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道果 作者:戰袍沒洗(戰袍染血) (已完成)

 
Skanda.Wei.Tuo 2014-4-9 11:08:0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06 1142734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23 18:22
第一百八十章 殃及池魚,怒火暗生

    邱言在節度使府深處的祠堂裡,與妖王施間慧交戰,最終全了恩仇因果。

    當時,那祠堂的檯子上,躺著一名**女子,施間慧在滅亡前的最後一刻,破碎的妖丹,還試圖朝著**女子飛去,不過中途就被攔下。

    更早之時,邱言曾分出一縷神念,突入祠堂,在驚鴻一瞥間,看到了兩個熟悉身影,其中之一,是妖王施間慧,而另一個,便是躺在台上的**女子。

    祠堂一戰,妖王歿,祠堂在唐萊與陳衍、橫斷大山神的交戰中被水淹土掩,毀於一旦,台上的女子因此消失在廢墟中。

    但令邱言沒想到的是,那日與祠堂一起消失的女子,如今卻出現在面前,還稱自己為少爺。

    面對面,眼觀眼,邱言終於認出來,為何會對這女子有熟悉之感了。

    兩年前,宋倩乘著八抬大轎,出現在邱言面前時,隨行的除宋奴外,還有名丫鬟,穿著青衣、低頭垂目,很難讓人看清模樣,但氣息、氣質被邱言記下,正是那祠堂台上之女,才會讓他感到熟悉。

    「你……」

    邱言眯起眼睛,眼中吐露寒芒,正要詢問,卻被一陣腳步聲打斷。

    「言兒,你回來了?」

    跟著,劉懷的聲音傳了過來。

    「舅父。」

    聽到此聲,邱言只得停下話語,收拾心神上前行禮,接著看到了劉懷的身影,皺起眉頭。

    和從前相比,劉懷憔悴了許多,精神本來還算矍鑠,如今卻露出些許老態。

    「總算是回家了,你考中秀才的消息,宋老爺早就差人帶信兒過來了,聽說還是案首。是第一,不錯!不錯!」

    一見邱言,劉懷歡喜大笑,略顯蒼老的神態都因此隱沒不少。

    這一幕,看在邱言眼裡,讓他心頭一暖,但心中旋即浮現些許怒意。

    「我因道試離開青昌,試後直接去了武信城,前後不過兩個月的時間,可舅父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卻顯露出老態……」

    心思一轉,他猜出了緣由。

    「宋奴……」

    想到先前宋奴的嘴臉,邱言怒意漸熾,只是劉懷在旁,不得不強行按捺,不然以他的命修修為,流露出來,難免驚到老人。

    「你表哥出去收租子了,過會兒就回來。他若知道你來了,肯定也要高興。」

    邱言生出疑惑:「收租子?咱家新買的幾畝地,已經能收租了?」

    當初來到青昌,邱言幫劉家添置宅子。還出錢買了些農田,作為劉家的收入來源,但那些田地荒蕪許久,要重新開墾。兩年未見起色。

    「不是那幾塊地,」劉懷搖搖頭,唏噓起來。「前些日子,田裡的農人鬧事,我怕壞了你的名聲,就把地給賣了。」

    邱言聞言眯起眼睛:「鬧事?這兩年根本沒收過租子,甚至您還不時拿錢補貼,他們為何要鬧事?再說了,再鬧事,也沒必要賣地,換茬人就行了。」

    邱言嘴上說著,心裡卻很清楚,若是傭農鬧事,想賣地,那價錢定會被壓得極低,損失極大。

    「許是土地貧瘠,沒有出產吧,」劉懷笑了笑,「舅父沒讀過書,但以前看戲,知道有功名的人家最怕這種事情,傳出去,旁人不會分辨裡面的是非曲直,只會說咱家借勢壓人,你剛考上秀才,舅父不能給你添亂、讓你蒙污,幾塊地,賣就賣了,那賣地的錢,還放在家裡,等會就取給你。」

    邱言心頭暖意更盛,可怒意同樣洶湧,稍微一想,就知道這事背後定有推手,至於那人是誰,呼之慾出。

    「難怪短短時間裡,舅父就憔悴了許多,原來是操心過度,傷了心神,過兩日要寫個方子,補一補。」

    理清了脈絡,但在家中總不好發作,邱言只是問道:「既然地都賣了,表哥又去哪收租?」

    劉懷笑著拍了拍邱言的肩膀:「你表哥這是替你去收租子的,你考中了秀才,官府給了幾畝地。」

    「官府給地?」

    聽了這法,邱言暗自搖頭。

    大瑞律確實有條款,說考中了生員,官府給予耕地,但這是當年初得天下時,為安撫天下讀書人改採取的策略。

    八十幾年下來,三年一科舉,不要說秀才,舉人都積攢了不少,而大地主更是層出不窮,那地方上的豪族,兼併了大片土地,餘下的都是貧瘠、難種的耕地。

    這還是劍南道這樣邊疆之地的情形,據邱言所知,江南等富庶之地,土地兼併更是嚴重,早就沒有餘地分給秀才了,所以都折成了錢糧,按月發放,分地條款,名存實亡。

    這些消息,有的是邱言在驛館中與諸生交談時所知,有的是當年從燕永傑口中得知。

    念頭劃過心間,邱言便又問道:「這官府給的地,是誰送來的?」

    「是宋家老爺親自送來的,這人是個好人,你是不知道,自打半月前賣了地,你表哥的鋪子也遇了麻煩,咱家幾乎山窮水盡,沒想到宋家老爺上下打點,將本該過幾個月才發的地,提前拿了地契過來,不然的話……」

    劉懷搖了搖頭,沒有說下去。

    「這官府給秀才發地的條款,早就形同虛設,宋奴再怎麼打點都沒用,這地契絕不是官府給予!先前舅父一家被逼賣地,連表哥的鋪子都遇到麻煩,顯是他人刻意為之,宋奴與我有齟齬,這些事十有**就是他做的,令舅父殃及池魚,事後卻送地彌補,前倨後恭……」

    想到這裡,邱言暗自冷笑。

    這時,又聽劉懷道:「對了,這就讓你舅母出去買點菜,給你接風……」

    他這邊話音落下,旁邊就傳來一個清脆聲音——

    「這種事交給小婢就行了,怎麼能麻煩老大人和老主母。」

    說話的,正是給邱言開門的女子。

    先前因劉懷的憔悴之色,邱言顧不得其他,要先瞭解情況,現在掌握了大概情形,注意力又回到了女子身上。

    沒想到,這女子已與劉懷熟絡,說了幾句,就挎著菜籃離家,而邱言則被劉懷拉進屋裡。

    「你的這個丫鬟,人挺勤快,」劉懷笑了笑,不等邱言開口,就主動說道,「幾日前,她突然登門,說是你在武信城收下的丫鬟,身世可憐。怎麼?莫非有什麼蹊蹺?」

    劉懷畢竟在潘府做過多年管事,現在年齡大了,但察言觀色的本事還在,注意到邱言的表情,已經有了猜測,所以不等詢問,就主動開口。

    「自打你中秀才的消息傳來,不少人想賣身投靠,我都沒有答應,怕一時不查,壞了你的名聲,但此女帶著節度使千金的書信,又經縣老爺過目,更說了許多你在武信城的事情,拿出了你的一卷書作為信物……」

    聽了這些話,邱言大致清楚了事情,漸漸有了思路。

    「有勞舅父了,那些賣身投靠的,多遊手好閒,依附過來,為的是逃稅避役,確實不該收留,至於這碧盈,不需您老操心,我自有主張。」有了對策,他便出言安撫劉懷。

    沒過多久,那叫「碧盈」的女子買菜回來,主動進了廚房,下廚做飯。

    又過了會兒,邱言的表哥劉越也收租回來,兄弟見面,自有一番寒暄,隨後,家裡的女眷擺開了桌椅,一家人圍坐一團。

    「上個月,你姨母和表妹被潘府的人接走了,那些人客客氣氣的,聽說是因為你的名頭,好像你之前寫的幾幅字,在遠寧府傳開了,受人追捧,潘府略有耳聞,後悔當初行徑,想要補救。」席間,劉懷介紹了家裡的變化,一副老懷大慰的模樣。

    但這話,卻讓邱言心頭生疑。

    「我寫的字?我在道試中,書法略有所成,但並未在遠寧府留下什麼墨跡,要說有的話,就是當初凝魂時,被張振拿去的那些練字帖,聽說都被他帶去遠寧城了。不知道,又牽扯了什麼事情。」

    如今,遠寧府大半民戶都請了灶神,被邱言本尊的法域籠罩,但書法文壇之事,一般人家接觸不多,就算是大戶人家,拜祭灶公的多是伙房廚子,真正的權貴巨賈,能有幾個在意庖廚之道的?

    圈子不同,眼界不同,所知就不同,如那道妖交戰之事,若非陸井魂入冥土,邱言也難以得知。

    所以,即便灶台遍佈全城,法域收集信息的體系還是不夠完善。

    吃過了飯,拜別劉懷等人,邱言便起身歸宅,他的身後,跟著一名女子。

    等入了院子,天色已晚,邱言並不多說,徑直來到書房。

    離家幾個月,書房卻未落下多少灰塵,顯是有人打掃。

    看了一塵不染的書桌一眼,邱言的腦子裡閃過了潘蓉娘的音容。

    嘆息一聲,邱言落座,將包裹、長劍放下,目光一轉,看向那女子「碧盈」。

    「說吧,到底有何打算?」

    碧盈聽了,不慌不忙,低頭垂首,一副恭敬模樣,清秀的面容上不見半點波瀾:「碧盈是真心要給公子做個婢女,以謝救命之恩。」

    說著,她抬起頭,水盈盈的雙眼盯著邱言:「其中緣由,自會與公子解釋清楚,但在這之前,還有件事要做。」話落,她拍了拍手掌。

    嘎吱。

    外面突然傳出聲響,而後書房的門被人推開,就見宋奴顫顫巍巍的走了進來,他**著上身,雙手反綁,背著根竹子,一走進來,就撲騰一聲跪倒在地。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23 18:28
第一百八十一章 負荊請罪?好!成全你!

    書房裡的氣氛登時凝固起來。

    宋奴跪伏在地,將頭貼在地上,默不作聲,而碧盈則站在一旁,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隨著時間的推移,宋奴的心情越發沉重,身子居然顫抖起來,恐懼蔓延。

    與幾個月前相比,此時宋奴的心思已截然不同。

    逼邱言前往武信城時,他被邱言以言語侮辱,記恨在心,事後聽聞邱言在武信並不受人重視,宋家小姐更未召見過邱言,所以宋奴料定對方不會有什麼前途,難以翻身。

    有了這樣的論斷,宋奴再無擔憂,為了洩憤,他動用勢力,令劉家陷入困境,卻未想到,形勢突然變化,一次文會,邱言異軍突起,名聲傳播。

    宋奴在節度使府收買的眼線傳來消息,說宋家小姐開始詢問邱言之事了。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超出了宋奴的想像,他亦生出不祥之感,趕緊停下對劉家的迫害,轉而補救,以官府的名義送去田地。

    他知道,以邱言的才智,定能看破裡面的貓膩,依舊不安,所以又準備了一座宅子,準備等邱言回來,雙手奉上。

    只是,還未等邱言歸來,卻先等到了宋家小姐的婢女,碧盈。

    碧盈的身份、來歷,在通山大王麾下的眾妖中早有流傳,而這次見面,碧盈居然帶來了一個消息,幾乎嚇得宋奴魂飛魄散——

    稱雄劍南道南疆的通山妖王,已然殞命!

    儘管難以置信,但碧盈言辭鑿鑿,而宋奴的眼線也傳來了不利消息,令他心中越發沉重,自己的靠山已經不在,而邱言背後卻有神祇撐腰,這讓宋奴意識到形勢嚴峻。但又放不下手上基業,所以便有了示弱、和解的打算。

    書房中的氣氛越發沉重,甚至讓宋奴這位三魄老妖,生出窒息之感,坐在椅上的邱言,帶給他沉重壓力,那感覺,彷彿從前面對通山妖王一般。

    意識到這點,宋奴越發驚慌,身子顫抖的越發厲害。

    就在這時。邱言終於開口了:「宋老爺,你這身打扮,是何用意?」

    聽了這話,宋奴長鬆一口氣,這才發覺渾身汗水淋漓,腿上的褲子已經濕透,這對一個煉化了三魄的老妖來說,足以表明其心頭驚慌到了何種地步,竟然拿捏不住氣血和毛孔了。

    不過。宋奴顧不上身上冷汗,更不敢抬頭,只是道:「邱公子在上,小妖有罪!有罪!」

    他的話中充滿了悔恨。話音隱隱顫抖,心裡則在回憶先前組織好的語言,準備等邱言詢問自己所犯何罪時,就將先前逼迫劉家的事情和盤托出。顯得坦蕩,從而表明誠意,接著送出宅子。拉近關係,最後則以「要打要殺、悉聽尊便」為結尾。

    沒想到,邱言卻是搖搖頭,直接道:「既知有罪,又何必玩負荊請罪的橋段?這負荊請罪從誕生之日起,幾乎沒有一次真請到罪罰,反而博取了不少人的同情,成了為己脫罪、找台階下的手段,不過,我相信你宋老爺此來,是真心請罪罰,邱某便成全了你!」

    說到這裡,邱言站起來,朝宋奴走了過去。

    一步一步,踩在地上,發出的聲響,竟讓宋奴後背發麻,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他本來跪伏在地,但聽了邱言之語,越聽越不是味道,與碧盈先前分析的完全不同,心中驚恐和焦急越發濃郁,猛一抬頭,正好見邱言一步邁出,身形如電,到了身前,抬手砸落!

    呼!

    那手之中勁風湧動,雄渾的氣血和真氣爆發開來,給宋奴一種狂風吹面之感!

    「這邱言的修為,何時變得這般驚人了!?」

    心頭一跳,宋奴本能的就要反擊,兩臂膨脹,將捆身的繩子掙開,但感受到對方真氣,頓時勢弱,轉而後退躲閃。

    這時!前面人影一閃,碧盈出現在邱言與宋奴間,她兩手一轉,真氣湧動,畫著圓圈,在千鈞一髮之際,將邱言掌中的氣血卸掉。

    「宋老爺既有心認罪,何不聽他說一說,得饒人處且饒人……」

    只是,碧盈的話未說完,就見邱言眼中光芒一閃,蹦出一座書架。

    轟!

    書房震動,夜幕降臨時特有的孤寂和微寒被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陣陣書聲,與浩蕩正氣!

    碧盈一愣,視野微微模糊,身前的邱言竟然沒了蹤影。

    「不好!我剛剛陷入了幻境!」

    回過神來,碧盈遊目四顧,將房間裡的景象收入眼底。

    身後,同樣陷入了幻境的宋奴,已然在地上打起滾來,面容扭曲,口中說著求饒的話語。

    而邱言依舊坐在椅子上,彷彿從未移動過。

    碧盈瞳孔一縮:「好個邱公子,我終究小看你了,你是何時布下的幻境?連我都中招了。」

    邱言回應道:「姑娘你氣血雄厚,比邱某還要強盛許多,想讓你陷入幻境著實不易,不過這裡乃是書房,是邱某的根基之地,你方才急欲救助宋奴,這才讓心靈露出一絲破綻。」

    「哦?公子早料到我要救宋奴?」碧盈略感驚奇,接著笑道,「其實這妖魔死與不死,都無關緊要,但公子留著他,卻可透過此人,掌管千萬家財,以及遍佈整個青昌的勢力,所以不妨留他一命。」

    她和邱言如老友般交談,但話一說完,就聽身後傳來崩崩聲響,循聲看去,見宋奴竟是跪倒在地,不住的磕著頭,眼神迷離,口中則說著古怪話語——

    「求老爺開恩,求老爺可憐……」

    與此同時,宋奴身上漸漸長出毛髮,臉上口鼻逐漸隆起。

    碧盈見狀皺起眉來,低聲道:「嗯?就算陷入幻境,但宋奴到底是煉化三魄的大妖,何以這般不堪?」

    「體格的強健固然重要,但心靈的堅毅也不容忽視,他宋奴仗著背景深厚,在青昌縣勢力不小,家財萬貫,才有底氣為非作歹,可眼下在幻境中成了凡間老人,沒了背景、修為、錢財和勢力,身陷困境、家中出事,卻是直接屈服,只求他人相助。」邱言淡淡回道。

    碧盈想了想,心頭閃過靈光:「莫非,你讓他落到了與劉懷同樣的境地?」

    邱言略過此問,目光落到碧盈身上:「我記得你是宋倩侍女,後來被放在祠堂,如今看來,氣血澎湃,應是施間慧為自己準備的廬舍,現在施間慧已死,你已然自由,何必要來蹚渾水?」

    碧盈笑道:「公子不要誤會,我是真心要來報恩,若非公子,碧盈早就被鵲巢鳩佔了,實不相瞞……」

    邱言擺擺手:「報恩是正道,但我與施間慧拚鬥,不是為了救你,你與她的糾葛,我也不關心。你來青昌,不管是抱著何等心思,最好都收起來,我與這宋奴的恩怨,更無須你來插手!更不要妄想操控局勢!」

    這話說完,邱言起身而行,徑直走過碧盈身旁,然後抬手一抓,將宋奴從地上提起,然後一抖手臂,傳出崩崩聲響,彷彿一桿大槍在彈動。

    被他抓著的宋奴渾身抖動,全身上下傳出噼啪聲響。

    「這宋奴為非作歹,更要殃及無辜,傷害邱某親人,雖未出人命,但罪責難逃,他既然來請罪,我就成全了他,奪了他作惡的依憑!」

    話音落下,邱言手掌泛紅,氣血與真氣蜂擁而出,灌入宋奴體內,呼嘯奔騰,將氣血精氣給逼迫出來。

    汩汩汩!

    氣血化氣,從毛孔中湧出,被邱言另一隻手一抓、一引,匯聚過去,凝成一顆血丹。

    失了氣血淨化,宋奴終究難以維持人形,身形扭曲、萎縮,衣衫滑落下去,最後竟變成一隻土狗,被邱言拎著脖子。

    「這宋家老爺從此無權無勢,沒了修為和錢財,就留下來看家護院,也不枉他負荊請罪一場。」

    說完這句,邱言將土狗放下,一轉身,看著碧盈。

    碧盈的目光掃過那狗,笑容略顯乾澀,但旋即斂去:「邱公子看不上小婢,不接受報恩,可小婢卻不能當做沒有此事,日後定有回報,至於這宋奴……」

    她搖搖頭:「施間慧麾下妖魔眾多,眼下眾妖群龍無首,反而是個隱患,所以有心從這宋奴入手,進而慢慢約束群妖,既然公子不願讓小婢陪在身旁,那等日後事成,再來報恩!後會有期!」話落,她腳下一蹬,人如離弦之箭,化為一道虛影,消失在門外夜色中。

    看著門外月光,邱言微微嘆息:「此女修為不低,能被施間慧作為廬舍,更可見資質不凡,只是她這野心也不小,約束群妖?這分明是要以人馭妖,接替施間慧,做新一代的妖王!」

    想著想著,邱言搖搖頭,知道人各有志,況且妖魔群龍無首,確實是不小的隱患,所以並不打算多管閒事。

    「這些事情只是插曲,如今既然回了青昌,是時候將一些事情了結了。」

    念落,他整理了一下屋子,然後走出書房,步入夥房,抬手捏了一個手印,他的腳下頓時浮現出道道光芒,擴散開來……

    火焰跳動!

    房中灶台本來是熄滅的,但邱言一走進去,就突然跳出火焰。

    兩團光輝從火中飛出。

    光中有魄影穿梭,一個為犀牛,一為獨角仙。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23 18:41
第一百八十二章 投石立威,求字救命

    穿梭間,兩團光輝越發明亮,虛影越發清晰、漲大。

    那影中並非空無一物,遍佈著紅色線條,宛如血管,乍一看,好似活物,氣血澎湃!

    邱言伸手一攝,犀牛和獨角仙的虛影便飛了過來,被他一抓,裂成道道光芒,從全身上下的毛孔中融入體內!

    震!

    下一刻,邱言血肉膨脹、通體泛光,整個人的氣勢陡然攀升,身上氣血洶湧,釋放出道道光芒,衣衫、皮膚和血肉,隱隱透明起來,胸腹間有四道魄影流轉變幻。

    這四道魄影中的三道,凝聚、清晰,散發出三種迥異的氣息,而餘下的一道,則顯得有些模糊、聚散不定!

    「那日與施間慧交戰後,我被唐萊擠出全身精血,後來重新吸收,精粹一番,排除了隱患,更結合血丹藥力,凝練第四魄英魄……」

    「不過血丹的藥力,大部分用來精粹身軀,凝練英魄的時候,卻是略顯單薄,雖然凝出了魄影,卻未竟全功!」

    「況且,那顆血丹,本煉化的羊妖而得,那羊妖只有三魄,練出來的血丹本不足以比擬第四魄,但多少算個引子,讓英魄顯形,如今回到家中,正是時候乘勝追擊,一舉將第四魄徹底凝實、穩固下來!」

    心念落下,邱言全身的光輝迅速流轉,向那模糊不定的第四道魄影聚集過去!

    體內,血液沸騰,心臟鼓動,兩隻四魄妖魔煉化而成的精華,在體內滲透,直達五臟六腑!

    崩崩崩!

    大筋、骨骼隱隱收緊、精粹!

    血液呼嘯,與真氣、勁力迅速相融……

    與此同時,伙房中散發出的光芒。引起了書房里長劍與古篆的注意,那長劍漂浮起來,古篆從包裹中穿出,二者不發一語的飛馳出去。

    「好強烈的氣血波動!他這是在做什麼?這股氣血靈活、多變,並不沉澱,顯然是未被煉化的外物,是大補之物!若被有心人察覺,第一時間就會過來探尋、搶奪!這邱言未免太過粗心大意了!」

    長劍與古篆急速飛行,但未到伙房門前,淡淡的靈氣波動就擴散開來。宛如水中漣漪,阻住了前路了。

    「這邱言事先布下了禁制!」

    正當長劍、古篆心頭轉念、想要強行突入之時,邱言的聲音從屋裡傳出——

    「你們兩個之前說的好聽,但說得再好,也不如行動來的實在,若真有心,不妨在外護法,阻礙宵小。」

    這話一說出來,打亂了長劍與古篆的心思。兩者本想強行突入,但有了這麼一番話,再破開禁制,那之前與邱言說的那些個好話。無疑就成了空話。

    「莫非這邱言之所以這般託大,就是為了試探我等?想利用我與那古篆小兒?」

    等長劍的念頭落下,還未過多久,空中就傳來一陣破空聲響。就見兩名雄壯男子踩著屋頂騰空,落在院子裡。

    好大的氣血!虛浮不定,說明不是打熬出來的。而是外物,如果能搶到手上……」

    這兩名大漢想著,認準了方向,就要朝著伙房衝去!

    突然!

    寒芒一閃,長劍直襲過來,劍刃閃爍,劍尖鋒利,有種無堅不摧的味道!

    「有埋伏?」

    兩名大漢停下衝勢,吐氣成束,拳動成風,在周圍蕩起氣浪,竟然都是煉化了三魄的人物!

    「靈劍護主?好寶貝!沒想到被那大補之物吸引過來,卻還碰上其他寶物,正好一併收了!」

    兩人說著各自抽刀,刀光閃爍間,「乒乒乓乓」的與劍光鬥成一團。

    突然,屋頂又有破空聲響起,居然又有人來!

    但這個人還未落下,就被憑空生出的火焰攔住,火焰兇猛,釋放出毀滅之力!

    「凌空燃火?」

    那來襲之人也是命修高手,而且還有傳承,雙掌開合間,一隻手上熱氣騰騰,一隻手上寒氣森森,暗合陰陽牽引之道,手臂甩動,火焰竟是難以近他之身!

    一時間,院中、屋上,各自激鬥。

    就在這時。

    呼!

    伙房中忽然起風,充斥其中的澎湃洶湧的氣血驟然消失,接著,一道泛著淡淡血光的身影衝了出來!

    隱約能看到兩個龐大身影,被壓縮在血光之中!

    這道身影落腳一踏!

    整個院子晃動了一下!

    「怎麼回事?」院子裡面,正與劍光纏鬥的二人只感眼前一花,身前就多了一人!跟著,狂暴氣流撲擊過來!

    「這人埋伏一旁,想偷襲我等!」

    心中轉念,二人好似心意相通一樣,移形換位,一人舉刀防禦,一人則邁步向前,一式力劈華山!

    鏘!

    刀光如流水,直落而下!

    但卻被一隻手掌拍在刀刃上。

    相撞之處,傳出噼啪聲響,好似長刀砍在皮革上,接著那手五指收攏,竟抓住刀身,勁力爆發開來!

    啪!

    長刀破碎,一條看似瘦弱的手臂在碎片中直襲而出,打在持刀大漢的胸膛上,大漢登時渾身巨震,慘叫一聲,被打的凌空飛起!

    「二弟!」

    餘下的另一名大漢大叫一聲,但話音未落,就見那將自家兄弟拍飛之人,衝到了跟前,此人不動手腳,只是張嘴一叫,聲如洪鐘,震得大漢兩耳生疼、眼冒金星,整個人呆滯原地!

    出聲鎮住了面前之人,邱言再一揮手,右臂擊出,源源不絕的勁力從筋骨皮中爆發出來!

    這股勁力,沒有參雜真氣,並非沸騰氣血,是純粹的勁力,卻大得驚人!

    勁力沿著手臂傳遞,發出炸響,彷彿砲彈傳遞,等抵達拳頭,轟擊出去,連周圍的空氣都被壓成一團。

    這一拳,打在了呆滯大漢的胸口!

    噗!

    大漢口噴鮮血,長刀跌落,飛上半空。

    連續幾下,將兩個煉化了三魄的武人擊飛,邱言腳下不停,猛一蹬地,在地上留下兩個腳印,人則騰空而起,躍上屋頂。

    屋上,正有個人被層層火焰籠罩,此人兩手揮動間,有黑白氣流轉,身上隱隱透露出澎湃氣息。

    「嗯?這人氣息澎湃、連綿,出手時法度嚴謹,顯是身具武道傳承!」

    念在心頭轉,卻未讓邱言的出手有半分遲疑,他兩臂震動,身上血光收斂,但衣衫下面,脊椎根部,一個血紅色紋路越發清晰。

    那是個近似圓圈的圖案,仔細分辨,才能看出來,這圖案竟是一隻犀牛與一隻獨角仙,二者如太極陰陽魚般各佔一邊,流轉不休!

    第四魄,英魄!

    椎根生紋!

    邱言的兩臂膨脹了一下,跟著迅速收縮,筋骨震動,真氣、勁力、氣血被擠壓出來,化為騰騰熱息,縈繞在雙臂周圍,隱隱構成兩個虛影!

    左手犀牛,右手獨角仙!

    力!力!力!

    龐大的力量爆發出來,醞釀著。

    被火焰圍攏之人心有所感,他面色陡變,急急後退,黑白氣流蕩漾開來,一下子衝出了火焰籠罩,就要遠遁!

    但為時已晚,此人還未真個邁步逃離,身子就已經被一股勁風籠罩——

    邱言人還在幾丈外,但兩臂蕩起的拳風卻已蔓延過來!

    轟!

    犀牛與獨角仙之影呼嘯落下,那人悶哼一聲,倒頭栽落。

    正好這個時候,先前被邱言擊飛的兄弟二人堪堪落下,被邱言一手一個接住,往前一拋,也落在地上。

    頓時,三人滾作一團,都昏迷過去!

    邱言看也不看三人,勁力震盪,渾身的筋骨肉隱隱繃緊,氣血呼嘯而出,一口氣掃蕩了方圓幾丈。

    隨後,空中傳出幾聲驚叫,就見兩道生魂急急忙忙的顯形,遠遠逃離,但很快被層層陽剛氣血攔住了去路。

    「氣血凝聚之地,你等也敢以生魂過來探查,還真大膽!不過,邱某今日就是為了立威,讓這青昌縣中修士,知曉我的厲害,從而心有顧忌,算是便宜了你等,速速退去吧!」

    話落,氣血散去,兩道生魂如蒙大赦,不敢停留半刻,轉眼消失在夜色中!

    剛才邱言從伙房中衝出,兔起鶻落,不過眨眼的功夫,就將青昌縣中三名頂尖命修高手拿下,這一幕落在兩個生魂的感知中,早就嚇到了他們,哪裡還敢分辨、抵抗?

    「那宋奴之所以敢動手,就是覺得即便做了,我也不能將它如何,所以,我應該立威,展現出實力,才能震懾他人,讓別人動手前多思多想,從而投鼠忌器。有了實力,要適當透露出來,不然一味隱藏,有何意義?」

    不理會楞在一旁的長劍與古篆,邱言身子一晃,收了澎湃氣血,然後翻身落入院子,然後從角落翻出一堆稻草,將三個昏迷不醒的命修武者蓋住。

    這時,院外突然響起敲門聲。

    聽著聲音,邱言未露出半點意外之色,他早就注意到外面的腳步聲了,徑直走了過去,將門打開。

    下一刻,張振驚喜交加的面孔出現在邱言眼中。

    「賢弟,為兄可算把你盼回來了,你要再不回來,為兄就要動身前往武信城了!」

    邱言奇道:「張兄何出此言?」

    聽了此問,張振搖搖頭,顧不得其他,直接就道:「為兄此來,是想向賢弟求一幅墨寶,拿回去救命!」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23 18:42
第一百八十三章 肩頭三火福祿壽

    今夜,邱言先廢宋奴修為,然後送走碧盈,緊接著借穩固英魄之機,一舉拿下三名命修高手,震懾和驚走兩道生魂。

    立威!

    前後這麼多事情,現下夜色已深,月兒高懸,普通人家早已安歇。

    但張振偏偏在這個時候上門,看他的模樣,神色匆匆,衣衫凌亂,明顯是一聽到邱言回來的消息,就放下其他事情,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從這些細節,邱言就能判斷出,張振這次來,是何等的焦急和匆忙,進而意識到對方定是碰上了不小麻煩,需要自己幫助。

    諸多想法流過心頭,邱言便道:「有什麼話,慢慢說。」

    「這事太急了,為兄這半個月,都是住在青昌縣,就是想等賢弟一回來,就過來……」說到這裡,張振意識到自己確實有些唐突了,邱言長途跋涉,剛剛回來,還未安歇,自己就半夜上門,頗有些擾人安寧的味道,「你瞧我,只顧著急了,沒注意到時辰,還請賢弟不要責怪為兄。」

    他告了個罪,邱言就順勢詢問起來。

    張振這才道出緣由:「這一個月來,遠寧城裡太過邪門,先是幾棟民居屋舍無故崩塌,死傷不少,後又有瘟疫流行,好在知府大人應對得當,制住疫情,開了惠民倉、常平倉,更發動富戶,算是度過危難,誰想這疫情一平,知府老爺、還有行善的富戶,卻都病倒了!」

    邱言聽了,若有所思道:「想必令尊,就是這些富戶之一吧。」

    張振點點頭,道:「正是如此,我張家平日行商,雖也有些勾當,但大是大非還是懂的。該出錢的時候從不吝惜錢財,不然損了陰德,今生逍遙,來世了了。」

    他說起家中之事,臉上滿是憂色:「這次事出蹊蹺,所有參與的官員與商賈全部病倒,尋醫問藥卻毫無起色,坊間都說是惡了神靈,為兄便請了道士去做法,誰知那道士立下法壇。還未行功,先就病倒,不知人事,這才知道厲害!」

    聽到這裡,邱言知道事情絕不簡單,聯想到銀孝娥一去,遠寧府神道空白一事,不由道:「既然連做法的道士都受了波及,確實不是尋常事情。不過,興許是風水之故,何不將伯父帶離府城,另覓他處修養。說不定易地而處,能去邪氣。」

    張振嘆了口氣,搖搖頭:「這法子不是沒人想過,有兩戶人家帶人離城。結果這病患一出城,就突然暴斃!」

    說到這裡,他突然彎下腰。猛烈的咳嗽起來!

    旁邊跟著的僕從趕緊上前,敲背按肩,拿捏起來,這僕從動手間,筋骨脆響,顯然有著一定的武學修為。

    邱言見狀,心中一動,人雖然站著不動,但生魂卻是靜靜出竅,那生魂一出來,魂中的天魂霧氣就擴散、蔓延,轉眼就將張振籠罩其中。

    頓時,張振的肩頭上浮現三朵火花。

    福、祿、壽。

    人有三魂,各有不同,與氣運相連,普通人未經修煉,自是無從感應,但邱言凝了天魂,能知福禍,他雖未曾精研此道,運用尚不純熟,但出竅後,天魂煙氣籠罩一方,就能看他人福壽,遙感得失。

    眼下,這一看,頓時讓邱言發現了端倪。

    張振肩頭三火,搖曳不定,其中祿火暗淡,竟有熄滅的跡象,餘下兩火也顯浮動,彷彿有霧氣籠罩,這是根基動搖的表現。

    「看來,是有人覬覦張家錢財了。」

    大道至簡,有時看似繁雜之事,一旦找到了關鍵,就能分清主次,理清脈絡,從而應對。

    念頭一轉,收攏天魂煙霧,邱言的生魂重新歸竅。

    正好這時,張振也止住了咳,但臉憋得通紅,一副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

    但顧不得其他,張振還是要開口說話,卻被邱言攔住。

    「事情的經過,張兄大致都說清楚了,這一時急切也解決不了問題,不妨先靜下來,整理心思,然後細細訴說,方能沒有遺漏,這樣說不定能注意到原本疏忽的地方。」

    邱言的這話落下,伙房裡突然傳出「嗚嗚」聲響。

    「這是我燒的水開了,張兄先去書房安坐,無妄之疾,勿藥有喜。」

    得了疾病,不去胡思亂想,有時候反而能不藥自癒。

    邱言的話語中,帶著一絲平息人心的力量,儘管張振心中惶急,但聽了此話,還是漸漸平靜下來,被僕從攙扶著走進書房。

    而邱言則是走入夥房。

    灶火升騰,哪裡有什麼燒開的水,但邱言拿起炊具,凌空攝水,將水放在火上蒸騰,不過片刻,那水竟是開了。

    「張振與我交情不淺,他現在心神動搖,不盡快安定下來,就算度過眼前難關,也要留下後遺症,影響壽元。」

    微微沉吟,邱言頭上生魂出竅,放出經部書架凌空一轉,鎮定氣息散落下來,落在茶杯裡面。

    做完這些,他倒水沏茶,找了個托盤,端進書房。

    這一幕被院角的長劍和古篆看到,卻讓兩個來歷非凡的精怪心中發涼。

    「這邱言才剛將幾個三魄高手拿下,現在居然像沒事的人一樣,和別人喝茶聊天。」長劍的感知延伸到不遠處那片稻草下面,感受著草下的氣血波動,心底發涼。

    「看到麼?這就是性修之道的效果,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八字古篆儘管同樣心驚,卻不會放過打擊長劍的機會。

    「笑話!」長劍鏗鏘反擊,「不要忘了那三個人,是如何被邱言拿下的!那是實打實的命修功夫!況且,那兩個性修修士,連出手都不敢,直接就被嚇跑了!」

    「你太淺薄了,」八字古篆搖晃了一下,「沒有看出邱言言行中的性修痕跡,性修並非單指修為,也有養望、蓄勢的含義……」

    「我看是你強詞奪理!」

    長劍、古篆這麼一爭論起來,頓時忘了其他。

    另一邊,書房中,喝過茶後,張振的情緒越發平靜,面色恢復正常。

    「家父病重,無法醫治,未曾想到,同樣病倒了孫刑名卻是突然好轉,我親自過去詢問,這才知道,竟是因為你的一幅字!」

    「我的字?」邱言眯起眼睛。

    張振眼中放光:「不錯,孫刑名是個愛字之人,自從見過你的書法,先後兩次上門,都陰差陽錯的沒能如願,所以從我這討了兩張。此番病重,他以為不治,便棄了求醫的心思,反而整日裡欣賞字畫,沒想到有一日看了你的字後,病體竟有起色!家父如法炮製,果然好轉!」

    說到此處,他露出激動之色。

    「我常聽說,古人寫字有韻,能驅邪避禍,以為是杜撰,如今才知誠不欺我!想來是賢弟寫字時,心中的聖賢之道流轉筆下,才能有這等功效!」

    他說的太急,一口氣沒喘過來,又咳嗽起來。

    邱言暗自搖頭,他自家知自家事。

    張振手上的那些字,是邱言從前練字時寫就,他練字的時候,不只練得書法,還融入魂道,已算是一種功法了。

    每寫下一筆的同時,都要調動魂中的文章記憶,有狀魂之效,所以,練筆雖未出神韻,可依舊蘊含文氣,即便不能調動世間秩序之力,但鎮門安宅還是能勉強做到的,只不過,時間一長,字中文氣散去,終究會化為平常,不能像聖賢和大儒的字畫那樣千古不易。

    果然,那邊張振平息了咳嗽,就繼續道:「有了孫刑名之事,加上賢弟在武信文會上傳出名聲,不少病患知道我有你的墨寶,紛紛討要,官府的幾位大人也都派人過來,礙於情面,只得將那些個字都散了出去,沒想到過了幾日,餘下的幾幅漸漸枯黃,家父再次病倒……」

    說到這裡,他唉聲嘆氣。

    邱言想了想,這才道:「這裡面的緣由我不是很清楚,但聽張兄的描述,那些字最多只能延緩病情,但治標不治本,終究難以根除。」

    「我又何嘗不知,只是別無他法!聽說賢弟現在書法大成,說不定……」張振搖搖頭,臉色灰暗,整個人的精神漸漸頹廢。

    見狀,邱言皺眉道:「要不這樣吧,張兄先在青昌安歇一晚,等明日小弟收拾了行囊,隨你一同前往府城,如果些許墨跡真的有用,到時候多寫幾幅就是了……」

    「這怎麼成!你這才剛回來,況且遠寧府如今邪氣的很,萬一賢弟去了,沾染了邪氣……」張振連連搖頭。

    「我若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知道,怎能畏首畏尾?那張兄當年幫過我,知府大人也多有看重,於情於理,都要去一趟。」

    「唉……」張振還想拒絕,但想到臥病在床的老父,卻是怎麼都開不了口。

    見他露出倦容,邱言便起身相送。

    在張振等人出門的時候,一隻瞌睡蟲從邱言袖中飛出,粘在張振身上。

    「遠寧府,果然是有了大變。」

    關上院門,邱言並未走回書房,而是徑直來到院角,看著那堆稻草,開口道:「既然都醒了,就不要再裝了,莫非還想埋伏起來,出其不意?」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23 18:43
第一百八十四章 敲山震虎,精氣融魄

    邱言的話音落下,稻草「嘭」的一聲,飛散開來。

    三道身影從中站起。

    空氣中,頓時多了些壓抑、凝重的氣氛。

    兩名壯碩大漢怒氣騰騰的看著邱言,餘下一人穿著長衫,眼中充滿了戒備之意。

    這三個人看著邱言,敵意濃郁,卻無人出手,顯然是經過剛才的激戰,對邱言心有餘悸。

    突然,一名大漢中上前一步,沉聲道:「我知道你,你是邱言!青昌縣有名的才子,當年曾施粥救人,只是沒想到,竟還有身不凡的武道修為!」

    「哦?我現在這麼有名了?才子?」邱言搖搖頭,「我可算不上才子。」他看向三人,「不知三位怎麼稱呼?」

    還是那大漢開口道:「我叫胡起,這是我二弟戴國,我們兄弟二人不過是城中賣藝之人,既然技不如人,輸給了你,也沒什麼好說的,不過你既有這等身手,又何必要布下詭計,伏擊傷人?」

    「城中賣藝?」邱言略感詫異,仔細打量著兩名大漢,注意到二人都是一身短打,顯得精明強幹,但臉上確實有常年風吹日曬的痕跡,「堂堂煉魄期的修士,竟會以賣藝為生?而且特意跑到這神道殘缺的邊疆縣城,看來也是有故事的人。」

    青昌縣,地處劍南道邊疆,在整個大瑞也算是偏僻之地,加上妖王肆虐,一直以來,城中連城隍都不得安立,神道殘缺不全,反而因此成了不少神通之士的聚集之地。

    想著想著,邱言目光一轉,落在那穿長衫的男子身上。

    這長衫男子遲疑了一下,才道:「在下陰陽道曲子易,也曾聽聞過邱公子的才名,這次差距到澎湃陽氣。心起貪念,一念之差,以至於落敗於此,也算是咎由自取。」

    「陰陽道?」品味著這個名字,邱言不禁問道,「這位兄台,莫非是道門中人?」

    曲子易搖搖頭:「我們這一道,與其他道派略有不同,就我個人來說,算不得道門中人。」

    幾人的對話。將凝重的氣氛驅散了一些,甚至,邱言在言語間,散發出一股安定人心、潛移默化的意念,意念緩緩擴散,滲入三人心頭。

    胡起等三人先是被擊敗、重創,進而埋伏不成,被一舉叫破,心神已然有了縫隙。如今被這股意念滲透,頓時有些心神恍惚。

    但他們畢竟是命修有成、內心堅定之人,很快胡起、戴國二人就回過神來,驅散心中雜念。問道:「你到底有何打算?劃下道來吧。」

    邱言看了兩人一眼,道:「我並未打算將你們如何,你們隨時都可以離開。」

    「嗯?你會這麼好心?莫非還有陰謀?」胡起與戴國一臉的狐疑。

    邱言便道:「不是我邱言請你們來的,而是你們自己找上門來的。但只此一次,下不為例,若是再來招惹我。就不是輕易放走了。我知道青昌縣的修士間,有著勢力劃分,相互間都有著聯繫,我的這些話,你大可告知城中修士、妖魔。」

    邱言說話的時候,語氣平穩,整個人古井無波,但話裡話外,流露出讓胡起等人心驚的氣勢。

    「這個書生,好大的豪氣!」

    暗自感慨了一句,胡起二人倒也識趣,既然能離開,他們當然不會繼續留下來討責,便各自朝著邱言抱拳,連場面話都不留,就踩著屋頂,匆匆離去。

    看著二人在夜色中飛騰起伏的背影,邱言心下轉過念頭。

    「青昌縣多年來神道不存,城裡盤踞了不少神通之士,這二人只是其中之一,我如今敲山震虎,能讓一些人收斂心思,但一樣有可能弄巧成拙,真想讓他們從此顧忌,還是要殺一儆百的,好在這事已經做了。」

    想到這裡,他的目光掃過院中一處,那裡躺著一隻土狗,一動不動,好像死了一般,但以邱言的感知,自能清楚的察覺到,這土狗的氣息正慢慢恢復,只是按捺著不動罷了。

    「除此之外,今日來襲的幾人,也是我在城中神通士裡面灑下的種子。」

    就在邱言轉念的時候,正在城中疾飛的兩道生魂,以及在屋頂上疾奔的胡起兩兄弟,都沒有察覺到,若有若無的神力,正在魂中、體表流轉。

    啪!

    邱家院子裡,長衫男子曲子易卻是渾身一抖,將依附在身的神力破碎,然後看向邱言:「沒想到,邱公子不只學問高深、武道高強,與神道也有關聯,只是你要前往遠寧府,恐怕會遇到麻煩。」邱言與張振的對話時並未刻意壓低,被這人聽去,方有此一說。

    「哦?你果然是最近才到了青昌,」邱言彈了彈手指,「雖然看胡起二人的反應和對你態度,我已經有所猜測,但聽了這話,才能確定,你之前在遠寧府待過?」

    「不錯,在下正先前是居於遠寧府,不過府城現在被他人佔據,但凡有些修為的人和妖魔,都被逼得離開,還留在那的,不是已經歸順,就是自持神通,要麼就是聞訊而去的驅魔人。」

    曲子易說著,後退兩步,然後朝著邱言躬身作揖。

    「既然邱公子不會為難在下,那就先行告辭,那佔據府城之人的底細,我知曉的不多,只是知道,似乎非一人所為。」

    話落,他拔地而起,一個翻身,消失在月色中。

    「這個曲子易,竟是一下子就發現了依附在身的微弱神力,陰陽道……」

    邱言卻陷入了沉思。

    「而那佔據了遠寧城之人,竟將城中修士、妖魔都驅走了?不知那城中神祇如何了,遠寧神司,品階最高的是都城隍,為五品,而後便是六品神祇,主要是四方大土地,而今這遠寧城既然被外人佔據,也就是說,對方的綜合戰力至少比六品神祇要強。」

    他想到了從長劍、古篆那裡得來的、有關性命之道的信息。

    「在命修和性修中,與六品神祇對應的,分別是鑄丹境的第二層虛丹,以及歸一境第二層魄養魂,也就是說,對方肯定比書生分身要強!」

    想到這裡,邱言搖了搖頭。

    「這修行之路,還真是一山接著一山,任何時候都不能停步、自滿。」

    念頭落下,他渾身震動,氣血從毛孔中噴湧出來,凝聚成犀牛與獨角仙的虛影,纏繞、聚散!

    血肉膨脹!

    體內,第五道魄影越發清晰。

    「熔煉兩名煉魄大妖的精華,這等積累,確實能勉強衝擊第五魄。但煉化後,會像之前那樣留下隱患,甚至因為透支積累,而陷入虛弱,不利於遠寧府之行。」

    想到這裡,邱言念頭一轉,全身上下的毛孔發出強勁吸力、

    吸力爆發,登時將兩道氣血虛影吸攝回去,強行在體內壓縮!

    這兩個虛影,來自於被邱言擊敗的犀牛妖與獨角仙,因灶神火一時沒能徹底煉化,被帶去冥土。而今,邱言回到青昌縣,要穩固修為,才將兩妖所化精華一舉熔煉!

    兩個四魄妖的精華,被強行凝聚在第四魄中,龐大的精氣超出了四魄極限,但邱言卻不願因凝練第五魄而陷入虛弱,所以這股力量便被壓縮、凝聚!

    第四魄,英魄,能凝練五臟六腑,改變骨髓氣血,令自身血脈發生改變,修士一旦練到這種程度,不僅體魄、體質提升,勁力、精力、氣力都融入血液,血液本質變化,日後誕下的後代,也能先天遺傳,遠朝常人,後裔亦有餘澤。

    而妖魔精怪之流,一旦凝練了英魄,更能改換臟腑、經脈,所化人身幾可亂真,從而妖氣內斂!

    這是個堪稱脫胎換骨的轉折點!

    眼下,邱言強行將兩個四魄大妖的修為都融入英魄,這股力量何等雄厚,縱然他在與胡起等人交戰時宣洩了一些,但那不過九牛一毛!

    漲!漲!漲!

    英魄突然如氣球般膨脹起來,隱隱有種到達極限的感覺,邱言心下一動,澎湃的精氣,轉而朝其他三魄灌注過去!

    頓時,四道已被煉化的魄影各自膨脹、凝聚!

    變化!

    邱言的身軀膨脹起來,血液急速流淌,筋骨皮、血液、經脈、五臟六腑都在發生著劇烈變化!

    變化持續了近乎一頓飯的時間,其間,邱言身邊氣流激盪,身軀懸浮起來,氣勢澎湃,但氣血卻被牢牢鎖在血肉之中,沒有半點遺漏出來。

    角落,長劍與古篆感受著邱言的氣息變化,暗自驚訝。

    「這邱言將這麼龐大的氣血精華,灌入四魄,莫非是要夯實基礎!這等基礎一旦確立,日後命修之道前途無量!」長劍鏗鏘呢喃。

    就在兩個精怪驚訝之際,就聽「砰」的一聲,氣流突然散去!

    邱言重新落地。

    他的腳一踩在地上,腳下石板頓時炸裂開來!

    低頭看了眼地面,邱言搖了搖頭:「力氣突然間變得太大,有些不好控制了,要花些時間適應一下。」

    「邱言,剛才是怎麼回事?」八字古篆飛了過來,話語中充滿好奇。

    邱言並未回答,而是道:「你們先回書房,明日就要遠行,我還要再做些準備。」說著,他推門而出,一路疾走,很快到了馬陽當初所住的那座院子外面。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23 18:47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夢中鬥法

    敲了院門,沒過多久,裡面就傳出一個聲音——

    「什麼人?深更半夜,驚擾相國居所。

    邱言一聽聲音,就辨認出來,說話的人是護院馮躍。

    馬家院子有兩個護院,馮躍與呂和。

    這兩人都是命修有成的高手,在這青昌縣裡擁有一定勢力,但自從成了馬陽的護院,就一直安分守己,即便在馬陽離去後,依舊守著院子和書籍。

    「是我,邱言。」

    邱言回了一句,那院門迅速打開,呂和和馮躍就走了出來。

    看清了邱言的模樣,呂和就道:「邱公子,你總算回來了,老爺當初將書房託付給你,讓你在這裡安讀三個月,眼看期限將至,你再不回來,東都來的人就要把書房給搬空了。」

    邱言問道:「哦?先生已派人過來收拾了?」

    馮躍接過話頭,說道:「人來了,但還沒開始收拾,不過也就在這兩天了。」

    「足夠了,」邱言點點頭,「我今夜要在書房過夜,還請兩位行個方便。」

    呂和搖搖頭道:「沒什麼方便不方便的,老爺離開時說的很清楚,我二人看守書房,本就為了讓邱公子你安心看書。」

    說完,他引著邱言走進院子。

    邱言跟在後面,感知延伸,捕捉到了呂和、馮躍身上隱隱跳動的精血陽氣,如今他凝了天魂、煉了第四魄,對氣血的感應越發敏銳,從前看這兩人時還如霧裡看花,此刻卻是一下子就摸到了境界修為。

    「這兩人,一個煉化了一魄,另一個煉化了兩魄,比燕永傑還要強橫,。放到武林中,足以稱雄一方,但卻住在青昌縣這樣的地方,聽說是從江南搬來的,隱隱有躲避的意思,如此看來,那大瑞腹地絕不簡單。」

    想著想著,邱言來到了書房。

    已經過去了兩個月的時間,書房裡卻依舊一塵不染,不知是因為有人時常打掃。還是馬陽留下的幾幅手稿驅散了塵埃。

    深吸一口氣,邱言來到桌旁,坐到椅上,放開感知,將整座書房,連同半座院子籠罩起來。接著,他打量了周圍一眼。

    房內的擺設與他離開時並無太多變化。

    「看來呂和與馮躍,果然是盡心守護了。」

    感慨了一句,邱言拿出一本書。翻開後拿在手裡,接著生魂從頭上一躍而出,四座地魂書架旋轉起來,很快。史部書架從中飛了出來,懸浮在上。

    震動!

    史部書架突然震動起來,釋放出陣陣波動,流露出歷史滄桑之感。輻射四周。

    一時間,書房裡光影變化,王朝更迭如走馬觀花般呈現出來。

    「當日在遺蹟入口。我吸納了歷史氣息,收入史部書架,但多是雜亂、宏觀、無序的排列,好似歷史長河中的一段亂流,雖然充實了地魂,卻一直無法有效利用,若能將這座書房裡的諸多史家典籍、史鑑註釋牽引出來,在魂中凝結成卷,才能真正沉澱史學!」

    書房裡的一卷卷書冊都與史家有關,馬陽要重新編著史書、整理史籍,不可能憑空而成,一樣要參考古籍史料,而且這些史料上,還有不少註釋,有的是馬陽親筆寫下,有的是古人傳承下來的。

    古代社會,書的意義非凡,是傳承智慧的載體,足以作為傳家之寶。

    詩書傳家的家族,家中藏書往往歷史悠久,代代相傳,不止一人曾做註釋,千百年下來,但是註釋就是一筆寶貴財富,能助後人理解書中深意。

    眼下,書房裡的史料、註釋,被邱言的地魂牽引著,分出道道氣息,書中含義、記載,化為精神符號,被牽引著融入是史部書架。

    書架扭曲、擴張。

    一層層的架子上,本來就放滿了一卷卷書,現在那書本卻是各個膨脹、變厚,流露出滄桑興亡的氣息!

    這股氣息中,還多了一股人文之氣,指點江山,激昂文字!

    ………………

    同一時間。

    青昌城張家別院。

    張振已經躺了下來,他今天等到了邱言,得到了答覆,明日就能動身回去,想到家中亂像有望平息,心中懸著的大石總算落地了。

    而且,自在邱言書房,喝了那杯茶後,他的精氣神略有回升,走路都比前幾日顯得有勁,稍微洗漱,躺下就熟睡過去,發出鼾聲。

    嗡嗡嗡……

    細小的瞌睡蟲在上方飛舞。

    但很快,熟睡的張振皺起眉頭,面露痛苦之色。

    熟睡之時,人的意識漸漸游離,最易被外物滲入,現下張振思緒飄飛,形成夢境,但夢中卻有陰影浮現出來。

    突然!

    張振的胃、腸道中,散發出一絲絲奇異波動,波動盪漾開來,漸漸擰成一股,凝結成一段經文——

    「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

    儒家並非勸人熄欲,做不食煙火的聖人,這些是後人曲解,如這段話,就點名富貴錢財,是人們所渴求的東西,但不該以邪門手段去取得!

    這段經文凝結出來,就深入心靈,滲入深處,入了張振之夢。

    張振的夢中一片昏暗,能見到一座龐大院落的輪廓,院落中央,有枚巨大的方孔銅錢立在正堂,釋放詭異氣息,侵蝕夢境。

    夢境邊遠漸漸破碎,化為火焰,飛了過來,被方孔銅錢吸納。

    奪取祿火!

    就在這時,灰暗的夢境天空上,突然裂開一道縫隙,接著書聲琅琅,一道經文飛了出來,浩浩蕩蕩,正氣盈盈,甫一出現,整個夢境就震顫、沸騰起來。

    接著,經文落下,徑直衝入了正堂,撞在巨大的方孔銅錢上。

    頓時,火花激盪,書聲陣陣。方孔銅錢慘叫一聲,好似遇到天敵一樣顫抖起來,流露出恐懼、驚訝、慌亂的情緒,跟著「咔嚓」一聲,碎裂開來!

    噼裡啪啦!

    散落的銅錢碎片,化為星星點點的光芒,宛如火星一般,落在夢境各處。

    下一刻,灰暗的天空和四周清晰起來,府邸的輪廓重新凝實。

    外界。熟睡的張振眉頭舒展。

    ………………

    「嗯?」

    遠寧府,城隍陰司。

    空蕩蕩的大殿中,突然響起一聲輕咦。

    接著,光影扭曲,兩道聚散不定的身影浮現出來。

    兩道意念凌空交談。

    「怎麼了?」這是道飄渺變幻的意念。

    「那張家小兒似是找到了幫手,與我在夢中鬥法,我一時不查,被他破了陰符。」回應的是一道略顯渾濁的意念。

    「哦?那要小心一點了,不過這幾日以來。城中來了不少自詡修為高深的修士,且也不差這一個。」飄渺意念再次傳念。

    「說的不錯,再有七日,萬事皆成。你我就該離去了,拖得久了,那劍南道城隍派神過來,應對起來。變數太大。」渾濁意念中流露出一絲顧忌。

    「還要七日?是否太久?」

    渾濁意念無奈的道:「這也沒法,那異寶若無三穢之氣遮掩,根本就隱瞞就不住。早晚被人找上門來。也怪你我運衰,若非那幾幅字,早就成事了!嗯?說起來,那幾幅字最初從張府傳出去的,這張家小子現在找的幫手,會不會是那始作俑者……」

    那飄渺意念便道:「既然如此,就不能放任不管,我猜張家小兒近日就會回返,到時不能給他喘息的機會……」

    意念交流中,整個大殿的氣氛越發詭異。

    大殿邊緣,立著幾道凝固不動的身影,每個都泛著神力光輝。

    這些身影,正是遠寧府的諸多神祇,但此刻,他們一動不動,彷彿凝固了一般。

    不只是神祇,就連遍佈大殿各處的民願,同樣被凝固在空中,既不流轉,也不聚散。

    突然!

    轟隆!

    整個大殿搖晃起來。

    「怎麼回事?」

    兩道意念都感到意外。

    接著,一道金光閃爍的身影破開殿頂,衝了進來。

    「呔!妖怪看鞭!」

    ………………

    一夜過去。

    雞鳴三聲,邱言從書房走了出來,整個人的氣息更加沉凝。

    「這位就是邱慎之邱兄吧,在下馬臨,經常聽叔祖提起你。」

    沒過多久,就有一名面目和善的年輕書生迎了上來。

    此人,是馬陽的族孫,和邱言年齡相仿,這次過來,就是為了收拾故居,搬回書籍。

    二人交談了幾句,邱言瞭解了馬陽如今的情況,方才告辭離開。

    「這兩年新黨得勢,施行變法,連這劍南道都受到了影響,但馬老相國對此並不認同,他現在重回朝中,位列執政,日子怕不好過……」

    想了想,邱言搖搖頭。

    「這些事與我離得太遠,多想無益。」

    隨後,邱言去了劉家宅子,要往遠寧,當然要先與劉懷說好。

    劉懷倒是通情達理,並不多說,只是留邱言吃了早飯,半個時辰之後,邱言整理齊備,登上張家的馬車,與張振一同往遠寧。

    只是車到中途,卻遇上了張府派來報信之人。

    「你說父親已能下床行走了?」看著報信之人,張振滿臉喜色。

    「回稟大少爺,三少爺從關中請來了少年書聖,那少年書聖寫了幾個福字,張貼府內,沒過多久,老爺就氣色好轉……」

    「三弟……」

    聽了這話,張振的面色卻有了變化。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23 18:48
第一百八十六章 惟觀神采,不見字形

    遠寧府,張家大宅正堂。

    這大堂佔地不小,古色古香,地上鋪著方磚,堂中擺著紅木桌椅,檀香滿屋。

    張家祖上由科舉發達,後來借此人脈,轉而經商,留下好大一片家業,到了張老爺這一代,已然成了純粹的商賈。

    拖著病體,張老爺坐於主座,他臉色蠟黃,眉宇間有股淡淡黑氣,嘴唇蒼白,但整個人的精神卻從病中脫出。

    張老爺跟前,左右兩排的椅上坐滿了人,有老有少,都是衣著鮮亮,氣度不凡,流露著養尊處優的味道,只有左首第一位空著。

    這些人神態不一,有的臉露喜悅,有的不動聲色,也有那喜怒形於色的,面色陰沉,但卻無人言語,都在聽著坐在右首的少年人說話。

    「這幾幅字……」

    這少年穿著深衣,帶著方巾,年齡不大,但不見半點稚色,雙眉細長,雙眼明亮,整個人流露出一派大家風範,一開口,好似大儒在宣講道理。

    他拿著幾張枯黃紙張,看了又看,最後搖搖頭道:「這字不行,有形而無神,看上去似模似樣,其實是東施效顰,貽笑大方!我在關中時,常有人拿著自己的字上門討教,很多人的造詣,與此人相同,甚至有的還稍勝一籌。」

    少年說話間,放下紙,淡淡一笑,看似謙虛,卻流露出傲然意境。

    張老爺眉頭微皺,說道:「祁公子的名號,老夫早有耳聞,三年前就名滿關中,被譽為少年書聖,那手字當真是驚天地泣鬼神,只是這幾幅,乃是小兒好友所寫。先前確有鎮邪功效,助老夫脫離病困……」

    不等主人家把說完話,那少年就笑道:「張老爺,我此來蜀地,是看在三郎的面子上,不是來和別人比論書法的,那人的字如何,我並不關心,也無需關心,我只問你。這次染邪,是誰的字將邪氣鎮住的?」

    被人打斷了話,張老爺自然心中不快,但聽少年如此說辭,也知是實情,他大兒子張振帶來的幾幅字,雖曾鎮住邪氣一時,讓他病情好轉,但沒過多久就再次復發。甚至變本加厲,若非面前這位少年,可能真就一命嗚呼了。

    這是救命之恩。

    這時,少年旁邊的一名青年站起來。開口說道:「父親,那邱言我也聽說過,畢竟是遠寧府的道試案首,不過有人說。他這案首是托關係得來的,想來心術不正,這樣的人。縱能寫出好字,但又如何能以字鎮邪?估計先前只是湊巧,而祁公子不同,那可是關中書聖!字通鬼神!」

    這個說話的青年,是張老爺的三兒子,名叫張宇。

    張家老爺,妻妾成群,嫡子只有張振一人,這張宇乃妾所生,是庶出,按理說是無資格繼承家產的,但張老爺有心讓張振科舉成才,其他兒子因此便有了接觸家業的機會,這張宇在打理關中產業,才有機會結實關中的一些個人物。

    突然,坐在張宇旁邊的青年出聲道:「三哥言過其實了吧,不過寫字而已,難道還真能治病?」

    這人也是張老爺的兒子,名叫張進,同樣是庶出,但與張振交情不錯,他見張宇言語中詆毀張振之友,這才出言。

    只是,這話一說,張宇還沒回應,那少年就轉過身來,冷冷的看了張進一眼,那眼神竟令張進通體冰涼,忍不住顫了一下。

    「我祁九聯此來,不是來聽你們點評的,你們也不夠格評我的字,若非張宇相邀,此時我本應與白昭元等人談玄論道,何必來劍南道這窮鄉僻壤?」

    這祁九聯,人稱少年書聖,是關中有名的書法大家,年紀雖輕,但一手字早就登堂入室,甚至上達天聽,先帝在時,曾多次召見。

    聽了他的話,在座諸人有了騷動,不少人竊竊私語。

    「白昭元?我聽過這個名字,天下第一才子!」

    「這祁九聯,能與白昭元談玄論道!不得了啊!」

    ……

    因為一個名字,眾人對祁九聯的態度陡然變化。

    正好這時候,堂外來了名僕從,急急忙忙的,彷彿碰上了急事。

    「何事慌亂?」

    僕從一進大堂,顧不得給其他人行禮,就到了張老爺面前。

    「老爺,劉府與鄭府知道了祁公子的事,派人過來討字,聽他們說,兩位老爺都昏迷過去,不省人事了。」

    張老爺聞言一驚:「嗯?劉寧遠和鄭成虎?前幾日,他們從我這取了幾幅字,不是已經好轉了麼,怎麼突然就惡化了?」

    張宇抓住時機道:「父親,都說先前那幾幅字只是湊巧,既然人家派了人來,就趕緊讓祁兄寫兩幅字送去,救命要緊!」

    那祁九聯也道:「也好,正是個機會,我可當場書就,讓爾等見識一下何為書法神韻。」

    聽了這話,張老爺點點頭,吩咐人下去,不消片刻,就有幾個僕從抬著桌案,端著筆墨紙硯走了過來,在大堂中央擺好。

    祁九聯也不客氣,走上前去,拿起筆,攤開紙。

    頓時,他整個人的氣息發生了變化,看似單薄的身軀,竟是釋放出淡淡氣勢,給人種高山仰止的感覺!

    「深識書者,惟觀神采,不見字形!」

    口中唸著一句,祁九聯露出一抹笑容,宛如佛祖拈花,淡然自若,手腕轉動,毛筆隨心而動!

    在他的心中,對於書法的熱愛、追求,化為念頭散髮出來,引動了週遭靈氣。

    大堂、桌案、人、筆,在這一刻,彷彿融為一體,有種渾然天成的感覺,那筆下一道道墨跡浮現,交叉蜿蜒,竟有氣勢呼嘯而出!

    兩張紙,兩個字,都是福!

    字一成,神韻沖霄,充斥廳堂,讓在座諸人有種有福臨門的感覺,就算那對書法之道興趣了了的,看了祁九聯寫字時的動作、神態,心中一樣生出感慨。

    「這才是書法!」

    啪!

    祁九聯放下筆,神氣內斂,雙眸閃爍,他將兩幅字拿起,抖動一下,紙上的墨跡中好似綻放出七彩光芒!

    紙動風吹,墨跡自干。

    「此為神韻,非虛有其形之徒能比。」

    祁九聯年齡不大,有著少年人的傲氣和凌人氣勢,一番作為,引得滿堂皆驚,自然得意,負手而立。

    劉、鄭二府的僕從趕緊上前,各自拿了一幅,連連稱謝,然後迫不及待的離去。

    這是,大堂諸人看向祁九聯的目光都有了變化,便是張進,在看過了祁九聯潑墨成字的情景後,都露出驚容。

    沒過多久,又有人尋上門來,同樣是討字,只是這批人還沒走,後面又有人來,一時間,張家門庭人來人往!

    在這人流穿梭中,張振與邱言到了府外。

    看著側門處人來人往的景象,張振心犯嘀咕,卻還是轉頭道:「賢弟,你在這等著,我讓人通報一聲,開正門迎你。」

    「不用這麼麻煩。」邱言搖搖頭。

    「要的,這事不能馬虎……」張振說著,著人進去通報。

    沒過多久,那人回來,一臉為難的道:「大少爺,老爺吩咐,讓您帶著邱公子,去廂房休息,等忙完了這會兒,晚上再給邱公子接風。」

    「什麼?」張振聽了,眼睛一瞪,「先前若非那幾幅字,家中不知要亂成什麼樣子,現在邱兄遠行回來,不及休息,就馬不停蹄的趕來,仁至義盡,不開正門迎接本就說不過去,為何只安排在廂房?不行,父親在哪,我去和他理論!」

    回稟之人面露難色,小心的看了邱言一眼,在張振耳邊輕聲道:「老爺在大堂招待少年書聖,那位書聖正與人寫字,鎮壓邪氣,您還是先忍一忍……」

    他的這番話,如何能逃得過邱言的耳朵。

    「少年書聖?一個少年,就敢稱為書聖,定是在書法之道上造詣頗深,能寫出神韻,這樣一來,確能調動念頭和靈氣將邪氣鎮壓下去,只是邪氣只是微末,真正的根源乃是那施術的人或者妖物,用字畫只能鎮壓一時,治標不治本。」

    想到這裡,他有了主意,看到張振還在不平,走過去道:「張兄且安下心來,既然令尊病情已經好轉,那我去不去,也都沒什麼分別了。」

    「你看這事鬧得……」張振一臉羞慚,「實不相瞞,我與三弟有些齟齬,他這次邀了少年書聖過來,估計想藉機打擊我在家中的威望,卻讓賢弟你受了辱,事情的經過我已經問清楚了,是那少年書生貶低你的字,但他卻不知道,那是你書法未成時的練筆之作,我定要稟明父親……」

    邱言搖搖頭:「算了,不爭一時得失,先前聽你說,那位孫刑名先後兩次求字不成,現在臥病難動,我既然來了,不妨過去看看。」

    見邱言有了去意,張振越發羞慚,但也知道父親的脾氣,更知道自己三弟的心性,現在過去,怕是要自取其辱,便點點頭,帶著邱言朝孫刑名的家走去。

    二人剛走,張府地下,兩道身影漸漸凝實。

    兩道意念交談——

    「先前被那瘋子一頓追打,差點誤了事,沒想到張府竟這般大膽,要以人道書法干涉神通!這個祁九聯,估計就是張家小子請的救兵!」渾濁之念傳念。

    而後,飄渺之念道:「不錯,既然撞上了,定要破了這小兒的書法人道!」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24 11:46
第一百八十七章 以神為精魄,以心為筋骨

    「話雖如此,但方才那瘋子太過厲害,若是你我現身,或者鬧出太大動靜,將其再次招引過來,那就不好了,所以要隱藏在暗處。」

    渾濁之念剛落,那飄渺之念就道:「這有何難,且看我來作法……」

    話落,泥土中,竟多了絲絲縷縷的清風,清風滲出地面,於張府各處徘徊、旋轉,在旁人毫無察覺的情形下,漸漸充斥府中各處。

    陰冷、陰森的氣息緩緩蔓延,與天上落下的熾熱陽光格格不入。

    張府,正人來人往,很快,最先過來討字的劉家與鄭家,其老爺竟是親自上門,過來向祁九聯致謝。

    這兩位,剛才還昏迷的不省人事,現在就能行走上門,眾人見狀,頓時將祁九聯驚為天人。

    很快,城中幾個富戶的僕從都來求字,那些症狀好轉的老爺們,也都親自過來。

    不少人都留下話來,說是要置辦酒席,感謝祁九聯。

    這位少年書聖,似是早就習慣了這般陣仗,談笑風生,聽到旁人誇他,也不客氣的受了。

    當有人問到字裡玄機時,祁九聯語重心長的道:「我這字並非靈丹妙藥,不能治病,之所以能讓諸位好轉,是因為你等不是得病,而是中了邪,但邪不勝正,我的字能牽引天地之理,從而鎮壓邪氣,日後,你們可將字裝裱起來,掛在正屋,以防復發。」

    這話說得有些狂,在場的諸位老爺,論年齡,是他祁九聯的祖父輩,可他言語間,卻有種長輩指點小輩的意思,甚至讓人將他的字裝裱起來。

    不過,聽了這番話。眾人卻未反感,反而有幾人鄭重點頭,記在心中。

    此時,又有人進門,過來求取墨寶。

    祁九聯是來者不拒,他知道這是個提高民望、名聲的機會,不然單憑一個商賈子弟,如何能請得動他?

    再次執筆,刷刷幾下,祁九聯心神沉浸筆端。純粹念頭,調動靈氣,精氣神順著筆桿,化為墨跡,凝在紙上。

    漸漸地,他越來越得心應手,筆下不再是單獨的一個福字,而是成了長句,一氣幾字。讓渾然天成,身上的氣勢越來越足、越來越雄厚!

    終於,寫到了最後一字,他長吐一口氣。頓時,整張紙上字字清晰,好似懸浮起來,散發出難言氣勢。隱隱相合。

    旁人也都屏住呼吸,死死的盯著。

    收了氣,祁九聯就要下筆收官。

    偏偏在這時候。旁邊傳來兩聲慘叫,接著就聽「撲通」兩聲,劉家和鄭家的老爺仰面而倒,面色青紫。

    他們二人的身上,縈繞著一道道陰森氣流。

    啪!

    祁九聯握筆的手頓在半空,筆尖上滴下一點墨,染在紙上,擴散開來。

    ………………

    與此同時,張振帶著邱言,到了一座獨院外面。

    這院子不大,顯然有些年頭,一面牆上滿是爬山虎。

    張振上前叫門,很快就有名老嫗打開院門。

    「原來是張生。」老嫗說著,看了邱言一眼。

    張振便道:「李嬤嬤,孫伯伯醒了麼,我來看看他。」

    「醒了,正守著他那些個寶貝呢,都什麼時候,不去求醫,光知道惦記著物件。」老嫗嘟囔著,引兩人進院。

    院子不大不小,兩側種著花草,長勢如君子,顯是經過精心的佈局和打理。

    沒走兩步,屋子裡傳來一個聲音——

    「李嬸,誰來了?」

    「是張生,過來看老爺。」老嫗將一雙粗糙的大手在身上蹭了蹭,「你帶他們過去吧,我還要去廚房做飯,聽說這做飯時擅離,讓灶公老爺知道了,他老人家要發火。」老嫗一轉身,朝伙房走去。

    邱言隱約間能感受到,這位李嬤嬤的身上,有著若有若無的香火念頭,寄託虛空,與神靈本尊相連。

    這些日子以來,對灶神的祭拜,已經在遠寧城流傳開來,普通人家也請了神像,時常拜祭。

    正在邱言思索之時,前面「吱呀」一聲,屋舍門開,從裡面走出來一個書生,約莫十六七歲,他見了張振,拱手作禮,然後就問起邱言。

    張振指了指邱言,道:「這位就是孫伯伯兩次上門,都沒有得見的邱言了。」話落,他又轉身對邱言道,「這位是孫伯伯的長子,孫偉。」

    「原來是邱公子,失敬!」孫偉打量了邱言一眼,「家父曾經多次提過公子大名,前些日子,今日一見,才知聞名不如見面。」

    「孫兄客氣了。」

    邱言回了禮,那孫偉便回屋通報,幾息之後就返回。

    「家父請兩位進去,他知道邱兄來了,但身子不便,不能親自迎接,讓我給邱兄告個罪。」

    「我與張兄、孫兄乃是平輩,孫刑名就是長輩,哪有長輩出門迎小輩的道理。」

    三人邊說,走入房中。

    這房子不大,過了正堂,就到後屋。

    屋後有扇推門,門外是道長廊,鋪著木質地板,長廊外則是個園子,種著青菜。

    此時,那孫刑名正斜靠在長廊邊上,手上拿著幾幅字,身旁放著幾本書,陽光灑在其人身上,有種慵懶、悠閒的感覺,不認識的人看了,還以為他是在午後小憩。

    但靠近見禮之後,邱言便能清晰的看到,此人面上的那一抹縈繞不去的黑氣,而且皮包骨頭,骨瘦如柴。

    「果然是邪氣纏身,與張振之前的情況類似,只是更為嚴重,我不用生魂出竅、天魂籠罩,就能看出來,這人不只祿火被噬,其他兩火也已式微,而且眼泡浮腫、下巴尖而窄,成了短壽、破家之相!好毒辣的手段!」

    孫刑名緩緩轉頭,看了過來:「這位就是邱言邱公子吧?總算是見著了,我起身艱難,讓你見笑了。」話落,他指了指手上的幾張紙。「你既然來了,那我就厚顏相求,求個字。」

    邱言則道:「這不過是舉手之勞,何須用求?晚輩此來,是聽說些許筆墨,能有鎮邪的功效,所以過來一試。」

    孫刑名笑了笑:「字能鎮邪,這個不假,這還是我最先發現的,可惜時間一長。效用就過去了,還是要被邪氣纏身,便是再來一次,估計也只能拖延一時。」他的笑容裡有股釋然之意。

    與諸多富商老爺不同,此人身為刑名,是知府幕僚,權財都不算頂尖,但遇到事情,反而最能看到關鍵。知道這次的事情,邪氣只是標,那施術的人才是本。

    不將施術之人制服,其他都是徒勞。

    張振瞅準時機。開口道:「孫伯伯,話不是這麼說的,先前那字,只是邱言的練筆。就有那般功效,現在他書法已成,寫出來的效果。肯定遠勝從前。」

    孫刑名還是笑笑,並不回答。

    這時,邱言突然指著對方手中的幾幅字,問道:「先生能否將這幾幅字給我看看。」

    「這本就是你的東西。」孫刑名將幾幅字遞了過去。

    邱言伸手接過,頓感有股陰冷寒氣從紙上傳來,隱約有種幽冥味道。

    「嗯?」

    心中輕咦,他皮下氣血流轉,驅散寒意,仔細的打量紙張。

    紙張枯黃,原本在書寫時凝結在字中的靈氣、意念和一絲魂力,早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陰冷污穢的氣息。

    鼻子抽動,邱言嗅了嗅,他凝練了英魄,堪稱脫胎換骨,嗅覺遠勝常人,再微小的味道,在感知中也能放的很大。

    這一嗅,就讓他捕捉到了一股腐臭味。

    「好污穢的氣息,不知是沾染了什麼,有這麼股氣息,就算什麼都不做,時間長了,別說字上的靈氣、意念,就算是人都要被侵蝕!」

    想通了這點,他大致有了思路,知道了對方所用的手段,而後朝旁看去。

    邱言旁邊,多了張短案,案上放著筆墨紙硯。

    這是孫刑名吩咐兒子搬來的。

    邱言也不囉嗦,彎腰跪坐,先是研磨,然後拿起筆,懸腕空中,閉上眼睛,似在醞釀著什麼。

    他這一醞釀,整個人彷彿成了一個黑洞,讓張振等人感到一股懾人吸力,將周圍的陽光都給吸引過去。

    在邱言的心裡,最近的遭遇走馬觀花般的閃過——

    激戰、地府、信民之魂、性命之道……

    最後,卻是停在八字古篆與劍法精怪上,這二者的性命之爭,劃過心頭!

    一念至此,邱言魂中蘊養出一點靈光,有文自心底湧出。

    於是,筆尖落下。

    邱言面容平靜,一呼一吸與脈搏共鳴,有念頭升騰,融入筆中,筋骨張弛間,筋骨、氣血、真氣流淌,全身的血肉震顫,四魄相連,筆走龍蛇!

    一個個字在紙上成型——

    夫字,以神為精魄,以心為筋骨……

    字字有骨,逐漸充盈,宛如生出筋肉!

    「這是……」

    孫刑名等人看著邱言,感覺對方整個人好似成了篇文章,讓人心神激盪。

    呼!

    猛然間,一股熱息自紙上升騰!

    那紙上的字,竟生出氣血波動,沖霄而起!

    「這這這……」

    孫刑名顫抖起來,而張振與孫偉,也是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

    正好這時,屋舍門開,一青衣僕從匆匆走進。

    「大少爺,不好了!老爺又病倒了!這次更加嚴重,您趕緊回去吧……」

    他話未說完,突然感到通體溫暖,好像浸泡溫泉!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24 12:09
第一百八十八章 魂魄一氣化墨寶

    熱騰騰的氣息充斥在屋中各處,這僕從浸泡其中,四肢百骸暖烘烘的,氣力似乎都提升了不少。

    驚訝之下,他凝神看去,這才看到是邱言在伏案書寫!邱言周圍,是目瞪口呆的孫刑名三人。

    邱言身前的紙上,隱隱散發出氣血波動,熱氣洶湧。

    這個僕從並未練過武,自然不知道陽剛血氣的意義,可此氣眼下肉眼可見,當然無法忽略,心中稱奇。

    「這是怎麼回事?這滿屋子的熱息,都是從紙中冒出來的?」

    就在僕從驚訝、疑惑之際,邱言手腕一轉,寫下了最後一筆。接著,他擱下筆,將紙張拿起,輕輕一吹。

    呼!

    紙上的陽剛血氣被他吹得散落開來,下一刻,屋裡暖烘烘的氣息蕩然無存。

    「嗯?」孫刑名這時回過神來,起身走了過去,他站在邱言身後,看著紙上的那一列字,輕讀出聲:「夫字,以神為精魄,以心為筋骨,神若不和,則字無度,心若不堅,則字無健。」

    讀完這一句,看著一個個骨血飽滿的文字,感受著字中流露出來的強健、奮進、方圓周正的已經,孫刑名不禁讚歎起來:「好字!好句!你這段話,乃是一段練字的訣竅!端得精妙!」

    說到這裡,他俯下身子,瞪大眼睛,一點一點,仔細的打量著每一個字,嘖嘖稱奇:「果然是有了神韻!這句訣竅,配合此字神韻,對練字之人來說,堪稱至寶!這等成就,就算是放到前朝、古代,那也堪稱大家了!」

    練字要有神韻,這是自古以來研習書法者的追求,並非是矯揉造作之說。

    文以載道。是傳承文化、智慧和知識的載體,上古的聖賢、大儒,窮盡一生去總結天地之理,記錄在竹簡和紙上,傳承後人。他們在落刀、落筆的時候,不只是想用文字描述道理,也想將自己對天地人的感悟融入字中,這種感悟、精神,就是字的神韻,字的風骨。

    如那八字古篆。就記錄著一位先賢對天火、人火的感悟,最後甚至八字成精!

    今人練字,多為臨摹,先求其形,然後循序漸進。但是,只有字形,不過虛有其表,就好比是死去的生物,雖也有筋骨皮肉。但沒了魂,只是死屍,乍看順心,但不可久視。

    練字的人。只有將人生的感悟,或者心中的領悟,注入字中,化為神韻。方能從技上升為法。

    這些說來簡單,但做起來卻何其艱難,古往今來。能達到筆下生韻的人,寥寥可數,而一旦能字中生韻,就可被稱為書法大家,寫的字也有了流傳後世的資格。

    這樣的字,才當得起一個寶字。

    墨寶。

    此時,從恍惚和驚訝中回過神來的張振和孫偉也圍了過來。

    張振是通曉書法之人,家中多有收藏,但見了這幅字,也如孫刑名般驚訝,眼中閃爍著光芒,抬手想去撫摸,卻又怕弄髒、弄皺,嘴裡說著:「這些字給我的感覺,像是有血有肉一樣,尤其是你剛才寫的時候,這些字彷彿活過來似的。」

    孫偉也點頭道:「我也有同感,甚至覺得這些字,散發出溫熱氣息,能溫暖身軀……」孫偉對書法之道的瞭解,不如自己的父親和張振精深,但同樣意識到這幅字的不俗。

    邱言原先的字,他也看過,和眼前這幅相比,卻有天壤之別,顯是進境迅速,登堂入室了,日後定不是無名之輩,能和這樣的人結交,對一個胥吏之子來說,大有裨益。

    不過,因對書法之道未沉浸太多,反而讓孫偉能更客觀的欣賞和觀察,這一看,突然心生疑惑:「咦?這書體,之前未在字帖上見過,不知是什麼體?」

    他這話一說,頓時提醒了其他兩人,孫刑名和張振連忙又打量著幾個字,和記憶裡的字帖、題字、字碑對比、印證,但回憶了半天,卻找不到相同的地方。

    「難道……這是種新的書體?」

    聯想到這種可能,孫刑名和張振先後一驚,接著卻又反應過來。

    「也對,能寫出神韻之人,是在字中融入了自己的感悟,闡述自己的道理,字形因而有了變化,成為嶄新書體,也算正常,不過這意義太大了……」

    正當兩人念頭翻騰之時,孫偉卻是驚呼一聲:「父親,你的身子……」

    「嗯?」聽到這話,張振也反應過來,一轉頭,看向身旁的孫刑名,然後驚道,「孫伯伯,你的病好了?」

    他這話一說,孫刑名方才如夢初醒,將視線從那幅字上收回,看向自身。

    此時的孫刑名,是自己站著的,而且剛才還走了幾步,但在邱言等人拜訪之前,孫刑名因被邪氣侵染,不只骨瘦如柴,更是四肢乏力,稍有動作就要臟腑絞痛,所以只能被人攙扶、抬動,一到一處,便一動不動的斜躺著。

    可是眼下,他不僅站了起來,更是行走如常,甚至感到腿腳中,蘊含絲絲暖意,雖然還有虛弱之感,但那種邪氣纏身的沉重之感卻是沒了。

    「這,我這什麼時候站起來的?這四肢中的暖意,像是邱公子寫字時生出的……」

    這話一說,屋內幾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靜坐不語的邱言身上。

    邱言一口氣寫完一列字,就閉著眼睛,像在回憶什麼,如今注意到幾人目光,方才睜開眼睛。

    「賢弟,你這字……」張振指著那幅字,又看了看起身的孫刑名,欲言又止。

    「這幅字自然要送給孫先生。」邱言笑著站起身來。

    「這字給我?」孫刑名聽了這話,都忘了去詢問身體問題,反而有些躊躇,「這不太好吧,單論字,已經很寶貴了,更何況上面還有練字的訣竅,凝結了神韻,只要有人去看,就能體會到書法之道的深意……」

    「訣竅?」邱言搖搖頭。

    這紙上寫的一列字,可不單單是書法訣竅,還可以說是一種功法,是邱言剛才魂中蘊出的一點靈光,演化出來的感悟,被他記錄在紙上。

    這套功法,已然超脫了寫字壯魂的階段,潑墨書寫的時候,能震動筋骨皮膜、調動氣血,從而打磨體魄。

    這字,乃是魂魄貫通如一氣,方能寫成!

    「雖然只是雛形,但照目前這個思路繼續下去,完善書法之道,應該可以發展出一種既壯魂又熬魄的功法,甚至到了最後,寫字成精也不是沒有可能,嗯,要不要給這功法起個名字?」

    就在邱言思索之時,張振目光一轉,終於看到了那名張家僕從。

    「咦?張安,你什麼時候來的?」

    經此一問,那叫張安的僕從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邱言跟前,一臉急切的道:「這位公子,快去救救我家老爺吧!」

    「張安,你這是做什麼?」聽到這話,張振心裡咯噔一聲,他之前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幅字上,沒有注意到張安進來,也沒聽清對方口中話語,可張安的老爺是誰,他還是很清楚的,「父親怎麼了?」

    「大少爺,」張安回過頭來,臉上惶急,「老爺剛剛病症復發,倒地不起,而且滿臉青紫,任憑幾位大夫怎麼叫,都沒有反應。」

    「什麼!?」張振面色一變,「不是說有那少年書聖,寫字鎮邪麼?怎麼會……」

    「小的也不知道啊!」張安哭喪著臉,然後指著邱言,「不過小的見過那少年書聖寫字,論氣勢、架勢,遠遠不及這位公子,若讓這位公子出手,說不定能鎮住邪氣。」

    「賢侄,救人要緊,其他的事情以後再問。」見張振有些慌亂,孫刑名出口提醒。

    「對!對!」張振這才醒悟,朝邱言看去。

    「事不宜遲,這就動身吧。」邱言也不耽擱,給孫刑名行了禮,當先就走,張振和張安趕緊跟了上去。

    看著幾人離去的背影,孫偉也想跟去,與邱言加深交情,卻被孫刑名叫住了。

    「你不要急著去張府,先去衙門,將這裡事稟告知府,」孫刑名說著,看了那幅字一眼,有些肉痛的道,「另外,把這字帶去。」

    ………………

    此刻的張府,依舊是人來人往,只是與先前熱火朝天的情形相比,現在就顯得有些混亂了。

    庭院的各處,不時傳出陣陣哭聲,一名名來自不同府宅的僕從進來出去,個個都哭喪著臉。

    張家大堂,祁九聯滿臉錯愕,他站在桌案前,手中拿筆,看著門外來來往往的人流,眼中充滿了迷茫。

    之前對他推崇備至的諸人,如今卻是再無一人還去注意他,偶爾有人從旁走過,也是神色匆匆。

    祁九聯身前的桌上,還擺著幾幅墨跡未乾的字,紙頁泛黃,散發著腐朽、陰森的氣息。

    突然,祁九聯醒悟過來,眼中迷茫之色一掃而空,精芒閃爍。

    「好重的邪氣!濃郁到這種程度,甚至蓋過了城中民願!連我字中的神韻,都被生生鎮壓下去了!」

    這時候,張府大門處卻是突然爆發騷亂。

    門前,張宇帶著幾名僕從,擋住了張振的去路,盯著其後的邱言,一臉厭惡:「去去去!妖言惑眾,真當我張府好騙?」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24 12:10
第一百八十九章 濃墨一筆書英魄

   張振把臉一板:「三弟,這是我請來的客人,你放尊重點!」

    他和邱言馬不停蹄的趕來,沒想到門還沒進,就讓張宇攔住了,讓張振意外的是,這位平日頗有些隱忍味道的三弟,此刻卻突然強硬起來,硬是不許邱言踏入家中一步!

    面對訓斥,張宇步步不讓,惡狠狠道:「大哥,你要見父親這無可厚非,可說這邱言能以字鎮邪,就太過可笑了,先前我信了這一套,費了不小代價請來了少年書聖,最後卻功虧一簣,可見以字鎮邪之說,多半有誤!這個時候,你帶人過來,說要給父親去邪,實在難以服人!」

    「哦?你請的那人失手了?」張振眯起眼睛,在來的路上,他就從張安嘴裡知道了事情經過。

    那祁九聯的字震撼人心,寫字時的動作神態,更是氣勢不凡,開始時,確實鎮下了邪氣,可效果很快消失,以至於前來張府的諸多老爺紛紛跌倒,舊疾復發,甚至加重!

    瞭解了這些,說實話,張振對這以字鎮邪的說法,也有了懷疑,但一來邱言是他好友,也是被他邀請過來的,二來是聽張安說,張老爺復發後情勢危急,這種時刻,任何希望都不能放過。

    想到這,張振挺了挺身子,不再多言,上前一步厲聲道:「讓開!」他話中已帶上了強硬之意,畢竟他才是張家嫡子。

    張宇像是早有所料一樣,冷笑起來:「終於忍不住了?」

    「你什麼意思?」張振從對方口氣中捕捉到一絲不妙之意。

    「什麼意思?」張宇盯著張振,「這次父親等人病倒,名醫、大夫束手無策,結果你拿來幾張破字,卻讓他們突然好轉,煞有介事的說什麼字能鎮邪,但現在少年書聖出手。都沒能鎮住所謂邪氣,不得不讓我懷疑,父親他們病情好轉,是因為幾張破字,還是其他原因!」

    話說到這個地步,張振如何還聽不出來對方所指?

    「你懷疑我?」

    「不敢,但卻不敢讓騙子進府,論身份,這邱言不過一秀才,論書法造詣。此人寫的字連神韻都沒有,如何能與祁九聯相比,論品格,聽說此人的案首,是靠著與知府大人的關係得來的,恐怕連月後的秋闈都不敢參加!這樣一人若入了張府,傳出去是要被人笑話的!」張宇嘴上說著不敢,但每句話都暗藏譏諷。

    「你!」張振怒目圓睜。

    僕從張安看不過去,出言道:「三少爺。邱公子的本事,我剛才親眼所見,那寫出來的字……」

    張宇面容一變,冷冷道:「一個下人。也敢插嘴!」

    嚇得張安連忙住嘴。

    張宇身後,走來幾名張家旁支,同樣不懷好意的看著張振。

    ………………

    地下,渾意意念泛出喜意:「好!果然。頂樑柱一動,大戶人家自己就要侵軋、爭鬥,爭來爭去。為得無非是錢財,財帛動人心,滋生污穢人念!」

    在這意念轉動間,張府之內,人心各異,本因張家老爺病重,而聚集過來的諸多主支、旁支、嫡系、庶出,都有了各自想法。

    污濁之念漸漸充斥府中,朝地下滲透。

    不只是張府,與此同時,遠寧城中的幾大富商的宅子裡,類似的事情也在上演,除此之外,官員府邸、青樓花坊內,同樣蕩漾出淡淡的污穢之氣,都緩緩滲入地面。

    ………………

    張府,門前。

    靜默不語的邱言,看著越發囂張的張宇,突然開口道:「你的氣息中,混雜著恐懼、興奮和孤注一擲的意境,好似下注之人,在忐忑不安的等待結果一樣,應是將今日之事當成了機遇,想要爭搶一番,跟你講道理,是講不通的。」

    「嗯?」張宇聞言一驚。

    邱言這次回到張府門前,就好似走神似的,目光游離,讓張宇生出錯覺,以為邱言心虛,不敢與自己對視,卻沒想到對方一開口,說出的話,卻似一根利箭,擊中了自己的心思。

    但他很快就定下心來,冷笑道:「你一秀才,也敢給我說教?」他執掌一地家業,說話間自有凜然氣勢。

    邱言卻道:「我這秀才是一筆一劃考出來的,靠的是自身學識,反倒是你,能有錦衣在身,靠的是上世行善,投胎富貴人家,若換個境遇,不知又能演繹出怎樣的人道故事?是否也能如今日一樣鮮亮?」

    張宇面色陡變:「巧舌如簧,故弄玄虛!說的都是廢話!」

    他因是庶出,得不到張老爺的重視,所以生平最忌諱的被人提及身份。

    「不錯,不應與你白費口舌,你若真有孝心,父輩患病,縱是再小的機會都不會放過,哪裡會橫加阻攔?可見利令智昏,泯滅血脈親情,弄得烏煙瘴氣!」話落,邱言身子一晃,人就出現在張宇面前!

    邱言這一下太過迅速、突然,張宇反應過來的時候,只能看到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那眼中彷彿有兩個漩渦,幽深、旋轉。

    「唔!」

    下一刻,張宇悶哼一聲,整個人晃了晃,接著一頭栽倒。

    「這……」

    張宇身邊的兩個僕驚叫一聲,連忙扶起昏迷的張宇,然後一臉戒備的看著邱言。

    就連張振看到三弟倒地,也愣了一下,跟著見邱言轉過臉來,留了一句「不用擔心,他很快就會醒來」,就邁步入門。

    張家院子裡已經亂成一團,除了其他老爺的僕從外,在聽到張宇倒地的消息後,又有幾名護院在其他旁支、庶子的帶領下匆匆趕來,凶神惡煞,一副要將邱言拿下的樣子。

    但這些最多只是築基境修為的護院,如何是煉化了四魄的邱言的對手?

    那一名名高大威武的護院衝到邱言跟前,剛要動手,卻被相對瘦弱的邱言,一手一個的按倒在地。

    「好傢伙!這人是誰?書生還是武師?張府護院都是武林好手,任何一個拉出來。都能一人打翻七八個大漢,可現在在這書生手上,竟走不出一招!」

    隨著邱言的行進,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了他,不禁驚訝。

    很快,一名年齡不小的白髮老者,在幾人的攙扶下走了出來:「這位公子,你出手暗算我張家的人,更擅闖民居,若是就此止步。束手就擒的話……」

    邱言卻是直接打斷,邊走邊道:「你這老人年齡不小,不去愛惜、引導後輩,頤養天年,反而流露出股爭權奪利的鬼魅氣息?我此來是受朋友所托,沒興趣玩什麼宅斗、宮斗,且退一旁,不然鬼氣、邪氣、穢氣積蓄太多,是要提前進棺材的!」

    「你!」老人聽到棺材兩字。氣的滿臉通紅,但他的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對後輩子弟來說固然威嚴,可落在邱言的感知中。卻毫無影響。

    來到門前,邱言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後抬腳步入大堂。

    和混亂的門外相比,正堂略顯安靜。椅子上坐著的人早就離開,只有大堂中央站著祁九聯,其人身前擺著一張桌案。案上有紙,紙上有字。

    「邱言!擅闖正堂,未免太過囂張了吧!」

    後面,老人和一眾張家子弟還跟在後面,但有了護院的前車之鑑,他們自然不會親身涉險,只是遠遠的跟著。

    那老人有些經驗,吩咐了人去召集幾位老爺的僕從,更遣人前往官府。

    「聒噪!」

    邱言搖搖頭,來到了祁九聯跟前。

    「你就是邱言?」祁九聯看著面前之人,出聲道,「你的字我看過了,雖說還不錯,但沒有神韻,只是用奇妙法門,將念頭、靈氣和魂力依附在紙上罷了。」

    邱言也在打量著祁九聯,感慨對方的年輕,而後道:「你就是那位少年書聖?不知怎麼稱呼。」

    祁九聯有些意外:「你也練書法,竟不知我的名字?真是孤陋寡聞……」他搖搖頭。

    邱言笑了笑,不再理會,低頭看向桌上紙張,那紙已泛黃,但字跡清晰:「看來你的字,也被穢氣無損了。」

    「不錯,這次出手之人非同小可,似乎掌握了滿城民願,連我字的神韻都能壓下去,」祁九聯看了邱言一眼,「你不會妄想用自己的字,配以靈氣驅除陰邪穢氣吧?沒用的,連我……」

    他話未說完,就被邱言打斷:「你的字,殊為飄渺,有前朝餘韻,其中又多了股超脫之意,意在筆先,字居心後,走的是以字表山河的道路。」邱言拿起一張枯黃紙張,觀察著上面的字。

    「嗯?有點見識。」祁九聯略顯意外,然後面露傲意,「我的字,那是結合了……」

    但這話還沒說完,就見邱言搖搖頭:「上古先賢參悟天地宇宙,但不會與人道割裂,都是借物喻人,你這字的飄渺之意太重,反而有些脫離人道了,字畢竟是寫給人看的!不過,終歸有可取之處,正好借鑑過來,為我所用!」

    「嗯?好大口氣!」字被人貶低,對方還隱隱訓斥,祁九聯面色難看,正要說話,卻見邱言伸手抽出一張紙,握住桌上狼毫,沾了墨跡,然後在紙上寫下一筆!

    英魄動!

    呼!

    頓時,透射入大堂中的陽光彷彿被他吸攝入體了一樣,周圍猛地一暗,而那紙上的墨跡卻是升起一團陽剛血氣!

    「這宅子裡滿是陰氣穢氣,利慾熏心,矇蔽靈智,正該用陽剛氣血清掃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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