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道果 作者:戰袍沒洗(戰袍染血) (已完成)

 
Skanda.Wei.Tuo 2014-4-9 11:08:0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06 1142716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22 17:05
第一百四十章 卦由心生

「這八個古篆,應該是聖賢留下的遺澤,蘊含著文史氣息,若能得到,立刻就能在地魂中,再凝出一卷聖賢手稿,分身的安全便更有保障。就算是神靈本尊,若能研究一番,說不定也能總結出一些東西,對法職法域有很大好處!」

念頭落下,邱言的心底登時爆發出強烈渴望!

古篆,不知從何時開始發出了召喚之聲,深入到邱言心中,立刻讓他生出種嚮往、憧憬的念頭。

念頭之強烈,幾乎灼燒心神。

心中暗道不對,邱言心念轉動,神池中泛起點點水花,出現了一座書架。

子部書架。

稍微清明了一些,他便注意到周圍的光芒漸漸暗淡,將遮蔽其中的四道身影展『露』出來。

銀孝娥、董太師、黑沼老祖和一顆猩紅內丹依次浮現,看他們各自的反應,也是剛剛才察覺到其他人。

連同邱言在內,四尊神祇、一顆妖丹,深處濛濛白光之中,沉浮不定。他們彼此敵對,剛剛還大打出手,現在被書聲與白光安撫、鎮壓,只能勉強轉念,無法出手。

眾人中央,正是八字古篆,不斷釋放出召喚氣息,牽動人心。

董太師身邊鬼魂陰氣都被鎮壓,難以擴展,卻依舊濃郁雄厚,充斥一方,他的一雙眼睛通紅如血,死死盯著八字古篆,『露』出勢在必得的氣勢!

距離董太師不遠的地方,懸著一顆猩紅丹丸,這是煉魄境之上的修士在熔煉七魄之後成就的道胎,道家稱金丹,妖類則叫做妖丹。

這顆妖丹上有著幾道裂縫,周圍圍繞三團光輝,一道生魂纏繞其上,魂中有林。林中坐人,正是那施間慧。

她的命修境界,赫然已達地魂。

連綿的地火紅芒,令施間慧的妖身四分五裂,只餘妖丹,此刻,丹上裂縫不時滲出火光,丹體震顫,好似隨時都會崩潰,若非有書聲和白光鎮壓。恐怕已然惡化。

施間慧自然清楚這點,妖丹上恨意情緒雖然濃烈如火,卻生生忍住,感知鎖定在八字古篆上,整個人散發出歇斯底里、不擇手段也要得到的意境。

黑沼老祖位於妖丹之前,他的身子本有大半都被打碎,現在緩過勁來,神力流轉,損傷的部分重新長出。

這位沼人神祇。同樣關注著八字古篆,卻顯得有些患得患失,情緒變幻,一時意念堅定。彷彿不達目的決不罷休,一時間卻又小心翼翼,好像心有顧忌,感知時刻在妖丹與八字古篆間來回往復。

銀孝娥。可以說是在場眾人中,情緒最平緩的一人,她看著八字古篆。雖也『露』出憧憬,但更多地卻是謹慎、忌憚,身上的殺伐氣息升騰起來,眼中有種居安思危的味道,彷彿是記憶力的某個場景重現。

一時間,五道身影,五種氣息,各自變幻,氣氛漸漸凝重,有種山雨欲來的味道。

就在這時,邱言的心頭忽然一跳,神池底下的黑洞中,一道一道語句流轉過來,擴散開一段意境,勸學省身,頓時讓邱言浮躁的心靈踏實下來,灼燒的神智恢復清明。

隨著心境這麼一清,立刻就讓他察覺到了問題所在,目光一掃,注意到周圍幾人的神情都有些許變化,散發出來的情緒波動也有異常,明顯都沉浸到了某種情緒中。

「在場的幾人,不是神靈,就是大妖,現在一個個卻都心神被奪,我若不是有聖賢手稿鎮壓心神,恐怕也要著道,這裡面的變化值得深思,那留下遺澤的聖賢……」

邱言還在想著,忽的身前一閃,便多了一根結繩。

「嗯?」見到這根結繩,邱言回過神來,從繩子中捕捉到淡淡的因果波動,跟著遊目四顧,注意到在場的其他四道身影面前,也都懸著一根結繩。

立刻的,一個字從邱言心底蹦了出來——

爻!

爻(yáo),這個字的本義,指的就是上古之民用來記事、記時的結繩,字體本身就表現出了交錯、變化之意,後來人王演卦,便將之融入其中。

便如眼前的離卦,表火,就能以六爻解卦,每爻都有各自含義,結合火理,闡釋不同命運、氣運。

邱言看著面前的結繩,卻沒有輕舉妄動,而是靜觀其變。

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咆哮——

「不可能!本座不可能犯錯!」

咆哮出聲的,赫然便是威嚴不凡的董太師。

邱言注意到,董太師身前的那根結繩,已經被他一把抓住!

跟著,結繩潰散,化為一行字跡——

離卦初九:履錯然,敬之,無咎。

這段話的含義,神祇只要感知籠罩,就能辨識出來。

「因急於求成而出現差錯,但後來又謹慎行事,因而沒有沾染禍端。」

這是一句爻辭,用來解釋卜卦含義。

但感知這爻辭之意,董太師的氣息卻狂『亂』起來,此刻,這位老者的眼神顯得有些『迷』離,眾多景像在他的雙眼中流轉變化。

「居然說本座領悟的幽冥之道是錯的!這怎麼可能!這是天地之理,為了領悟這一道理,本座……」

見到這一幕,其他人都是心頭一凜。

「聖賢遺澤竟被這麼突兀的觸動,展『露』出來……」

施間慧的妖丹跟前,同樣懸著一根結繩,但妖丹一轉,卻想繞過結繩,直奔八字古篆。

這一動,立刻就讓結繩撲了過來。

見狀,妖丹連忙停駐,周圍生魂與三枚符篆釋放出來一陣安定念頭。這一番動作,令那根結繩停了下來,二者重新對峙,只是施間慧到底不忿,妖丹中傳出一道意念,直入黑沼老祖心中。

「黑沼!你來試一試身前結繩的虛實!」

她的這股意念沒有半點遮掩,波動散發開來,其他幾人亦能清楚明了裡面的含義。

形似少年的黑沼老祖面『色』一變。朝妖丹的方向看去一眼,略顯遲疑。

「怎麼了?速速行動,不得有誤!」妖丹傳念催促。

嘆息了一聲,黑沼老祖抬手一抓,將身前結繩抓在手裡。

頓時,結繩潰散,化為一段爻辭——

離卦九四:突如其來如,焚如,死如,棄如。

一見此卦。黑沼老祖的面『色』倏地一片蒼白,急急轉頭朝那顆妖丹看了過去。

神靈通玄,爻辭一看便知,這離卦九四,解開來說,就是因為意外之事,心中有了激烈的渴望,隨後卻又激情褪去,最後落得被人拋棄、丟棄的下場。

這等卦意。落在黑沼老祖心中,聯想到發生的事情,立刻驚疑不定,有了不祥之感。

「故弄玄虛!」妖丹中再傳意念。似是為了讓黑沼老祖寬心,而後就見那丹一轉,化為紅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掠過結繩。徑直衝向八字古篆!

「這半截圖騰柱本來已經落入我手,聖賢古篆本就是我的東西!結果卻因意外,展『露』在所有人面前!如何能夠干休!這遺澤。除我之外,其他人如何能得?」

濃濃的不甘念頭,充斥在妖丹之中,令其越發迅疾,眼看著就要撞上古篆,實現心願,但旋即視野模糊起來,等回過神來,八字古篆與自己之間的距離竟是拉遠了。

「嗯?這幾個字果然非同尋常,還知道逃避躲閃,嗯?不對!」

感知擴展,妖丹這才發現,哪裡是八字逃離,分明是自己又回到了先前所在之地。

「怎麼回事!我自己回來了?」

心頭一驚,妖丹突然先想起一事。

「那根結繩怎的不見了?」

擋在路上的那根結繩確實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爻辭——

離卦九三:日昃之離,不鼓缶而歌,則大耋之嗟,凶。

一個「凶」字,足以點題,說的是人如夕陽,若不能安度、從容,最後難免就要成悲劇。

大耋指的是年老,亦能引申為最後。

「什麼東西!胡言『亂』語!」

見到這麼一行字,妖丹登時尖叫,情緒亢奮、失常,狂『亂』起來,然後四處飛舞,想要衝擊出去。

可在他人的眼中,妖丹始終被困一處,難以動彈,所謂飛舞不過幻覺,在場眾人都被書聲與白光鎮壓著,最多只能動念、傳念,哪能隨意行動?

只是先前的景象,卻都已經被邱言收入眼中。

「觸碰了結繩之後,會得一行爻辭,將各自的命運呈現出來,甚至加以『操』縱……」

想到到了這些,便是邱言難免生出怪異之感,心底隱隱發寒,感受到一股冥冥之力的存在,他忽的轉頭看向身旁。

身邊,銀孝娥似乎是被一股情緒左右,正抬手輕觸身前結繩,那繩一震,迅速崩解,化為一行爻辭,為離卦六五:出涕沱若,慼嗟若,吉。

這是個吉卦,說的是人小心翼翼、居安思危,心思細膩到了這種程度,總歸會帶來吉利。

看完這行字,邱言抬眼再看銀孝娥的時候,發現後者已經恢復如常,也看了過來,隨後傳過來一道意念——

「今次來這遺蛻之地,雖未得異寶,但得你之助,引領廉溪,有了不少的感悟,足以讓我達成此行目的,可謂圓滿,此恩我記在心裡,如若有緣,便會報答。」

這道意念中,充滿了離別之意,邱言聽了之後,聯想爻辭,心裡就有了明悟,點頭回應,跟著,就見銀孝娥的身影逐漸變淡,最終消失在濛濛白光之中。

看著那片空白之處,邱言嘆息了一聲。

「也許不是離卦『操』縱命運,卦由心生……」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22 17:17
第一百四十一章 把妖丹給氣碎了!

  銀孝娥的身影淡化、消失,這番變故,當然逃不過其他幾人的注意。

    「嗯?」

    頓時,無論是董太師,還是黑沼老祖,連同那顆妖丹都將感知延伸過來,縱橫反覆,想要尋找端倪,最後卻是一無所獲。

    銀孝娥的身影、氣息、情緒波動,半點都沒有留下來。

    「怎麼回事?她去了哪裡?氣息全無!」

    一時間,疑問在幾人的心中升起。

    「莫非……」

    董太師畢竟曾是一方大儒,現在雖走了超凡之道,但記憶尚在,見到這一幕,想到方才種種,頓時有所明悟。

    「本座懂了,明白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離卦六爻,在此的人、神、妖,都應了一爻,餘下的兩個,一個是六二大吉,代表吉利;另外一個則是上九無咎,指沒有災禍。」

    想到這裡,他目光一轉,視線落到了邱言身上。

    「如今只有一神尚未展開爻辭,本座倒要看一看,你是哪一個,如果是無咎卦,那麼可能沒有太大變故,若是吉卦,恐怕……」想到這裡,他微微眯起眼睛,眼底閃過思索的神態。

    同樣的想法,也出現在邱言的心裡,只不過,自家知自家事,回憶了一番自己的所為,邱言已然猜到了面前的這根結繩,代表著的是哪個爻辭了。

    「離卦上九,王用出征,用嘉折首,獲匪其醜,無咎。這一卦說的是出兵攻伐,獎賞不將、斬殺敵酋,做的恰到好處,就沒有災禍,不好不壞。獎懲得當,便是善待自己之人,引領廉溪部勉強能算得上,至於屠滅敵人,方才也已做了,這麼一來,十有就是應了離卦上九。」

    心裡的想法漸漸清晰,邱言立刻就意識到將要面臨的選擇。

    「拿了這一卦,最好的情況,不過就是如都城隍那樣,無聲的離開此地,只是……」

    想著想著,他轉頭看向不遠處的八字古篆,視線掃過八字,將裡面的含義在腦子裡轉了一下,忽的靈光一閃。

    「人火曰火,天火曰災。人火、天火、災難……」

    他的心裡突然閃過幾個畫面,一個是廉溪部諸人圍在篝火旁翩翩起舞的景象,接著畫面一轉,又變成了濃烈的地火,地火沸騰,縱橫焚燒,便是大妖一樣承受不起。

    想到這裡,邱言眼中一亮,生出茅塞頓開的感覺,接著竟是凌空盤膝,張嘴一吐,一道殘簡便落在了剛剛恢復如初的手上。

    隨後,便見他抬手一揮,殘簡就鋪展開來,飛出一枚一枚的虛幻文字,也是篆體,排列成聖賢文章。

    這文章一飛出來,凌空旋轉,旁邊的結繩竟是毫無反應,不做阻攔,看的董太師等人愕然不已,但還不等幾人反應過來,這篇文章便似一道匹練一樣,飛騰出去,連帶著潛藏其中的念頭也順利繞過結繩,徑直抵達八字古篆!

    「怎麼回事?我剛才運用各種手法,都難以繞過面前結繩,只要一動,結繩就會生出反應,終究還是著了道,怎麼這抿元小神,竟有手段不驚動結繩?」

    看到這一幕,纏繞妖丹的施間慧生魂流l出驚訝情緒,生魂因著驚訝,隱約膨脹,變化出一張虛幻面孔,雙半虛半實的眼睛,死死盯著八字古篆與旁邊文章。

    「是了,這只是暫時的,接下來,他就會如我一般,在不知不覺間,觸動結繩,顯化命運……」

    施間慧正自想著,突然,八字古篆一陣震動,居然隱約與飛來的文章生出共鳴,那文章裡面飛出一道念頭,緊接著,念頭炸裂!

    嘩啦!

    破碎的念頭中,有關邱言對篝火、灶火的領悟,以及他對地火、雷火的瞭解,就這麼毫無阻礙的顯化出來,波及八字古篆!

    下一刻,八個字震顫起來,一個稚嫩如孩童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

    「還有這種法子?老頭當初可沒提到過啊。真是稀奇,雖不是元吉之卦,但到底是觸動了天人之火的感悟……」

    這話還未落下,八字古篆通體一顫,八個字依次流轉,最後都朝邱言飛了過去!

    「怎麼回事!」

    這事一出,不要說纏繞妖丹之上的施間慧之魂,便是黑沼老祖也是l出驚容,對比之下,反而是董太師還算平靜,只是面色卻越發沉重,看向邱言的目光中,既有著不甘、妒忌,亦夾雜著欣賞與熱切。

    「復國大業需要積累,但更需要人才,至寶固然珍貴,可人才更是難得,我之前小看了這尊神祇,但亡羊補牢為時未晚,他現在品階不高,只要我展l誠意,就有可能打動他,到時候……嗯?」

    他還在想著,忽然感到心頭一鬆,整個身軀好似升騰了起來,視野中的白光越發濃郁。

    心頭泛起明悟,這位前朝太師朝著邱言看了一眼,跟著面前的景色便有了變化,不再是濛濛白光,而是一片山林、沼澤。

    ………………

    「那個中原的前朝太師也消失了?」

    注意到了董太師的消失,黑沼老祖微微眯起眼睛,眼縫中閃爍著驚疑,他有心要提醒施間慧,但等感知籠罩過去,這才發現,此刻的施間慧竟彷彿化身成了一團烈火!

    燃燒!

    施間慧的生魂,竟然隱隱燃燒,生魂構成的虛幻面孔更是扭曲變形!

    她看著八字古篆飛抵邱言身旁,徘徊旋轉,心中的憤恨與怒意,若能化為滔天巨浪,怕是可以將大片森林吞沒!

    掙扎!

    妖丹奮力掙扎,想要衝出白光鎮壓,搶奪八字古篆,但注定只是徒勞,便是想驅動武道意志,亦難以做到,妖丹內的真元沸騰、鼓脹,卻無法宣洩,反倒將整顆丹丸都激盪的劇烈顫抖。

    至於三團神力光輝,更被白光死死壓住,動彈不得!

    「這聖賢遺澤本是我的,為何現在會變成這般境地?他不過抿元一小神……」

    回想自己此來遺蛻之地,本是勢在必得,一開始的時候,一切都在掌握,但卻因著邱言的出現,使得整個計劃功虧一簣!

    不僅如此,他施間慧的轉世人身、隔世妖身,竟是接連毀在對方手上,連命修根基,苦修七百年才成就的道胎妖丹,都生出裂縫,有了崩潰跡象!

    現在,費盡心機想要得到的聖賢遺澤,眼看著也要落入對方手中。

    施間慧想到此處之時,正好看到邱言抬手一抓,將那八字古篆抓在了手裡!

    「不!」

    妖丹中猛的傳出一聲尖叫!

    人身毀,妖身滅,妖丹裂,到了最後,聖賢遺澤竟也落入了邱言掌握,心頭的怨氣、怒氣,再也難以平復!

    啪!

    一聲脆響,怒火激盪之下,妖丹竟是生生破碎了!

    一下子就成了幾塊,猩紅真元從中噴湧而出,若非白光鎮壓,怕是要波及四周。

    看到這種情況,那黑沼老祖瞪大了眼睛。

    堂堂通山大王,竟把個妖丹給生生氣碎了!

    不止如此,在施間慧的魂內,凝為森林的地魂也燃燒起來,一道陰影不知何時侵入魂中,釋放著濃郁的負面情緒,這些情緒都化作心火,灼燒地魂!

    「啊!!!」

    慘叫聲起,燃燒的地魂、破碎的妖丹,就這麼慢慢的被濛濛白光吞沒,很快沒了蹤影。

    一見此景,黑沼老祖先是一愣,跟著嘆息一聲,身上滄桑氣息越發濃郁,最後搖搖頭,竟也緩緩消散,沒入白光。

    在這整個過程裡,邱言都在冷冷盯視著那顆妖丹,直到其消失在白光中,才緩緩收回。

    這時,稚嫩的聲音從他手中傳了出來——

    「可憐吶,好好的一顆妖丹,卻讓自己給氣炸了,幾百年的修為都做了無用功,而且生魂燃火,心魔深種,怕是要落個性命不保。」

    聽到這話,邱言低下頭,看向手中。

    八字古篆,此刻正如流水般在他手中流轉,剛才的那句話,赫然就是從中發出的。

    邱言眯起眼睛,忽的開口:「聽你這話,想要成丹似乎格外艱難,竟要以百年來計,不知此番炸裂,那妖魔還能活上幾日?」

    「妖丹乃是道胎,容納精血氣魄,渾圓一體,才有問道長生的資格,照那群牛鼻子的說法,『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是逍遙之始,不過,妖類與人不同,功法不多,進階艱難,想要練成妖丹,要比人多費幾倍的功夫,不然的話,幹嘛辛辛苦苦修成人形?至於剛才那妖怪……」

    這段話從古篆中傳出,入邱言之耳。

    「哎?不對!」

    突然,那稚嫩之聲叫了一聲,頓了頓,然後話鋒一轉:「你這神祇,好不狡猾,竟敢套我的話!我這番話,雖不是什麼秘辛,但按著當初佔據此地的牛鼻子的說法,那也是道門傳承的一部分,況且我本就身份不凡,堪稱一字千金,一下子給你說了這麼多,怎麼著也值萬兩黃金了,快快給錢!」

    聽了這些,邱言既不奇怪,也不惱怒,只是道:「既然如此,你總該亮明身份,現出身形,不然未免有欺瞞之嫌。」

    他這話一落,就聽稚嫩話音說道:「現出身形?我這不就在你手裡麼?」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23 12:47
第一百四十二章 字亦成精,語出驚人

「在我手裡?」

    邱言一愣,而後心生靈光,一低頭,目光落在那八字古篆上面。

    這八個字宛如游魚,正在掌心和手邊流轉、徘徊。

    「莫非……真是我手上的這幾個字?」心中驚奇,邱言轉過念來,「難道說,你是文字成精?字也能成精?」

    「山林土石都能成精,畫皮燈籠皆可為妖,為何字就不能?」八字古篆聽了邱言之語,顯得有些不高興,竟說出了一番道理來,「再說,我本是老頭子來到這方靈地,對天火人火生出了感悟,這才下筆寫的一行字,這等感悟,經歷時間沉澱,就算成了精,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這番反問,讓邱言生出了些許感悟,不由點頭,接著卻抓住對方話中幾處,出言詢問。

    「嘿?你問靈地之義?想知道老頭子的身份?」聽了邱言的問題,八字古篆的話中lù出明顯笑意,「可以!但像我所說的那樣,想知道答案,就要先拿出千金。」

    邱言聽了,微微皺眉,眼底閃過一絲寒芒:「能一筆而令字成精,寫下你的那位聖賢,當得上一字千金,不只千金,堪稱無價,但這並非你的成就,你不願說,我自不會問詢。」

    似是感應到了什麼,八字古篆收斂笑意,接著道:「字成之rì,我尚無靈智,有些事情知道的並不清楚,不過,你能觸動我,用的是取巧的法子,我出言刁難也算應該,換成牛鼻子的說法,這就是考驗,你必須心誠,心甘情願的任我擺佈才對!」

    邱言聽了這些,也不多說,手上用勁,神力沸騰,用力一捏,看樣子,竟是要將古篆給整個的捏碎!

    「慢著!慢著!」古篆一動,從容脫身出來,「我雖只是行字,但論堅固,也不是一個五品神祇能夠毀壞的,不過看你的樣子,若是交纏下去,反為不美,既然這樣……」

    說話聲中,就見白光中央飛來一個符號,正是那副離卦。

    就聽八字古篆道:「你因取巧,不得傳承,不過畢竟對天火人火有了些認識,照老頭子當年的意思,這副卦可以贈你。」

    它見邱言似乎顯得有些不以為然,便補充說道:「不要以為這只是幾根結繩,這些結繩是上古先民留下來的,結成的卦,其威力你剛才不也看到了?」

    看著懸浮身前的離卦,邱言眼中閃過精光,卻不動聲色的搖頭道:「此卦威力也不見得如何,除了那隻老妖,並未在其他人身上顯lù出太過驚人的力量。便是老妖,也是妖體被毀、妖丹開裂之後,才讓爻辭迷惑,最終心火自殘。」

    「什麼!」八字古篆猛的提高了音量,它的聲音本就稚嫩,這麼一提高,立刻就成了尖叫,「你竟然看不起這道離卦,你是神靈,法職與火有關,若得了這幅離卦,不說自身如何,萬千信民先就能得好處,信者運宏,明者知命,和其他神靈的差距,直接就拉開了!」

    「是否靈驗,還要試一試才能知道,」邱言說著,抬手一抓,手上多了卷殘簡,殘簡一卷,便將那副離卦收入,接著才道,「至於其他……」

    八字古篆這時候突然說道:「是了,原來如此,你方才並未觸碰結繩,因而不知離卦威力,難怪會心生懷疑。」

    它似乎是竭力想要辯駁一番。

    「不過,縱然自己未曾親身體會,但畢竟見了他人模樣,那隻鳥妖先不去說,單單是那個董太師,你該知道,他在這部落坐鎮多年,自以為領悟了天地之理,能構建冥域,整日裡不可一世,但被離卦一照,立刻就原形畢露,知道走了百年歧路。」

    「百年歧路?」邱言聞言,皺起眉來,「莫非他所說的話是錯的,根本沒什麼天地之理?上古神靈?」

    「他說的話倒是不錯,」不知不覺之間,八字古篆便落入了邱言的節奏裡面,「天地之理自是有的,只不過,他領悟的只是這片靈地的天地之理,而不是外面的,他現在人已經出去了,應該很快就會發現其中差別,估計會是件趣事,可惜不能親眼目睹。」說到最後,它的話中流露出些許遺憾和幸災樂禍的味道。

    聽到這些,邱言心中一動,聯想到自身。

    「靈地指的應該就是遺蛻之地了,莫非這裡的天地之理與外界不同?那我與都城隍領悟的心得,是否也是白費力氣?」

    「你在這裡領悟與火有關之理,決然沒有問題,便是出去了,一樣能夠運用,不過外面的地火可就不會這般常見了,」八字古篆居然看出了邱言的心思,又或是想展露自身見識,出言指點,「至於那尊女神,同樣不必擔憂,征伐殺戮是不分內外的,無論在哪個靈地、哪處洞天,就算是橫跨部洲,也不會有變化。」

    只是一句話,八字古篆又透露了不少信息,但邱言並未刻意詢問,只是順著話往下講,一尊神、一行字,就這麼漫談起來,過了好一會兒,八字古篆才回過神來。

    「不對!不對!我方才說了,回答一個問題,要收千金,可是這麼一會兒,你問了這麼多,我也都給了回答,卻一個籽兒都沒收到,你這人太狡詐了!和那老頭兒一樣!」

    邱言毫不理會對方的抗議,只是道:「若是沒事了,我便告辭了。」

    「你想出去?」八字古篆愣了一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差點給忘了,雖說你是取巧,但畢竟算有了資格,想要離去,就須得經過那一步。」

    聽到這話,邱言拿眼看向八字古篆,他的身軀還被白光鎮壓著,不能隨意行動,想要告辭就須得對方出手,若非能感受到白光中的平和心境,知道是聖賢遺澤,他也不會這麼輕易就相信一個字妖。

    這時候,八字古篆忽的升騰起來,在空中徘徊,散發出陣陣意念bō動,頓時就有股溫暖氣息慢慢浮現,充斥四周。

    突然間,一點火光突兀出現。

    「嗯?」

    察覺到這點光亮,邱言的注意力登時集中過去,入目的是一撮火苗,搖曳晃動,好似隨便來一陣風,都能將之吹熄。

    可是,感知一籠罩火苗,邱言頓時心頭震動,蓋因這火苗雖出現在視野內,但邱言卻沒有捕捉到一絲火焰氣息,反倒是抓住了些許凡俗氣息,好像那不是一撮火苗,而是一座城池,城中滿是百姓,正平和度日。

    「這……」

    「這才是傳承所在,是老頭子真正留下來的東西,那副離卦只是附帶,」注意到了邱言的驚訝,八字古篆顯得很是滿意,語氣中帶著少許得意,「老頭子來到這處靈地,從天上摘下一顆太陽,那是火神法域中最溫和的一點,被老頭子凝練成了人道之火,留於此處,埋在這部落的地下,以待有賢。」

    「這撮火苗,是當年的那顆太陽?」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在邱言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這片遺蛻之地,前前後後,不知道有多少神靈、修士慕名而來,為的就是能摘得太陽、取得遺蛻,就連那前朝的董太師,百年坐鎮,多方籌謀,為的也只是能登天摘日,最後還功虧一簣。整個遺蹟的歷史上,只有一人曾經成功摘日,便是那位留下遺澤的聖賢,卻沒料到,被摘下來的太陽,居然沒有被帶離出去,還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這一瞬間,便是邱言心境如何平靜,哪怕還有聖賢手稿鎮壓,依舊還是波動起來,同時又生出一絲怪異之感,有些半信半疑。

    「那位前朝太師,在這裡住了百多年,竟不知道自己腳下就埋著一顆?而且一顆太陽,如何化為一撮火苗?整個遺蹟,如此久遠的歷史,莫非就沒有一人發現?連那通山老妖都能查到信息,其他人……」

    「我還以為,你對任何事情都能無動於衷呢,」八字古篆的聲音適時傳來,打斷了邱言的思緒,「不過你不要高興的太早,這道人火,更似凡火,與神道格格不入,想要參悟,要有凡塵感悟、紅塵心境,按老頭子的說法,那是不入世不得道,你是神靈,先天就難以降服,換個修士來還差不多。」

    「哦?還有這樣的說法。」

    重寶在前,邱言也不免躍躍欲試,更何況他雖本尊為神,卻還有個書生分身,一樣能在凡塵滾打,未必就不能有所收穫。

    邱言正想著,面前忽的火光一閃,視野裡的火苗陡然變大,竟自行飛了過來,「啪」的一聲,撞在邱言的額頭上。

    心頭一驚,邱言還來不及反應,身軀就「轟」的一聲,化為一團火焰,把旁邊的八字古篆都給驚了一下,連忙閃到一旁。

    緊接著,就見那團火焰升騰高飛,速度快極,一舉衝出了白光籠罩,直達空中,遠遠看去,就好像是一顆初升的太陽,令方圓百里之內,本就提心吊膽的修士和神靈紛紛色變。

    與此同時。

    外界,在武信城。

    一座寬敞的屋舍中,一名年紀不小的老者端坐首座,下面則聚著一群儒生,突然,屋子一角響起了「咚」的一聲,似是重物落地,跟著就聽到羅家云驚慌叫喊——

    「邱兄,邱兄,你這是怎麼了?」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23 12:48
第一百四十三章 火輪迴,天人分火。



    邱言忽然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團火。

    這火隨著雷電自天而降,落在廣袤叢林中,迅速燎原,轉眼就成了叢林大火!

    熱浪呼嘯,灼熱肆虐!

    林中,本聚集著一群衣著獸皮的男男女女,有的直接被烈火吞食,命赴黃泉;有的則嚎叫閃避,與走獸飛禽一同逃竄。

    在恐怖的災難面前,無論是人,還是禽獸,都是一般脆弱。

    奔跑的人群中,卻也有人拿著木棒、乾草,試著從烈火中偷取一點火種,有些直接被火焰吞噬,卻也有成功取得火種的。

    邱言的意識,便被分散出去,化為星星點點的火種,隨著諸人奔跑。

    過了不久,大雨傾盆,遍佈森林的大火因而熄滅,邱言的意識便都轉移到了一點一點的火種之內。

    這些火種,有的熄滅,有的被安放到在窯洞裡,鋪上乾柴,用來烤熟食物、取暖、照明。

    隨著時間的推移,窯洞中的火種,以及種種景象都有了變淡的趨勢,彷彿將要消散。

    渾渾噩噩的邱言忽然清明,好似大夢初醒一半,心中閃過了一個念頭。

    「這是次機緣!若是任憑這些景象消失,就失了機緣!」

    想到這裡,他登時福至心靈,一道道意念從心底升起,輻射四周。

    頓時,即將消散的景象重新清晰,沒過多久,窯洞傾倒,狂風呼嘯,將洞中之火吹起,落在茅草屋上,頃刻間就成了大火,在一個個部落中蔓延開來。

    人們奔跑、哀嚎、慘叫。在火焰中化為灰燼。

    未過多久,昔日的部落成了一座座廢墟,火種熄滅,化為溫熱,潛藏在泥土中、枯葉中、黑炭中。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幾年,也許幾十年,也許幾百年,聲聲脆響喚醒了溫熱,火焰重新燃起。圍在周圍的人群卻有了變化,身上不再是獸皮,而是布帛,手上拿著打磨過的武器、。

    很快,這群人建立了部落聯合,征戰四方,不久之後,遠近部落的首領們相繼來朝,推舉出一位共主!

    祭祀舉著火盆。為這位共主祈福。

    震天的叫喊、歡呼隨之響起。

    火焰中,邱言的意識潛藏在裡面,經歷著這一切。

    在這之後,風起云湧。滄海桑田。

    這蘊含著邱言意識的火焰,時而被圈禁起來,用以造福於人,時而掙脫束縛。張牙舞爪,奪走無數性命。

    時間流淌,王朝更替。時代變遷,在化為一道火箭、刺入一艘戰船後,烈火蔓延,邱言的意識最終隨著這艘戰船一同沉入大江。

    而後,景象慢慢消散,但輪迴於火中的記憶卻未消失,依舊浮現在心頭,縈繞不去,隱隱讓邱言生出感悟,有了啟發。

    「人火、天火,人道、天道,這人火取之於天用於人,若能掌控,則為福;若令其掙脫,復歸天道,則化身為災,天人隱約對立……」

    這個念頭漸漸清晰,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嘆息。

    這聲嘆息,短促、突然、簡單,但裡面卻蘊含著對天道、人道的追求,以及無奈。

    天道在上,無情;人道在旁,繁雜。

    邱言從嘆息中,感受到一種精神、一道感悟——

    「若取天道,便疏忽了人,若重人道,則隔絕於天。天與人,莫非真的難以統一?如果能上行天責,下入紅塵,說不定大道可期,能成一果。可惜,人力有時而窮,便是天上神仙,一樣受困自身,如何才能兩全?」

    這嘆息,這段感悟,似是拷問,直達發出者的內心,醒聵震聾,將邱言心頭的迷霧撕開,顯現一絲脈絡。

    幻象、景象盡皆消失,邱言知道,剛才種種,看似輪迴千百年,其實只是那撮火苗引發的幻境,神靈也無從抵擋。

    突然,他的耳邊響起了陣陣低語,那是無數人在朝拜、膜拜。

    他的視野中,重新出現了濛濛白光,面前則飄著一撮火苗,八字古篆正在不遠處徘徊著。

    陣陣低語,傳自火苗。

    邱言在第一時間,就分辨出了這些低語的實質和來歷。

    「這些低語,是這片天地中,各部落裡的部落民祈神的聲音、民願!原來如此,這方天地的人,並非不能生出民願,而是在民願念頭出現那一剎那,就已經被這火苗,還有天上的九顆太陽攝取過去了,半點都不留下,其他人又如何能夠分得?」

    思索中,他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朝火苗點了過去。

    「沒用的,」八字古篆的聲音從旁傳來,「這火苗剛才依附在你身上,或許帶去了些許感悟,但這些感悟並不是你自己的,你身為神靈,先天就有缺陷,不能全此人火,再怎麼做都是徒勞,能感悟一番已是難得的機遇,與其執著……」

    它還在說著,就見邱言一指頭點過去,竟是從中帶出來一點火星!

    火星裡面低語陣陣,儼然匯聚了不少人的祈神、感恩,說的都是與火有關的話。

    八字古篆的聲音戛然而止,然後驚叫一聲。

    「這怎麼可能!」

    緩緩將黑洞裡傳來的生魂氣息散去,邱言運轉神力,將那點火星緊緊包裹,不使其逃逸。

    「這火星裡承載的,是廉溪部對我的祭拜,人數不多,只有五百九十一人,卻已囊括了大半個部落,每個都格外虔誠,果然越是在險惡的環境中,心思越是純粹,越容易將心念寄託出來。」

    想著想著,他一張嘴,一口將火星吞了下去,接著,額頭上慢慢浮現出一個圖案,彷彿是一點火焰,隱隱跳動。

    在邱言吞下火星的同時,那由太陽化身而來的一撮火苗卻是一動,沒入白光中不見了蹤影。

    「這一撮火苗,蘊含著無窮奧秘,若能得到。不說裡面的無邊威力,單是聚集其中的民願,就是難以想像的巨大收穫!等於平白擁有了這片天地十分之一的香火念頭!」

    經歷了剛才那番感悟,邱言當然知道那撮火苗的意義,只是他也知道,以自己現在的實力,能從中分出一點火花,已經是極限了。

    「有了這點火星,就能夠從這片天地中得到民願補充,雖然不多。但隨著廉溪部的發展,祭拜人數和祭祀規模的擴大,日積月累,就會顯得可觀了,更重要的是,在這片天地中,除了那九顆太陽之外,沒有其他神祇爭奪民願。」

    他的目光中隱隱有火光透露出來。

    「天道、人道,不能兩全?若是一身感悟太上。一身領會紅塵,不知最後能否一窺大道,再不濟,應該也能得到整撮火苗……」

    這邊。邱言還在想著,殊不知八字古篆卻近乎驚呆了。

    「你怎麼能?」只是它剛想要表達出心頭震撼,就見邱言的身軀緩緩黯淡,有要消散在白光中的趨勢。

    「這……這神祇雖未得到傳承。但卻從裡面得了一點人火,還融入神軀了,情況未免太過於詭異了。不能就這麼輕易放過!」

    沉吟了一下,八字古篆便流轉起來,疾飛過去。

    ………………

    密林、沼澤、火山。

    「果被白光給排斥到遺蛻之地外了。」

    邱言的神靈本尊悄無聲息的出現在火山口中,他微微閉眼,感受週遭的炙熱氣息,感知向下延伸,漸漸接近遺蹟入口。

    「入口處的純淨念頭已經燃燒殆盡,再有神靈和修士過去,也不會被傳遞到遺蛻之地了,這遺蹟算是重新封死,再次開啟,不知要等上多少年。」

    這樣想著,邱言飛騰起來,出了火山口,直上高空。

    「有陣子沒體會到飛行之感了。」

    感慨一聲,他低頭下望,火山依舊猶如趴地荒獸,只是山體略有增大。

    「想是岩漿噴發,冷卻後凝固起來,顯得山體增加了。」

    這念頭落下,周圍忽然低語成群,那自他入了遺蹟後,就只能靠著分身傳遞的民願頓蜂擁而來,充斥神軀。

    凝結成血肉的神軀,在民願的衝擊下,彷彿被洗滌了一般,漸漸褪去血肉,重新恢復成半虛半實的狀態,通體泛著翠綠色光芒,神軀的核心之處,隱隱有藍光一閃而逝。

    突然,神靈本尊臉現詫異。

    「我被那撮火苗擊中,陷入輪迴幻境,彷彿只是一瞬,但外面竟已過了三天,連分身都一併失了意識,嗯?那老妖居然未死,回了老巢,也好,若能以分身全了因果,無疑是最好選擇,不過還要佈置一番,減少節外生枝的可能。」

    神軀很快便徹底恢復,心中思路也已捋順。

    「這趟進入遺蛻之地,雖招惹了些意外麻煩,可能帶來後患,但並非不能彌補,關鍵還是要儘早行動,先下手為強,防微杜漸。另一方面,和麻煩相比,收穫更大。」

    想到這,神靈本尊額上微微一熱,陣陣祈神的低語竟跨越了阻礙,傳到了耳中,伴隨而來的還有絲絲民願,這些民願淳樸、蠻荒,依稀讓他捕捉到部落忙碌的景象,隱約感受到部落下面、厚土之中流淌著的地火。

    「借助這點火星,便是在外面,一樣與那片天地有著聯繫,現在還很微弱,但等祭祀的人數增多、民願增長,會逐步增強,到時候,即便不通過這遺蹟入口,也能進入遺蛻之地,這樣一來,有了退路,就能放手去做一些事情了,嗯?」

    他還在想著,忽然心頭一動,轉頭看向後方,入目的是八個流轉徘徊的古篆。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23 12:49
第一百四十四章 押上天庭,三魂缺一


    「是不是有些意外?且先安下心來,聽我細細道來,我此番跟著出來,那是有緣由的……」

    意到邱言的目光,八字古篆注流轉的越發迅速,稚嫩的聲音傳了出來,夾雜著些許得意,但話還未說完,邱言直接留了句「告辭」,就轉身離去,乾脆利落。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這不對啊……」

    八字古篆呆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流轉,喃喃自語,匆匆的跟了上去。

    神靈本尊疾飛了一陣,便按下遁光,透過一處農家灶火,返回了冥土法域。

    冥土,閣樓院子。

    從院中灶台走出,神靈本尊抬頭朝天看了一眼。

    忘川河懸掛天上,幾顆光球沉浮周圍,似乎沒有任何變化。

    「我這冥土法域外面,似乎籠罩了一層神力,將整個山谷、山體都給覆蓋住了,隱藏起來,從而不容易被人發現。」

    念頭一轉,他便知道了這是誰的手筆。

    而後,就見兩道泛光身影從閣樓裡迎了出來,正是那白文判與黃覺。

    黃覺見了邱言,很是高興,剛想抬手招呼,卻見到白文判躬身行禮,態度恭敬,這才想到一些事情,停下動作,一併行禮。

    神靈本尊心頭微微嘆息,跟著收斂心神,開口說了兩句,白文判則一一作答,最後拿出一團光球來。

    「都城隍大人來過一次,並未進來,卻將這個交託於我,讓我轉交給您。」

    聽了這話,神靈本尊將那光球攝到手中,一把捏碎。

    頓時,一道意念從中流轉出來,傳入本尊心中。

    「嗯?都城隍留下信息。讓我暫時不要理會她的事情,又點名了那道城隍的身份,我本以為道城隍是天庭某個大人物的親眷,才會那般囂張跋扈,沒想到,他本就是天庭之神,因著一件事情被罰入輪迴,後又重歸神道。」

    解析了信息之後,神靈本尊目光一轉,注意到白文判欲言又止的表情。便出聲問道:「白先生,你若有話,不妨直說。」

    白文判聽了,躊躇了一下,這才道:「前日我聽到傳言,說是都城隍大人被天兵拿了,給押上天庭了。」

    「什麼?她被押上天庭了?」

    邱言臉露驚訝,並未詢問消息來源,他知道像白文判這樣的神祇。雖然失勢,但還有著自己的消息來源,而且神靈能透過信民延伸感知,便是身處冥土。一樣能得知陽世消息。

    「抿元大人……」白文判拉住有些激動的黃覺,朝神靈本尊拱拱手,「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將都城隍押走。定是經過了道城隍的首肯,咱們便是有心相救,也無能無力。況且,若非我等已脫身神司,恐怕也難逃干係。」

    他這是在勸邱言忍耐,不要衝動,還點出了潛在的威脅,造成緊迫感,既是出自本意,也為了增加自己在邱言心中的份量。

    黃覺聽了這些,也知道里面的利害關係,生生壓住了性子,嘆息一聲。

    「這神靈間的鬥爭還真是直白,品階越高,權勢越大,我現在只是五品,管不了更高層的事情,不過……」邱言的目光掃過周圍,感受著籠罩法域山峰的力量,回想著剛才接收到的信息。

    「都城隍她似乎早就料到會有此事,在我脫離神司後,先是傳授神道經驗,又將我的法域隱藏,像是早有準備……」

    他突然想起銀孝娥與董太師的對話,心中一些零零碎碎的信息被迅速拼湊在一起。

    「莫非,被押上天庭,是她計劃中的一環?只是,都城隍與我也有交情,無論怎樣,卻不能不管,但不能盲目出手,要先積蓄力量,有足夠品階,這點已經迫在眉睫,遺蹟之行發生了不少意外,應是超出了銀孝娥的預料,所以她才將道城隍的來歷點出,予以警示,我雖已脫離神司,但以道城隍的身份,真想拿下,並不算難事!」

    想到這,邱言心中生出緊迫感來,知道自己的計劃要加速了。緊接著,神靈本尊開口道:「還請白先生與黃兄幫個忙。」

    「大人儘管吩咐。」白文判連忙表態。

    神靈本尊直接就道:「這冥土大地上有些遊魂,多數生前都有著不凡修為,才能死後自行恢復神智,眼下我需要個對命修之道有一定瞭解,最好是煉魄有成、踏入鑄丹境的遊魂,問些話。」

    白文判聽弦知意,點頭道:「這事在下定當照辦,以我等神品不高,除了這法域籠罩,被冥土陰風一吹,就要迷失……」

    他話未說完,神靈本尊就抬手一揮,有兩點火星飛了出來,落在白文判與黃覺身上,兩神頓覺身子一暖。

    「如此,可保無恙。」

    得了承諾,白文判與黃覺安心離去。

    這時候,神靈本尊的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稚嫩話語——

    「你想知道命修細節,為何不來問我?花不了幾個錢的。」

    就見院裡的灶台上火焰晃動,飛出來八個古篆,凌空旋轉,很快構成一句。

    對此,邱言並未驚訝,他從農家灶火中踏入陰陽路時,就維持著路徑,目的就是吸引這八個古篆。不過,聽著八字古篆的言語,他並未回應,而是抬腳邁步入閣樓。

    八字古篆也不客氣,跟了上去,絮絮叨叨。

    沒過多久,白文判與黃覺便回來了,身旁跟著兩個顫顫巍巍的遊魂。

    看著兩個遊魂,邱言的感知掃了過去,立刻就注意到,這遊魂竟是三魂不全,沒有地魂。

    他的感知中夾雜著些許神威,兩個遊魂本就敏感,被掃到之後,登時顫抖起來。

    他們生前叱咤風雲,死後方知天外有天、陽外有陰,生前做下的因,都成現在的果,即便後悔也是無用。一番遭遇之後,失了本來的意氣,現在感受到神靈威嚴,更是噤若寒蟬。

    神靈本尊收了感知,開口道:「不必緊張、擔憂,我找你們過來,是想瞭解一些事情。」

    兩個遊魂緩過勁來,連忙回道:「神尊但有所問,我等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神靈本尊點點頭:「不知二位生前修為到何地步?」

    「回稟神尊,」一遊魂答道。「我二人生前都曾結丹。」

    神靈本尊聽了,便又問道:「如此最好,我來問你,若金丹破碎,是否還能恢復?」

    「金丹破碎?金丹一碎,修為盡毀,真元要散落天地,除非有大能鎮壓,或者神靈相助。才能勉強吊住一口氣,但想要恢復幾乎不可能了,至少我等未曾聽說。」

    「不錯,金丹碎裂。想要活命,就要用天材地寶配合藥膳蘊養、拖延,但既然連丹都碎了,說明肉身不存。就還要先奪舍,鵲巢鳩佔,也要有一番忙碌。令魂與體魄相融……」

    兩個遊魂聽了問話,你一言我一語的回答,他們生前都曾結丹,也是不輸於神祇的人物,只是作孽太多,落得這般田地,可謂報應不爽,如今早就磨平了棱角。

    耳聽兩魂之語,神靈本尊連連點頭,接著想了想,又問起天材地寶與藥膳配方,一一記下。

    過了好一會兒,總算將事情問了個清楚,神靈本尊忽然道:「你二人所言之事,對我幫助不小,來而不往非禮也,若有什麼要求可以提出,算作為公平交換。」

    聽了這話,兩道遊魂先是一愣,確定之後,不由大喜。

    一個道:「懇請神尊收留我二人於法域,便是做個看門的鬼僕也心甘情願。」

    另一個補充:「冥土與我等而言,遍地危機,朝不保夕,若能蒙神尊收留,從今往後自當肝腦塗地。」

    邱言本就有心從遊魂入手,瞭解冥土,聽了這話,沉吟了一下,便答應下來,但也有其他佈置,且不去提。

    卻說白文判等人帶著遊魂下去,那八字古篆就圍了上來。

    「你以後有問題,不妨直接問我,我知道的事情,可比那兩個遊魂多得多,而且我現在改了主意,不收你的錢財了。」

    神靈本尊看了它一眼:「你既然是聖賢筆下之字,卻又對聖賢的身份不甚清楚,怎麼會知曉其他事情?」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被封在圖騰柱中,卻能感知外面,那部落多次易主,每次……不對,你又套我的話!」八字古篆這次倒是及時反應過來,跟著話鋒一轉,「也罷,這樣吧,你問我問題,我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更不收錢。」

    「還有這樣的好事?」神靈本尊只是搖頭。

    「你當然要給點表示,」八字古篆飄了過來,「我也不要錢財,只要給我個神位玩玩就成,你看如何?」

    「你想做神?」聽了這話,神靈本尊頗感驚奇,跟著搖了搖頭,「我自己的神位還未穩固,如何給別人封神?」言畢,入了閣樓深處,盤坐下來。

    「別這麼吝嗇啊……」八字古篆還要跟過去,卻被淡淡的神力光輝阻隔,然後就見一副離卦出現在神靈本尊跟前。

    香火念頭穿梭其中,緩緩解析。

    ………………

    武信城,驛館。

    書生分身緩緩起身,動了動手腳,渾身上下傳出「噼裡啪啦」的聲響,好似鐵鍋炒豆。

    「幾日未動,這手腳都有些生鏽的感覺了。」

    搖了搖頭,從床上站起,書生分身走了幾步,突然聽到房門輕響,接著羅家云推門而入,手上還端了碗湯羹,他見邱言起身,臉上露出喜色。

    「邱兄,你可算是醒了。」

    沒過多久,邱言醒來的消息就傳遍了驛館,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23 12:50
第一百四十五章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


    「聽說了麼?那被嚇暈了的邱生醒了。」

    「他這一暈就是三天,不就是考校功課麼,至於嚇成這樣麼?」

    「誰知道是真暈是假暈?不過趙老先生那日可是面色不好,想來是沒料到會混進來這麼一位主兒。」

    「這種事情一個處理不好,被人說趙老先生刻意刁難學子,可就不是小事了。」

    「也是那邱生膽小,聽到有大儒要考校功課,就躺下了,聽說他是遠寧府道試的案首,真不知道這案首是怎麼來的。」

    ……

    「哦?整個驛館都在傳,說我是因學問不精、怕原形畢露,直接被嚇暈了?」

    喝著湯羹,聽著羅家云的敘述,邱言搖了搖頭。

    三日前,他接觸到那撮火苗,陷入火焰輪迴,感悟天道人道,意識脫體,分身也隨之昏迷,恰巧那日,宋大小姐請來的蜀學大家趙秉承與諸儒生講學,說要考校一下功課,書生分身這一昏迷,誤會就此產生。

    當然,裡面也少不了其他儒生的推波助瀾,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有些個讀書人,只要找到落井下石的機會,立刻就會去踩上兩腳。

    「邱兄,你的學問我自是清楚,當日只是意外,」羅家云在一旁嘆息著,「只是人言可畏,猶勝洪水猛獸,邱兄日後要當心一些。」

    聽了這話,邱言便道:「流言雖起,想要平息卻也不難,只要將學識展現出來那就行了,事實勝於雄辯。」

    羅家云皺起眉頭,道:「聽邱兄這話的意思,是打算制止流言?就怕弄巧成拙,倒不如順其自然,清者自清。」

    邱言卻失笑道:「羅兄這是太過想當然了。蜀學善辯、善言,這次的事情若不澄清,很快就會成為蜀學之人的辯資、笑談、謔語,展現其人風趣,淪為軼事,但於我來說可就大大不妙,名聲有損。」

    這話卻讓羅家云心頭不喜,反駁道:「我等治學豈是為了虛名?邱兄此語未免太過功利。」

    「羅兄,你我窮首皓經,為的不過是一朝提名。能將所學用以經世,可是陞官坐堂,若無名聲壓住陣腳,連府衙的胥吏都鎮不住,又如何去造福萬民?」

    邱言知道羅家云心頭不快,也不多說,只是稍微點出幾個問題。

    這名聲之損,看似無形,但對人的影響卻實實在在。邱言的這具書生分身另有用處,不能輕易拋棄,這科舉之路要走,名聲民望也要積累。就不能放任惡名,千里之堤毀於蟻穴,半點都疏忽不得。

    羅家云聽了,還是搖頭。

    邱言也不堅持。便又問道:「不知趙老先生現在身在何處?」

    雖不喜邱言方才言語,但羅家云並未因言惡人,還是回道:「今日節度使在府中設宴。趙老先生帶著當那日應答得當的幾名學子,一同去赴宴了,一時半會兒你是見不到的,不過,聽說晚上,宋大小姐要在文曲樓舉行文會,請了趙老先生過去坐鎮,你倒可以去試一試,但切莫衝動。」

    說到最後,他還是委婉規勸:「那顧言之、方子延等人,都是難得的詩才,先後都有詩集問世,珠玉在前,你想給趙老先生留下印象,殊為不易。」

    「多謝羅兄提醒,不過詩詞雖好,卻不能用以利民,想來趙老先生不會看重這些。」邱言的回答,讓羅家云糊塗起來。

    「文會,以文會友,以詩助興,是文人彰顯詩才的地方,趙老先生再不看重,也無從避免。」

    隨後,二人又說了幾句,羅家云見勸邱言不住,便搖搖頭,起身告辭。

    送走了羅家云,邱言在房間裡緩緩踱步,將心頭想法重新梳理了一遍。

    「還是要先收集一些情報,儘量做到知己知彼。」

    一念至此,他推門而出,走在路上,沿途的儒生不時指指點點,交頭接耳,能聽到嘲笑之語,但邱言面色如常,彷彿根本不放在心上。

    「這些人心中念頭,便如牆頭之草,隨風而動,若去理會、爭論,反而遂了其意,只要大勢一變,他們的念頭自然會隨之而變,根本不值得在意。」

    待出了驛館,邱言漫步街頭。

    武信城與遠寧城不同,少了些熱鬧,多了股肅殺,不時能見到一隊一隊的巡卒穿街過巷。

    不過,城裡卻又不少酒館、客棧,生意興隆,住店的多是商賈。

    這裡地處邊疆,兩府交界,向南直達沼人地界,一年四季,都有商賈前來,從中原運來氈、布、茶、鹽,和沼人部落以物易物,大抵是收購些動物皮毛,但也有更值錢的東西,多為藥材,如紫檀、沉水香、石決明、密陀僧、麝香等上百種,一來一回,足能賺上幾十兩,堪稱暴利。

    除此之外,五沼亦產有山地馬,涉峻奔泉,如履平地,但民間商賈卻不能參與,蓋因馬匹在這個時代,是能夠左右戰略平衡的戰略物資,故由官府主持馬市。

    不過,付出和風險也不小,往來商隊互易的收穫,要拿出三分之一交給武信城,若是倒賣禁品被巡防抓住,立刻會被就地處斬,所得盡沒。

    更不要說在五溪之地碰上了不講理的蠻部,直接就給殺了,或者被充為奴隸,什麼都撈不到。

    不過,商賈云集之地,也是消息靈通之地,菜館、酒肆之中,三教九流應有盡有。

    邱言此時正坐在一家酒館裡,點著小菜,聽著周圍人言語,眼睛則盯著對面的醫館。

    這座醫館是整個武信城最有名的醫館,坐館的大夫不是一般人,而是原來武信軍的首席軍醫,人稱「閻王恨」,就是說閻王都恨此人搶了生計,這可是不得了的誇讚。

    直到現在,節度使府上有個什麼病症,一樣要讓閻王恨過去診斷、治療,足見醫術高明,但普通人家卻難以承受藥店診金,不過,若是軍中將士、兵卒過來就診,那就另當別論了,有時甚至都不收診金。

    打量著醫館,邱言心中默默盤算,忽然聽到身後兩人談到的事情,心中一動,順勢凝神傾聽起來——

    「聽說城北五道口,來個算命的道士,很是靈驗。」

    「這不算新鮮事了,這幾天,城裡最出名的就是道士,還是兩個,一個就是你說的那個算命道士,不過他並非只呆在五道口,而是滿城遊走;而這另外一個道士,則是喪心病狂,手段狠辣,手上有數條人命,前天剛殺了兩名節度使親衛,正被全城通緝。」

    「還有這事?簡直目無法紀,連節度使的親衛都給殺了,這也是道士?」

    「可不是麼,這年頭啊,這些道士越發讓人看不懂,我聽說關中那邊有了些怪人,和道士相似,但都剃著禿頭,助人為樂,扶危濟困,有著好大名頭。」

    「這個我也略有耳聞,許是道教新支,那群人確實好心,不少人也想入教,但聽說一入教派,就不能娶妻生子,最後都不了了之。」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血脈傳承了多少輩兒才到了咱們身上,傳宗接代可不止自己一人的事情,那是連著祖宗的,豈能自閹?真絕了香火,下去了都沒臉見祖宗!」

    ……

    說話的這兩個人,儀表不凡,穿著通裁,披著大氅,一副富貴人家的模樣,但眉宇間有些許市儈氣息,邱言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這是兩個家中有些底蘊的商賈,許是官宦支系,見多識廣。

    「這兩個人說的有點意思,兩個道士,一個算命、一個殺人,還有那光著腦袋的教派,與前世地球上的某個宗教有些相似。」

    他正想著,醫館門外忽起紛爭,就見一群戎裝兵卒抬著一人,看樣子是去就醫。

    但還沒進醫館,就被一群衣著七彩的壯碩男子攔住,然後一名留著長發的男子在幾人簇擁下走來。

    這人頭發黑如綢帶,直垂腳脖,穿著七綵衣衫,手上戴著一串手環,走路時會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暗含韻律,能將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長發男子擋在那群兵卒前面,面容冷峻,冷冷道:「中原人不是重諾麼,既然在比武前誇下海口,現在輸了,就是踐諾的時候了,你等當自斬左臂!」

    突然,兵卒中響起一個邱言熟悉的聲音——

    「你這沼酋蠻不講理,說好是比武,你卻放毒蟲咬人,到底是誰不信守承諾?你這是想要藉機發揮!便和你明說了吧,那些屯田奴都是自找的,若非他們越界殺人搶物,如何會被……」

    「嗯,這聲音有些耳熟。」邱言定睛看去,在人群中看到了劉宏的面孔。

    邱言入城那日,劉宏與另外一名騎手楊晃陪同在旁,多日未見,再見之時,對方卻顯得有些狼狽。

    「這劉宏是武信騎兵,那可是精貴兵種,耗費大量時間和物資才能培養一個,可長發沼人竟要逼他們自斷一臂,在別人的地盤,逼別人自斷手臂,好大的豪氣,而且看劉宏他們的反應,竟是心有顧忌,如此說來,這長發沼人的身份就呼之慾出了。」

    想到這裡,邱言的感知延伸過去,心中則盤算起來,忽然眼中一亮,捕捉到了一絲氣息。

    「嗯?這長發沼人的身上,居然有著一股熟悉氣息,真是意外驚喜,嗯,一個部落的王子,若是搞出外交糾紛,至少節度使不能不聞不問……」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23 12:51
第一百四十六章 劍拔弩張,唇槍舌劍


    邱言還在想著,對面長發沼人身旁跳出一名壯漢,大吼一聲:「廢話少說!快自斷手臂,若是不願,就讓我等代勞!」

    兵卒裡有人不忿道:「你們不要太囂張了!這裡是大瑞之土,我等乃大瑞之兵,這次你們無故闖入營地,先是言語擠兌,後又出手暗算,分明是……」

    那壯漢打斷:「你等中土之人只會狡辯麼?說我等囂張?笑話!我家王子馬上就要娶了宋家小姐,到時就是你等主子,主子教訓奴才,那也叫囂張?」

    這番話傳播開來,酒館裡的人都能聽個分明。

    兩名剛走進來的儒生聽了,搖頭嘆息:「願賭服輸,總該先斷了手臂再言語,萬一惹惱了沼人,不說壞了大瑞名望,引得兵變可就麻煩了。」

    另一個道:「不錯,那長發之人,正是沼人小王子,在五溪勢力不小,節度使有心讓小姐下嫁,借此拉攏,這是大局、大勢,若因一個小小兵卒有了變化,豈不因小失大?這些丘八眼裡一點大局都沒有!為了大局,斷條手臂又算得了什麼?」

    言語間,兩人頗有指點江山的味道,冷不防被一聲冷喝打斷。

    「笑話!」

    邱言長身而起,瞥了兩儒生一眼:「憑你們也妄談大勢?可知百戰之兵才是國朝大勢?」話落,他甩了甩袖子,徑直朝醫館走了過去。

    留下兩個面面相覷的儒生。

    「他是何人?這般唐突?」

    「看著眼熟,我想起來了!不就是那被嚇暈的邱生麼?」

    「不錯,就是他!考較學問都能被嚇暈,居然敢在你我面前造次!」

    「說你我不懂大勢?笑話,我等方才還在節度使大人面前高談闊論!」

    「就是,我們與節度使交談,深知邊疆虛實,眼界與紙上談兵之輩不同……」

    兩名儒生被一聲喝住。心頭有火,一認出來邱言,免不了大加貶低,抬高自身,還刻意提高了音量,想引得旁人響應,但遊目四顧,才發現眾人注意力都集中在醫館處。

    心頭不忿,兩名儒生也將目光投了過去。

    「且看這邱生怎麼惹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醫館門前。沼人咄咄逼人,劉宏等一眾兵卒心急救人,氣勢先就落入下風,等到對方將宋大小姐的名頭搬了出來,雖然心有不忿,卻也知是實情,一時間,精神隱約頹廢。

    那沼人大漢見了,咧嘴笑道:「知道理虧了?你們中土人就是這般無用!」

    只是。他這話剛落下來,就有一道聲音從後面傳來——

    「我中土若真無用,就不是你們來武信城求親,而是我等去沼林進獻了。」

    「什麼人?」沼人大漢聽出了話中嘲諷。不禁怒從心頭起,轉身怒視,入目的卻是名身穿青衫的儒生,看上去不甚高大。

    「是個讀書的?好嘛。平時見到爺爺,你們這群書生都是繞著走的,今天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敢出言諷刺?」沼人大漢說著,提起拳頭,作勢欲打。

    往日裡,只要他做這番動作,被看著的儒生往往就要躬身作揖,急急逃離,可眼前儒生卻是笑了起來,沒有半點後退的意思。

    一時間,倒讓沼人漢子愣住了。

    突然,長發及腳的沼人小王子開口了:「松高蘇,你一個粗人,和個書生鬥嘴做什麼?直接拿下。」他的聲音低沉、飄忽,但話一出口,就讓沼人大漢安下心。

    沼人大漢聽了,臉上獰笑,抬手一抓,筋骨鳴叫,明顯是命修有成,甚至煉化了一魄。

    頓時,勁風籠罩儒生。

    劉宏這時候也認出來,這個出言的儒生,正是自己之前結識的邱言,正想出言阻止,卻見到邱言不閃不避,也是抬手一抓,手上氣血翻騰,精氣四湧,出手速度快若閃電,搶先抓住了大漢手脖,手指連彈,發出崩崩聲響,跟著「啪嚓」一聲,就將手腕骨給卸掉了,疼得大漢嗷嗷大叫。

    邱言手上不停,掄臂甩動!

    呼!

    勁風聲中,「轟隆」一聲,沼人大漢被重重摔在地上,背脊倏地挺直,整個人在地上彈了一下!

    一個瘦弱書生,將一個高過自己三頭的壯碩大漢掄起、摔地!

    這一幕,被周圍和酒館裡的人看在眼裡,都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尤其準備看好戲的兩個儒生,更是驚得瞪大了眼睛。

    鬆開五指,邱言彷彿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樣,先是整了整衣衫,然後朝長發男子道:「這位應是沼人小王子了,聽說你曾入國子監讀書,現在看來,是半點東西都沒學到,白白去了一趟。」

    沼人小王子眯起眼睛,精芒從眼縫透射出來,好似毒蛇吐信,給人異常危險的感覺:「你是何人?敢插手我的事情?惹惱了我,便是將你殺了,朝廷為了安撫我的部族,一樣不會追究!」

    他一開口,就是生殺予奪的味道,殺氣四溢,便是劉宏這樣的兵卒聽了,都隱隱生出寒意。

    邱言搖搖頭道:「人以群分、物以類聚,與人相處,便是禽獸也會知禮,人若在禽獸中待得久了,也就如同禽獸一樣,只知殺戮。」

    「你找死!」聽了這話,沼人小王子知道是拐著彎的罵自己,登時橫眉怒目,氣血波動,身上流露出淡淡威壓,好似隨時都會出手!

    幾名沼人壯漢也各自怒目,劍拔弩張的氣氛散發開來,對面的酒館中都能感受得到,不提兩名儒生的心驚和竊喜,酒館中的其他人,多是與五溪來往的商賈,深知沼人習性,不由為邱言捏了把冷汗。

    邱言恍如味覺,似笑非笑道:「你要當街行兇?我雖只見過宋家小姐一面,但看她的言行,也能知道喜好。你和武信兵卒賭戰,自是無妨,傳出去也是雅事。逼他們自斷手臂,說不定還能得個果決的評價,可若帶人圍毆秀才,傳了出去,怕是要落個跋扈武夫的名頭,到時就算節度使有心,宋家小姐也要退避三舍……」

    沼人小王子眼中凶光畢露:「你以為我會顧忌這些?」

    「你若不在乎,何必留在武信城中?」

    說完這句,邱言看也不看沼人王子,走到劉宏邊上。招呼一聲,然後就道:「先將人送進去,不要耽誤了醫治。」

    劉宏先是看了沼人小王子一眼,見對方雖滿臉陰沉,卻硬是忍著,登時心中明了,便衝著邱言一抱拳:「邱兄弟,多謝了,這恩情兄弟記在心裡。」

    劉宏邊上的其他兵卒亦抱拳致謝。

    邱言只是搖搖頭。道:「諸位不必客氣,其實我這次出頭,也有私心,早就聽說過『閻王恨』的名聲。等會兒要是方便,還請劉兄能幫著說項說項,討幾味藥材。」

    劉宏點頭應下,然後和其他人一同抬人進了醫館。

    目送眾人入門。邱言這才回頭,看向沼人小王子:「你們還不走?說理,你們根本不懂理。說要打,卻有不敢打,是我中土人沒用?還是你等無用?」

    他竟用先前大漢說的話反問過去,沼人小王子的面色頓時難看至極,他咬緊牙關,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很好!我那撒落的葛洛蘭記住你了!」

    深深看了邱言一眼,沼人小王子一揮手,叫了聲「走」,帶著幾名沼人離去。

    被邱言摔在地上的大漢也被扶起,隨同而去,臨走的時候,他有些敬畏的看了邱言一眼。

    等眾沼人走遠了,酒館中的眾商賈們愣才回過神來,跟著有人叫起好來,他們行走沼部,免不了受氣,這聲「好」卻是發自真心。

    在他們看來,邱言一介書生,有身手,有膽量,從容進退,面對兇殘沼人毫無懼色,三言兩語間,竟是生生把人給說走了!

    這傳了出去,就算被寫成話本評書都不奇怪。

    邱言沖酒館方向拱了拱手,然後轉身進了醫館。

    「這書生是誰?竟將不講理的沼人給罵走了?」

    「也不是罵走,而是講道理,不過若非他先前露了一手,鎮住了沼人,也不會這般順利。」

    「不錯,朝廷諸位相公一心安撫,殊不知不把人揍服了,人家根本就不聽你說話!」

    對於羈縻的弊端,做邊界貿易的商賈自是深有體會,忍不住就討論起來。

    「無知愚民!」先前的儒生忍耐不住,就要將邱言被大儒嚇暈的事說出來,卻被另一名儒生拉住了。

    他低聲道:「莫衝動,那邱言為逞一時之快,招惹了沼人,節度使大人不會放過他的,我等不要攙和進去,以免惹火燒身。」

    聽到這話,先前儒生才回過神來,點頭稱是。

    沼人之事,涉及到羈縻政策和對外政策,牽扯甚多,兩個儒生一想明白,撇清還來不及,又怎會去蹚渾水?明哲保身的道理,他們還是懂的。

    同一時間。

    醫館中,劉宏一臉愧意的看著邱言,說著:「邱兄弟要的幾味藥材竟都用光了,這事兒弄得,可惜胡先生現在不在……」

    邱言只是道:「不妨事,過陣子再來問問。」心裡卻已確定了一事。

    劉宏還待再說,卻被醫館外一陣馬蹄聲打斷。

    「果然來了。」邱言手上微動,一團光芒飄落下來,落入角落,跟著,就見一名身墨綠鱗甲的男子走了進來。

    「哪個是邱言?」說話間,他的目光落到了邱言身上,整間房裡,就一人是書生打扮的,「你就是邱言吧?隨我來,大將軍要見你。」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23 12:52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凶!大凶!

    「大將軍要見邱兄弟?」

    劉宏等人聽到這話,都是面色微變,立刻就想到了裡面的緣由。

    「苗親衛,節度使召邱兄弟過去,是不是因為沼人王子的事情?」劉宏身旁有人出聲問道,明顯是認識來人。

    那苗親衛循聲看去,見了出聲的人,點了點頭:「不錯,沼人王子的人已經在大將軍面前,將事情都說清楚了。」

    「這是惡人先告狀啊!」

    「真是好手段!」

    「忒無恥了!」

    聽了這話,諸多兵卒忍不住叫罵出聲,也有人試著與苗侍衛說清經過:「苗侍衛,並非邱兄弟惹事,是那沼人先去營地,與我等為難,又放了毒蟲,若非張琪捨身阻擋,在場的諸位兄弟都要中毒,事後我等帶著張琪過來就醫,卻又被沼人擋住,如果不是邱兄弟挺身而出,仗義執言,後果不堪設想!」

    「不錯!沼人卑劣,言語擠兌,暗箭傷人,現在還倒打一耙,惡人先告狀,簡直無恥至極!」

    眾兵卒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將事情的原貌都給呈現出來。那苗親衛聽了,理清了脈絡,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原來這裡面,還有這些波折?」

    這位苗親衛,是節度使宋淵的親兵護衛,所謂親兵,平日裡巡視節度使府,戰時貼身保護,都是宋淵的親信心腹,他們口中的大將軍,指的正是武信軍節度使宋淵,蓋因宋淵除了節度使這個職位外,還兼任著安南都護、安南大將軍的頭銜。

    親兵雖說與節度使親近,但歸根結底也還是兵,隸屬於武信軍,在軍中自成派系,與其他派係爭權、鬥爭,但真面對外敵。還是能擰成一股的,所以一瞭解事情經過後,這苗親衛的心中也生出不滿,對邱言的態度略微和善了些。

    「邱公子,此事尚有內情,但大將軍的命令不容違背,還請先隨我同去,我會將事情稟明統領,試著在大將軍面前求情。」

    聽了苗親衛的表態,邱言點點頭。隨其而去。

    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劉宏開口道:「這事的起因在我等身上,不能讓邱兄弟代人受過,你們在這裡照看張琪,我這就去軍營,將事情告知將軍,讓他也去求情。」

    話落,他也動身離開。

    街對面的酒館中,不少人見到了這一幕。各有猜測,多數搖頭嘆息,但兩名儒生卻對視一眼,含笑不語。覺得自己有種運籌帷幄、算無遺策的感覺。

    ………………

    「邱公子,大將軍今日心情不錯,等會你晉見的時候,可以將事情的原委講清楚。但切莫反駁大將軍,以免弄巧成拙。」

    苗親衛牽著馬,與邱言並肩而行。口中交代一些事情,顯是出自好意,邱言雖早就有了打算,卻還是連連點頭。

    二人走了幾步,經過一處街角時,迎面來了個到道士。

    這道士頭上梳著抓髻,看上去只有十七八歲,拿著佛塵,氣態儒雅,只是一身道袍卻是有些古怪,雖是交領大袖,但鑲邊處卻是火紅之色,行走之間,鑲邊搖晃,好似血液流淌,但細細看去才知道,只是錯覺。

    道士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經過邱言身旁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然後上前一步,瞪大眼睛,仔仔細細的打量著邱言。

    這番變故,自然讓邱言與苗親衛停下了步子,想要一問究竟。

    邱言眯起眼睛,同樣打量著這個道士,他從對方身上捕捉到一絲高深莫測的味道,尤其是那雙眼睛,裡面充滿了滄桑,渾然不似少年人。

    「這絕不是一個少年道士!」

    對面,道士在打量了一番之後,突然開口:「這位施主,貧道觀你印堂發黑,主有禍事;眉頭向上,這是不會逢迎、將要激怒貴人;眉尾鼻上有文,這是死後沒有送葬人,可謂淒悽慘慘。貧道觀你三氣,福薄、祿短、壽絕,凝有餘,清不足,三魂定了兩魂,奈何天路渺渺,終究要化作一場空,大凶!大凶!」

    這道士一開口,話音低沉,不是少年嗓音,反而似花甲老聲,而且開口就是大凶之語,話語連綿,一浪高過一浪,讓那苗親衛下意識的心生壓力,有種驚濤撲面的感覺!

    反倒是當事人邱言,還是眯著眼睛,不動聲色的看著道士。

    那道士還在說著:「所謂今日果,昨日因,能有這般凶格,可見是你作惡所致,殺了貴人,惡了太歲!無人能救!好自為之吧!」

    話落,這道士收回目光,冷冷一笑,又搖搖晃晃的離開了,很快消失在街角。

    過了好一會,苗親衛才從驚訝中回神,低聲道:「妖言惑眾!邱公子不必在意。」

    只是,這話剛剛落下,他就注意到周圍路人正在交頭接耳,偶爾能聽到零星話語,無非便是「老神仙」、「算無遺策」之類的,頓時讓苗親衛想到了某個傳言,忍不住又出聲囑咐起來:「不過,邱公子,待會切莫衝動,萬萬不可惱了大將軍。」

    邱言聽了,微微一笑,點頭應下,腦子裡卻還在回憶著方才的一幕,心下有了猜測。

    「這道士出現的突兀,但卻好像早就認識我了一般,他說我氣衰命凶,又說是因著殺了貴人,言語間還用上了些許惑人的法門,這想讓我心煩意亂,卻不知我有聖賢手稿定神,這些伎倆毫無作用,嗯?」

    想到心煩意亂,邱言的心中靈光一閃。

    「原來如此,他的這番做法,若是配合心魔,確實能讓人信以為真,若是日日擔憂,心有罣礙,胡思亂想,就算是鴻運當頭,也能生生變成大禍臨頭!這氣運與自身念頭也是有關聯的。」

    一念至此,他的思路越發清晰,最後竟是笑了起來。

    「好事,好事,敵人隱藏幕後,才是最令人擔憂的,反之,來到了前台,不管修為境界如何,至少有了跡象,能摸清一些事情,便有了頭緒。」

    想著想著,邱言越發輕鬆,隨著苗親衛,一路入了節度使府。

    ………………

    「邱言小兒,被我這番言語一說,定然驚疑不定,心頭恍惚更勝,心魔不斷深入,很快就要徹底癲狂。」

    街頭一角,方才與邱言說話的那名道士正在冷笑。

    「剛才他不知天高地厚,與那沼人王子衝突,就是心智迷失的表現,失了權衡知心,不知進退了,只要再添一把火,很快就會心火高熾,難以自拔!」

    這少年道士滿是滄桑的眼中,流露出刻骨的仇恨。

    「單單殺死此人,未免太過便宜他了!便是挫骨揚灰,也難解我心頭之恨!只有讓他受盡煎熬、心神淪喪,然後被我一劍斬之,萬劫不復,生魂與心魔糾纏,永世沉淪!」

    心頭轉著念頭,道士臉上露出一抹笑容,看似儒雅,卻有股血腥氣息,他一轉頭,朝著武信城中央看去,眼中精芒閃爍,目光彷彿透過重重阻礙,直視著節度使府。

    「那個竊取神位的妖魔,現在也陷入重傷,備受煎熬。邱言與那妖魔一個都跑不了,如此一來,斬了心魔,去了罣礙,上靈第二轉便成了,直接結丹都有可能!」

    想到這裡,他邁步而行,一步一步踩在地上,雖未留下痕跡,卻有氣息縈繞不去,隱隱升騰,與天空上的某物產生了聯繫。

    「於戰果,當年你與我並稱雙傑,最後卻落敗我手,便是因我行事周密,獅子捕兔亦用全力!待得一切佈置完畢,就是雷霆一擊!」

    淡淡的氣息換換擴散,隱約已蔓延了半座城池。

    ………………

    節度使府位於武信城中央,佔地近百畝,屋舍連綿,氣勢雄渾,宛如皇家行宮,據說曾是割據西南的一小國的皇宮,被剿滅後成了無主之地,幾經輾轉,便成了節度使府。

    邱言隨苗親衛來到府前,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紅漆大門和門前石雕,大氣滂沱,門邊站著四名身披戰甲的男子,身姿挺拔、氣態沉凝,眼神銳利如刀,時刻注意著來往行人。

    邱言一走到門前,四人的目光齊齊投射過來,邱言頓時感到臉上一陣刺痛。

    「能以目光刺人,就是有了氣機感應,至少要煉化了一魄,這樣的人居然給人看家護院,這位節度使的勢力,由此可見一斑。」

    先前邱言也曾過來探查幾次,都是遠遠打量,所以沒能看出守門人的修為。

    這四個守門人並不是親衛,而是家丁,不過,武將家丁可不是澆花弄草的人物,上了戰場,一樣能殺敵衝陣。

    苗親衛上前亮出令牌,然後帶著邱言從側門入府,這節度使府的大門,可不是隨便就能打開的,裡面涉及到禮儀,位格不夠,過門而入,反而要遭來禍患。

    入了中,穿過了一座花園,苗親衛將邱言安排在一間廂房,讓他在這裡等待召見,自己則現行退下。

    廂房中一應具有,很快就有丫鬟端著點心,後又奉茶。

    端起來抿了一口,滿嘴清香,顯然不是凡品,但邱言卻無心品茗。

    「只看這府內府外的架勢,那宋淵絕不是個簡單人物,這樣的人,竟會被通山大王所矇蔽,沒有發現對方的真實身份,還結為夫妻,這裡面……咦?這房間裡有微弱的妖氣,這是有妖物曾在此駐留過。」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23 12:59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兩言轉運

    節度使府,正堂大廳。

    這座大廳佈置的古色古香,兩排古樸座椅,散發淡淡香氣,牆上懸著一幅字,寫著一個大大的「武」字。

    這個字龍飛鳳舞,有股豪氣在裡面,一筆一劃,流露出肅殺之氣。

    「武」字由止戈兩部分組成,戈部鋒利,好像猛將抽刀,劈砍出去,而止部,散發出穩如泰山、震懾一方的味道,好似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大牆前,擺著兩張座椅,左邊坐著一名中年男子,體格粗獷,留著絡腮鬍,雖然小冠束髮,穿著通裁,卻還是流露出懾人威嚴。

    右邊的椅子,則坐著一名半百老者,氣態從容,端著杯茶,輕綴一口,動作儒雅,將中年男子的威嚴氣息沖淡了幾分。

    待老者放下茶杯,中年男子開口道:「趙先生也要見那個儒生?」

    老者點點頭:「不錯,這個邱言我有些印象,三日前驛館講學時,他突然暈倒,脈搏微弱,旁人都說是嚇得,老夫卻不這麼認為,他能入得馬陽法眼,絕非等閒人物,大將軍既然將他請來了,老夫正好考校一番,看史家的那套東西,他學去了幾成。」

    「也好。」中年男子點點頭,便吩咐人去將邱言叫來。

    沒過多久,就有僕從引著邱言跨過門檻。

    一走進大廳,邱言的目光就被牆上的那副字吸引住了,從中感受到澎湃精神,如有實質,筋骨不自覺的有了反應,大筋震顫、血液奔湧,氣勢鼓漲起來,好在他及時回神,心念一動。將勁力壓下。

    「被這幅字吸引了心神,差點就暴露了命道修為。」

    邱言還在想著,上首便傳來一個聲音——

    「沒想到你居然練武了,算是有了些造詣,在你這個年紀算是難得的了。」

    說話的,正是那中年男子。

    邱言將目光從字上移到了男子身上,順勢作禮,他當然知道中年男子的身份,能坐在這個位置的,整個武信城只有一人。

    武信軍節度使。宋淵。

    受了一禮,宋淵便道:「文人向來看不起武夫,你習文練武,看來所圖不小啊。」他這句話,話裡帶刺。

    邱言則道:「六藝中就有射、御,文武雙全本就是我輩追求。」邱言的回不卑不亢,雙目直視著宋淵,沒有半點畏懼、退縮的意思。

    「有點見識,沒有因為身份不同。就看輕自己,這很難得,」宋淵搖頭一笑,「坐吧。」

    邱言依言落座。抬眼朝宋淵旁邊的座位看去,瞧見了老者模樣,認出是蜀學大儒趙秉承,是此行的目標之一。只是後者默不作聲的,沒有招呼邱言的意思。

    這時,宋淵又道:「這次找你來的原因。想必你也很清楚,年輕人學了些拳腳,就有了墨者的那套想法,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也是要分人的,一時衝動,帶來的後果不是你能想像的,不要被些個聖賢書給迷了心智,真以為靠著禮儀就能教化天下!」

    說著,他放在桌案上的手指輕輕敲動,一下一下,咚咚作響,構成無形壓力。

    「世人都道我宋淵鎮壓一方,令沼人難以越界,卻不知這裡面也有安撫的作用,若非我與幾個部族交好,以夷制夷,單憑一城又如何鎮住一族?那葛洛蘭的父親,就是沼人最大部落之一、那撒落部的族長,你一時意氣招惹了他,若令那撒落部與大瑞反目,不知要造成多少殺孽,這麼大的責任,你擔得起麼?」

    說到後來,他壓低了聲音,話語厚重,給人沉重之感。

    聽了這些,邱言揣摩對方想法,卻是拿捏不住。

    「罷了,凡俗之事雖要體驗,卻無必要投入過深,且將想法說出去,也好方便日後行事,嗯?」

    邱言還在想著,一股詭異氣息忽然籠罩身軀,接著氣運翻轉的感覺降臨!

    「好傢伙,這是怎麼回事?氣運翻轉?」

    心中驚訝,但邱言並未慌亂,生魂黑洞中飛出一根結繩,釋放出安定氣息——

    離卦六二:黃離,元吉。

    吉卦一出,翻轉氣運停滯下來,但餘波散發,波及了宋淵和趙秉承,讓邱言心生明悟。

    「我的氣運一轉,立刻就會得罪權勢人物,任其發展,要遭受無妄之災,必須制止這種趨勢!」

    宋淵與趙秉承此刻,忽然間就心浮氣躁,心頭無名火起,看向邱言的目光中,夾雜登時夾雜了些許火氣。

    「他二人已經受到影響了,真是古怪,我身上並無他人禁制,不然難逃神靈本尊探查,為何會被逆轉氣運?這暗算從何而來?」

    他心中閃過了方才那名道士的身影,但眼下並非深究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制止氣運翻轉的餘波,,而且要儘量不著痕跡,防止節外生枝。

    一念至此,邱言便接著宋淵的話頭說道:「晚生未曾聽說過,有人會為了庇護葉子,而傷了枝幹,那沼人雖是大患,但大瑞能夠屹立鎮壓,是因有著百萬雄師,今節度使坐擁一軍,保西南安定,靠的不是與沼人的交情,而是手下兵將。」

    邱言說話的時候,始終直視著宋淵,眼神堅定,半點都不被壓力影響:「沼人王子飛揚跋扈,傷的是節度使手下的兵將,寒的是武信軍兵卒的心,沼人是葉,武信兵卒是枝幹,孰輕孰重,相信節度使比晚生要清楚的多。」

    庇其葉而傷其枝,這句話並非是邱言杜撰,而是先賢言語,全句是「弊中國以事夷狄。庇其葉而傷其枝」。

    賢人之言一出,調動起一絲流轉世間千百年的秩序之力,將那被道術激發的轉運餘波驅散了少許。

    「哦?」靜默不語的趙秉承聽到這裡,眉毛微動,似有觸動。

    「你說的看似有理,但也只是空泛之語,我坐鎮南疆幾十年,豈有不知之理?日夜練兵,一聲令下,三軍效命,才有如今局面,維持平衡,羈縻沼人,不能急,要徐徐而進,半點都疏忽不得。」宋淵繼續說著,似乎在跟邱言談古論今,但眼中怒火卻越發濃郁。

    邱言並未反駁,只是道:「沼人犯境,並非習慣使然,而因五溪貧瘠,雖有山藥、獸皮,卻無糧草,沼人又不事生產,只知劫掠,這是禍根。倉稟實而知禮節,不是用禮儀去教化天下,而是教化之後,人人勞作,付出了才有回報,待到生活無憂,自然就有了禮儀,天下大治。」

    倉稟實而知禮節,又是一句流傳甚廣的聖賢之語,調動起更多無形秩序,終將氣運餘波徹底驅散。

    察覺到這一點,邱言暗自舒了口氣,跟著心頭生怒,針對的自是那暗算之人,若非他當機立斷,只這一下就應了批命之語,要有飛來橫禍。

    「你說的這番話,是馬陽教你的?」

    這時候,上首傳來了趙秉承的聲音,這位蜀學大家終於忍不住開口了,他的臉上浮現出驚奇之色:「馬陽不是提倡史家那套麼,事事都要與古人比對,認為萬事復古,就能天下大治,怎麼會有這般言論?」

    聽到這話,邱言起身朝趙秉承拱手為禮:「馬老相國的史家之學,讓晚生獲益匪淺,若非眼界提升,如何能從書中領會到這個道理。」

    「那就是說,這是你自己領悟出來的道理了?」趙秉承臉上的驚訝之色不減反增,眼中一亮,追問起來。

    「老夫知你身家來歷,曾在馬陽身邊學過兩年,但並未拜師。你既能領悟出這樣的道理,說明不是死讀書,好!好!好!」

    邱言眼皮子跳了跳,覺得趙秉承的轉變未免突兀,自己只是說了幾句,縱然立意新穎,卻不至於讓一個大儒這般興奮。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另一方面,趙秉承連叫了三個好字,卻令宋淵的眉頭皺了起來,他本要斥責邱言一番,略加敲打,但趙秉承這麼一誇讚,後面宋淵再想說些重話,顯然就不合時宜了,不過,心頭無名火卻是消了。

    趙秉承也意識到了這點,衝著宋淵笑了笑,道:「那沼人小王老夫也見過,桀驁不馴,但還算明白事理,正好今晚倩兒召開文會,不妨將那小王請來,讓老夫來做個和事姥,一笑泯恩仇。」

    「先生既然有此意,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只是卻讓這小子矇混過去了。」宋淵指著邱言,話語中居然有一點長輩對著晚輩的味道,讓邱言越發摸不透對方打算。

    但他還未及深思,就被趙秉承一連串的問話打斷了思路。

    「你從馬陽之說中得到的啟發,那就說明對馬陽的主張有不認同之處,不妨說出來,讓老夫聽聽,興許能給你些指點。」

    趙秉承說話時,渾濁的老眼中露出迫切之意,渾身上下散發出興奮的情緒波動。

    見到這種情況,邱言哪裡還猜不出緣由。

    「敢情這老儒和老相國有學術之爭,從我話裡發現了一點端倪,這才出言相助,他說的好,不是誇我,而是覺得抓住了老相國的痛腳。」

    想著想著,一老一少聊了起來,只是邱言一邊說著,一邊放開感知,隱蔽探查。

    時間流逝,等邱言回到驛館時,天色已晚。

    不過,在他邁步走入驛館之時,不遠處的兩名儒生卻是瞪大了眼睛,臉上一副見鬼了的表情。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23 13:06
第一百四十九章 通通壓下去!

    這兩名儒生,正是白天在酒館中被邱言呵斥的兩人,他們剛拿到了文會請柬,要去赴宴,卻看到邱言回來,不由驚訝起來。


    「張兄,這邱言打了沼人,被節度使大人給叫了去,怎麼一點事都沒有?」

    「你問我,我又去問誰?」

    「這事透著古怪,不過你我今晚赴宴,能見到軍方大佬的子女,到時打探一下,就能得到隱秘消息。」

    「不錯,你我如今眼界不同,人脈更為廣闊,正該好好利用。」

    二人還在說著,就見給自己等人送請柬的青衣僕從,朝著邱言的房間走去,沒過多久,邱言便捏著一封請柬,走出了屋子。

    「這……」

    看著邱言從身前走過,卻是看也沒看自己,兩名儒生才反應過來。

    「太囂張了,看都不看你我一眼,完全不把咱們放在眼裡!」

    「劉兄,稍安勿躁。」張姓儒生卻是平靜下來,「雖不知他用了什麼法子矇混過關,還得了文會請柬,但不要忘了,這次文會上都是些什麼人,沒有兩把刷子,去了只能丟人現眼,淪為笑柄!」

    「對!對!」劉姓儒生也反應過來,笑了起來,「大儒考較個學問,都能把這邱生嚇暈過去,在這文會上,他更要貽笑大方了,你我今天有好戲看嘍……」

    ………………

    文曲樓在這武信城中,堪稱異類。

    因是軍伍駐地,整個武信城處處透露出粗獷、鐵血的沙場氣息,就算是那些個酒館、客棧,也都佈置簡約,崇尚實用,沒有多少華麗擺設。

    可文曲樓卻是不同,幾層的閣樓。九脊覆頂,斗栱雕虎,門前佈置著花園,開間迎面,奢華、大氣。

    這座閣樓,據說是節度使花了重金,從京城請來的師傅和工匠設計建造,為的便是能讓自家的掌上明珠,體會到大瑞的文風貴氣。

    此刻,文曲樓前。一名名鮮衣怒馬的少年、青年正被樓中奴僕引著,過開間,入閣樓。

    這些奴僕一個個衣著鮮亮,普通人家根本穿戴不起,這還只是奴僕,入了開間後,又有身著輕紗的妙齡女子過來引路,一顰一笑,勾人心魄。

    除了少年、青年外。還有幾頂轎子落在門前,轎子裡走出來的,都是上襦下裙、穿戴考究的女子,有丫鬟侍候在旁。一看就是官宦人家的小姐。

    這些女子熟門熟路,一樣入了文曲樓。

    過了沒多久,少年、青年、小姐進的差不多了,樓外又來了些身著青衫的書生。和先前的人相比,這些個書生的穿著就顯得有些寒酸了,只是其中不少人丰神俊朗、儒雅不凡。行走間流露出淡然和自信,單論氣質,倒也不落下風。

    「顧兄,今日這文會和從前幾次截然不同,不光我等學子要來,連這城中武將文臣的子女都會到場,正是你我大顯身手的好時機。」

    方子延與顧言之並肩而行,那方子延口中說著,臉上容光煥發。

    顧言之聽了,點點頭道:「方兄所言有理,不過我聽說這次文會,趙老先生有擇徒的心思,和這個一比,其他的事反而不重要了。」

    「這個自然。」方子延也點頭同意。

    趙秉承是蜀學大家,本身學問精深,除此之外,門人弟子為數眾多,雖不能說桃李滿天下,但不少學生都在朝中任職,若是成了其人弟子,不說別的,這科舉之事是不用愁了,鄉試的時候,無論是哪個考官,總歸要給趙秉承一點面子的。

    說話間,方子延與顧言之就在一群儒生的簇擁下,入了文曲樓。

    當邱言來到樓前時,也有僕從迎了過來,他將請柬遞過去,便隨之而走。

    來之前,邱言換了身行頭,將考中秀才後,官府發的一身青衫換上,束腰理襟,倒也顯得清爽,這不是他愛慕虛榮,而是基本的禮儀,表達出對他人的尊重,若在參加正式宴席時,刻意穿掉格的衣服,那並非是低調,而是失禮。

    不過,他的這身衣服,就算和領路的奴僕比,也顯得寒酸,好在來此的書生多是一般打算,倒也不算突出。

    過了開間,跨過門檻,就是花廳。

    寬敞的廳堂,處處幔帳,不時有清脆笑聲傳來,先前進來的諸多錦衣少年、青衫書生正與一名名妙齡女子交談、嬉笑。

    這些都是文曲樓中的清倌人。

    花廳深處,有琴聲傳出。

    才子佳人,風流韻味,自古以來就是士林樂事,來到這裡的儒生們都是有了功名的秀才,甚至還有幾名舉人,當然不甘人後,與那女子談玄論道,吟詩作畫。

    「這樓裡胭脂氣太重,還有股腐蝕人心的念頭,在這樣的地方待多了,難免玩物喪志。」

    搖搖頭,邱言拒絕了兩個迎上來的女子,找了一處座椅,坐下之後就閉目養神,他這次依約前來,是受了趙秉承的邀請,而非那位宋家小姐的,不過既然來了,自然也有打算。

    「那人,不就是邱言麼?」

    來這樓中的書生,多住於驛站,見邱言進來,第一時間就認了出來,難免談論,顯示風趣,讓身旁美人露出笑容。

    「張生、劉生,你們下午說,這邱言惡了沼人王子,被節度使叫去了,怎麼他也收到了文會請柬?」

    很快,就有人詢問起來。

    那張生、劉生,正是先前的兩名儒生,和邱言前後腳抵達,聞言卻答不上,只是說著猜測。

    「哦?這個邱言很有名?」

    聽著諸書生議論,兩個錦衣少年心感有趣,便湊了過來,詢問起來。

    這兩名少年,看起來年輕,但行走間腳步平穩、顧盼間雙眸如星,明顯是身有武功,造詣不淺。

    「齊公子、楊公子……」

    見二人走來。諸多書生連忙行禮,就連方子延和顧言之都不例外。

    這兩個少年公子,一個叫齊鑫,一個叫楊定遠,二人的父親,都是節度使的心腹大將,位高權重,手握兵權,等閒人招惹不起。

    大瑞朝的文人看不起武人,可那也是分人的。在場的諸人若是朝廷命官,當然不懼武將,可眼下,這些個書生還未入官,只是有了功名,如何敢得罪實權武將,連帶著對武將之子也是禮數週到。

    當下,就有人將邱言的事情說與齊鑫與楊定遠聽。

    「哦?被考較之事嚇暈了?莫非是個不學無術之徒,走的歪門邪道?不過。你說他和沼人有矛盾,還動了手,那應該不是膽小之人,有趣。有趣。」齊鑫聽了,低笑一聲,然後邁步朝邱言走了過去。

    「齊大哥這是要做什麼?」年齡略小的楊定遠見狀生疑,但還是跟了上去。

    「這位是邱兄吧?」

    邱言早就感受到有人在觀察自己。聽到齊鑫的招呼並未驚訝,睜開眼,起身回禮。

    「在下齊鑫。聽聞閣下與那沼人小王有了衝突,沼人兇殘,不會善罷甘休,邱兄還要多加小心才是。」

    「多謝齊公子關心。」邱言禮貌回應。

    齊鑫笑笑,繼續道:「邱兄能一招拿下沼人親衛,可見身手不凡,允文允武,著實令人佩服,只是沼人狡詐,怕是還有麻煩,聽說邱兄下午去了節度使府,可是被大將軍訓斥了?不過,也不用擔心,在下父親與節度使有些交情……」

    聽到這裡,邱言明白了對方的想法,是想要拉攏自己。

    「這武信城裡頗有些暗潮洶湧的味道,處處都有爭鬥,這齊鑫小小年紀就有心機,看似交談,其實隱含著居高臨下的味道,有種要給我指明道路的意思。」

    邱言可沒有心思攙和這些事情。

    注意到邱言並不熱切,齊鑫眉頭微皺,旁邊的楊定遠忍不住開口道:「我大哥這是有心提拔你,聽說你學問做的不怎樣,趙先生幾句話就給嚇暈了,不過既然練過武,不妨試著走走武路,有齊大哥和我幫襯,未必不能做出一番事蹟。」

    邱言聽了,只是搖頭,心中則忍不住感慨起來。

    「名聲果真重要,這才多久,嚇暈的事情就傳出去了,都有人來勸我棄筆從戎了,要是放任不管,還不到要發展到什麼程度,日後便是科舉有成,都有可能被人拿來說事。」

    他正想著,花廳深處的琴聲突然一停,而後走出幾個僕從,將花廳幾處蠟燭吹熄。

    光線頓時柔和起來,接著有一名一名女子提著八角燈籠,從幔帳中翩翩走出,分散大廳各處。

    「諸位,文會這便開始了,第一個環節,猜燈謎。」

    聽到這個聲音,諸多儒生紛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方子延對顧言之說道:「顧兄,這次我可要試試,能不能將你壓下來。」

    顧言之笑而不語,直接走到一盞燈籠前。

    猜燈謎的規矩倒也簡單,謎題寫在燈籠上,謎底被仕女拿在手裡,若是對了,便撕下謎題,拿到寫謎底的紙條,收集到最多紙條的人,便是勝者,這是大瑞國家喻戶曉的娛樂活動。

    很快,每個燈前都圍了不少儒生,錦衣少年、青年也都圍了上去,要一試身手。

    見到這一幕,邱言心裡頓時有了主意。

    「我這名聲,都是讓這些儒生敗壞的,今夜若將他們的風頭通通壓下去,這群人日後也就沒臉拿我說事了。」

    想著想著,邱言給齊鑫告了聲罪,也走到了一盞燈前,看了眼上面謎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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