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道果 作者:戰袍沒洗(戰袍染血) (已完成)

 
Skanda.Wei.Tuo 2014-4-9 11:08:0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06 1142871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2-23 19:41
第一千九十章 黃泉路近心存憂
       
    嘆息之後,李坤看了看周圍的諸多御醫,擺擺手道:「你們都先出去吧。」

    這御醫聽得此言,卻不敢隨意遵從,他們這時候聽了皇帝的話出去,如果突然之間李坤的病情惡化,發生了什麼意外,那可都是他們的責任了,如何能夠疏忽?

    為首的太醫就道:「還請陛下……」

    這話沒有說完,就被李坤打斷道:「朕的身子,自己知道,至少今日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李坤的話,當然沒有多少說服力,但一再堅持,那些個御醫終究還是拗不過的,但也不敢走遠,就在殿外的開間等候——

    這些御醫也都看出來,皇帝其實是有話要說,不方便讓他們聽到罷了,想來這話也不會說上多久,等上一會就能進去了。

    待得御醫們退了出去,李坤深吸一口氣了,平息了一下心神,隨後打起精神,之前說的幾句話,耗費了他不小的精力,自是要休息一下,回回神。

    那魏公公則是靜候在旁,同時目光一掃,視線掃過不遠處立於角落的小黃門和侍衛。

    這個時候,李坤再次開口道:「我真正擔心的,其實是太子的性子。」

    魏公公聽得此言,並未言語,而是微微低頭,他知道皇帝在這種情況下、這個時候提起此事,絕不是單純的感慨,而是有著託付後事的意思。

    面對這種情況,魏公公只要靜聽即可,不需要多言,真正要做的。是在今後的日子裡,將之施行。

    「我這毛病,大伴你也是知道的,根源、根本還是幾年以前的那件事,即便還陽。但壽元有限,隨時都有隕落之險,所以平時對太子也就有諸多期望,甚至將許多不該他在那個年齡知道的事情,也在試著教授給他……」

    李坤後面的話,其實魏公公並不陌生。因為其中的很多事情,他都算得上是見證人。

    那話中的意思,魏公公同樣明白緣由,關鍵的原因,還在於皇帝生恐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就要命歸黃泉。怕來不及將為君之道的一些技巧與道理,傳授給太子,便提前了這個過程。

    不要以為生在皇家,然後接掌了皇位,就能順順利利的成為皇帝,然後平衡官吏、勢力,這其實是一個對個人技術要求很高的職業。

    遠的不說,就說大瑞之前的大齊。就有許多少年、乃至幼年登位的皇帝。

    這種皇帝本身不具有執行權力的能力,自然需要旁人代為執掌,而且他們在成長的過程中。無人敢真正訓斥與教訓,無疑就使得其人有著肆無忌憚的性子,成長起來後,很難成為明君。

    更不要說,還有那奸佞獻媚之徒的存在,刻意或者無意識的將幼年皇帝。給引導的走向歧路,為所欲為。

    不要說是幼年的皇帝。就連那意外得到皇帝位置的成年人,有時候也很難把持得住。又或者真正執掌。

    還是前朝的例子,就有那意外得到皇位的藩王、親王,也有心要做一個好皇帝,奈何沒有經歷過真正的皇家權術、技巧的人,很難真正駕馭的了皇位——

    「朕在踏上皇位之前,以為這皇帝乃是要治理天下,為萬民謀福祉,為萬世開太平,但真正坐上了這個位置,才明白,這治理天下不是皇帝的本職,約束、平衡與治理官吏,才是每天要面對的事情,其他的一切,其實都是此事的延伸……」

    耳中聽著這些,魏公公卻不敢插話,甚至漸漸將頭低了下去,因為他心裡清楚,這些事情並不是他能知道的,皇帝之所以說,除了信任的原因外,還是想要找人傾訴,同時想讓魏公公將這些話記下來,日後點醒、提示下一任皇帝。

    「而且,很多事情,想要做成,並不是一蹴而就,更無法勇猛精進,反而要迂迴、曲折,在各方的妥協中前進,朕剛登基的時候,看著那些因循守舊的大臣,覺得他們太過保守,但後來才明白,這些大臣或許也有私心,但也並非對大瑞漠不關心,這裡面的度,著實難以把握。」

    說著說著,李坤的眼神略有迷離,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

    「可惜,當時並不瞭解,一意支持新黨,如今卻是讓大瑞陷入了黨爭之中,即便有朕在其中平衡,異論相攪,但終究是留下了隱患,這些也不知太子能否明白。」

    他微微嘆氣,然後笑道:「為君者當仲裁百官,而非被百官之言牽著鼻子去走,朕剛登基的時候,重德行勝過才幹,但這為官畢竟不是為學,有的時候私德不應作為主要考量,更不應一人私德敗壞,就拿那張厚來說,其人雖然風評不佳,但為官做事比許多清廉之官卻要更勝一籌,況且這樣的人更容易掌控,因為他們心中有著畏懼。」

    想到這裡,李坤話鋒一轉:「這些話,我也前前後後,或多說少的給太子說過,但他卻沒能明白深意,只是知曉了皮毛,而且流於表面,看不清實質。」

    他看著魏公公,道:「前兩年,我曾經對他說過,邱卿其人,志不在官場,但亦不該怠慢,當時時在意,是指望日後邱卿為太子之臂膀,大為倚仗,讓他不可太過依賴,卻沒有料到,他被人稍加挑撥,就生出要敲打邱卿的念頭來了,這邱卿是他一個孩童就能敲打的麼?就算是朕,也只能以恩情待之,可他倒好,只是看了表面……」

    說到這裡,李坤心中有氣,語氣不知不覺就重了許多。

    聽到這裡,魏公公卻要表態了:「太子如今已經有所變化,如今更是對邱尚書禮遇有加,很是推崇。」

    「哼!」李坤卻忍不住冷哼一聲,「他自然是要推崇的,他做的那些事情,以為能瞞過誰?想要讓邱卿出醜,結果找的那些人,連邱卿的弟子都遠遠不如,最後連自己都被說的啞口無言,然後心悅誠服,只是前倨後恭,這樣的人,邱卿如何能輕易原諒,現在是朕還在,若是朕不在了,這朝廷再也無法維繫與邱卿的人情,那時他掛冠而去,一心為學,就是我大瑞天大的損失!」

    也是說,李坤越是來氣,看的魏公公心驚膽顫,有心要提醒,但李坤哪裡不知,擺擺手止住其人,道:「大伴,剛才太醫的話,你也都聽到了,朕的這條性命,不知何時便要歸去,朕自問無愧於祖宗了,但唯一擔心的就是死後的事情,這些話今日不說,說不定日後就沒有機會說了。」

    聽聞此言,魏公公越發悲傷,卻也知此言不假,如今李坤的身子太弱,就連讓武修之人給他過渡元氣,用以強身健體、續命,都不可為,反而有可能刺激其最後一點潛能,成就油盡燈枯、迴光返照之相。

    這和當初不同,當初李坤魂歸天外,魏公公與另外的武修高手,以氣血補充,維持的是屍體的生機和活力,那人魂不在,就是死了,已經是最壞的情況了,當然不用考慮許多,但現在故技重施,就是害人了。

    好在李坤隨後喘息幾息,將那氣息理順後,面色好轉,就問道:「大伴,你可知道邱卿最近提的以戰養戰之策?」

    魏公公點頭道:「老奴知道,是南洋那邊有人屠戮中土苗裔,當地的土王派人過來求援,邱尚書力主出兵,劫南洋土人之糧,供養天朝大軍,為日後平定屋脊之地做好準備!只是朝中大臣認為此舉有違聖人教化,大為反對。」

    「他力主出兵是假,想要藉機擴大水軍,這話他從前也給朕說過幾次,甚至還特地拿了幾張圖紙,上面盡數都是造船之法,但朕卻沒有准,大伴可知為何?」

    「老奴不知。」魏公公豈會不知,只是有些事情不能由他來說。

    李坤微微一笑,道:「半年前,馬老相國病重,然後請辭了宰輔之位,那位置當時朕曾想讓邱卿來坐,後來卻讓給了岑帛,就是考慮到朕命不久矣,將這樣的機會留給太子,同樣的,這擴大水軍的事情,也要由他來做,朕本來還擔心他心有牴觸,但如今卻對邱卿之學推崇備至,想來日後邱卿之議,他應會遵從些許時日。」

    聽到這裡,魏公公又要再說,卻還是被李坤抬手搖了搖頭:「你不用替他分辨,太子的性子我豈能不知,耳根子軟得很,被人一說,很容易就會讓念頭有變,所以對邱卿不會永遠遵從,等他心起他念之時,也就是邱卿辭官之日了,可惜啊。」

    魏公公忍不住就勸道:「以邱尚書之才學,就算只留朝堂十年,也足以造福天下了。」

    李坤搖頭道:「朕自然知道,朕擔心的不是朝堂留不住邱卿,而是邱卿歸於田園之後,專心為學,那知行之道流傳天下之時,怕是朝廷再也難以掌控了。」

    言語之中,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暮氣。

    魏公公則是一驚,隨即搖了搖頭,明白了皇帝之心,只可惜若是皇帝還能再活些年頭,或許還有辦法,可現在……

    ………………

    翌日,朝陽初升。

    太子李炎就帶著幾名隨從,匆匆出宮,去往城郊的一處佔地不小的院落。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2-23 19:42
第一千九十一章 太子不得師,轉而築其院
       
    太子出宮,不是簡單的事情,前文也提過白龍魚服之險,即便是在京中,都不可掉以輕心,何況是京城郊外?

    不過,太子依舊能夠抵達,可見背後是有著皇帝的默認的,除此之外,更有侍衛隨同,其中不乏高手,更不要說連供奉都有幾人看護。

    只是,在表面上,其實並無多少跡象。

    太子來到這裡,未立刻入院,而是邁著熟悉的步伐,在院外的一處空地上來回行走、跳動,最後猛然一躍,居然有幾分身輕如燕的味道,顯是練了功夫,但並不到家。

    他這一跳,帶著塵土,落在不遠處,長吐一口氣,身上頓時汗如雨下。

    邊上,兩名白面無鬚的隨從趕緊上前,為李炎擦汗,倒是對他之前的怪異舉動,見怪不怪。

    「行了,你們先退下去吧。」李炎從兩人手中將布拿了過來,披在脖子上,讓隨從後退。

    隨從立刻遵從,他們可還記得,就在半年前,一直跟在太子身邊的紅人李英連,因為一件小事觸怒了太子,沒過多久就被接連貶落,如今已經去了宮中一角,再無音信,大好的前途毀於一旦。

    從此之後,這太子也就有了些許威嚴,再加上眼下皇帝病重,京城難免有諸多流言,使得太子的地位一下子被推高不少,不要說這些隨從,就算是些許大臣,這態度都漸有變化。

    但話說回來,在這種情況下,太子依舊能如願來到京城之郊,裡面的政治意味。早就被不少大臣和世家品味許久,對於這座院子日後的主人,越發忌憚。

    之所以說是日後的主人,因為如今這院子,尚未真正啟用——當太子走到院門口的時候。已然能聽到從院子裡傳出的陣陣敲打聲,那是用大錘敲打石塊時的聲響,顯然是院子裡還在動工,並未真正建成。

    突然,一人從門中走出,登時給人以怪異之感。細細思索,才能明白,此人行走間竟是悄無聲息,半點聲響都不透露,偏偏一步一步踩在地上。每一步都給人以落地生根之感,彷彿高山崩於面前,都不會有半點動搖。

    太子李炎一見此人,便正了身形,拱手為禮,說道:「邱師傅出來了,師傅覺得本宮之前的那幾步如何?」

    「在下可當不起這個稱謂,」這男子一身普通家丁的打扮。但面容、神態卻不同尋常,正是邱府如今的大管事邱安,「不過。太子之前的步法,已經頗具雛形,若是在用心一個月,應當就能練成這套九宮步了。」

    聽得此言,李炎面露喜色,然後道:「那是否就是說。本宮已經算是小成了?邱先生可願意見我了?」

    邱安搖搖頭,抬手一揮。就有無形氣浪呼嘯而出,在太子剛才行走跳躍的空地上一刮。將一層塵土掀起,顯露出下方的一道道痕跡。

    那竟然是一筆一筆墨跡,組成的兩個足有一人高下的大字——

    九宮!

    不過,這看似平凡的字跡,那每一筆每一畫,似乎都蘊含著足以迷惑人心的力量,初看之時,只是覺得這一筆一劃中骨血飽滿,好似兩個人躺在地上,但細細再看,卻覺得目光像是要被拉扯進去,連心神都融入其中,然後在裡面找到了些許玄妙意境。

    「哎呦!哎呦!」

    隨後,就聽到一連串的呼痛聲,竟是隨同李炎過來的那幾名隨同,在瞥了兩字之後,各自慘呼起來,然後兩腿發軟,直接軟倒在地。

    而兩名始終立於不遠處的侍衛,也在看到這兩個大字後,連連後退,跟著臉上浮現紅暈,身上筋骨震顫,似乎承受著莫大的重壓。

    甚至連遠方的林中,都傳出幾聲悶哼。

    邱安眼眸微動,視線掃過陣陣林木,知道發出聲音的,其實是暗中派來,保護太子的供奉高手,並不說破,隨後便收回目光,將視線投注在李炎身上。

    此刻的李炎,也被這兩個字那莫名意境所攝,但本身並未表現出多少異狀,反倒是那身體表面浮現出陣陣氣流,初看無色,但細觀之後,則有明黃之感,正是顯形的龍氣——

    這赫然是龍氣現身,護持其形與神,方能使得李炎不受兩字影響。

    有此基礎,李炎便能稍顯從容的觀看兩字,品味其中妙處。

    漸漸的,兩個字在他的視野中迅速變化,那一筆一筆的墨跡,好似活過來一樣,分離流動,在冥冥之中,投影其意念深處,構成了乾、坎、艮、震、中、巽、離、坤、兌九字,並各領一處,排列組合,構成奇妙痕跡,不時有陰影落下,就像一人行走,腳步不斷落在地上似的。

    「這九宮步當真玄妙,在那易理之中,潛藏人道精華,同時又貫穿武道玄奇,當真是一部奇功,卻也只是邱先生隨手寫下,如此看來,先生當真可稱為學究天人!」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兩個字了,半年之前,李炎派去與邱言兩名徒弟論道的人盡數失手,他自然不會甘心,就算知道自己是被李英連利用,也將那小人懲治,可事情已經發生,若是退去,他總覺得會被世人看清。

    於是,李坤遂豁出面子,去求助了一名當世大儒,言說厲害,並拿出知行之道不斷擴張,吞食其他學派地盤的種種跡象和證據。

    那名大儒自身並非坐鎮書院,所以沒有參與東華爭奪氣運一事,正是空閒,但他本人也有道統學說想要傳承,便就心動,同時也是聽聞了知行之道的名號,有心要去切磋,是以答應下來,與邱言論道。

    這一次,邱言沒有排除自己的弟子——這是為了表現尊重,親自出面,雙方論道來去,最後的結果,竟是邱言藉機整理思緒,將那「事」部完善許多,並且爆發出驚人之能,輻射四周,使得在場眾人觀論的眾人,沉浸其中,體會到諸多將領、戰事、戰役、戰爭的過往。

    最終,邱言從中凝結出一點「戰事」精華,歸於心中,那諸多幻景也隨之消散,可那位論戰的大儒,卻主動認輸,接著二人又探討起來。

    與之相比,第一次由此經歷的太子李炎,同樣也在那一天觀戰,沐浴了典籍光輝,心中念頭才有變化,並隨後研讀邱學書籍,慢慢有所明悟,這對待邱言的態度,自然是急速變化,最終顯露出誠心求學的姿態。

    不過,面對太子李炎的變化,邱言在其人過來致歉,並且求教的時候,卻沒有答應。

    至此,李炎卻沒有氣餒,居然顯露出些許韌性,他見邱言一點也不給情面,同時經過這一段時間,不斷網絡各方去與邱言挑戰,無形中增長了見聞,也知道了邱言如今的地位,並非是依靠官職,自然不會想要用強。

    於是,這位未來的皇帝,居然選擇了與那隻猴子一樣的做法——示之以誠!

    不過,猴子的心思沒有多少彎彎道道,有如赤城嬰兒,最後只想到了在山門外長跪不起,可李炎到底是經歷眾多,再加上他的地位擺在那,真要是給邱言下跪了,立刻就要風起云湧,牽扯出一大堆事情,更會讓邱言的政敵歡欣鼓舞,再展雄風。

    所以,李炎所選的,是迂迴路線,算是一種投其所好,他知道邱言打算建起一座書院,來傳播邱學,便主動接過了這差事。

    邱言因在朝為官,能抽出的時間不多,在加上其他種種原因,這書院的地址雖然勉強定下來了,可這工程的進境一直頗為緩慢,原因就是這書院的構造頗為繁雜,各種佈置都有講究與深意,單純去看設計圖紙,普通的工匠很難領會裡面的奧秘,須得有人在邊上點醒。

    這個人,除了邱言,也就還有他的兩名弟子,至於其他有著類似水平的人,邱言就算能叫動,也不會這麼做——你讓一個有著不錯文道造詣的人,整日裡去那工地上來回,在大部分人的眼裡,就顯得大材小用了。

    就算邱言的知行之道,其實倡導這種身體力行,從細微之處見真章的事情,可如今的京城,正處於各方角力的關鍵點,委實不便於節外生枝。

    這個時候,太子突然出面,接過了差事,更是透露出自己要拜邱言為師的架勢,然後拿著圖紙,找到了工部,直接調用起王朝之力。

    一個王朝,何等廣博,人才濟濟,就算邱言的圖紙很是深奧,但只要每日過去請教一刻鐘的時間,也足以維持一日進度。

    而太子出面,也和臣子出面不同,若是邱言動用工部之力,自然是彈劾的奏章連綿不絕,可太子李炎既然說要拜邱言為師,而不久前皇帝李炎,也正是給邱言加上了太子少師的頭銜,這樣的事情也就水到渠成了。

    況且,皇帝重病,變天在即,這種時候誰又回去觸太子的眉頭?

    可即便由工部出馬,進境依然不快,好在大的輪廓很快確定,只是細微處要多花功夫,是以這書院的院落,早已成型,正是李炎眼前的這座。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2-24 09:43
第一千九十二章 五修尋墨
       
    隨後的時日中,李炎幾乎每隔幾天就會過來一趟,查看這工程的進度,並且試著與邱言聯繫,讓他收下自己,但收效甚微。

    不過,李炎到底是幫了邱言的忙,邱言不可能真的一面不見,所以在這期間,實際上還是有所接觸的,並且每次都要被那李炎糾纏,說是從前少不更事,才會犯下那些錯誤。

    只是,在邱言看來,這太子的性子著實異變,不可能輕易就被對方說服,但被纏的多了,難免還是要拿出一點辦法的,遂在這院外的空地上,那筆虛劃,在地上留下了這「九宮」兩字。

    兩字一成,異象頓生,但凡觀字之人,無不被其中的種種變化所染,無論是心念又或是五感,都備受衝擊,但稍微有些修為的人,都知道這兩字的價值所在。

    也就是李炎這樣,天生就有龍氣護體的,才能無視其中種種異象壓力,撥開雲霧,細細觀察,然後窺得一絲奧秘。

    只是,在邱言詢問李炎從中看到什麼的時候,李炎回答的乃是「其中似有一人踏步行走」,邱言一聽,就道「既然如此,那太子不妨就當這兩字乃是一步步法,就叫做九宮步吧,若是能有小成,邱某便與太子細言。」

    這番話中的潛意,李炎自然也聽出來了,只是既然自己沒辦法看到更深層次的事物,自然也就不能奢求太多,也就順著邱言的話說下去,說是要學會這九宮步。

    不過,李炎身為太子,從小便是錦衣玉食。而今看似成熟,其實年齡還是不大,從前最多是舞刀弄劍,連正式的武學都沒怎麼修行過,現在驟然間要掌握這九宮步法。實乃不易。

    但李炎倒也有些韌性,又有皇宮藏書中的些許武道典籍作為引導,這些天下來,終究還是有所成就,再加上時而向周圍侍衛、大內高手請教,進境倒也算不上緩慢。

    而且。邱言也知道太子的大概情況,就派出家中的邱安過來,偶爾指點一下,以示公平,當然。這邱安其實也是在監工,時時注意書院的建設,因為他雖然沒有成系統的學習知行之道,不能主動指點工匠,但境界足夠,只要感悟過邱言所需要的境界,那麼只要稍有偏差,就會察覺到意境的扭曲。從而加以制止,待邱言過來修正。

    時間長了,李炎和邱安也熟悉許多。對邱安的態度也就有了變化——邱安時常都是家丁打扮,開始的時候並不為太子重視,只當是一般的家丁,只是李炎礙於邱言的面子,才表現出一定的尊重。

    但很快,他就注意到邱安非凡的身手和修為。在京城這樣的龍氣鎮壓之地,都能有這般程度。那麼實際修為如何,李炎雖然估算不到。但也知道非同小可,便就真心結交起來,更時常請教他有關武學與九宮步的道理。

    如今,聽到李炎所說,邱安沉吟了一下,就道:「太子殿下,我家老爺留下兩字,您雖然從中看到的是九宮之步,但若想真正掌控習得,還是不能將思緒單純的停留在步法與武道之上,當開拓視野,從更廣闊的角度去看,或許能有意外收穫,也能幫助您更好、更快的掌握。」

    「原來是這樣,」李炎聽了,若有所思,「多謝邱師傅的提醒,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這邱安的話中含義,李炎從前並非沒有察覺,但這些事情,要一步一步的嘗試之後,才能有所領悟,進而加以探究。

    邱安見了李炎的回應,點點頭,不再多說,跟著便又抬手一抓,將周圍飄散的塵土匯聚過來,再次將九宮兩字遮蓋。

    這兩個字中蘊含有邱言的一絲意志,尋常人根本承受不住,而這院裡院外無論是工匠還是運送石頭的商戶,都只是肉身凡胎,即便是李炎時常帶來的隨從與護衛,也未必就能承受,所以要將兩字蓋起來,以防影響了他人心智。

    待做完這些,邱安便與李炎一同走入院中,觀看工程進度。

    幾個時辰之後,大約到了午時,李炎便就拜別了邱安,回去宮中。

    跟著時間流逝,太陽在天上移動,最終西沉,落入那地平線中,再不可見,月上中天,淡淡的月光灑落在各處。

    白日裡熱火朝天的院落裡,此時也安靜下來,不過那些工匠大部分都沒有離去,而是搭起了帳篷,在院子裡劃定的一片區域安眠,等待明日東方泛白,就要第一時間起來繼續工作。

    這倒不是太子壓榨他們,而是邱言給予了很高的報酬,他們想要盡快拿到餘下的錢,安心等待新春來臨之際。

    待最後一名工匠閉上眼睛,陷入夢境,這一片地方頓時寂靜下來。

    但很快,這股寂靜被一陣奇異聲響所打斷——

    沙沙沙……

    那是草叢被撥開時的聲音,聲音尚未落下,幾道身影就從附近的一片林子裡傳出,約莫五人,個個身手矯健,都穿著深色的緊身衣,將那口鼻矇住,裹著頭,只露出一雙眼睛。

    他們在現身之後,就安靜的立於原地,看那樣子似乎是在等待什麼,又像是在觀察著四周。

    待機幾息之後,或許是覺得沒有危險了,這五道身影才再次行動,就聽這細微的破空聲中,五道身影已然抵達院門跟前,但並未有進一步的行動,而是停留在那院門前的空地上。

    「就是這裡了,邱侯爺留下的墨寶,就在此處!」其中一人這般說著,然後就有人從懷中取出一塊銅鏡,小心翼翼的對著月光一晃。

    就聽「蹭」的一聲,那銅鏡表面沾染了月光,但沒有將那光線散射出去,而是收斂在鏡面之上,使之越發明亮。

    這時,又有人問道:「師兄,你說的可是真的?這地下的兩個字,能助我等參悟大道?」

    那手持銅鏡之人保持動作不變,口中卻道:「不會有錯的,師父尚未去世之前,就吩咐我留意邱侯爺的動向,當年侯爺在關外書就人道典籍,中土道門中的不少人就都聞風而動,去往那塞外草原,我也是其中之一……」

    他的說話聲音很低,細若蚊吶,一般人就算凝神去聽,怕也是聽不清楚幾個字,但這周圍的四人,卻都是凝神傾聽,似乎不受絲毫影響。

    「……草原上早就沒了侯爺的蹤影,但侯爺書就典籍的地方,卻又異常的靈氣波動,就有不少修士前往,當時那七大門派的人都曾到場,經歷種種探查,跟著發現了端倪,竟從侯爺曾經立過土地中,尋得了一點功法奧秘,當時還沒有名聲,後來則稱之為『翰林殘篇』,也就是我之前傳授給你們的用來奠定根基的功法。」

    立刻就有一人驚呼起來:「真的假的?我等築基功法,竟然是這種來歷?這也未免太過傳奇了!」這件事情,此人顯然是頭一次聽說,從他的聲音判斷,其人年歲不大。

    不過,其餘三人倒是沒有多少異樣,似乎是早就知道。

    那舉鏡之人繼續道:「這事千真萬確,師父去世之後,我等被門派排擠,幾位師弟連功法都拿不到,要不是師姐稍有威名,我等說不定都會被趕出山門,而咱們門中的築基之法,那是需要用特殊的藥膳配合的,但這配方我可不知道,這種情況下,為兄又不忍心看著你們幾個空入道門而不得功法,只能出此下策。」

    其他人紛紛低語安慰,同樣是聲若蚊吶,不過就比之舉鏡之人稍顯痕跡了,從此也能看出,這實際上是一種傳音之法。

    那舉鏡之人又道:「各位師弟師妹不必安慰為兄,當時我是一時衝動,但隨後才知厲害,這邱侯爺的築基之法雖然玄妙,能讓我等金精神速,但卻要配合知行之道的道理才能不斷境界,可慮的是,那市面上流傳的基本手稿、經義,終究偏向於人道,與我等求仙之路偏差太大,往往一本書看下來,只能得到細微的收穫。」

    「如今,我等借助那築基之法,在師門中創出了名號,甚至在門中大比中大放異彩,但終究是有著隱患的,過些時日,七大門派的弟子要共同試煉,危險異常,其中不乏那步入第二境,乃至煉化了三魄、四魄的頂尖青年高手,若是我等不能盡快提升修為,在接下來的試煉中,不要說有所斬獲,或許都難以存活!」

    「畢竟,那被咱們得罪了的門中長老之子,早就虎視眈眈,時刻想要將我等置於死地!這次試煉,他必然是要下定決心的!」

    聽著這些話,那稍顯年輕之人的聲音再次響起:「原來是這樣,難怪師兄你這次讓我等上京,然後處處打探邱侯爺的消息!」

    這話還未說完,那舉鏡之人這時收回了一隻手,在胸前掐動了一個印訣。

    頓時,那銅鏡表面的光輝猛然膨脹,接著散落開來,落在四周的土地上,登時那塵土之上顯露出些許光澤,這光輝逐漸蔓延,循著某種痕跡,似乎是有人在起筆書寫!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2-24 09:44
第一千九十三章 武經藏四武
       
    餘下幾人這時也將注意力集中過去,看著那光輝不斷變化,一筆一筆的凝結成型,赫然是一道道筆畫,最終組成了「九宮」兩字。

    不過,這兩個字中的神韻,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便是修士,面對其中諸多變化,也有些難以承受,尤其是最年輕的那個,更是悶哼一聲,身子晃動,彷彿要不支倒地。

    就在這個時候,舉鏡之人的手上印訣連續變化,光輝構成的筆畫登時暗淡了許多,跟著就聽他道:「就是現在,抓住機會,各自據守一方,佈陣!」

    話音一落,餘者盡數做出回應,就算是那最年幼的一人,也強撐著身子的不適,運轉氣血、勁力,凌空翻轉之後,落在一處。

    頓時,五人各立一方,彼此間的距離相同,各自掐著不同的印訣,跟著筋骨震顫,將身上氣血灌注於手上印訣之上。

    而五人的腳下,更是塵土飛揚,那地面上生出陣陣波紋,彼此相連,氣息相接,連那勁力與氣血,都有融合的趨勢!

    那為首之人見狀,知道時機到來,心中念轉,口中則傳出一陣細微的口訣,好似人之夢囈,而後將那銅鏡當空一拋!

    嗖!

    銅鏡升空之後,居然不再落下,那鏡面的背面乃是一片浮雕,赫然有月光之貌,與月光相合,而正面更是光彩變幻,將一縷縷月光釋放出去,落在地上。

    下一刻,五人同時低喝一聲,匯聚在印訣上的心念、元氣、氣血居然破體而出,好似五道血色煙氣,呼嘯著與那銅鏡撞擊在一起。

    嘩啦!

    一連串的破碎聲中,銅鏡表面的一層月光警示破碎開來,點點散落,落在地上,有如雪花一樣,將那地上泛光的兩個字給遮蓋起來。

    於是,這兩個字中所蘊含的奇異意境,略有衰減的趨勢,這時表面被一層氣血之力結合信念,化作屏障給隔絕些許。

    緊接著,地上那光輝構造的筆跡,被星星點點的粉末帶動著,朝銅鏡匯聚過去,似乎是要將那光澤倒影在銅鏡裡面,深深的刻印其中。

    「成了!」

    直到此刻,五人才算是少有喘息的機會。

    那為首之人長吐一口氣,傳聲道:「諸位師弟、師妹,如今算是略有所成,只等這月華鏡將這兩個字的倒影,收入鏡面之中,就可退去,我等也可得一段時日的安穩,並且提升修為。」

    就有人問道:「師兄,這兩個字,真的能當做功法來修行?我記得那太子從字中所得到的,不過只是一套步法,單純的步法,對我等並無多大幫助。」

    「此事無須懷疑,這九宮兩字的奧秘,我在偽裝成工匠,混入這院中的時候,就有深刻感應,即便遠隔幾丈,又有那高手邱安灌注了真元的塵土遮蓋,依舊無法徹底掩蓋裡面的深意,太子李炎之所以只能學得一套步法,實乃他本身眼界、修行、心志的限制所致,我等境界本就不同,所求的也不是什麼治國安身之道,而是單純求取裡面的神通根本,必然能夠剝去繁複,只得神通!」

    「師兄所言極是,」這個時候,有一道女子之聲響起,「邱侯爺的修為,聽說已抵整個部洲最頂尖的層次,但因心念人道追求,才毅然決然的將之捨棄,而修為可棄,但這心境卻不會倒退,反倒是不破不立,更有精進,聽說不久前就有高手想要謀害侯爺,最終卻被侯爺的眼神驚退,由此可見一斑。更何況,侯爺當年所著的一套《武經總要》,早就被證實是暗藏玄機,那道門中的不少前輩高人,都被吸引。」

    「嗯?」那最年輕一人,疑惑起來,「師姐你說的這些,我為何從前沒有聽過?而且那武經總要有藏有那些玄機?」

    「你們沒有聽過也是正常,」女子聲又道,「這些年師傅仙去後,門中內外都在打壓我等,這等秘辛如何會告知?我這也是最近與那仗劍門的少主有了交情,共去一處遺蹟,才能聽他說起,至於這武經總要的機密,師兄自是清楚的很,還是讓他來說吧。」

    這女子話音落下,為首之人便再次說道:「此言不假,要知道,那武經總要傳聞**分三部,可我當日出塞之後,隨同諸位前輩高人探究痕跡,事後又有各種傳聞,收集綜合,然後反覆比對,才得出一個結論……」

    「什麼結論?」

    說道關鍵的地方,這人卻是突然停下了話語,不由令那年輕人心中焦急,想要一問究竟。

    可他的話,卻沒有得到回應,就見為首的那人忽的神色凝重,手上印訣不變,可目光則從銅鏡上,轉移到了不遠處的樹林中,口中則道:「閣下藏於林中,不知是何居心?」

    這話一說,其餘幾人都是一愣,隨後那各自的眼神中,就流露出驚訝、震驚、擔憂、恐懼等種種情緒。

    只是林中卻無半點聲息。

    「看樣子,閣下是想要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只是既然被劉某探得,那這事情可不會如你所願了!疾!」

    言語落下,凌空懸浮的那面銅鏡猛然旋轉,鏡面急速變幻之間,將那月光給反射出去,光輝如同利箭,靜止刺入那一片林子。

    不過,那林木卻為受半點影響,倒是其中的一道身影,被一下子彈了出來!

    「好傢伙,這月華上人的月華鏡,果然不是浪得虛名,直指心神,能以命修而對性修,難怪被譽為你們日月道的一件至寶,只可惜此物通靈,據說乃是上品法寶跌落品階而成,強行奪去也是無用,否則不知多少人會動那心思爭奪,想必你們門派之內,都會興起諸多心思。」

    這人被彈出來之後,口中說出話語,語氣輕鬆,隨後伸手一抓,就有諸多纖細的絲線爆射出來,在月光的照射下,顯露出陣陣寒芒!

    「唐家的穿云絲!居然是河北道唐家之人,為何會出現在此處!」那無名修士見了這些個絲線,個個心驚,都認出了這赫赫有名的神通,更意識到絲線背後所代表的那個勢力!

    不過,心驚歸心驚,他們也沒有打算坐以待斃,便同時掐動印訣,將身上的氣血元氣,不計成本的灌注過去,透過五位一體的陣勢,盡數融入那月華鏡中,綻放出一道道冷冽光輝,如同幾道冰冷的劍刃,朝著那人疾刺過去!

    「知道我是唐家之人,卻還敢這般動手,膽子真是不小,小心激怒了我,讓我改變了主意,你們一個個都要不得好死!」這自稱唐家之人說話間,從半空中落下,立於月下。

    沒了那樹林的遮擋,終於露出了清晰面孔,赫然是一名看上去年約二十許的男子,星眉朗目,唇紅齒白,比之那女子還要俊俏幾分,但整個人卻給人以陰森、寒冷之感,他抬著一隻手,手指微微勾動。

    「我這次過來,其實也是為了那傳聞中的武經第四部,既然你們這幾個月華遺徒知道線索,那就老老實實的說出來,如今偏偏生出警覺,便要受些皮肉之苦了。」

    他的話音尚未落下,周圍就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宛如絲線在皮革上扯動時的聲音,跟著那以月華鏡為中心,構成了陣勢的五名修士,已然發現,自己的身體周圍,不知何時被一根根纖細絲線所包圍。

    這一根根絲線層次交錯,交叉來回,從不遠處的林中穿出,一直延伸到更遠處的院落,那五修心頭一動,知道自己只要稍微一動,哪怕只是動動指尖,都會觸碰到細絲。

    而這些個細絲,看似纖細脆弱,但從表面的寒光來看,不難明白其鋒利本質。

    「呵呵,」見五修不敢妄動,這唐家男子笑著勾勾食指,頓時那五人的身上,都是鮮血炸裂,出現了一道道細長的血口子,遍佈渾身,將衣衫染紅。

    不過,這些只是那皮肉傷,並不涉及元氣,只是一個警告。

    「看來你們都明白自身處境了……」唐家男子臉上帶著謙卑笑容,「如何?劉蟬兄,你可願意,將事情說清楚了?傳聞中武經總要的前三部都是人道典籍,但這三部典籍中卻藏有隱秘,能構成武經總要的第四部分,不知是真是假?」

    「真假劉某亦不得而知,但我確實聽到了些傳聞,」彷彿已經認命,那五修之首,被唐家男子稱為劉蟬的男子艱難開口,「傳聞中,武經總要第一部分乃歷朝軍制,為王朝之武,第二部分為輿圖,記錄山川河流,行軍之要,為江山社稷之武,這第三部分則記錄古往今來的武將與戰役,乃是兵家之武,而這第四部分……」

    「這第四部分,藏於三部之中,記錄的是神通之法,是定國侯一身修為的根源,說是侯爺能在短短不足十年的時間裡崛起,文武驚天,就是繼承了上古一樁機緣,這機緣就被藏在三部武經的角落,一旦齊聚,就能凝結那武經第四部,乃是神通之法,個人之武!」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2-26 09:41
第一千九十四章 你方唱罷我登場
       
    「王朝之武、山川之武、兵家之武、個人之武……」

    口中咀嚼著這幾個名次,這名唐家男子的臉上越發露出喜意。

    「如此看來,那傳言絕非空穴來風,若是能得皇宮秘藏的兩部原本,再能得到邱府所書的一本,合三為一,說不定真的能尋得那莫大機緣!」

    此人口中所言的皇家迷藏的兩本原本,指的正是邱言所書的武經總要前兩部分,在從北疆草原回歸中土之後,就被皇家鄭重收藏,以示重視。

    而嚴格說起來,真正被收藏與皇家秘館中的,其實只有第一部分的制部,因為這本是純粹的書冊,自然方便收放,而那跟著的一部分,乃是記錄邊疆地理的輿圖,是以被懸於空中,供皇帝觀看。

    這輿圖乃是人道典籍位格,比之那一幅放在御書房的萬里江山圖也不逞多讓,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皇帝與幾名重臣更是發現,一旦有邊關消息傳來,無論是是北疆還是南疆,只要一入此處,其中信息就會被這輿圖所吸納,在圖畫上呈現出相應的變化,可謂妙用無窮。

    除此之外,武經總要的第三部分,事部,記錄的是諸多將領、兵家的事蹟,這些事蹟一開始的時候,只是大瑞歷史長河中的將領,隨著邱言在北疆、南疆的征戰,體會各地不同的歷史長河,這些邊疆之地的歷史將領事蹟,就也被柔和進來,甚至連一些具體的戰役,都能從中探得端倪。

    在這期間,皇家也曾動用力量,將這部分的原本收藏,只是這第三部與前兩部不同,是可以不斷的往裡面添加信息的,而這個添加,無法交給別人,只能邱言自己來,是以沒過多久,原本就回到了邱言手上。

    而後,邱言在幾年的時間裡,也曾多次入那行伍世界,在其中征戰不休,與其他部洲的兵家之人交手,同時記錄著其他部洲的戰場兵家事蹟,同樣融合到了這事部之中。

    如此一來,事部越發豐富,名聲也漸漸流傳出去,就算是那修道之人都有耳聞,如今這唐家男子說出來,劉蟬等人沒有覺得意外。

    可劉蟬卻也從那話中,聽出了一點潛在含義——

    「聽你的意思,莫非是想要入那皇宮盜竊人道典籍?又或是從邱侯爺那裡竊取餘下部分?」

    那唐家男子聽聞此言,咧嘴一笑,說道:「這些事情,就不是你們要關心的了,你們今日來這裡探查的兩字,奧秘不小,好生鑽研即可,但這月華鏡中吸攝的玄虛神通,卻要交給在下……」

    劉蟬等五人聽對方這麼說,個個色變。

    「這月華鏡乃是我師門至寶,你要之何用?」

    「你這人說話比唱的都好聽,讓我們鑽研九宮奧秘,卻要將月華鏡奪去玄虛,如此一來,我等如何還能參悟的了?」

    「還請閣下能將事情說清楚。」

    這五名修士被那細絲定住了身形,被制住了動作,難以出手,可這嘴上卻沒有屈服的意思。

    那唐家男子笑道:「有什麼好說的?在下不是要你們的月華鏡,只是取出其中玄虛,你們若是有心,完全可以再次運轉神通陣法,將這地上字紋的奧秘重新拓印一次,不就成了?」

    那五修中最年輕之人就怒道:「好個巧舌如簧之輩,你既然敢黃雀在後,更是對我等的來歷瞭如指掌,如何能不知道,以我等的修為境界,想要動用一次月華鏡,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我們哪裡再去尋得那些丹藥和天材地寶,又有多少壽元用來消耗?」

    此人話未說完,就被一個女子聲給呵斥住了:「小師弟!住口!」

    這聲音一出,其他人悚然一驚,但已經晚了。

    果然,那唐家男子臉上的笑意越發濃郁,就道:「原來如此,看來傳聞中所說的是真的,這月華鏡就算是正統傳人,也不能輕易動用,如此說來,其中應該還是有緣故的……」

    「你竟是詐我之言?」年輕修士語調提高,露出驚慌之意。

    「這可不是我逼你說的……」唐家男子搖搖頭,「不過,從你的話中,也能聽透露些許端倪,想來這月華鏡如何運用,並非單純靠著認同,應該也有奧秘和訣竅,甚至涉及到天材地寶和元氣,也罷也罷,此事唐某也有一點興趣了,既然如此,便就邀請諸位,隨我回府,好生探討一番才行。」

    那個女子聲音這時響起:「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閣下要與我x月道為敵?」

    「閣下應該就是向月仙子吧,最近在那河北道也有些許名號,只是你卻誤會唐某了,我對日月島並無半點敵意,只是好心邀請各位上我唐府一行,事後自然會給日月島的真人們送去一封信件,說明原因。」

    唐姓男子的此言,沒有讓五修放心,而是感到棘手,因為他們很清楚,自己等人對日月道而言,並非是核心弟子,日月道就算要維持門派的凝聚力,會有所表示,但總不至於和唐家以及唐家背後的世家勢力對抗。

    而且,等雙方交涉完畢,恐怕也要過去很久,在這期間,足夠發生很多事情了。

    忽然,唐姓男子神色微變,然後道:「好了,諸位,耽誤的時間也夠了,該走了……」說話間,這男子笑容不變,但那抬起的一隻手上,五指猛然彈動。

    滋滋滋!

    頓時,遍佈四周的細絲盡數彈動起來,在陣陣寒光閃爍中,要將那五名修士徹底纏繞,但就在這時,在說了最初的幾句後,就不怎麼多言的劉蟬,卻是眼神一動,跟著那瞳孔深處綻放兩點光輝,宛如月光!

    轟!

    下一刻,以他的身子為核心,一陣陣的漣漪爆發開來!

    見了這一幕,不要說是那唐姓男子,就連其他四名修士,也是面色激變。

    「師兄,你……」

    他們紛紛發出一聲驚訝之聲,但這話尚未說完,就感到一股澎湃的元氣順著腳下陣圖,滾滾流淌過來,融入血肉筋骨,而後這身上氣勢大漲!

    呼呼呼!

    頓時,氣血沸騰,化作真氣,鼓蕩著五人的肉身,更刺激著他們的心念,關鍵時刻,其餘幾人固然擔憂劉蟬的身子,但也知道機不可失,順勢凝結心念,順著手上的印訣,將之釋放出去!

    轟轟轟!

    頓時,那被一根根絲線纏繞著的月華鏡居然震盪起來,鏡面之上月光四溢,那光芒宛如硫酸,流淌之間,將週遭的絲線盡數腐蝕斷裂,然後鏡面一轉,正對那唐家男子。

    下一刻,月光有如洪流,衝擊過去!

    「原來如此,好個劉蟬,你之前假意將話說與我聽,其實是要想要拖延時間,將體內潛能盡數激發,然後逆轉局勢,若是平常時候也就罷了,但眼下便暫時放過你吧。」這唐姓男子見那月光過來,也不停留,手指連彈,居然將相連的一眾絲線盡數放開、崩斷,然後腳下連動,迅速退去!

    不過,那爆發出去的月光,竟是在幾下蜿蜒、轉折後,依舊追逐過去!直入林中!

    待得其人這遠去不就,那林中深處爆發出一聲巨響,而後光輝衝起,映亮半片森林。

    只是,以劉蟬為首的五修,此時卻沒有心情去檢查戰果,而是各自跌落在地,人人都是委頓、萎靡的樣子,似乎耗盡了力氣,都是一副氣喘吁吁的模樣。

    「那唐家之人雖然暫時退去,但顯然賊心不死……」劉蟬硬撐著起身,臉上的蒙著的布已經掉落,露出了一張中年人的面孔,「就算是這樣激發潛能的一擊,對他怕也沒有多大威脅,可此人居然果斷退去,其中必有緣故!」

    話音未落,就聽林中傳出陣陣聲響,隨後幾道身影從中穿梭出來,讓劉蟬等人面色陡變,他們放眼望去,入目的人高矮胖瘦各有不同,甚至還有幾名女子,但大部分的人卻又一點共同之處,那邊是穿著道袍,在那衣服的下襬上,還印著一個陰陽魚的圖案,並且寫著陰陽兩字。

    一見這些人的裝扮,劉蟬就認出了來歷,跟著面色凝重的吐出了三個字來——

    「陰陽道!」

    「既然你看出了我等來歷,那麼也該知道,你們日月道的神通,在我等面前,是毫無用處的,還是放棄抵擋吧。」那一群男女約莫十一二人,在劉蟬話音落下的時候,走出一人,卻是一名中年男子,「在下曲子易,正是這次的主事人。」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時候來,」劉蟬面色慘白,開口道,「看來貴派一直跟蹤我等,今日若非那唐家之人現身,恐怕諸位也不會出面。」

    「此言差矣。」曲子易搖搖頭,「陰陽道乃是那百家正統,而你日月道乃是我等分支衍生,實際同氣連枝,我等跟隨諸位,實乃暗中保護,並非包藏禍心。」

    這人話音落下,就有一個意外的聲音,從那座尚未建好的院子裡傳出——

    「既然不是包藏禍心,那麼就退去吧。」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2-26 09:42
第一千九十五章 人道蓄力,道門暗動
       
    伴隨著這句話到來的,是一道緩步從院中走出的身影,衣著樸素、簡單,與尋常家丁相同,但穿在此人身上,立時就有了不一樣的風采。

    「你是邱學護法,邱安!」曲子易見了這從門中走出之人,面色一變,就認出了對方來歷,「你居然沒有立刻,留在這裡,難道是預料到了劉蟬他們今日會動手?」

    這人正是邱安,不過他的出現,卻令在場的眾人頗為意外,因為在這裡埋伏的人,基本上都用了不少的時間,去瞭解這座院子,以及相關之人的動向。

    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畢竟是京城重地,又涉及到不小的勢力,想要有所收穫,不得不小心謹慎。

    就拿這劉蟬一行人來說,他們來到城中,本就是直奔著邱言而來,但不可能直接找上門去,只能通過坊間傳聞、小心打探等曲線方式去蒐集信息。

    就算是這樣,其實也有不小的風險,期間經歷了諸多困難,還沒有找到多少機會。

    最後,隨著消息的積累,讓他們發現了一點機會,便是有關知行書院建立的消息。

    但書院的建立,涉及方方面面,不少學派都很是重視,雖然沒有明著表現出來,但多少都派人過來瞭解情況,甚至皇室都參與進來,更不要說太子更是積極參與。

    在這種情況下,劉蟬等人就算有心接近,也不敢太過明目張膽,甚至現在被他們視為重要資源的「九宮」兩字,也是事後才知曉,邱言當時書寫的時候。他們並不在場。

    通過對周圍情況的瞭解和觀察,劉蟬一行大致瞭解了這書院工地的作息情況,以及涉及到其中的幾人,大概的來去時間,最後才試著接近。

    值得一提的是。白天的時候,他們是來都不敢來的,因為白日之時,那位王朝太子時不時的就會造訪,而每當其人到來,這附近的山林立刻就會被幾名頂尖高手的感知籠罩。根本無處遁形。

    開始的時候,劉蟬因此而暴露了行徑,若非有月華鏡護身,怕是已經被人抓住了。

    但正因局面這般複雜,他們才是反覆探查。用來幾個月的時間,將這院中人的作息時間大致摸清了,又反覆確認,才挑在今日動手,而且是本著速戰速決的心思,想要將那九宮兩字的神韻拓印下來,然後迅速離開,日後再慢慢研究。

    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被那唐家男子擾亂,最後連陰陽道都出面了,局勢可謂混亂。偏偏本不該在這裡的邱安,也從院中現身。

    和從前相比,現在的邱安可不是默默無聞了,從天子對他的態度也能看出,普通的家丁,如何能讓太子用那般口氣交流?

    這一兩年來。邱安本就隨著當年平定白蓮教的功績,被不少人得知。而後又有人不時想要以鬼魅手段對付邱言,卻都被邱安一一化解。而他的名號無論是在明面上,還是在背地裡的修行界,都是迅速傳揚出去,有了「邱學護法」之稱!

    人的名樹的影,邱安一出來,整個的局面就有了變化,無論他是如何去而復返的,都不能改變發生在眼前的既定事實。

    曲子易固然是心中驚顫,而劉蟬等人同樣是心中惶惶,他們這次過來,本就是希望得到那地上兩字的真髓,化作自身修為根基,從而更進一步,這在修行界來說,是不告而取的行徑,算得上是偷師了,碰上那心有計較的,就算是被人追殺千里也不奇怪。

    跟在邱言身邊的胡起、戴國兩人,他們當初就有類似的經歷,因而才會選擇便將之城作為落腳點,在那裡隱瞞身份過活。

    「你是曲子易,陰陽道的曲子易,我曾聽胡起和戴國提起過你。」

    這時,邱安開口說話,他一出現,便令在場眾人的注意力集中過去,甚至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都消散不少,他更是提起了胡起、戴國。

    胡起與戴國,之所以會跟在邱言身邊,結緣之時其實就和這曲子易有著關聯,只是當時兩方目的接近,但最後所走的道路卻是南轅北轍。

    聽到邱安提起,曲子易上前一步,正要說話,借此為由繼續下去,但邱安並不給他機會,擺手阻止,跟著道:「不過,你與他們也算不上交情,與我家老爺也不見得熟悉,這些年來,你們陰陽道的那些手段,看似尋常,實際上卻處處算計,今日出現在這裡,緣由何在,更不必多說,我出來就是告誡你一句,盡快離開。」

    「這……」

    面對這般不假辭色的話語,曲子易一愣,不知該如何回應,如今在那陰陽道中,對於邱言也很是關注,因為整個大瑞的人道諸脈、百家後裔,幾乎都參與到了那爭奪氣運的準備工作中,而陰陽道作為橫跨人道與仙道的一方勢力,不可能毫不知情。

    正因如此,作為這一切導火索的邱言,難免被他們重視,甚至門派中針對要如何邱言接觸、交涉,還分成了幾個派系,其中最大的一派,乃是鏡泉子統領,主張聯合道門,威逼人道學派,以神通之法搶奪西方氣運。

    那鏡泉子的主張並非妄自尊大,他在歸於陰陽道之前,是行走在凡間的朝廷中,對那凡人王朝很是瞭解,甚至有許多事情,都是他用言語挑動起來的,其人本想趁著變法之時的大爭之世,好生行走世間,然後收集氣運。

    卻沒有想到,邱言的突然崛起,竟是讓大瑞的外部壓力土崩瓦解,連許多隱患都隨之消弭,儘管在政|治層面依舊暗潮洶湧,但卻不是他這樣的方外之士能夠左右得了的。

    於是,在求得了陰陽道主的同意之後,那鏡泉子就起了其他心思,準備走上另外一條道路,因而在對待邱言的問題上,秉承強硬態度。

    而且,他的這個態度,在道門中並非少數。

    與之相比,曲子易所倡導的,卻是合作與互惠,相對而言就柔和許多,奈何他所屬的一派,本就人數不多,而且論實力和勢力,在陰陽道中也是墊底,真正施行計劃的時候,只能被派過來做那馬前卒,幾乎沒有自主選擇的機會。

    現在,面對邱安之言,立刻就顯得有些捉襟見肘了,有心要退,卻是難以立刻應下。

    這個時候,在他身後就有兩人出面冷笑。

    「好大的口氣,讓我們退去,也不看看自己的實力,不要以為有些名聲,就能為所欲言,那是因為隱世的大門派沒有出力,才會讓你們這些稍有神通的小卒子在天下間揚名,你說讓我們退去,那也容易,但……」

    嗖!

    話未說完,也不見邱安如何作勢,抬手一揮,不遠處的一個盆中就有流水激盪而出,轉眼就衝擊到了那說話兩人的面門跟前!

    「嗯?隔空攝水?此人在京城邊上,也能這般運轉神通?」

    這個念頭在兩人心中一閃而過,便要阻擋,但念頭一動,才發現身子竟是被無形之力禁錮,而後那水流直接打在臉上,從口鼻灌入其中,二人登時渾身巨震,仰頭就倒,再無聲息。

    其餘人見狀,臉上露出怒意,但卻沒有衝動,他們自然明白,在這裡能動用神通攻擊他人,並不簡單的事情,要知道之前那劉蟬與唐家男子動手的時候,都是有所依憑的,一方是靠著月華鏡,另一方則是穿云絲。

    這兩件事物都不是普通之物,以此為根基,方能運用超凡之力,與人爭鬥,甚至布下陣勢,即便如此,雙方的拚鬥依舊被壓制在很小的範圍內。

    「既然閣下這般堅持,那我等便就退去,還請代我問候邱侯爺。」曲子易終於下了決心,留下這麼一句,帶著那怒氣未消的眾人,將倒下的兩人抬起,然後迅速離去。

    這麼一場出面,就這樣虎頭蛇尾的結束了,但劉蟬等人卻還是呆在原地,沒有離去,也不敢離去,因為他們能清楚的感受到,正有一股浩大的意志將自身籠罩。

    尤其是劉蟬其人,剛才拖延了時間,然後激發潛能,因著師弟、師妹反擊,一鼓作氣之後,便陷入了衰弱,透支了氣血元氣,這時候被意志猛然籠罩,登時就有不適之感,只能強撐著。

    「嗯?」這時,剛剛用言語逼退了曲子易等人的邱安輕咦一聲,然後轉頭朝劉蟬等人看了過來,這個動作,立刻引起了五修的警覺。

    只是不等他們有所回應,就見邱安身子一晃,在身後留下一道道殘影,呼吸間的功夫就到了劉蟬跟前,在對方反應過來前,一把抓在肩膀上,灌注氣血元氣,讓劉蟬蒼白的面孔迅速好轉,整個人的精神也隨之一振。

    其他人本來見邱安出手,在驚恐之下,還是免不了反擊,但見了劉蟬的變化,又都生生停下動作。

    而後,邱安鬆開手,對五人說道:「帶上那面鏡子,隨我來,有人要見你們。」說話的時候,他抬手一指,指著不遠處落地的月華鏡。

    劉禪等人則是面面相覷,心裡生出猜測,頓時呼吸都急促起來。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2-26 09:43
第一千九十六章 學傳三道
       
    在劉蟬等人的猜測中,他們應該是要離開這裡,前往城中,但出乎意料的是,邱安卻領著他們朝院中走去。

    這院子還沒有建好,院中睡著不少的工匠,那建設用的工具、石塊擺的到處都是,一走進去就顯得處處擁擠,行走的中途,不時能聽到邊上幾頂帳篷傳出來的呼嚕聲。

    劉蟬這會面色好轉許多,跟在邱安的身後,心裡念頭連轉,時而生出藉機逃離的念頭,但回想剛才邱安動手時的景象,又壓住了蠢蠢欲動的念頭。

    幾步之後,來到院中深處,卻是一間勉強搭好的屋子,但門窗之類的佈置,都還未見完善,只是大體一個輪廓。

    走到門前,邱安停下腳步,轉身對身後的幾人道:「進去吧。」跟著側身立於一變。

    劉蟬一愣,躊躇片刻,與其他人交換了一下眼色,從都彼此眼中看到了患得患失的神色,眾人的表情落在劉蟬的心裡,讓他意識到,若是自己不能挺身而出,做一個主心骨的話,眾人的心思就會七上八下,最終散落一團,更不利於面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一念至此,他深吸一口氣,神色平靜許多,然後道:「師弟、師妹,把蒙面都取下來吧。」眾人聽得此言,見了劉蟬的表情,都是稍感心安,然後就依{長}{風{cf][wx}言將臉上的黑布拿下,露出了一張張面孔,卻是三男一女,看上去年齡都不大,最小的一個看上去似乎年不到二十。

    待眾人做完這些,劉蟬又鄭重其事的對邱安行禮,說道:「在下乃是日月道,月華上人門下的弟子,也有同道之人給了個『月華七子』的說法,這次過來乃是對定國侯的墨寶心有覬覦,還請恕罪。」

    邱安卻道:「不必與我說這些。我只是奉命行事。」

    那劉蟬聽了這一句,越發肯定了心中猜測,卻也緊張起來,隨後在邱安的注視中,一行五人,就這麼一步一步、小心的走進了門中。

    這屋子裡空空蕩蕩的,沒有多餘的佈置,更不見燈火,所以略顯陰暗,但因門窗空洞。月光不受阻礙的揮灑進來,落在屋中地面上,像是給那冷硬的地板鋪上了一層白霜,也將劉蟬等人的目光給吸引了過去。

    「咦?」這一看,卻讓劉蟬生出一絲疑惑,他居然在那白霜中,隱約看到了些許文字變化,似虛似實,好像藏著某種奧秘。待到凝神細看,卻又找不到這般變化了。

    「難道是眼花了?」疑惑中,劉蟬注意到身邊的幾名師弟、師妹,也有相似的動作。越發狐疑。

    「不用疑惑,這並非是你們眼花。」這個時候,一個平淡的聲音從房間裡面傳出,這聲音雖然突然。但劉蟬等人早有準備,是以不算意外,同時紛紛循聲看去。視線就落到廳堂中央。

    這裡若是等屋舍建立完畢,就是要作為主位,放上桌椅壁畫的,而今在這空曠的屋中,處處簡陋,還不見正式的佈局,但這一看,還是讓劉蟬等人見到了一張椅子,椅子上坐著一人,那人虛實難辨。

    原來是此人的身形時而凝實、時而虛幻,變化不定,不光在外表上表現出多變之形,甚至這個身形投影到他人的眼中,進而倒映心頭,一樣生出奇異之感,讓人心中生出種種虛實不定的感覺,就像是人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

    這樣的感受,在配合著這麼一句話,立時讓劉蟬等人心神跳動,連體內的勁力、氣血都隨之疾走,有種拿捏不住的跡象。

    「這位先生……」關鍵時刻,還是劉蟬這位師兄挺身而出,壓下體內不適,上前拱手道,「莫非是傳聞中的定國侯邱侯爺?」

    「正是本官。」那虛實不定之形,聞言點頭,此人正是邱言。

    這一聲讓劉蟬等人心中稍微安定,那不上不下之感也隨之減弱許多,但緊跟著的就是擔憂與疑惑。

    他們這次過來,可以說是要來偷師,結果現在正主出現了,而且處處掌握主動和局面,就連外面看著的守門之人,修為都遠在他們五人之上,可以說是逃無可逃、避無可避。

    「侯爺……」這樣想著,劉蟬的額頭上一下就留下冷汗,有心要辯解一番。

    「你也不要辯解,你們來這裡想要做什麼,有什麼目的,本官心知肚明,」邱言擺擺手,阻止了劉蟬開口,「你也不用擔心,我不會追究你們什麼,我當初簽下地契,拿下了這一片的土地,著手建立書院,就是要讓來往之人能入內學得些許東西,本就沒有什麼限制,而那兩個字被我寫在外面的地上,更不懼旁人來看、來學。」

    「嗯?」此話一說,劉蟬等人為之一愣,越發疑惑,但卻不敢問出來。

    從邱言開口承認自己的身份,屋子裡的其餘人就感到無形壓力在心中累積,這並非是邱言刻意營造,而是他的名聲、位格、以及之前發生的諸多事情擠壓在一起,共同作用。

    再加上此時的邱言,並非真身在此,而是運用了近乎投影之法,顯得高深莫測,平添了幾分神秘,讓人難以捉摸。

    現在,邱言說出這樣的話,彷彿絲毫也不介意自己的功法被人學去,難免讓他們驚疑不定,要知道,之前他們借助的築基之法,正與邱言有著聯繫,足以證明他的學說,並非單純的人道經義,同樣也兼顧了仙道的修行法門,可以說是一個門派的傳承之術。

    這樣的功法,往往被門派束之高閣,非嫡傳與核心不會輕易傳授,而劉蟬等人的行徑,就算是被當場擊殺,都有可能,但邱言的話,卻讓他們糊塗起來。

    「難道是要用言語麻痺我等,然後再行擊殺?這也不對啊,不要說是這高深莫測的定國侯,就算是那門外的邱學護法,都足以將我們生生擊殺,哪裡還要弄這些門道?」

    正當幾人思緒翻湧之際,邱言似乎是看穿了他們的心思,就再次開口道:「你們幾人來自道門,但道門中人也是人,修行之法同樣也是完善自身的一種方法,便是學得門外之術又有何妨?」說話間,伸手一指,就見那不遠處地上的一層月華飛起。

    這月光落地如白霜的景象,之前就被劉蟬等人注意,更是發現了其中的一點異狀,而今隨著邱言一指,那有如白霜的光輝飛起,在五人身邊一轉,化作一個個字符。

    「這是……」劉蟬等人一驚,心裡念頭急轉,猜到一個可能,生出難以置信的感覺,只是劉蟬終究還是搶先定下念頭,將手中的月華鏡抬起。

    隨後,就見那篇幅在四周的月華白霜,頓時像是找到了目標一樣,如同投林倦鳥一般,湧動過來,灌入那月華鏡中。

    登時,那鏡面如同平靜湖面上的陣陣漣漪,不斷的擴張、擴散,蕩漾之間泛起一道道奇異紋路,更是散發出一陣令人心神安寧的意境。

    沐浴在這股意境之中,無論是劉蟬,還是餘下四人,都是精神為之一動,心裡的緊張、沉重、疑慮盡數消散。

    這種漣漪持續了約莫十息時間才散去,而等到劉蟬等人從這漣漪的影響中回過神來,再去尋找邱言的身影,又哪裡還能看到得到蹤跡,連同那張椅子都不見了蹤影。

    「那邱學護法也不在了。」與此同時,最年輕的那名修士,則是打量著門外,卻也沒有看到邱安的身影。

    如此一來,這院中恢復了平靜,只剩下熟睡工匠的呼嚕聲,一如往昔,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現一樣,先前的一切,似乎只是幻覺。

    只是,劉蟬等人卻不會這麼認為,他們看著那面銅鏡鏡面中不斷流轉穿梭的字句,露出了驚喜之色。

    劉蟬低語道:「沒想到這邱侯爺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將那知行之道的一點真髓,注入了月華鏡中,若是論及境界,比之『九宮』二字要高深許多!足夠我等日後修行所用!」

    那年輕修士興奮起來:「如此說來,直接修行這其中奧秘,豈非進境更快?」

    「非也……」就有人搖頭,「修行之道要循序漸進,小師弟你還是要一步一步的修為,先將那刻印在銅鏡中的九宮之妙參悟通透,才好去看更高深的意境。」

    那女子之聲也響起道:「不僅如此,聽侯爺的意思,傳授我等的其實不是功法,而是他的知行之道,想來也是想讓我們學一學那邱學的。」

    那年輕修士就道:「這邱侯爺這般寬容大度,可見其人所學必然高深,他們的邱學本就不與師門功法衝突,自然是要學的!」

    聽到此言,劉蟬心中一動:「想來邱侯爺此舉,是有心要讓他的知行之道,在道門流傳。」

    女子點頭道:「知行之道如今在大瑞南北,乃至北疆南疆的四邊之地,都逐漸興起,這是凡俗層面的流傳,而在仙道修行層面,則有了去探查武經總要第四部的風潮,眼看也要流傳開來,如今看來,無論仙凡,都要受到邱學影響。」

    年輕修士聞言一愣,下意識的道:「如此說來,豈不是只差神道,這邱學就能傳遍三道了?」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2-26 09:43
第一千九十七章 正當其時!
       
    劉蟬等人的經歷可以說是一波三折,但最終不光逃出了險境,還得償所願,甚至有了意外收穫。

    只是在離去的時候,難免還牽扯到警戒與小心,這些都不必贅述,他們也不是第一次外出行走,自有辦法,也有命數。

    卻說那破解了院外劍拔弩張的架勢,又引領劉蟬等人入院,與邱言的投影見面的邱安,在邱言引導月華的時候,就領命返回。

    這深更半夜,京城的大門早就緊緊關閉,但根本攔不住邱安的腳步,腳步連踩,就從一處城牆轉角攀登上去,跟著輕巧翻身,落在城中角落。

    只是,他的動作固然迅疾、隱秘,還是被那王城中的高手感知所探查到了蹤跡,只是那人並不追究,顯是習以為常,也不知是知道邱安的身份,還是這都城時常有人趁夜行事。

    邱安落地之後,腳下不停,幾個起落後就回到了內城。

    這個時間,夜色已深,外城的百姓早就安眠、市坊也已停歇,燈火了了,使得那外城的廣大土地陷入黑暗,中間還有打更之人,與巡夜的兵卒。

    可一來到內城,就像是踏入了另外一個世界,當真是燈火通明,邱安走在街上,路過幾處街巷,以他靈敏的感官,能清楚的捕捉到那院中紙醉金迷、載歌載舞的聲音。

    「這莫非就是老爺所說的人道盛世?總覺得沒有那麼簡單……」

    感悟著內外兩城,彷彿兩重天一樣的區別,這邱安的體內,絲絲縷縷的神力在腦海中匯聚,並逐漸沾染色彩,構建起奇妙意境。

    其中有文章、有兵鋒、有朝堂、更有那紙醉金迷、烈火烹油之景。

    只是,這景象並未完全構建起來,邱安就已經來到了邱府跟前。

    與這內城的其他府邸相比,邱府無疑顯得暗淡許多,這並非單純指的建築佈局和雕飾,還有便是院中傳出的光亮——

    這一條巷子中,住著的多數都是權貴,即便是夜晚,也一樣是燈火通明,那光輝聚集起來,甚至將內城上方的夜色都驅散了不少。

    但這樣聚集的光輝中,邱府卻是那暗淡的一角,因為府中雖然不小,但只有四五間屋子傳出光亮,這也是邱府人口不多的緣故。

    當邱安回到院中,便立刻馬不停蹄的來到書房。

    邱言的書房,正是院中有限幾個發出光亮的房屋之一。

    走進其中,就能看到邱言坐在座椅上,正伏案書寫著什麼,在他面前的桌上,摞著一疊紙,每一張上面都寫滿了字,更隱隱散發著澎湃氣息,那氣息摩擦之間,甚至有化作閃電的趨勢,只是被一股力量隔絕、籠罩,不會傳遞到書房外面。

    邱安走進來之後,並未說話,只是立於屋中空地。

    約莫過了一刻鐘的瞬間,邱言才將手中的筆放下,然後將剛剛書就的那張紙拿起來,輕輕一吹。

    崩崩崩!

    頓時,紙張上爆發出陣陣閃光,竟是思維的火花凝結成了實質,綻放光輝,在這光輝的照耀下,紙上的一枚枚方塊字也清晰許多,那字裡行間中似乎隱藏著某種奧理,有種難以琢磨的味道。

    不過,邱言並未在這方面耽誤多長時間,抬手一壓,就將這張紙放到了邊上的紙堆上,稍微整理之後,抬眼去看邱安。

    「你可是有什麼想問的?」

    邱安聞言,點頭之後也不客氣,像是一名求學的學生一樣問道:「不知老爺何故要照料那幾名道門弟子?就算不透過他們的手,那陰陽道與唐家之人,一樣會從兩字之中尋得人道之法,借鑑到神通之法上面,繼而讓邱學在仙道之中有所流傳吧。」

    「這也是一念之動,我被他們的言語,勾起了過往的一點回憶,當初我也曾與人同行,那人算是世家子弟,但資質不行,被族中當做外圍之人培養,後來為了族中嫡系血脈,不惜毀了自身根基,從那之後,在族中也算失勢,但後來又有際遇,東山再起。」

    簡單說了兩句,邱言話鋒一轉:「除此之外,那五人中的一人,與我今後也有一點緣分,等日後我權勢衰退之際,當有所用。」

    「原來是這樣,」邱安點點頭,而後又問,「只是老爺你如今師徒讓知行之法在三道之中流傳,不知用意何在?這源於人道的經義道理,便是流轉到仙道之上,被人學去,多數也會改頭換面,不留太多痕跡。」

    邱言面對詢問,笑著回道:「這就關係到另外的嘗試了,除了要聚集東華各方之力,使得大瑞境內的各個勢力利益均霑,從而達成統一戰線的基礎,日後也好聯合行事之外,我還有一點用意,就是要體會這人道上的另外一大關鍵之處。」

    「哦?」邱安聽到這裡,不由留心,「何處關鍵?老爺體查人道秩序變遷,書就人道典籍,難道還不是人道的關鍵?」

    「這是當世關鍵,」邱言說話的時候,緩緩起身,「在世之時,留名當世,有所作為,然後受萬人敬仰,體會氣運沉浮,又或鑽研經義,格物致知,領悟人道真諦,這只是人道的一個方面,而人道之重卻不單純只在眼前,還要有傳承所在,正是不斷的傳承,前人後人各有所司,方能鑄就這人道的精彩。」

    「傳承?」聽得此言,邱安先是皺眉,跟著恍然大悟。

    對面,邱言已經走了過來:「這傳承的關鍵,其實在於載體,人若是死後想要封神,一大途徑就是有萬民傳頌,這些民願往往會將其人事蹟給神格化、神聖化,而這些超凡的寄託匯聚過去,才能將一人生魂,生生推動到超凡層次,獲得神靈之力,可人道傳承則不同。」

    說話間,邱言轉頭看了一眼桌上的那疊紙張,繼續道:「人道傳承,記載在竹簡上、書本上,是真真切切有據可查的,更有那著作之人的署名,連青史上都要將之標註出來,容不得多少虛假,後人觀之,也不可能無所顧忌的自行想像,所以這種傳承中,秉承著的是一種實事求是的內容,其中或許隱藏某種力量,正是我需要探查清楚的。」

    邱安先是點頭,跟著搖頭道:「可是,老爺如今大好前程,就算不算其他,也不至於為了探究此事,安排後事吧?」

    「邱安你誤會了,」邱言也搖起頭來,「我只是有這個想法,並試著佈局,所求的不是眼前立刻施行,而是為百年身後之事計,至於眼下,這人道還有許多部分沒有參悟完善,至少我如今這朝廷重臣的身份,其價值還未搾取乾淨,又豈能輕易離去?再說了,這因果也還未真正釐清,尚需幾十年時間……」

    這樣說著,邱言走到一邊,竟那燈火吹熄,然後推門出去。

    月光灑落下來,照亮前路。

    邱安邁步跟上,口中則道:「我聽說老爺你在朝中的政敵,最近有些不擇手段了,似乎是想要從私德方面攻訐老爺你,甚至不惜炮烙冤案,想要加以誣告。」

    「權勢鬥爭,從來都不乾淨,更何況如今天罡地煞等雜亂氣運漸被平定,早就沒了讓他們渾水摸魚的機會,而我最近也正式接過了變法之旗,要從兵制改革,邁向財政改良,動了不少人的飯碗,他們豈能不急?」

    邱言臉上笑容漸漸收斂:「何況,知行之道的傳播,也威脅了不少人的利益,只是礙於約定,他們不能直接出手,自然要借刀殺人,從其他方面阻止學術傳播。」

    邱安恍然道:「原來如此,若是讓人敗壞了老爺你的私得,然後再將那邏輯弄亂,將學術成就和個人道德畫上等號,讓這世人覺得兩者乃是一回事,一損俱損,這樣就可以移花接木,避重就輕,即便學術上不是老爺你的對手,也可以靠著混淆視聽,來達成所願。」

    「話是如此,但既然為學,就不能將之束之高閣,必然要貫徹到日常的行為裡面,所以兩者有所聯繫,並不是可以引導邏輯上的聯繫……」

    邱言說著說著,停下了腳步。

    「只不過,判斷事情的好壞,需要的是參照物,一人救人,一人害人,讓旁人觀之,能很清楚的給予評價,這就是參照,而人道發展到如今,已經不需要具體的參照物了,世間本就存在著諸多標準、準繩,那些人要做的,其實是混淆了邏輯,然後玩弄標準,針對不同的事,運用不同的準繩罷了,其實這些事情,早有先兆,只是如今皇上病危,少了制約,才會露頭。」

    「那些人掌握有更多的人力、物力和財力,更是傳承多年,根深葉茂,真要是如此行事,老爺要如何應對?」

    邱言便道:「無他,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罷了。」

    話落,抬手一抓,那月光灑落下來,在一股文思的帶動下,在邱言的身前形成了一片江山社稷的虛影,其人之手捧著這片虛影,就像是執掌著乾坤。

    「皇帝病重,政敵蠢蠢欲動,看似危險,但也是我正式踏上人臣巔峰的鑰匙,執掌王朝社稷,體悟氣運長龍,正當其時!」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2-27 12:16
第一千九十八章 密室暗謀邱
       
    幾乎是在同時一見,於京城內城的另外一邊,一座古樸的府邸中,燈火通明,赫然是有人在擺開宴席,席間之人個個氣勢不凡,一看就都是大權在握的大臣。

    只不過,如今皇帝病重,雖然宮中並不宣揚,可這樣的消息早就傳的滿城風雨,大臣們各自都有打算,但在表面上,還是要顧忌一些的,越是位高權重之人,擺宴的時候,更不會鋪張浪費,往往還要打著匯聚一起,給皇帝祈福的幌子。

    此處正是如此,這擺宴的,乃是新近上任的吏部尚書顧引。

    吏部執掌官員陞遷、考核,其職權之重,對於百官而言難以言喻,甚至有時會被稱為天官,因為能夠決定官場前程。

    所以,歷任吏部尚書上任,都難免接到其餘大臣的拜帖,要過來與他相賀,在這大瑞朝幾乎成了定製,就算是皇帝病重,此事也沒有多少更改。

    是以這顧引也是依循舊例,在府中擺開家宴,招待了些許大臣。

    當然,這樣做依舊還是有風險的,畢竟是皇帝病重之時,只是這顧引之所以鋌而走險,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在於顧府的宴席其實是一場障眼法,是為了混淆皇家耳目,掩蓋真正的用意。

    和這個用意比起來,就算是被皇城司的探子藉機生事,也算不得什麼了。

    不過,人在官場,豈能不知趨勢,如今皇帝病重,而朝廷新任了吏部尚書,就算顧引有一點錯誤,在這個時候,也是不能真的將他如何拿辦的,因為這將影響到朝廷政局的穩定。

    正因明白這些,顧府的這場宴席。可以說是有恃無恐。

    而宴席真正的主角,如今並非在那席間,而是在顧府深處。

    「這個邱言,越發驕橫了,長此以往,那還得了!?」

    府中,正有人拍桌起身,憤而談及邱言。

    這是間頗為封閉的房間,牆壁四周密不透風,屋中坐著七八人。說話的那人相貌清瘦,身上有著一股凜然之氣,像是戲文中的那些精明強幹的忠臣一樣,說話的時候鏗鏘有力,而從他口中蹦出的名字,一旦配上惡狠狠的語氣,天生就給人一種奸佞之臣的味道。

    只不過,此時被這人提到的,乃是邱言。

    見到其人這幅模樣。就有一名年約四旬,面容英俊的男子說道:「蔡相何必這般激動,他邱慎之如今是仗著皇上與太子對他的看重,才敢在朝堂上為所欲為。甚至不將我等老臣放在眼中,可說句誅心的話,所謂主少國疑,當今聖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而太子年幼,這偌大江山豈能經得起折騰?到時自然是要請皇后與太后垂簾聽政的……」

    此人正是新任吏部尚書顧引,其人也是世家出身。其父在先皇之時也曾官至吏部尚書,只差一步就可入得政事堂,但卻因一次地方叛亂,處置不當,失了機會,從此仕途止步。

    如今他的兒子捲土重來,又豈會滿足於吏部尚書一職?

    至於被顧引勸慰的,則是當朝宰輔之一,分管御史台的蔡闕,如今都稱呼其人為蔡相,此人入了政事堂後,精氣神越發充沛,連帶著人的面相都有了些許變化,加上從前執掌御史台時養出的一身正氣,說出的話每每擲地有聲。

    至於他話中的含義,在場的幾人也都心中有數,甚至將之視為日後的倚仗,打算借此翻身,將邱言絆倒。

    值得一提的是,如今在場的幾人,除了吏部尚書顧引和宰輔蔡闕,還有另外一名宰輔許應一,餘下兩三人,同樣也是朝中眾臣,位列六部九卿,結合在一起的力量,可謂權傾一時。

    這樣的人輕易聚集在一起,皇城司等皇家耳目,豈能放心?就算是國法,都不會輕易允許。

    只能藉著這樣迎來送往的宴會做幌子,然後秘於一室交談,但時間不能長。

    今日他們齊聚一處,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劍指邱言。

    這話說來有些奇怪,按理說這樣一個組合,權傾天下不說,更是掌管方方面面,而邱言只是一個兵部尚書,縱然在天下而言也是位高權重,但放在整個朝堂上,所佔的權勢比例並不大,何故會引得眾人對他這般鄭重對待?

    原因就在於邱言回京之後,所做的諸多事情,從軍務入手,先是開闢新的三大營新軍,然後調動自己在蜀地劍南培養的嫡系人手,以新政為名,不斷擴張影響力。

    這事本也好辦,只要多上幾個摺子,搞出朝中群情激奮的樣子,縱然皇帝在還陽後性子堅定,有著自己的主見,有心要護著邱言,可也要考慮日貨朝堂的穩定和江山的安穩,不得不有所妥協。

    可偏偏國境不寧,那北疆幾大部族的反覆也還算了,連齊魯、河北等地的匪患也是風風火火的興起,正好給了邱言機會

    這大臣的奏章能讓皇帝妥協,卻不可能讓反賊伏誅,關鍵時刻,終究還是要出兵的,如此也就給了邱言持續掌權的機會。

    一來一回,邱言威勢日隆,再加上其人本就有皇帝特許,能入政事堂議事,更有一個定國侯的爵位在那支撐位格,論權勢一點都不比宰執差,一旦真正得名,立刻就能壓下其他宰執。

    這樣的威脅,許應一等人早就有所警覺,出於維護自身權勢的政|治本能,也是為了將邱言這樣的人物網羅並加以利用,在之前的一段時間裡,許應一等人運用了種種方法,想要將邱言的上升勢頭止住。

    雙方就像是對弈一般,你來我往,其中所隱藏的凶險,絲毫也不比明刀明槍的廝殺來的少。

    但掌握了諸多勢力和人脈許應一等人,雖然在一開始的時候佔據了上風,但隨後邱言卻後手頻發,連許應一等人內部的人員,都早有被滲透之人,在關鍵時刻反水,使得諸多努力功虧一簣,更是讓許應一等人的利益集團陷入劣勢,被邱言掌握了諸多可以稱為謀反的罪證,從而被拿捏住了七寸,不得不時時妥協。

    但這種被忍讓,終究還是有著極限的,許應一等人也一直在等待著反擊的機會。

    錘煉聽證,無疑就是他們的機會。

    皇帝護持邱言,對世家也很是警惕,早就被許應一等早就意識到了,但總不能將之推翻,可下一代皇帝對邱言表現的善意,則更讓他們擔憂,要知道,在這之前,他們買通了太子身邊的太監,更是對教授太子的老師施加影響,為的就是日後方便行事。

    但現在這條路眼看也有變化,於是他們的目標就轉而集中到了後宮上面。

    和皇帝、太子不同,後宮在大瑞是很難乾政的,但若是太子年幼,垂簾聽政的事情也曾發生,畢竟這項傳統,可以直接追溯到中古列國時期。

    正因為年代久遠,所以早有定製,大瑞太祖當年雖總結前朝教訓,對此很是警惕,但日後發展不以人之意志為轉移,主少國疑之時,朝堂若無人坐鎮,總歸是難以安穩的。

    說到底,這錘煉之人其實就是朝廷上的百官,推舉出來的招牌,讓他們的政策師出有名,佔據大義。

    但即便如此,這一切依舊還要等待當今皇帝真正歸天之後,才能施行起來。

    按理說,那皇后、太后未必都是大戶人家出身,多數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兒,但只要成了皇后,位格提升,自然能夠聚勢,生生將自家的位格推動上去,最終踏上世家行列。

    所以,太后、皇后幾乎是世家大族的天然盟友,利益相關。

    許應一聽著眾人說及邱言的囂張行徑,也是心有慼慼焉,最後道:「這邱言不光在朝堂上為所欲為,還想要爭奪人道學說的正統,未免太過不知天高地厚了,下面的人已經查明,他當年在未中舉人之前,也有污點可以借用,而後遷居左渠村等地,似乎和妖魔還有勾結,只要這一點坐實了,就可作為突破口。」

    「不錯,這也不是搆陷他,而是用事實去批駁他!而且,這些小事也不可能真的絆倒他,但卻是一個開始!」蔡闕也點點頭。

    「另外,」許應一沉吟了一下,終於還是說了出來,「我聽太后的意思,是有心讓一位王爺來監國的,這件事我們也可以商談一番,畢竟太子太過年幼,而太后、皇后對治國終究不甚熟悉……」

    這話一說,房間裡的氣氛登時變化。

    太后、皇后錘煉與親王監國在性質上截然不同,前者只是暫時為之,而後者因為血脈關係,很容易引發後續的連鎖反應,一直以來都被群臣所警惕。

    只是今日不同往日,新黨的崛起、邱言的出現,逼得世家大族的利益不斷受損,這種時候,他們的首要任務變成了維護自家的利益,大瑞的安穩反倒要放到後面。

    「這事,還是從長計議吧。」顧引眉頭一皺,「這次晚宴時間不宜過長,與會中人必有皇家耳目,離席太久,太著痕跡。」

    許應一深深看了顧引一眼,然後點頭道:「也好,先說到這,接下來諸位便各自把握吧,務求一擊致命!」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2-27 12:17
第一千九十九章 朝中毒
       
    三日之後,早朝時分。

    文武百官有如往常一樣,走在金鑾殿前的廣場上,相互問候,彼此交談,說些有時事有關、或者自家之事。

    只是這氣氛上卻顯得凝重許多,到底都是官場之人,消息靈通,也善於去捕捉和看風向,在這次朝會開始之前,就已經注意到局勢變化了。

    如今的大瑞,表面看起來開疆拓土,萬國來朝,可謂風光一時,時人已經有「中興」之說,算是給李坤有了定性,但實際上,在這繁華表面之下,卻暗潮洶湧,幾大勢力集團相互傾軋,彼此之間的敵意濃郁到路人可聞。

    只是,隨著皇帝病重,連幾次朝會都是開到一半就匆匆結束,讓與會之人都意識到皇帝大限將至,各自動起心思,使得整個朝堂的勢力消長有了變化。

    最直接的一點,就是原本被壓制的舊黨、守舊一派,又有了復興的跡象,再加上那新黨在最近時間裡,也時常被皇帝敲打,勢力的擴張也有了停滯,乃至萎縮的徵兆。

    而孟青賓等中間派別,在這種時候想要獨善其身已然困難,開始被兩方共同打壓,只是這種打壓不是要樹敵,而是逼迫他盡快站隊。

    眼看著,諸方都將目光集中過來,就等著一件事的發生,然後風雲變化了。

    但在這股風暴中,卻有一個中流砥柱一般的人物橫在中間,無論是新黨還是舊黨,都繞不開他,此人正是邱言。

    相對於新黨,邱言與舊黨之間的矛盾,也逐漸激化,這主要是舊黨之前想要將他收服的緣故,而新黨對邱言的主張同樣有著牴觸。同時,因為新黨新學正在流傳,正好與那知行之道的發展衝突,從這個層面來看,新黨同樣不是邱言的盟友。

    「聽說今日,許相等人或許會發難。」

    「能否發難尚在其次,倒是皇上的身子才是關鍵,我聽說三天前,皇上又一次昏厥了。」

    「因為皇上的龍體,這早朝最近許久不開。就算是開也是匆匆結束,也不知今日召開,是否會有特別用意。」

    「這事咱們最好還是先靜觀其變,待局勢明朗了,在決定如何行事。」

    「正是此理,聽說新黨那邊,也隱隱要有動作,不知會拿出什麼決議出來……」

    ……

    這一聲聲的議論,昭示著這次朝會的不同尋常。但意識到這一點的百官,卻都儘量壓著心中念頭,如同往常一樣入殿。

    金鑾殿上的景緻依舊,但氣氛卻與從前大有不同。當初北伐得勝、白蓮平定的時候,朝堂上下,無論是主和主戰都是意氣風發,與有榮焉。

    可現在。卻是人人謹守話語,不多說一句。

    與正常的流程不同,百官就位之後。過了好久,才有皇帝出來,步履緩慢,走到龍椅跟前,還要旁人攙扶,才能就坐。

    百官對此倒也不感到意外,這皇帝病重垂危的消息,根本不是秘密,最初的時候,李坤為了保持朝政穩定,還有心隱瞞,強忍著冰桶,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端坐於龍椅之上。

    只是當時他那慘白的面色,還是讓群臣暗自嘀咕,之後過了不久,再一次朝會上,李坤當眾昏迷,自己病重的消息終究暴露出來,還是紙包不住火。

    隨後的早朝,也就變得不再固定,時斷時續,但隨著皇帝病情惡化,原本在檯面下的一些事情,也逐漸浮到檯面上,積蓄壓力,宛如暴風雨前的短暫平靜。

    費了些功夫,李坤坐定龍椅,抬眼一看,也注意到金鑾殿上的詭異氣氛,但卻未表示什麼,只是問道:「朕因病症,有些日子沒有坐朝,但國朝政事卻不見混亂,全賴祝卿家之功。」

    群臣聞言,連呼不敢居功,推說是李坤鴻運齊天,惠澤天下,又讓他保重龍體,早日康健。

    李坤也不多說什麼,只是笑了笑,知道都是客套之言,隨後又問道:「眾卿家可有事要奏?」

    以他如今的身體狀態,不宜久坐一處,這些群臣也都知曉,便不拖泥帶水,就有幾名大臣出列,說了些大致的局面,又有武將出班,將平定天罡地煞叛亂的事情說了說。

    「你天罡地煞的賊首,有意接受招安,只是還有些許條件。」

    這也是軍中剛剛得到的消息,按理說要交給兵部的,但如今大軍在外,兵家消息自然有所流通,也算不得越權。

    「如此說來,那天罡地煞群賊願意接受招安?」李坤聽了也感意外,「這是好事,如今四邊皆平,正是安穩之時,當讓百姓承太平,結果這幾路反賊卻逆天而行,趁機舉起反旗,擾亂了社稷安危,但若是原因接受朝廷招安,這災禍也就立刻平定。」

    李坤說了幾句,精神反倒顯得不錯,興許是這個消息不錯的關係。

    以李坤的高度和眼界,自然知道,突進的大瑞可以說是今非昔比,雖然變法之事還未完結,也激起了黨爭的苗頭,不利於後世,但就眼下來說,這變法的紅利正在不斷湧現,又有邱言的兵制改革,軍隊的戰鬥力提升許多。

    這四邊之戰接連獲勝,對整個國家的精神都是一種振奮和洗滌,可以說是真正的中興之世,在這種局面下,還要舉起反旗,其實就是害怕日後沒有機會了,但大瑞大勢已成,那天罡地煞之類的賊軍便有螳臂擋車之相,被平定只是早晚的事,但能在自己生前就將之解決,還是不錯的選擇的,能讓他的功績在增加幾分

    越是到了這種時候,人對於其他方面的需求不斷的消減,可對身後名的追求,卻越發強烈許多。

    不過,這種強烈的念頭,並未影響到李坤的判斷和觀察力,他注意到那稟報消息的武將,在神態上有些不對,便明白了幾分,遂追問道:「可是那些賊人還有什麼要求?」

    「皇上聖明,」那武將讚了一句,跟著才道,「賊人前些日子攻城略地,但新軍一到,立時節節敗退,隨後就撕掉偽裝,將那沿途百姓當做擋箭牌,如今已經不知多少百姓淪入他們手中,被用來要挾,是以新軍的三位將軍也有顧忌,放緩了攻勢。」

    「拿百姓要挾?」李坤眼中閃過一點寒芒,然後點頭道,「這麼說來,賊人也知大勢已去,這是挾著朕的子民,要來要挾,他們有什麼條件?」

    武將便繼續道:「那賊人的要求,是希望能免去過往罪責,然後朝廷要派出一名有份量的大臣過去,與他們交涉,否則不足以取信於人,另外那大臣的人選,他們也有要求,說是讓……」

    不過,他的話尚未說完,就被皇帝打斷了。

    「這些賊人居然敢有這麼多要求!」李坤露出一絲怒色,「莫非他們以為朕會對他們予取予求?莫非不知我大瑞如今國勢?難道朝廷會如那賊寇一樣出爾反爾?」

    如今的李坤,雖然人是重兵,甚至命不久矣,但坐於龍椅之上這麼些年,養氣蓄勢,現在更有諸多功績支撐位格,這般動怒,整個大殿都感到一股雷霆陣勢

    這其中也有那王朝氣運、皇城龍氣的作用。

    「陛下……」這個時候,身處百官前列的許應一突然出列,「臣聽說那新軍在齊魯殺戮過重,幾乎不收俘虜,才逼得賊人草木皆兵,難免疑神疑鬼,再說那天罡地煞賊名頭雖響,但終究是居於山林草莽,能見過多少世面,有所擔憂在所難免。」

    其人話音落下,又有蔡闕出列道:「皇上,如今天下各處太平,盛世之相隱現,唯獨這齊魯與河北之地還有零星賊寇,殃及了其地百姓,也有損聖上之名,若能迅速平定,而不造太多殺孽,則可成就美名。」

    蔡闕的話,扣住了一個「名」字,自然是抓住了皇帝如今的心思。

    李坤固然氣勢日盛,但眼下所求的無非一個聖明君王的身後名,聽了這話,心裡的怒氣雖未停歇,但卻能繼續聽下去了。

    「賊人說了要讓什麼大臣過去麼?若真能免去一場兵災,倒也算是一樁美談。」話雖如此,但李坤的臉上卻不見多少喜色。

    那武將始終注意著李坤的目光,見皇帝再次看來,立時繼續道:「賊人提出的大臣人選,正是定國侯。」

    「邱卿?」

    李坤聞言一愣。

    這滿朝文武不少人也露出意外之色,跟著就朝著邱言所在之處看去。

    「正是如此,」武將將名字吐出來,也不去看邱言,只是低著頭繼續道,「那賊人說是敬佩定國侯的文章與戰功,信得過定國侯,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不放心,遂有此議!」

    此言一出,這殿中的不少文武官員都是心裡一動,暗道厲害。

    「好傢伙,這招真是毒辣!這是要將邱言架在火上烤啊,而且偏偏還挑了這麼一個時候……」這樣想著,這百官的視線在邱言與那出列的許應一、蔡闕身上來回掃視,猜測著裡面的深意。

    倒是當事人邱言,倒是一語不發的立於原處,好似事不關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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