加上陣圖動搖,氣運四散,早就鎮壓不住寨中人心了。

    於是,當那地煞之首的意思,通過諸多途徑,傳達出去之後,立刻就有自告奮勇之人出面,要去與朝廷真正交涉,並且都趕著要出頭立功,好給邱言留下印象。

    只是,當這些人來到大堂外面的時候,先就被大當家佈置在這裡的兵卒給攔下來了。

    不過,這些人也不是省油的燈,幾名地煞頭領當即動手,也有人朝著前面呼喚,口稱陰謀——

    「幾位將軍,那宋天魁心懷二志!」

    「放我們過去,我們才是要真心歸順朝廷!」

    「還請幾位將軍知曉,我等是來揭穿那宋天魁的真面目的,此人實乃大奸大惡!」

    這些人呼喚的目標,正是守在大堂門外的邱安與丁管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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