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道果 作者:戰袍沒洗(戰袍染血) (已完成)

 
Skanda.Wei.Tuo 2014-4-9 11:08:0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06 1142717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23 13:06
第一百五十章 收割!

    「看來,這人並不想為大哥效命。」看著邱言的背影,楊定遠低聲說著。

    「這個自然,不到萬不得已,哪個讀書的願意吃兵糧?」齊鑫倒沒表現多少不滿,「我這也是隨口說說,走,咱們也去猜猜燈謎,聽說那葛洛蘭也會過來,估計還有好戲看。」

    他正說著,忽然發現楊定遠的眼神有些異樣。

    「怎麼了?」疑惑之下,齊鑫順著楊定遠的目光看了過去,入目的正是邱言的身影。

    「這位公子,這是個字謎,還請仔細思……」邱言面前拿燈的女子輕聲說著,但話沒說完,邱言就開口道:「謎底是個『畜』字。」

    「對了,」女子愣了一下,連忙恭喜,將謎底紙條遞了過去,「公子真是才思敏捷。」

    邱言笑了笑,撕掉謎題,走到另外一個燈籠前,不等拿燈女子說話,就直接道:「謎底是『攻其不備』一詞。」

    「恭喜公子。」那女子也愣了一下,將謎底條子遞了過去。

    邱言拿著條子,走到第三盞燈前,掃了一眼,就道:「謎底是『蒼穹』。」

    那女子顯然有了準備,一邊恭喜,一邊將手上紙條遞了過去。

    邱言不客氣的接過來,三兩步就走到第四盞燈籠前,拿燈籠的女子下意識的就將手中紙條遞過去了,邱言順勢接下,口中則道:「謎底是『黃金桂』茶葉。」

    「公子大才。」提燈女子這時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給早了。

    一連四盞,只是呼吸間的功夫,就被邱言接連撕掉謎題,因著速度太快,旁人還沒有注意到,但都落到了齊鑫和楊定遠的眼中,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驚訝之意。

    「這邱言,似乎不像那群書生說的那樣無用。」楊定遠嚥了口口水。

    說話間的功夫,邱言已經撕下了第十盞燈的謎題,一路走過,就像是農人收割莊稼一樣,那一個個燈謎好似成了稻草,連讓邱言駐足思考都做不到,人一到,謎就破!

    猜謎看似簡單,但想要猜對、猜得快。光有敏捷的思維是不夠的,還要有一定的見識,裡面蘊含著不少道理。

    不過,邱言本尊為神,聚集一池香火心念,都是信民念頭,任何謎題到了他的手上,就等於千百萬人一同思考,想要難住他。實在太過困難。

    一路走,一路撕,這番作為,終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此刻。其他書生正各自冥思苦想,大多數連一道都沒有解開,偶爾有人解開一道,立刻就眉飛色舞。喜不自勝。

    甚至於連方子延與顧言之這兩位文會、詩會的主角,也才各自解開兩個。

    所以看到邱言一路走過去,手上不停。將一個個謎題撕扯下來的情形,諸多書生都驚呆了。

    「這是怎麼回事?他是在搗亂?」

    張生與劉生對視了一眼。

    ………………

    文曲樓三樓,一間房裡,鶯鶯燕燕,幾名女子聚在這裡,為首是名粉衣女子,面容白皙,丹鳳眼,眼眸黑白分明。

    這群女子打扮端莊,圍著粉衣女子說著話,隱隱有種眾星捧月的味道。

    「宋姐姐,我們什麼時候下去?」

    忽然,一名年紀尚輕的少女出聲問道,她問的正是那粉衣女子。

    粉衣女子姓宋,名倩,正是節度使宋淵的掌上明珠。

    聽著問話,宋倩寵溺的摸著少女的頭:「不急,先讓下面的人猜了燈謎,將氣氛烘托出來,咱們姐妹再下去。」

    「猜燈謎這麼好玩的事兒,為什麼咱們不去啊。」那名少女顯是心有嚮往,「聽說這下面有兩個大才子,正好能看看他們大顯身手。」

    聽她這麼說,其他幾女也都紛紛異動。

    她們這些小姐,父親多是武將,但母親則均為書香門第,是當年宋淵藉著戰功,向皇帝求來的,為的便是穩固宿將地位,這些皇帝賜下來的女子,都是清白人家,知書達理,所以他們的女兒,耳濡目染之下,對舞刀弄槍沒什麼興趣,反而喜歡才子佳人的故事。

    宋倩也是一般,儘管身份複雜,可對讀書的嚮往卻是一樣的,才有了之前的種種事情。

    聽著眾女要求,她慢慢改了主意,正要帶著眾女下去參與,門外卻傳來一個聲音——

    「小姐,屬下有急事稟報。」

    「什麼事?」宋倩理了理衣服,吩咐外面的人進來。

    這人一到屋裡,就開口道:「小姐,您安排的那些個燈謎,都已經被人給猜光了!」

    「什麼?」宋倩眼睛一瞪,露出驚訝的表情,「都猜光了?這才多長時間?我可是準備了足足七十道燈謎!莫非方公子和顧公子做足了準備?才能一口氣就把大半燈謎給猜出來了?」

    報信那人連忙就道:「不是方公子和顧公子,是位邱公子,叫邱言,您的那七十道燈謎,他一個人就給猜去了六十道,算上其他人的,直接就給猜光了!」

    「邱言?」聽到這個名字,宋倩臉露差異,「那個被趙先生嚇暈了的書生?」

    對於邱言,宋倩還是有印象的,並非是因為這幾天的流言,還是由於兩年前的事情。

    「這個人還真有點本事,難怪趙先生要邀請他過來,既然燈謎已經猜完了,那咱們也就該下去了,走吧。」宋倩說著,站起身,帶著一眾女子就這麼走了出去。

    花廳的氣氛顯得有些詭異。

    人在樓梯上,宋倩就注意到了這點,下面的人分成了幾片。

    諸多錦衣青年和少年興致勃勃的交談。

    「這個叫邱言的好厲害啊!」

    「真是大開眼界。」

    「三年前,我隨父親進京,也曾經歷過一次,當時京城才子白昭元曾露過一手,與這邱生的表現很是相似。」

    「白昭元?我聽說過他,狀元之才!」

    「不止呢,此人文武雙全,是幾十年才能一見的人物。」

    ……

    說著說著。話題就有了變化。

    另一邊,儒生們則是聚集在一起,竊竊私語,不少人都心有不忿。

    「真沒想到,這邱言還有這一手。」

    便是方子延與顧言之都顯得不太自在,他們二人本來以為自己會是文會主角,龍爭虎鬥,沒想到被人這麼幹脆點搶了風頭。

    張生和劉生正小聲說著話。

    「猜謎不過是小道,算不得什麼本事,咱們讀書人。還是要在詩書經義上才能看出高下,他邱言看似才思敏捷,可都是小聰明,別忘了那日趙老先生考較學問時……」

    話說到這裡,張生自己先就說不下去了。

    邱言暈過去的事兒,一直被當成笑談,但現在他們猜謎不及邱言,輸的乾脆利落,再貶低邱言。豈不是顯得自己更加無能了。而且,經此一事,日後要是有人拿邱言說事,都有可能牽扯到他們。

    這麼一想。諸書生頓時就意識到不妙了,臉色都陰沉下來,就連顯得豁達的顧言之,都面色微變。

    「今日若不能找回面子。那……」

    他們的這番話,並未逃出邱言的注意。

    「果然,說一千道一萬。都不如壓下風頭來的直接,今日就應該一鼓作氣,了結流言,徹底擊潰他們,但也不能盲目,要以長擊短,掌握主動。」心裡想著,邱言又與齊鑫聊了幾句。

    齊鑫的態度有了明顯變化,那種居高臨下的味道已經沒了,而楊定遠更是提也不提棄筆從戎之事。

    就在這時,有人見到了款款走下來的諸多女子,不由就叫了出來。

    「宋家小姐下來了。」

    其他人聽了,立刻就來了精神。

    宋倩與諸女秀色可餐,讓人一看,心頭陰霾便散去不少,大廳裡的氣氛登時好轉。

    正巧這時候,門外傳來洪亮笑聲,就見宋淵與趙秉承談笑而入,一見二人,無論是錦衣青年,還是青衫儒生,都紛紛見禮。

    趙秉承進來之後,和顏悅色的招呼了邱言招呼一聲,接著朝左右看了幾眼,皺起眉頭:「那沼人王子沒有來?」

    「興許還在路上,」宋淵也朝著邱言點點頭,「今日文會,我與趙先生只是過來湊個數,你等不必在意。」簡單吩咐了一句,他就引著趙秉承上樓去了。

    宋淵與趙秉承先後與邱言招呼,這一幕被旁人看在眼中,頓時就激起各異心思,有的若有所思,有的則露出嫉恨之色。

    「怎麼回事?這邱言三日前暈倒在趙先生面前,先生當時明顯是心有不滿,今日招惹了沼人,又被節度使叫過去,結果現在不僅沒事兒,看樣子還和兩位有了交情,這未免太過匪夷所思了。」

    張生與劉生一臉驚訝,便是其他儒生,也是疑惑不解。

    「今日有趙先生在此,文會若能誕生一篇佳作,被他老人家點評之後,要不了多久就能流傳出去。」

    人群中,忽然有人出聲,接著這人話鋒一轉,道:「難得這般盛會,邱兄剛才一鳴驚人,現在何不趁熱打鐵,賦詩一首?」說話的,竟然是方子延。

    他這話一說,引得其他儒生共鳴,紛紛附和,只是在邱言的感知中,能清晰的捕捉到些許惡意。

    旁邊,幾名錦衣男子也覺有趣,湊著熱鬧,幾名官宦小姐剛到,還不知形勢,便交頭詢問,而後各自驚嘆,朝邱言看了過去。

    宋倩不動聲色,目光也落在邱言身上。

    「這個邱言,能連破謎題,說明才思敏捷,可惜是個修士,精力應該都花在修煉上,學問未必比得上方子延等人,這詩詞一道,最能顯示一個人的文采,卻也需要醞釀,倉促間,不知他要怎麼應對。」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23 13:07
第一百五十一章 厚德如慮愚,威重如山嶽

   頓時,諸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邱言身上。

    邱言自是清楚那些個儒生的打算,他看了方子延一眼,走到一處桌案前,拿起筆墨,開口道:「邱某不善詩詞,這吟詩作對的事情還是交給諸位才子吧。」

    說著,他提起筆:「不過,邱某於書法一道略有心得,便毛遂自薦,將諸位大作記下。」

    詩詞一道,不光需要平仄格律,還要一定的感性,有感而發,有的放矢。

    對邱言來說,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都不缺理性,但感性之道,著實不擅,所以也沒必要被別人牽著鼻子,既然要打擊諸生的風頭,令名聲翻轉過來,就要揚長避短。

    「身為讀書人,卻說自己不會作詩?他這是露怯了啊。」

    聽了邱言這番言語,諸儒生登時精神大振,覺得抓住了邱言的短板,卻也沒人當眾嘲笑,以免平白低了格調,也顯得氣量狹小,只是眼中神情和臉上表情,卻將想法都透露出來了。

    這個時候,方子延笑道:「邱兄既然想動筆,那也無妨,只是希望不要比顧兄的字差太多才好。」這話中夾帶的惡意和挑撥之意,邱言一聽便知,卻不多說。

    見邱言並不反駁,方子延覺得總算將劣勢搬了回來,不再咄咄逼人,轉而與其他儒生談笑起來。

    其他儒生,也感激方子延三言兩語,讓氣勢翻轉,隱隱有奉他為首的味道。

    「果然如我所料啊。」宋倩搖搖頭,然後先出了幾個對子,接著從中引出詩題,令諸儒生一步一步投入進去,個個搜腸刮肚,想弄句詩詞,一鳴驚人。

    一時間。場面熱鬧起來,先是接龍,而後拼句,隨後又有人心生靈感,直接賦詩一整首。

    整個花廳充滿了歡聲笑語。

    邱言則端坐桌案,拿著筆,手腕靈巧反動,不慌不忙的將詩詞記錄下來,漸漸的,一股莫名的氣息從他身上升騰起來。籠罩周圍,顯得和熱鬧的氣氛格格不入。

    這股氣息初時微弱,輕易發現不了,但齊鑫卻始終注意著邱言,覺得後者不會這麼簡單就被人壓下,所以第一時間發現了這股氣息。

    「這股氣息,與我從前在京城見過的書法大家有些相似,但那可是筆下有神韻的人物!就連顧言之寫字的時候,都只是勉強有靈。不成氣勢,這邱言……」

    「大哥,怎麼了?」楊定遠注意到了齊鑫的異樣,出聲詢問的同時。也朝邱言看了過去,隨後微微皺眉,心神一陣恍惚。

    隱約間,邱言在他眼中的形象有了變化。好似突然間高大起來,規矩方圓的意境撲面而來,期間還間雜些許宏達之勢。

    「怎麼回事?」

    閉上眼睛。重新睜開,種種幻覺頓時消散,但楊定遠還是感受到了邱言周圍的那股氣息。

    「這是?」他朝著齊鑫投去詢問的目光。

    「稍安勿躁。」齊鑫眯起眼睛,擺擺手,「今天真有好戲看了。」

    齊鑫說著,領著楊定遠走了過去,到了邱言身旁,目光落在紙上,將上面的一列列字收入眼底,頓時一愣,心神失守!

    過了一兩息的時間,他才回過神來,心底卻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我自半年前煉化了一魄之後,心神凝聚、心念堅固,便是泰山崩於面前,也能謹守心志,可現在只是看了這紙上的字一眼,就失了神!被裡面的精神給感染、波及,差點迷失其中,這字定是有了神韻!」

    想到這裡,他發現身旁的楊定遠還在愣著,沒有回神,連忙輕咳一聲,將後者喚回神來。

    這楊定遠一回神,卻是劇烈喘息起來,額頭上留下冷汗。

    「好險,好險,差點就失了定力。」口中低語,他和齊鑫對視了一眼,隨後二人齊齊轉頭,視線落在了邱言身上。

    這兩人不同於一般賞析字畫的人,是有著武道傳承的,重武意、拳意,所以被外物吸引了心神之後,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看來,我還是低估了此人。」

    齊鑫與楊定遠的這番動作,引起了其他武將子弟的注意,有幾人走了過來,順勢看了邱言筆下之字一眼。

    這一看,就移不開眼睛了。

    這群人的父輩舞刀弄槍,但母親都是知書達理,所以對書法一道多少有些認識,況且,書法本就蘊含著一種精神,與武道精神類似,一看紙上字,心神恍惚之後,就知道非同小可。

    本來,因著儒生們的說法,諸武將子弟對邱言還是有些輕視的,可現在卻是印象扭轉,其中幾個愛好書法的,更是心神震盪。

    漸漸的,越來越多的武將子弟圍了上去。

    整個花廳頓時涇渭分明,一方是正在吟詩的儒生,諸多官宦小姐圍在周圍,宋倩被眾星捧月;另一邊則是一個個武將子弟,圍著邱言,默然不語,生怕打擾到他。

    邱言身上那股子莫名氣息越發濃郁,擴散開來,竟將花廳的胭脂氣息、腐蝕之念都驅散了不少。

    「嗯?」宋倩終於注意到了氣氛的變化,她站起來,朝邱言所在的方向看了過去。

    「怎麼回事?他們在看什麼?」

    她的這個動作,打斷了方子延的思路。

    念頭一變,方子延感悟中斷,醞釀出的感情付之東流,一首七言絕句剛說到第三句,第四句本該用以收尾和點睛,現在匆忙間,只能勉強按著格律對個工整。

    「這邱生,太會譁眾取寵了!」

    一首詩賦完,方子延也轉頭看向邱言,接著冷笑一聲,走了過去。

    「我倒要看看,他又耍了什麼花招!」穿過人群,方子延到了邱言跟前,後者正伏案書寫,「哦?看上去並無異樣。」

    他正想著,目光落在了紙上。

    邱言正在寫的,正是方子延的新作,只是此刻,引人注目的並非詩詞,而是那一手方方正正的字!

    邱言的字與之前相比,又有了變化,在方圓正直的基礎上,多了一種渾厚氣勢,橫平豎直的風骨中,多了壯麗秀美,隱隱流露出亙古洪荒的氣息,讓人一看,自然而然的生出渺小之感,意識到自身只是歷史長河中的一滴水。

    厚德如慮愚,威重如山嶽!

    古人有云,書,心畫也。

    說的是人的字,就是心靈的映射,論書如論相,觀書如觀心。

    邱言的本尊經歷過遺蛻地之後,收穫的並非只有離卦、火星,還有對火焰的領悟,對上古人王治世的理解,感受到了荒古之時人類與天地爭鬥的精神。

    這些精神,在這一刻,都融入筆桿,順著墨汁,印在紙上,化為一枚枚文字,羅列成一列一列的詩句。

    本來普通的詩句,被這字呈現出來,立刻煥發出炫目光彩。

    「這字……」

    看著這手字,方子延徹底說不出話來了。突然,一個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挫之不怒,惕之不驚,誘之不移,陵之不屈。」

    方子延循聲看去,入目的是顧言之面容。

    顧言之搖搖頭,嘆息一聲:「今日方知往日坐井觀天。」

    「顧兄,你……」方子延深吸一口氣,想要說什麼,但終究沒有說出口。

    兩個才子的動向,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諸多儒生好奇著走來,打探幾下,很快就得知了事情的緣由。

    「字寫得比顧言之還好?這怎麼可能?」

    「顧言之師從名師,他的老師嚴武,雖說屢試不第,但一手字聞名天下,年輕時是有名的才子。」

    「我要過去看看,到底是真好,還是假好。」

    正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待得諸儒生都看到了邱言的字,紛紛感受到了其中的那股精神。

    「他這是筆下有了神韻,已經登堂入室了!」

    「這邱言才多大年紀!居然筆下生韻!」

    「先前猜燈謎被他獨佔鰲頭,現在又露了這麼一手字,有了這字,就算是一句詩詞都不會,又有何妨?一樣能名傳後世。」

    ……

    頓時,花廳中的氣氛一變,整個文會的意境陡然變化,先前被方子延三言兩語拉回來的氣勢,一瀉千里。

    「這個邱言……」宋倩微微蹙眉,她也看到了邱言的字,也是暗暗驚奇,有些拿捏不了主意了,「他不是修士麼?居然還肯花時間來練字?莫非是個文曲之才,書修並行?」

    至於本來聚在宋倩周圍的幾名官宦小姐,在搞清楚事情原委之後,卻是個個情緒高漲,她們這些小姐,本就對才子佳人的那套感興趣,眼前邱言的事情可謂一波三折,頗具傳奇味道,當然引得她們心頭念起。

    尤其是年齡最小的那名少女,更是靈活的在人群中穿梭,一口氣跑到了邱言身旁。

    不過,正當整個花廳的氣氛,完全朝邱言傾斜過去的時候,作為焦點的邱言卻驟然停筆,一抬頭,目光投向花廳大門。

    咚!

    突然,重物落地的聲音響起,就見一名青衣豪奴從門外飛了進來,落在地上,掙紮了幾下。

    「不識好歹,說什麼只讓王子一人進來,笑話!我等是王子的貼身侍衛,豈能有片刻離開?該不會是你們中原人心懷不軌,要搞什麼調虎離山吧!」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23 14:10
第一百五十二章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

    說話的人嗓門很大,聲音傳進來的同時,一名身著綵衣的長發男子也走進花廳,男子身後還跟著五六名壯碩男子,剛才的那話,就是其中一人說的。

    「嗯?這大廳裡有股香氣,聞著還挺香的。」

    說話的大漢一進來,就舒展手臂,將旁邊一名女子拉進懷裡,那女子尖叫一聲,卻是掙脫不開。

    見到這一幕,諸多儒人人色變,卻無人言語,只是心中疑惑:「他們怎麼來了?前幾次詩會,這些個沼人不是都不願意來麼?」

    齊鑫見了,上前一步,對那長發男子道:「葛洛蘭,管好你的人!」

    這長發男子,正是沼人小王子葛洛蘭。

    聽到齊鑫斥責,葛洛蘭尚未回話,那名大漢就嚷嚷起來:「怎麼?不就是拉了一個娘們麼?」

    沼人王子葛洛蘭出聲道:「松高蘇,宋姑娘邀請了咱們,就要給主人家面子,入鄉隨俗,先把人放開。」

    「這……遵命。」那沼人大漢松高蘇有些不捨,但還是依命鬆手,將懷中女子放了出去,那女子登時倉皇奔跑,被人扶著下去。

    宋倩站起來,先吩咐人將那落地的豪奴扶起,接著上前道:「葛洛蘭,我知道你不喜歡這種場合,不過今天是趙先生請你,不要做得太過出格。」

    「宋姑娘放心,我們沼人向來說一是一,言出必行。」葛洛蘭點點頭。

    「好!」宋倩微微一笑,「往日的詩會,你不願意參加,說是無趣,可今天不同,連我父親和趙先生都到了,整個武信城的英傑濟濟一堂,聽說你在國子監讀書的時候。也曾有過詩作,何不一顯身手?」

    「既然姑娘有命,我自當一試。」葛洛蘭冷峻的面容上,露出自信之色。

    對面,宋倩的目光掃過葛洛蘭身後的幾人,笑道:「跟著你的幾位都是沼人勇士,那也不必出去。」她身為節度使之女,深知籠絡之道,更知道自己的父親,正試圖拉攏葛洛蘭的部落。所以便順勢讓幾名大漢留了下來。

    「他怎麼也在這!」突然,那囂張跋扈的松高蘇視線落到一處,面色一變,露出顧忌和畏懼之色。

    「嗯?」注意到這點,葛洛蘭也看了過去,見到了花廳角落的邱言,面色立刻冷了下來,眼中流露出陰冷之色,「哦?怎麼這個人也在?他也是過來作詩的?」

    他這話說出來。旁人先是迷茫,順著其人目光看過去,這才瞭然。

    就聽那方子延道:「小王子也認得此人?這邱言今日可謂一鳴驚人,便是被冠以武信第一才子的稱號。也毫不為過。」方子延這是明知故問了,他早就從張生、劉生口中得知了邱言與葛洛蘭的矛盾,這番話說出來,別有用心。有挑撥之意。

    葛洛蘭聽了,並無表示,冷笑一聲。看了方子延一眼,沒有被激的去找邱言麻煩,而是帶著幾名屬下,徑直找了幾個座位坐下。

    宋倩拍拍手,很快就有人奉上飲食,沼人與中原習慣不同,想要使其不破壞文會氛圍,就要用美食安撫。

    「好吃!」那松高蘇拿著糕點,一口一個,哈哈大笑,吃著吃著,他看了一眼身旁儒生,注意到對方畏懼的眼神,感覺被邱言嚇破了的膽子恢復了一些。

    「你們讀書的人,就是膽小!看看咱家王子,雖然讀書,但自幼練武、殺人,依舊還是武勇過人,這麼一比,就顯出差距來了。」這松高蘇是想從其他儒生身上找回面子,「前幾天,我見過兩個讀書的,我一抬拳頭,就把他們嚇得哆哆嗦嗦,哈哈哈!」

    說完這些,幾名沼人大漢相視大笑,一股豪邁之氣頓時瀰漫而出。

    只是,他們是豪邁了,諸多儒生卻是面色尷尬。

    這時,又見方子延出面道:「這是壯士你眼界不同了,在下聽說各位都是難得的勇士,曾與小王子一同征戰,又去過京城,見識了大瑞的物華天寶,心境蛻變,自然有懾人之勢。」

    他先是恭維了沼人一番,卻不落大瑞之格,接著話鋒一轉:「我等讀書,也須步步拾階,只要心頭有志,未嘗沒有登朝拜相的機會,到時又是另外一番氣象了。」

    這話暗指讀書人不是害怕沼人,而是松高蘇等人見識不凡,氣勢凌駕其上,等日後讀書人當了官,有了自己的氣勢,就會不同了,可謂不卑不亢。

    這話一出,諸儒生氣勢回潮,感覺找回了場子,腰桿挺直了一些。

    「不錯,正是地位不同,氣勢不同,壯士能領一軍,我們現在比不過,不過日後金榜題名,就是另外一副光景了,正是氣勢和運勢有了變化。」

    「不錯,拾階而上,十年苦讀,現在成了秀才,位格已經有了變化,與農人、布衣相比,更勝一籌的。」

    「羅兄,你也真是會比,布衣農人整日裡蠅營狗苟,你拿咱們和農夫比,有辱斯文,太不恰當了。」

    「我等日日苦讀,是為了能讓親眷族人能脫離貧苦,不再做貧苦農活。」

    「說得好!志向遠大!不過,你我日後為官,良田成頃,還是要善待傭農,讓他們安心勞作。」

    他們這是拿出農夫來作對比、佐證,借此抬高自身,找回場面,儒生中雖不乏貧賤之家讀出來的秀才,可聽了這話,有的出聲附和,有的默然不語,沒人出言反駁。

    松高蘇也不願輸陣,笑道:「你們中原的農夫,確實沒用,只要一個衝鋒,就作鳥獸散,逃不及的被抓後,也只是求饒,骨頭太軟。」

    「山野村夫,不知聖賢教化,算不得數,國朝大勢,還看我輩。」方子延淡淡回應,一時間,雙方你來我往,唇槍舌劍。

    就在這時。

    啪!

    就聽一聲輕響,清脆無比,傳播開來,竟壓下了幾人話語。

    眾人循聲看去,見到邱言從位子上站起,那輕響正是他放筆時發出。

    在眾人的注視中,邱言徑直來到宋倩跟前,開口說道:「邱某有一事想要請教宋姑娘。」

    宋倩被他的這個舉動驚了一下,但還是點頭道:「公子請說。」

    若是在今日之前,邱言這麼來到她的跟前,說有事要問,便是宋倩不說什麼,其他人也要說邱言不知輕重進退,可現在經歷了猜謎、寫字,邱言的地位、威望已經有所不同,便是突兀走來,也不顯得唐突。

    邱言直接就問:「兩年之前,令堂曾派人去南疆的村寨抓捕有功名的讀書人,這事姑娘是否知曉?那些讀書人後來怎麼了?」

    「抓捕?這話怎麼講的?那些人都是被母親的人請過來的,」宋倩聽了這話,臉色有些難看,不過還是耐著性子說著,「他們來了武信城之後,城中都是以禮相待,只不過後來多不服水土,又被母親派人送走了。」

    礙於周圍人多,有些話不能明說,但聽了這番回答,邱言心中有了大概,便點點頭,朝著宋倩和齊鑫等人拱拱手:「邱某今日還有他事,就先行告辭了。」

    這話說完,他居然轉身就走。

    「站住!」

    坐在一處的葛洛蘭忽然出聲,這位沼人王子知道自己為何來此,就算沒有和好之心,可若讓邱言就這麼走了,未免太掃自己的顏面了。

    但邱言理也不理,依舊前行。

    葛洛蘭的眼神越發陰冷,他轉頭看了松高蘇一眼,後者一驚,儘管心有餘悸,還是硬著頭皮叫起來:「我家王子讓你站住,沒有聽見?難道不知道,惹急了我們,便是打殺了你,皇帝和節度使也要赦免罪行,安撫我等?」

    邱言終於停下腳步,轉頭笑道:「赦者小人之幸,君子之不幸。你等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時刻將朝廷赦免掛在嘴上,可憐、可悲。」言罷,他搖了搖頭,轉身前行,出了大門。

    直氣的葛洛蘭將牙咬得的咯吱作響,卻又強行按捺。

    邱言一去,整個花廳陷入寂靜,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道:「不知好歹!」

    這一聲讓眾人回神,頓時議論紛紛,這時,有說話聲從樓上傳來,原來是宋淵和趙秉承接到通知,走了下來。

    方子延見到這一幕,聯想方才葛洛蘭的表現,登時明了。

    「原來如此,估計是節度使或趙先生想做個和事佬,才將沼人王子請來,結果邱言居然不告而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一念至此,方子延露出了一抹笑容。

    想到這點的,並非只有方子延一人,那齊鑫也想通了關鍵,不禁搖了搖頭。

    「邱言這步算是走岔了,這做和事佬的風格,與大將軍不符,應該是趙先生的主意,」想著想著,他轉頭看向身旁桌案,「看在這手字的面上,應該不會太過苛責,嗯?這紙上的詩?」

    他這一看,才發現最上面的紙上,寫著一首五言詩——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

    低聲將詩念了出來,齊鑫頓時從裡面捕捉到那種悲憫農夫、隱約指責的味道,心頭生疑。

    「這詩好像不是今晚在此的書生所作……」想起剛才的事情,齊鑫心中靈光一閃,有了猜測,「莫非是邱言之作?這詩的意境直白、乾脆,倒是符合他的作風,連我都能一眼看懂,卻又有著深意,至少剛才叫囂的儒生,看到後要顏面掃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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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一舉逆轉,洗污聚望

    「邱言走了?」

    果然,聽到消息後,宋淵與趙秉承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到底怎麼回事?莫非又鬧出了什麼事端不成?」宋淵說著,目光落葛洛蘭身上。

    「回稟大都護,」葛洛蘭順勢道,「小侄此來,有著和好之心的,只是身份不同,總不能主動找邱言說話,哪想到他突然就走了。」

    他身為沼人的部落王子,自持身份,不願意屈尊降貴主動示好,這點宋淵能理解,也欣賞葛洛蘭的應對得體。

    這時,趙秉承問道:「那邱言老夫見過,是個有分寸的人,不可能無緣無故中途離去,一定事出有因,來個人,把今天的事情都說與老夫聽聽。」

    注意到趙秉承話中隱含的、對邱言的欣賞和維護之意,諸儒生都是心頭一凜,顧言之若有所思,而方子延則是上前一步,就要開口。

    只是,他的話還未出口,就被人搶了先。

    「回稟趙先生,這事我略知一二。」

    說話的是齊鑫。

    「你是齊將軍的兒子,」趙秉承循聲看去,點了點頭,「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老夫。」

    「是。」齊鑫點點頭,便恭恭敬敬的將之前的事情說了出來。

    方子延見狀,只得作罷,只是聽著聽著,他發現了一點端倪:「怎麼這齊鑫像是有心維護邱言,看似敘述,其實卻處處在給邱言說好話!」

    齊鑫說的很平實,將邱言進來之後的事情一一說出,先說邱言在一盞茶的時間裡,連破六十道燈謎,引得人人自慚,然後又說道其人為他人記錄詩詞,寫出來的字,已經有了神韻。

    開始的時候。聽到邱言一人連破六十題,趙秉承只是顯得驚奇,但等到齊鑫說邱言的書法了得、筆下生韻,趙秉承忍不住出聲打斷:「你說他的字有了神韻?你可知這是何等評價?」

    齊鑫從容道:「回先生,晚輩幾年前隨父親去過京城,見過吳乾先生一面,遠觀過老先生的墨寶。」

    「你見過吳乾?」趙秉承聽到這裡,稍微吃驚。

    顧言之也走上前來,道:「邱言之字,確實驚豔。已經登堂入室,遠超我等。」

    「哦?連你都這麼說。」趙秉承是知道顧言之的書法的,師從嚴武,寫得一手好字,卻沒想到連他都自承不如。

    宋淵在旁提醒道:「趙先生,讓人把邱生的筆跡拿來看上一眼,不就知道了。」

    「不錯,老夫這是糊塗了。」趙秉承的話音落下,楊定遠就已捧著一沓紙走到邊上。雙手捧上。

    趙秉承接過來一看,眼睛中頓時閃過精芒。

    「好字!好字!」

    一連誇了幾聲,讓方子延和葛洛蘭的臉色都有了變化,前者懊惱。後者驚疑。

    聽著趙秉承的誇讚,宋淵也湊過去看了一眼,眼神微微一滯,同樣色變。

    他宋淵起於貧寒。對書法之道沒什麼研究,但於武功命修卻有成就,看字的時候。能捕捉到其中精神。

    「這一個個字裡,真的有股神韻,大氣滂沱!連我這種不懂字的,看後也受到了感染!」

    「這字絕非馬陽所傳,方正大氣,觀字如觀心,能寫出這樣的人……嗯?這首詩?」趙秉承本來還在誇字,突然注意到那首五言詩,眯起眼睛。

    「這詩樸實無華,意境清晰,顯是有感而發,只是今天這樣的文會,吟詩作對,如何能與田間老農產生聯繫,何故會出現這麼一首詩?」

    想到這裡,他看向齊鑫。

    齊鑫問弦知意,就把葛洛蘭來了之後發生的事情,以及諸多儒生的說法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原來如此,」趙秉承點點頭,對宋淵道,「這事不能怪邱言,聽他白天說的那番話,顯然不是個浮華的人,他能來文會,是給老夫面子,聽到侮辱農人的話,義憤填膺,憤而離去,也是情理之中。」

    宋淵也點點頭,將臉上的不滿收斂起來:「先生說的是。」

    他與趙秉承,一個領兵鎮守一方、屯田安民,一個年過半百、見多識廣,不似眼前這群不識民間疾苦的小姐少爺,更不是紙上談兵的書生,當然知道看似卑微的農夫,對於一個國家的重要,所以一知道事情的原委,對邱言的不滿,反而轉化為欣賞。

    這番情緒變化,體現在二人的臉上,讓方子延捕捉到了,不由得皺起眉頭。

    「怎麼回事?節度使和趙老先生剛才還有慍色,只是看了眼字,就都消了氣?就算邱言的字已登堂入室,也不至於讓兩位大人物放下怒意吧,那顧言之的老師嚴武,一手字聞名天下,士大夫提到他,還不是要給個玩物喪志的評價。」

    方子延的疑問,很快得到瞭解答,就見趙秉承將手上的一張遞給了他。

    「你看一看。」

    方子延低頭一看,發現是首五言詩,以為是趙秉承要考較自己,細細看去,然後搖搖頭道:「這詩並無出彩之處,第一句連用了三個仄聲,不過和一般的詩詞相比,還算可取。」

    趙秉承搖搖頭,露出失望之色:「老夫讓你看的,不是這首詩的技法,而是其中蘊含的精神,寫詩若只為堆砌辭藻,那就筆墨倒置了!」

    「這……」聽到這話,方子延再看手上詩,察覺到裡面的含義,感覺頓時有了變化。

    一詩四句,淺顯易懂。

    「學生錯了。」方子延趕忙低頭,做出羞愧狀,之前那些話雖不是他所說,卻因他而起。

    幾個儒生擠了過來,看到這詩,頓時臉上火辣辣的,談論農人的那幾人面紅耳赤,覺得這詩就是為了羞辱自己等人,有心辯駁,卻不敢頂撞趙秉承。

    有人猜是邱言的詩作,便道:「這邱言說自己不會詩詞。卻又留了這麼一手。」

    「你們現在只能看出這詩的淺意,十幾年後才有可能悟通。」趙秉承說著,看了葛洛蘭等人一眼,想到齊鑫剛才說的話,暗自搖頭,「果如邱言所說,不事生產,只知劫掠,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便能安撫一時,終歸還要復叛。」

    說完這些,他似乎有些精神不振,留了兩句,便拿著邱言的那首詩離開了。

    宋淵搖搖頭,給女兒交代了一句,也離了文曲樓。

    隨著二人離去,文會氣氛低沉起來,連宋倩都有些魂不守舍。不知在想什麼,有一句沒一句的答著。

    而一名名官宦小姐們,則追著儒生,問著有關邱言的事情。弄得儒生們尷尬不已,不過,卻沒人再拿昏厥之事來說了。

    他們今日,先被邱言以燈謎壓下風頭。又被那手字鎮了心神,最後還被一首詩,給弄得羞愧難當。還有什麼臉面去說邱言?

    本被趙秉承看重的方子延,都被訓斥了一番,一臉陰霾。

    「四句不合格律的詩,意思淺白,卻說要用十幾年才能悟通,這趙秉承八成是老糊塗了!今日邱言橫殺出來,將我當成了踏腳石,他不過無名小卒,而我是名滿劍南的才子,這口氣如何能忍?」

    另一邊,那些個武將子弟,則在爭奪邱言留下的一沓紙,不是為了紙上詩詞,而是為了墨寶,越是武將出身,越喜歡要用詩書裝點門庭。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齊鑫嘆息了一聲。

    楊定遠不解的問道:「大哥,你這是怎麼了?居然為邱言說話。」

    看了這個兄弟一眼,齊鑫低聲道:「邱言不簡單吶,眼下的這些事情,估計都在他的掌握和算計中,可謂一舉逆轉劣勢,不光洗掉了污名,還建立了威信、人脈,而且這詩一傳出去,更要聚攏民望,很快就要在武信城、劍南道聲名鵲起了,你我兄弟不妨與他結交。」

    「他再怎麼厲害,也只是個秀才。」楊定遠雖也知邱言不凡,卻還放不下架子。

    「秀才?」齊鑫笑了笑,「他們文人陞遷,與咱們不同,說不定今天身居陋室,明日就高居廟堂。」

    ………………

    邱言自出了文曲樓,就一路而行,沒有半分留戀。

    「這文會,不過一群想當然的男女聚在一起,互相吹捧罷了,這次借此將名聲扭轉過來,今後若無必要,這樣的聚會是不用參加了,浪費精力和時間。」

    他一邊走著,一邊想著。

    「雖說若與宋倩交好,更有機會探到通山大王的虛實,只是我來武信城,並無迎娶節度使千金的打算,沒必要虛與委蛇、做那玩弄感情的勾當,嗯?」

    他正想著,忽然心中一動。

    「城裡來了幾名灶神信民。」

    感應的同時,他已回到驛站,進門後碰上幾名儒生。

    這些儒生還是指指點點,語帶嘲笑。

    「不知明日再見,這幾人又是怎樣的表情。」邱言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理會,徑直入了自己房間,點了燈,看到了書桌上蠕動的人參寶寶。

    他在劉家老宅收拾行李時,也將人參寶寶帶了過來,這些天讀書寫字,人參寶寶都伴隨一旁,只是在昏迷的三天裡,這人參寶寶不知何故,越發活躍,到處蠕動、攀爬。

    邱言正要收拾桌子,突然面色一變。

    「咦?其中一名信民入了節度使府,這真是意外之喜!」

    他眼中精芒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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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香火承神念

    節度使府,伙房。

    「老李,你還真請神來了。」

    一大早,伙房裡的廚子、幫工和學徒,就看到廚子李富明帶著幾個人,抬著一座神像緩緩走進來,放到了一塊準備好的空地上。

    「老李,這就是你昨兒提到的灶公?」

    立刻就有人圍了上來。

    李富明笑道:「正是灶公老爺,你們不是問,我這回了趟老家,怎麼就廚藝大進了麼?就是因為灶公老爺。」

    這李富明說著,取來香燭點上,然後抽出燃香分給其他人。

    「我們遠寧城啊,現在每家菜館、酒樓,都要拜灶公老爺,便是不少百姓家,都請了灶公,每天上香、供神,有灶老爺保佑,不說旁的,這做出來的菜,那味道是沒的說。」

    「還是李哥大方。」其他廚子聽了,頓時喜笑顏開。

    自從兩天前,李富明從老家回來,回到府中,便展現出驚人廚藝,不見他比從前多了技巧,可做出來的菜,味道卻遠勝從前,連節度使吃了,都出口誇讚。

    旁人詢問,李富明倒也乾脆,便將灶公一事說了,他這是知道瞞不了多久,所以提前透露出來,做個人情。

    一群人便依次上香,寄託念頭,香火隱隱被神像的鼻孔吸入。

    突然,門外傳來一個聲音:「做什麼呢?今天的食材到了,還不趕緊去清點?李富明,今天你做監工。」接著,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也是廚子打扮。

    伙房裡的人聽了,都依令而行。

    發話這人,是頭號大廚,廚藝高超,只是這次李富明歸來。卻對他造成了威脅。

    待到大部分人都出去了,伙房只剩幾個小工,中年男子左右看了幾眼,接著也點了柱香,到灶公像前,虔誠祭拜,唸唸有詞。

    「灶公老爺在上,小的自幼苦學廚藝,卻不知有您這尊大神,日後定加倍補償。只求灶老爺憐憫小人,保佑小人……」

    一番說辭,香火念頭飄起,居然比其他人、甚至李富明的都要濃郁、精粹!

    頓時,溫暖氣息降臨身上,讓他心頭的惶恐、不安,漸漸消散,心底生出被人關注著的感受。

    待其他人回來,這中年人才收拾了心神。恢復威嚴,吆喝起來,指揮著幾人勞作,自己也開始掌勺。

    「咦?」

    這一握住鏟勺。頓時就有了不一樣的感覺,得心應手,令他不由大喜,心中連呼「灶公保佑」。

    只是。這屋裡卻沒有人注意到,在那座灶公神像上,正有念頭和感知延伸出來。

    「沒想到祭祀一傳開。還能產生群體效應和攀比效果,這個人是後拜的我,但念頭卻是所有人裡面最虔誠的,這樣看來,單純以神力、念頭反饋信民雖說有效,但若能引入競爭機制,說不定更有效果,日後不妨研究研究。」

    這自灶公神像上延伸出來的念頭,當然是屬於邱言的,源自神靈本尊的神池,透過法域聯繫,從神像中探出。

    像前的燃香頓時有煙霧捲過來,和神祇的念頭、感知結合在一起,遠遠看去,這念頭與感知,只是薄薄一層煙氣,緩緩飄蕩,從伙房中延伸出去。

    飄飄蕩蕩,煙霧擴散,越發稀薄,但裡面的念頭與感知並未消減,漸漸將節度使府的一角籠罩起來。

    在這片範圍中,僕從川流,護院來回,丫鬟處處,一派繁榮、繁華景象,邱言能感到一種富貴逼人的意境。

    隨著煙霧的擴散,感知到的地方越來越多,一座座閣樓、獨院不斷顯現,每一個角落都清晰感應。

    若有人言語,就彷彿在邱言耳邊低語一般,被他捕捉到,傳回神靈本尊,在神池中被千百香火心念解析,從中發現有用的信息。

    突然,邱言的感知中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座院子裡,宋倩正在打拳,她的動作很慢,但拳出有風,腳動勁隨,身上熱氣騰騰,雄渾的氣血不斷升騰,連包裹念頭的煙霧都被逼退、驅散了不少。

    「先前見她的時候,只是感覺行走輕盈、無聲,卻捕捉不到氣息、氣血,我就已經有了猜測,現在看來,此女的命道修為著實不凡,單論氣血的雄厚程度,幾乎與書生分身不相仲伯。」

    就在邱言思索之際,宋倩忽然蹙起眉頭,好似察覺到了什麼。

    「奇怪,剛才一瞬,我有種被人窺視的感覺,但細細探查,卻又一無所獲。」低聲說著,她收攏拳腳,從邊上丫鬟端著的盆裡取了濕潤毛巾,擦拭面龐。

    「去準備熱水,我要沐浴。」吩咐了一句,宋倩走入房中,坐下來,似乎想什麼入了神,邱言便順勢收回注意力。

    攜著念頭與感知的煙霧,已經蔓延了小半個節度使府,邱言也借此發現了幾個妖氣濃郁的人物。

    「這個府中好多大妖,單論氣勢,與狼妖、羊妖不相上下,至少都是煉化了三魄的程度,應該是通山妖王的手下,只是那宋淵怎麼看都不像能被矇蔽的人,居然允許妖精住在府上,裡面有幾個妖魔,還是親衛裝扮,嗯?」

    邱言正要探查幾名大妖的虛實,這些妖魔中的一兩個也有了反應,似乎察覺到了窺視,就在這時,一片煙霧突然蔓延到一個詭異的地方。

    這是座祠堂,建於節度使府深處,被棵棵古木圍繞,層層枝葉將之遮蓋,散發出陰森、幽暗的氣息。

    當灶神煙霧蔓延到祠堂外時,立刻刺激到了籠罩祠堂的淡淡神力。

    「什麼人!」

    尖叫從祠堂中傳出,下一個,整個祠堂表面光影扭曲,竟是覆滿了神力,這些神力沸騰起來,朝著那片湧動過去。

    「原來是躲在這裡。」

    感受到蜂擁而來的神力,要將灶神煙霧擊碎,邱言沒有選擇退去,而是收攏煙霧和念頭,擰成一股,往前一沖!

    噗!

    輕響聲中,那煙霧竟衝破了神力封鎖,入了祠堂。

    恍惚間,邱言看到了祠堂內的兩道身影,而後感知斷裂。

    ………………

    「剛才模模糊糊間,見到了兩個熟悉身影,其中的一道滿身妖氣,氣血混亂,夾雜著斑駁神力,應該就是通山大王,而另外一道氣血濃郁,是人不是妖,一時間卻想不起來在哪見過。」心裡想著,邱言吃了口菜。

    「邱兄,你真的打算離開?」桌對面,羅家云開口問著。

    他們二人,正坐在驛館對面的酒館中吃著午飯。

    自文會結束,已過去兩天,會上的事情,已在城中傳開,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最明顯的變化,就是驛館中儒生,現在再見到邱言,再也不敢隨意指點,而是低下頭、匆匆而行。

    連平日裡有些交情的儒生,與邱言說話時,都表現得有些不自在,只有羅家云還是神色如常,無論是前陣子流言滿天,還是聲名鵲起,他待邱言的態度都沒有半點變化。

    聽到邱言提起幾日之後可能要離去,羅家云感覺有些可惜,連連勸說。

    「你那首詩,已經流傳出來了,不少農戶和兵卒聽了後,都交口稱讚;趙先生對你很是欣賞,昨天特地過來與你論道,你現在名聲正盛,若是留下,最後說不定能抱得美人歸。」

    邱言那日留下的一首詩,這些天也已經傳播開來,詩意直白,就算是目不識丁的人,聽別人念了幾次,也能大致明白裡面含義,知道是為窮苦農夫說話的詩,頓時就對詩詞作者有了親切感。

    尋常的詩詞,都是高高在上,何曾有過這般詠農的語句,便是那些個兵勇、兵卒,多是窮苦人家出身,都記住了這四句詩,也有共鳴。

    一時間,倒是匯聚了不少的民望民願,出乎了邱言意料,他那日留下《憫農》一詩,其實也是聽了諸多言語,心中並不認同,這才做出的隨性之舉。

    「那首詩只是我聽旁人吟下,記在心裡,那天晚上有感而發,寫了下來,」邱言放下筷子,「而我來這裡的目的,本就不是抱得美人,倒是羅兄你,準備何時離去?」

    「家貧無書,機會難得,能在驛館瀏覽群書,我估計要呆在到秋闈臨近……」

    羅家云正說著,外面陡然傳來一陣雜亂聲響,就見以松高蘇為首的幾名沼人招搖過市,徑直到了驛館門前,喊著邱言的名字。

    「這……」看到這般情景,羅家云停下話頭,臉露憂色,轉頭看邱言,有關邱言與沼人王子的恩怨,他也有所耳聞,知道不是輕易能夠解開的。

    「羅兄不必擔心,我自有計較。」邱言擺擺手,他知道羅家云的擔憂,但卻恍若未覺的把最後幾口飯吞嚥下去,然後站起身來,朝幾名沼人走了過去。

    「總算是來了,這葛洛蘭也算能忍,等了兩日才動手。不過,他的人既然找來了,正好能在那道士動手前,將所有準備都佈置齊全。」

    想著想著,他人已經走到了松高蘇身後,出聲招呼,反而將高他三頭的松高蘇給嚇了一跳,急急後退。

    「你要做什麼?」他一臉戒備。

    邱言笑道:「你來找我,怎麼反倒問我想要做什麼?」

    「對!對!」松高蘇鎮定下來,「你不要囂張,是我家王子想要見你,你若拒絕……」

    邱言根本不待對方說完,便道:「那便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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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豈能放虎歸山?

    葛洛蘭住的地方,離節度使府不遠,是座佔地不小的庭院。

    大門兩側,站著兩名體格高大的守衛,都是沼人打扮,這兩人倒也有模有樣,板著臉,瞪著眼,看到過往行人,都惡狠狠的盯著,一副守備嚴密的模樣。

    不過,這一幕落到邱言眼裡,卻能看出一絲刻意模仿的痕跡。

    「這兩個守衛,是在模仿節度使府的家丁,只是凶則凶矣,氣勢還是大有不如,修為也比不上。」

    「請進吧,咱家王子正在裡面恭候大駕。」

    到了門前,松高蘇反而停下腳步,示意邱言進去。

    邱言也不囉嗦,抬腳就走,大步流星,兩名守衛還想用眼神震懾邱言一下,卻是半點都沒有影響到他。

    一邁過門檻,前方景物忽然變幻,看似一條園林通道,但邱言能從中察覺到扭曲意境和流動的靈氣。

    「有趣,看這架勢,這沼人王子還布下了奇門遁甲,這已經近似於道術了,難怪那松高蘇不跟著進來。」

    咒術,是溝通靈氣、釋放情緒意念,而道術則可以調動五行之勢,借天地之力,在一定程度上抵禦氣血陽剛,所以能存在於重兵云集的武信城中。

    往院子裡走了幾步,邱言便感到有清風吹拂過來,纏繞在身,若不仔細感應,很容易忽略。

    「這些靈氣顯然曾被人祭煉過,裡面蘊含著一股蠱惑人心的氣味,若被纏繞全身,便會將人的感知矇蔽,結合此處的奇門遁甲,立刻就要陷入幻境、難以自拔,看來沼人王子身邊也有高人,一出手。就想要將我拿下,不過我這次過來,本就沒想過真能一笑泯恩仇!」

    就在他念頭落下的同時,周圍景象猛地一變,狂風呼嘯,飛沙走石,好好一處園林,轉眼就四分五裂,霧氣籠罩,有股神秘、詭異的味道。

    邱言不慌不忙。手一抬,飛出一枚神通符篆。

    那符篆傳遞出隱匿、斂息的意境,隨後就聽邱言渾身上下傳出「噼裡啪啦」的聲響,血肉震顫、筋骨齊鳴、氣血滾蕩,他張嘴一吐,噴出一道氣束。

    氣束泛紅,炸裂開來,爆發出氣浪和濃郁氣血,將匯聚過來的靈氣一下子衝擊開來。幻境頓時顯現出一片空隙,將邱言周圍的靈氣和纏繞身上的氣息都給震得粉碎。

    他瞅準時機,腳下一蹬!

    轟隆!

    整個地面都隱約震盪了一下,就見邱言人如離弦之箭一般。沿著縫隙一路前行,徑直衝向了前方房屋。

    只是縫隙短暫,眼看著就要重新湧動過來,就見邱言抬手一甩。一枚墨色符篆飛了出來,融入地面,化為陰影。迅速延伸。

    邱言的人靜如落入水中一般,迅速沉入了陰影之中。

    這時候,被陣圖牽引的靈氣,才重新閉合。

    ………………

    屋中。

    葛洛蘭坐在椅上,低聲說著:「這個邱言,屢次冒犯於我,若在族內,早該削去四肢喂野獸了,可現在咱們在中原人的地盤上,不得不忍,但也不能便宜了他,今日將他擒下,練成傀儡魂奴,那宋淵未必能夠發現,方能出了我這口心頭之氣。」

    在他身前,站著一名穿著黑袍、佝僂著背的乾癟老者,這老者聽了這話,便回道:「王子放心,老奴的飛沙陣,得自老祖神授,只要鋪展開來,別說那邱言只是個書生,就算是魂道有成也是無用,在這武信城中,氣血處處,魂道修士根本不敢出竅。」

    葛洛蘭點點頭,道:「這樣就好,只是那邱言先前也展露了一手,顯是在命道上也有一定造詣,這個還要小心。」

    乾癟老者搖搖頭:「命道修行?只要沒有煉化靈慧魄、沒有練出拳意,只能掙扎一時,如何能破開一陣?須知我這飛沙陣……嗯?不好!此人居然還有這等手段!」

    他話還沒說完,一片陰影就從門縫中蔓延進來,眨眼的功夫就充斥了半個屋子。

    「此人練有神通之術!」

    乾癟老者尖叫一聲,猛甩雙手,那兩手中傳出啪啪聲響,探了出來,居然沒有血肉,只有白骨,一截一截的骨節向外延伸,頓時化為兩根骨鞭,長有十尺,破空抽動,就這麼砸在地面的陰影上。

    轟!

    地面震動,破碎、龜裂,這兩節骨鞭看起來輕巧,但密度奇大,落在地上,就像是兩個石鎖砸下來一樣,聲勢浩大!

    陰影被這麼一砸,從地上彈起來了,飛出一道青衫身影,正是邱言,只見他抬手一招,滿地陰影化為一枚符篆,被邱言拿在手裡,接著張嘴一吐,又是一道氣束激射出來!

    轟隆!

    氣束炸裂,整個屋子搖晃起來,乾癟老人被衝擊的向後飛騰,兩根骨鞭失了准頭。

    「以氣傷人?你這是煉化了第三魄,氣魄!」

    見到這一幕,葛洛蘭回過神來,認出了邱言的手段,不禁驚訝,他先前與邱言有過照面,知道對方在命修之道上有些造詣,但表現出來的氣息波動,只是煉化了兩魄的程度,但眼下,邱言卻爆發出了煉化了三魄才能施展的手段!

    「原來你先前隱匿了自身修為,看來是別有所圖!」

    口中喊著,葛洛蘭渾身氣浪滾滾,真氣從毛孔中噴湧出來,被雙手牽引著凝聚起來,然後一掌推出,頓時氣流翻滾,將邱言給籠罩起來。

    這位沼人王子的修為,竟然也是煉化了三魄,掌握了真氣!

    另一邊,骨鞭抽動,浮現出種種毒蟲、毒物的輪廓,還有一股好似沼澤般的粘稠已經,朝著邱言捲了過來。

    兩面夾擊!

    邱言只是抬手一甩,將咫尺天涯的神通符篆印在葛洛蘭身上,接著一個翻身,在兩道骨鞭之間靈巧穿行。

    符篆一到,葛洛蘭的身影迅速扭曲,被扯入其中,不見了蹤影。

    「王子!」

    乾癟老者叫了一聲。卻未分心,操控著骨鞭翻轉,靈活無比。

    他見邱言穿行在兩鞭縫隙,不驚反喜:「你這書生,居然自投羅網,落入我這魂鞭籠罩,只要被擦到,血肉損傷還在其次,那心魂先就被侵入、感染,再難動手!」

    說話間。整個骨鞭咔嚓作響,裂開一道道縫隙,竟從中爬出一隻隻細小毒蟲,密密麻麻,「嗡嗡」而飛,彷彿一團黑霧,要把邱言給籠罩起來!

    「嗯?」

    邱言從蟲霧中察覺到了奇異波動,念頭一轉,腳下綠芒閃爍。縮地成寸,人如電芒,轉眼間衝到了乾癟老人面前,將後者給駭了一跳。

    「你……」

    老者剛剛張口。但話只說了一個字,就見邱言手上掐動印訣,張口吐出一朵火焰。

    這火一落在乾癟老者的身上,就似遇到了滾油一樣。急速燃燒,轉眼蔓延全身。

    熊熊烈火!

    滋滋滋!

    詭異聲響從乾癟老者身軀各處傳出,冒出縷縷青煙。煙中充斥著種種念頭、情緒。

    「這人也是凝聚了地魂的人物,但他卻將自身之魂,融入了魄,凝練骨骼,不知是什麼法門,剛才他以骨鞭抽動,裡面夾雜念頭波動,彷彿釋放咒術一般,將兩手練成了法器。」

    念頭落下,邱言張嘴一吹,將乾癟老者身上的火焰都給吹熄。

    受了這番火焰灼燒,此人身上並無太多燒焦痕跡,只是顯得虛弱、萎靡,就好像那火燒的不是血肉,而是魂魄一般。

    邱言眯起眼睛,看著老者。

    「你們叫我過來,一進門就用奇門之術將我困住,想來不會是為了和解,我也不和你們爭論,先都拿下,再言其他。」

    話落,他抬手一拍,打在乾癟老者的頭上,將對方拍暈。

    「這個人與那沼人王子,都涉及到其他神祇,貿然殺死,只能引來更多麻煩,反倒不如收為棋子,榨乾價值。」

    想著想著,邱言抓住乾癟老者的脖子,將之提了起來,然後轉身邁步,整個人被無形之力拉扯著,入了那枚咫尺天涯的墨色符篆中。

    符篆之中,依舊是房間裡的景象,只是多了層薄薄煙霧。

    邱言拎著幹癟老者一走進來,迎面就有一道氣束激射過來,邱言也不意外,猛地掄臂,把老者的身軀舞動起來,打在氣束上。

    轟!

    一聲爆響,老者翻滾著飛了出去,而氣束則消弭於無形。

    邱言腳下不停,朝前走去。

    前方,站著一臉凝重的葛洛蘭。

    他見邱言靠近,緩緩後退,口中則道:「我本以為你如其他書生一般,都是滿口道理,沒想到竟隱藏有如此手段!不只武道有成,還精通神通之術!」

    邱言則回道:「道理講給聽得進去的人,不然只是空話,而且若無實力支撐,這道理說得再對,又有什麼用?不知道,小王子你現在願不願意再聽我說道理?」

    葛洛蘭聽了,越發戒備,卻又朝著周圍看了幾眼,目光掃過昏迷不醒的乾癟老者,最後低下了頭:「這次事情是我不對,不會再有下次了。」

    他竟是服軟了。

    邱言聽了,搖頭道:「你這個人,心念堅定,根本不是服輸的人,而是能屈能伸的梟雄,我又怎麼會縱虎歸山?況且,我這次的目標,是你身後的那名神祇。」

    「什麼?你要動手?不要忘了我的身份,在我背後,是一整個部落,你們朝廷……」葛洛蘭一驚,抬起頭,想要分辨,但入目的卻是根結繩。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23 15:10
第一百五十六章 閻王令

    「這是什麼!?」

    葛洛蘭只來得及吐出四個字,整個人就僵在原地。

    下一刻,結繩潰散,化為一卦,與葛洛蘭身上的某種氣息結合起來,那氣息登時翻滾、升騰,衝破了咫尺天涯的籠罩,與冥冥中的某個存在產生了聯繫。

    過了好一會兒,葛洛蘭才恢復過來,感到身上似乎多了些什麼。

    「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抬眼向前看去,入目的是自己的房間,但卻破損不堪。

    「嗯?我這屋子怎麼損毀近半?」見到眼前一幕,葛洛蘭只覺得腦子裡一片模糊,不由得奮力回憶。

    這時,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

    「王子,您就這麼讓那邱生走了,這才把他叫來才多長時間?一來一回,連一頓飯的時間都沒有,落在有心人眼裡,恐怕要心生疑惑。」

    葛洛蘭循聲看去,入目的是干癟老者的面容,後者正皺著眉頭,眼睛裡殘留著些許迷茫之色。

    「我讓那邱生走了?邱生?對了,是那邱言,我今天讓人將邱言叫來,為的是將他擒拿,煉成傀儡,以消心頭之恨,只是他也不是易於之輩,他……」

    葛洛蘭還在想著,外面突然傳來松高蘇的呼聲,原來是松高蘇想要進來,結果不小心陷入了院子裡的飛沙陣。

    葛洛蘭眉頭越皺越緊,開口道:「長老,將陣法停了吧。」

    「奇怪,邱言既然已經走了,我怎麼反而忘了收陣。」乾癟老者點點頭,嘀咕了一聲,接著掐動印訣。

    屋外,院子裡的靈氣頓時變化,飛沙陣緩緩退去。

    沒過多久,松高蘇就和兩名沼人大漢踏入屋中。給葛洛蘭行禮之後,那松高蘇打量著破損的屋內擺設,皺起眉頭,然後道:「王子,這麼快就讓那小子走了?我看他好像沒有什麼變化。」

    聽了這話,葛洛蘭微微皺眉,腦子裡閃過了一連串的畫面——

    激戰、抓捕、煉化。

    「是了,我想起來了,那邱言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從飛沙陣中掙脫出來。入了此屋,然後拚命攻擊,只是他只有煉化了兩魄的實力,最後被我和長老壓下,抽魂煉化,成了傀儡,所以我才將他放了出去。」

    記憶接連浮現,真真切切,清晰無比。

    想清了這些。葛洛蘭心頭大定,對幹癟老者的擔憂和松高蘇的詢問都從容應答。

    ………………

    路上,一處角落,邱言緩緩走著。他的手上有兩團光輝閃爍不定,光輝之中光影變幻,依稀有葛洛蘭和乾癟了老人的身影。

    「我對《勸學》殘簡的理解越發深刻,與神力和香火念頭搭配。已然能架構出虛擬記憶,掌握一人氣運。不過,若能得到完整的聖賢手稿。還能更進一步,施展之後,直接讓一個人的思維和現實脫節、扭曲,造成類似精神分裂的效果,令他人不知不覺就被操控、引導。」

    他手上一捏,兩團光輝就隱去不見。

    「現在,力所能及的事情都做了,後面的事情就要靜觀其變了,雖說可能出現意外,但收集了足夠的情報後,大體的脈絡都在掌握中,只是不知道,那道士什麼時候才會動手,他動了,我才能借勢而為,最好是趕在道城隍之前。」

    這樣想著,邱言抬手一揮,又有一枚符篆飛出,落在身上,隱匿氣血、收斂勁力、潛藏真氣,讓他煉化了三魄的修為,再次恢復成兩魄氣息。

    事實上,在道試過後,接到了宋奴的威逼,邱言就意識到武信城不利於生魂出竅,因而做了準備,當日就拿出一顆血丹吞下,一舉煉化了第三魄,命修之道再次突破,舌頭生紋,經脈成型,能捕捉靈氣、打熬氣血,化為真氣。

    命修第二境,要煉化的第三魄就是氣魄,能凝固經脈,催生真氣,以氣傷人、御物,與邱言交過手的羊妖、狼妖,都是這個修為。

    邱言吞下的血丹,不是由羊妖精華煉成的那顆,而是用兩年間打到的獵物骨骼,積少成多,凝出的一顆。

    不過,成功煉化三魄的之後,邱言卻用斂息符篆隱藏了修為。

    「沼人王子要對付我,定要避開宋淵耳目,隱蔽行事,正好加以利用,不用擔心暴露了實力。我隱藏修為,並非為了突然爆發、出其不意,三魄與兩魄雖有差距,但在面對強者時,這差距並不足以決定成敗,只是,對方若因此生出誤判,就可能牽一髮而動全身,帶來不同戰果。」

    這樣想著,他回到了驛館,一進門,就見到了羅家云。

    「這麼快就回來了?」羅家云雖說擔心,但也感到怪異。

    邱言自有一番說辭,有說有笑,彷彿根本沒將剛才的激戰放在心上。

    葛洛蘭是沼人大族的王子,但邱言的本尊卻是一尊神靈,雙方本就不是一個層面的。

    別了羅家云,邱言回到房間,感知一動,發現房裡少了一物。

    「人參寶寶不知去了哪裡,它最近異動頻頻,似乎有了什麼發現,只是城中氣血處處,不能出竅與它交流,難以知曉具體細節。」

    邱言正想著,眼中忽然閃過詫異之色,然後低語了一聲——

    「嗯?閻王令?這是何物?」

    ………………

    同一時間。

    冥土,灶神法域。

    閣樓裡,神靈本尊看著身前的一塊令牌,默然不語。

    這是塊漆黑如墨的令牌,懸浮半空,鬼氣森森,散發出秩序、律令的氣息,排斥周圍,居然不受灶神法域的影響、干涉。

    令牌上雕著三個古篆——

    閻王令。

    「這是何物?閻王,那是統治幽冥地府的帝君,他的令牌怎會出現在我的法域之中?」

    看著這塊令牌,邱言的心中思緒起伏。

    「這塊閻王令剛才破開法域,突兀出現,絲毫不受半點阻礙,莫非是那閻王已經注意到我了?不知閻王的神位是什麼品階?為何能這般準確的找到法域?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要盡快搞清楚眼下形勢。」

    想到這裡,邱言壓下心頭隱憂,神靈本尊抬起頭來,朝旁看去。

    離他不遠的地方,正有一行八字古篆徘徊飛舞。

    「八字,你可知道這閻王令的來歷?」

    聽到詢問,八字古篆停下動作,然後一個轉向,就要朝神靈本尊撲過去,卻被一層神力屏障擋住。

    八字古篆訕訕後退,然後出聲回答道:「我可沒有聽說過什麼閻王令,不過可以幫你去打聽打聽,只要你給點……」

    「那就幫我叫秦幽進來。」神靈本尊出言打斷了八字古篆。

    這古篆嘀嘀咕咕著抱怨,還是飄了出去,沒過多久,就有一道遊魂飄了進來,一見神靈本尊,就躬身行禮,口呼「神尊」。

    這遊魂與尋常遊魂相比,魂體凝實、內蘊華光,最核心的地方,有一撮火苗在跳動。

    這道名叫「秦幽」的遊魂,就是被白文平和黃覺帶來的兩道遊魂中的一個,被邱言收留,成了看門鬼僕,受到了灶神恩賜,體內蘊含著一絲神道之力,蘊養魂體。

    秦幽一進閣樓,就感到魂體被一股秩序之力壓制、震懾,心頭惶惶,在行了禮之後,見了那塊令牌,頓時明了。

    待得神靈本尊出言詢問,秦幽便將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這閻王令,非是閻王親自發出,而是閻王殿的神靈、胥吏發佈出來的,小魂遊蕩冥土時,也曾碰到過一些鬼僕、鬼吏,聽他們講,自己侍奉的神祇,每個月都要收到一次閻王令。」

    聽秦幽說到這裡,神靈本尊點點頭,又詢問了另外一事,絲毫都不在意在鬼僕前,顯露出自己是尊新神的事實。

    實際上,在接受邱言的神力,融入魂體之後,這兩道遊魂的生死存滅,就已然和神靈本尊連在了一起,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秦幽聽了,繼續道:「這塊令牌之所以能尋到神尊的法域所在,不是閻王殿內有了神尊法域的地址記錄,而是因為這令牌能順著香火念頭傳遞,至於為何不受法域約束,就不是小魂能知道的了。」

    邱言聽到這裡,大致有了思路:「順著香火念頭傳來,難怪能找到我這地方,香火念頭、神力交流,是彼此對應的,就算法域隱匿得再好,一樣能找到蹤跡,而這令牌既是地府胥吏發出的,其他神祇也經常收到,應該不是刻意針對,有可能是某種定製。」

    另一邊,將知道的都說了出來,秦幽就行禮退下。

    閣樓中只剩下神靈本尊一神,他沉吟了一會兒,抬起手,指尖觸摸閻王令。

    那令牌一顫,化為一團煙霧消失不見,其中的一點信息卻順著指尖,傳入神靈本尊心中。

    「哦?居然只是過來傳遞消息的,原來是我的一個信民意外身死,魂入地府,卻不能立刻入輪迴,要有神祇過去將這信民的魂兒領走。」

    明白了閻王令所傳信息之後,神靈本尊皺起眉頭。

    「這第一次引領信民之魂,我根本不知道里面的規矩,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就是不能讓鬼僕代勞。這第一次,要神祇親自前往,至少也要有神祇的意志降臨,只是這樣一來……」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23 15:11
第一百五十七章 沒想到!


    「這樣一來,很有可能暴露法職,帶來不可測的危機,雖說隨著祭祀和香火的傳播,暴露是早晚的事情,但暴露的越晚,越能多做準備。不過,信民祭祀我,將念頭寄託於我,增強了我的神力和香火,不能棄之不顧,這點擔當還是要有的。」

    想到這裡,邱言又想到一事。

    「好在,這引領信民靈魂的事情,並不是立刻就要實行,按照令牌傳來的信息,每一個月是一次週期,月底才是最後期限,眼下還有幾天時間緩衝,若能在這段時間裡,拿到足夠品階的神位法職作為掩護,不光能度過此事,還能暫時解除道城隍的威脅。」

    神靈本尊眯起眼睛,轉著念頭。

    「遺蛻之地,這麼重要的事情,道城隍都只是派出兩名手下,先前在遠寧城陰司,他也不是真身降臨,而是以神力凝結出一個面龐,這麼看來,這位道城隍該是被什麼事情絆住了,不能出動真身,但等他處理完事情,親自出動,也只是時間問題,我既然滅了他的兩個手下,這道城隍總歸是要找來的,他連銀孝娥都不能容,更不要說我這個沒有根基的新神了。」

    之前在古神遺蹟、遺蛻之地,劍南道的大門神和大獄神對邱言動了殺心,雙方結怨,意識到不能善了,邱言就當機立斷,將二神湮滅,而以邱言現在對遺蛻之地的瞭解,已經意識到,在不受天庭規則限制的地方,兩神隕落帶來的後患並不大,這也是當時銀孝娥能毫無顧忌出手的原因所在。

    只是,規則是規則,卻管不到神靈的決定,兩位神祇是道城隍的從神,作為正神。道城隍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眼下我所能做的,就是爭取時間,藉著一次契機,將種種事端,一次性都給解決。」

    一念至此,神靈本尊重新盤坐下來,神池沸騰,香火心念滾滾而出,湧向核心符篆。

    那枚符篆,此刻有了些許變化。其中多了一個卦象——

    離卦!

    淡淡的氣運氣息穿梭其中。

    卦象中的奧秘、韻味,漸漸與符篆、法職結合在一起,順著神力,散發出去。

    ………………

    在接下里的幾天時間裡,對邱言來說,是一段平靜時光,無論是本尊,還是分身,都沒有再遇到什麼波瀾。

    不過。和從前相比,還是有著不小的變化——

    自從那日文會後,邱言名聲漸起,驛館中的諸多儒生再也不敢胡亂言語。隱隱將他和方子延、顧言之相提並論,這名聲還有從武信城向整個劍南道輻射的趨勢。

    在這幾天裡,趙秉承先後來過兩次,過問了諸多儒生的學問。然後就與邱言單獨交談,這番殊遇,雖讓旁人羨煞。卻沒人覺得不妥。

    另外,齊鑫與楊定遠則是每日必來,與邱言相談甚歡,儼然一副至交好友的模樣,他們兩人的家族在武信城中勢力不小,這番作態,也讓驛館眾人對邱言隱隱生出畏懼。

    不過,在見過劉宏、楊晃等兵卒過來探望邱言之後,驛館中的諸多儒生,才意識到邱言在這武信城的人脈,到了何等地步。

    不知不覺之間,上到節度使和趙老儒,下到兵營兵卒,中間則是諸多武將子弟,居然都和邱言有了交情,連早前與邱言結下仇怨的沼人王子葛洛蘭,在與邱言進行一次短暫會面之後,也曾多次派人過來慰問,傳達善意。

    一時之間,驛館內諸多儒生再看邱言的時候,不由覺得這個看似普通的書生,有種手眼通天的感覺。

    隨著邱言聲威日隆,便是驛館裡的文書,在他面前都變得有些小心翼翼,不敢稍有得罪,所以這日子是越過越舒坦、平靜。

    直到這一日,人參寶寶馱著一卷竹簡回來,才將邱言平靜的生活打亂。

    這人參寶寶最近時常單獨外出,因邱言傳過它一點防身之術,所以也沒多問,卻沒想到,這次回來竟帶來了驚喜。

    它一回到屋子裡,伏案寫字的邱言就渾身一震,他放下手中筆,轉頭一看,注意到人參寶寶身上的那卷竹簡,眼皮子一跳。

    竹簡比人參寶寶還要大上幾寸。

    「這是什麼?」

    邱言從竹簡上,捕捉到一種鼓舞人心的力量,一種浩蕩大勢!

    「難道說……」

    感受著竹簡中傳遞出的勢頭,邱言生出猜測,但自己先就感到不可思議。

    這時候,人參寶寶已經顫顫巍巍的爬了過來,抖了抖身子,將那竹簡彈起,邱言一驚,腳下一動,行走如風,一彎腰,將竹簡給接在手裡。

    這一入手,感覺更加強烈,更有淡淡的民願從竹簡中滲透出來,越發讓邱言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低頭看了人參寶寶一眼,後者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樣,白白淨淨的人參軀體正自顫抖,邱言抬手將之託了起來,放在桌上,接著將竹簡攤開。

    頓時,浩蕩之勢衝擊出來,隱約能見一道身影若隱若現,淡淡低語聲從四周蔓延過來,那遍佈世間的秩序之力居然隱隱顫動。

    看著刻在竹簡上的一列列文字,理解著字句所闡釋的含義,體會著其中蘊含著的精神,邱言心頭狂跳。

    「居然真的是聖賢手稿!而且還不是一般人留下來的,這篇文裡的句子,舉世皆知!人參這小子是從什麼地方得來的?又是怎麼發現的?」

    想到這裡,邱言目光一轉,視線落在手邊人參上,這根白白胖胖的人參,正在撅著根須,指著竹簡,有種有氣無力的味道。

    但這個動作,邱言並不陌生。

    「它這是讓我給他唸書聽。」

    想通了這點,邱言收回目光,重新朝著竹簡看去,想了想,卻沒有立刻誦讀,而是站起身來,走到一旁。在水盆裡洗漱了一下,然後換了身衣服,整理儀表,這才重新回來,安坐下來,屏息靜氣,過了好一會兒,才沉下目光,開口誦讀——

    「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開篇一出。四周的秩序之力彷彿受到牽引一般,漸漸平息。

    「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環而攻之而不勝;夫環而攻之,必有得天時者矣;然而不勝者,是天時不如地利也……」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故君子有不戰,戰必勝矣。」

    竹簡上的字不多,總共分成四段。卻是個完整的章節,邏輯完善,論證嚴謹,開篇就提出觀點。而後舉例,最後總結,進而引申出道理。

    「沒想到!沒想到!居然真的是聖賢手稿,而且還是亞聖的筆跡!」

    一番誦讀。邱言的心中顯化出一枚枚文字,排列成文,組合成文章。釋放出浩然大勢,浩浩蕩蕩的在魂中激盪,接著又被子部書架拉扯過去。

    書架裡,《勸學》殘簡的邊上,又一卷竹簡緩緩成型。

    自古以來,無書先聖便試圖闡述天地人之間的關係,諸多大賢、大儒,多有精研天時地理的,想總結天地道理,但其根本還是為了與人道結合,借物喻人。這篇亞聖手稿的內容流傳甚廣,隨便挑出一兩句,都具有非同一般的意義,凝入地魂之後,有著無限可能,只是……」

    想著想著,邱言再次低下頭,看向那根人參,在聽過文章之後,人參寶寶已經恢復了活力,又在緩緩蠕動。

    「這般貴重的東西,不管是誰丟的,都不是小事,我既已經借此凝結了一卷地魂,這實物還是物歸原主的好。可惜不好出竅,不然一定要問個清楚……」

    邱言還在想著,心中驟然爆發出強烈警兆,全身上下轟然巨震,骨骼咯吱作響,肩背下垂,似被無形重物壓住了似的!

    「這是……」

    邱言猛吸一口氣,勁力直達雙腳。

    啪!啪!

    一連兩次炸聲,地面生生被他踩出兩個印子!

    腳邊裂縫蔓延,邱言彷彿真被重物壓著一般,身軀漸漸彎下,筋骨震顫,艱難的抵抗,那一雙眼睛精芒閃爍。

    同一時間,窗外透射進來的陽光忽然陰暗下來,一聲聲驚叫此起彼伏。

    整個驛館,處處驚呼,就連驛館外的街道上,都能聽到有人在尖叫。

    「那是什麼!」

    「什麼東西在天上?」

    「好大!這是要是落下來,大半個武信城都要被它給砸碎,死傷無數!」

    ……

    嘈雜聲不斷傳入屋中,邱言卻五半點反應,他的半截小腿已被壓得深入地板,正緩緩抬起雙手,手指彎曲、彈動,掐著印訣,隱約做出一個卦象。

    元吉!

    砰!

    氣流震盪,邱言整個人一震,從地上彈了起來,身上重壓皆去。

    「呼~」

    他劇烈的喘息著,居然有汗水流出。

    「剛才那一瞬間,不只是重壓臨身,我的氣運幾乎被完全翻轉,若非及時反應過來,以離卦元吉抗衡,地魂又有聖賢手稿鎮壓,一下子就要大禍臨頭!但現在卻顧不了太多,要抓緊時間了。」

    過了幾息時間,邱言才緩過勁來,接著並不停留,徑直走出門外。

    外面早就亂成了一團,處處嘈雜,人人急奔,連養氣有成的儒生,都露出驚慌之色,大部分人抬頭看天。

    邱言走了兩步,來到驛館院子,同樣抬頭看天。

    高空,一片陰影緩緩下落,遠遠看去,好像滾滾烏云,遮天蔽日。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23 15:11
第一百五十八章 冤有頭,債有主


    以邱言的眼力,凝神細查,自一眼就看出了那團陰影的虛實,頓時瞳孔緊縮。

    「好傢伙!居然是座險峻高山!」

    驚嘆了一句,他不再耽擱,大步流星,出了驛館。

    城中,處處混亂,街道上人影憧憧,普通百姓和走商的商賈,正慌亂的不知所措,四處奔走。

    連不少兵卒都有些手忙腳亂,好在連年征戰、訓練有素,雖慌卻不見得太亂,還能勉強維持秩序。

    「這些人裡面,未必都是膽小怕事的,現在都變成這幅模樣,一來是從未經歷過這等陣勢,一見神通就心下惶惶,二來是有人在這城里布下了陣法,逆轉氣運、刺激情緒,刻意造成這般混亂局面!」

    邱言一路奔走,雙眼明亮,運起靈目訣,視野中的景象立刻有了變化,看到城中各處,都有一股氣息升騰起來,凝成一柱,直衝九霄。

    「這些氣息能扭轉氣運、鎮壓神通,居然遍佈全城,無怪乎前幾日,我面見宋淵的時候會被暗算,卻又沒有發現端倪,原來竟是遍佈各處!」

    念頭落下,他的人迅速消失在混亂的人群之中。

    ………………

    噼啪!噼啪!噼啪!

    一道道閃電在山體上表面跳動著,波及之下,山上的溪流、林木都纏繞著絲絲電蛇。

    這座山足有四百多丈高,放在大瑞朝,無論位於天下何處,都算得上雄偉險峻,會天下聞名。

    可眼下,這山卻自天上而來,緩緩下沉,漫山遍野的通紅楓葉,在閃電的激盪下。連綿起伏,遠遠看去,彷彿滿山的紅色浪頭在奔騰、咆哮。

    一道氣竹自下方升騰而來,與這座山峰相連,而後又彈射回去,沉向下方,在武信城與懸空高山間來回往返,漸漸地,帶動了氣流變化,隱約形成一團氣旋。

    氣旋籠罩。氣運顛倒。

    ………………

    「到底是怎麼回事?有神通之士要襲擊武信城?搞出這種陣勢,簡直是在挑釁朝廷威嚴!」

    節度使府,宋淵披掛上馬,他雖是匆忙出陣,但臉上沒有半點慌亂的意思,身上氣息也不見半點紊亂,人在馬上,穩如泰山。

    兩名身材高大的親衛緊隨其後,一人上前道:「大將軍。雖說此番鬧出了不小動靜,但若對方只是鎖定在一兩人身上,沒有殃及無辜、波及凡俗,就算朝廷想要追究。也不好趕盡殺絕。」

    「原來如此,看來這個來襲之人是有備而來的,既瘋狂,又縝密!他搞出這麼大的陣勢。所圖之人我大概也能猜到。」

    宋淵眯起眼睛,轉頭朝府中深處看了一眼:「既然對方不敢波及凡俗,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你等隨我入營,先穩住軍心,這是首要。」

    那親衛聽了,眉頭皺起,開口道:「可是,夫人那邊……」

    「能否度過,就靠她自己了,碰上這等事情,你我如何插手?」嘴上說著,宋淵一勒馬韁,當先而去,後面幾騎緊隨其後。

    突然,他停下馬來,轉頭道:「去把倩兒叫來,不要讓她涉險,另外,趙先生那裡也派人過去……」

    這時,府外忽然傳來一連串的咆哮,還有慘叫夾雜在裡面。

    聽到這個聲音,宋淵面色一變,對兩名親衛沉聲道:「你們二人去找倩兒,時刻守衛,不得有誤!」

    「屬下遵命!」兩名親衛連忙應下,轉身便去。

    點點頭,宋淵揚鞭抽馬,帶著幾騎離府而去。

    隨著宋淵的離開,整個節度使府好似失了主心骨一樣,隱隱呈現亂象,不少僕從滿府亂竄,有種慌不擇路的味道。

    只是,無論他們如何慌亂,都還記得府中家訓,沒人敢趁亂深入府邸深處。

    不過,稍顯混亂的府中,也失去了往日的警覺,沒有人注意到,有一道身影翻牆而入。

    府中深處,祠堂。

    啪!

    這座祠堂的一角突然崩裂,碎石滾落。

    咔嚓!咔嚓!

    緊接著,整座建築顫抖震動,好像在承受著重壓,那覆蓋在祠堂表面的一層神力,已經土崩瓦解!

    在常人難見的層面,不斷有無形氣息從全城各處和天空之上蜂擁而來,包裹了整座祠堂,穿透而入,湧入祠堂之內。

    「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我的生魂竟被鎮壓住了!」

    祠堂大殿,一名女子正艱難的從地上起身,她的動作有些呆滯,周圍的地上滿是水跡,還有塊塊碎木片,很顯然,這名女子本是浸泡在一個水桶中,可猛然間一股大力從天而降,直接壓碎了木桶,連帶著裡面的人都被拍在地上。

    裂!

    女子的身下傳出一聲炸裂聲響,地面崩碎,猩紅真元四散飛舞。

    噗!

    這女子突然仰起頭,噴出一口鮮血來!

    她的面容,赫然就是那通山大王施間慧!

    這一口血噴出來,施間慧整個人頓時萎靡起來,精神頹廢,身上飛出三團綠瑩瑩的神力光輝。

    啪!啪!啪!

    祠堂深處,飛出三塊方印,印背上各自雕刻著不同景色,栩栩如生。

    印章一飛出來,就和三團光輝交響輝映,釋放出法域波動,只是波動尚未展開,就被一股自上而來的重壓狠狠壓住!轉眼破碎!

    下一刻,法印與符篆紛紛跌落下來。

    見到這一幕,施間慧登時面色蒼白,瞪大了眼睛,看著三塊印章與三團光輝,喃喃自語。

    「哪裡來的轉運之力?不只是鎮壓生魂,令身軀行動艱難,竟連神力都封鎮起來,法域都釋放出不出來!這來襲的人,莫非是在針對我?知道我手中有符篆和法印?」

    施間慧的兩條腿忽然一軟,跌倒在地上。

    「可惡!這具廬舍太過孱弱,再加上妖丹破碎,根本無法掌控,稍微受到外力干涉。就有崩潰的危險!」

    她用兩手支撐著站起,一抬頭,朝祠台看去。

    那張檯子上擺的不是靈位、神位,而是名妙齡女子,裸著身子,皮膚白皙,面容嬌嫩,給人吹彈可破的感覺。

    肉眼可見的淡淡血跡在女子的皮下流淌,散發出澎湃之勢,使她整個人蘊含著一種引而不發的恐怖氣息。彷彿體內隱藏著一隻野獸。

    看著這具潔白**,施間慧的眼中露出迷醉之色,顫抖著上前,抬手想要撫摸。

    「快了,快了,只要再撐一會兒,這個身軀就快要成熟了,我便能擺脫窘境,只要……」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一個聲音——

    「可惜,你撐不到那個時候了。」

    「什麼人!」施間慧一驚,口中斥責,想要轉身。但因著身軀與魂魄難以融洽,又有重壓在身,這麼一個急促的轉身,竟然沒有站穩。「啪嗒」一聲摔倒在地上。

    立刻,恥辱感在心頭升起,但施間慧到底是經歷了幾百年風雨的妖王。壓下心頭怒氣,緩緩起身,抬頭朝祠堂門口看去。

    「什麼人擅闖禁地?難道不知道度使府的規矩?沒有命令,擅自來到這裡,不管什麼身份,都沒有好下場,你若識相,速速退去,妾身還能不予追究。」

    說話間,她的一雙眼睛中,瞳孔變動,彷彿在調整焦距,一句話說完,才算看清站在門邊的那道身影,竟是個青衫書生。

    那書生聽了她的警告,沒有半點退去的意思,反而是邁步走了進來。

    眯起眼睛,施間慧暗自戒備,開口問著:「你是什麼人?節度使府裡可沒你這麼一號人物。」

    書生並未隱藏氣息,這讓她從對方身上捕捉到了命修氣息,分辨之後,隱約察覺是煉化了兩魄的修為。

    察覺了這點,施間慧意念流轉,體內散亂的真元漸漸凝聚,她眼下雖然深陷困境,但收攝和調動些許真元,一舉擊殺面前之人,自問還是做得到的。

    書生依舊前行:「在下姓邱名言,遠寧府青昌縣人士。」

    「邱言?」聽到這個名字,施間慧眉毛微微上挑,浮現出一點記憶,「你就是殺了狼士和陳其昌的那個書生!」

    「既然大王還記得在下,那應該很清楚小生來此的目的了。」邱言依舊邁步,他察覺到,隨著距離的拉近,一股冥冥之力正蠢蠢欲動。

    「你想報仇?」施間慧面無表情的回應著,「今天這陣勢莫非是你布下的?不對!你縱有些手段,但絕無可能做到如此地步,應該只是借勢,不過,你要報仇,可是找錯人了,你的仇人乃是狼妖,早就死在你手上了。」

    邱言則道:「冤有頭、債有主,令愛憧憬才學,想找個飽學之士為侶,你因而派人四處搜刮,手段殘忍,害死了多少無辜之人?若被宋倩知道了,你這做母親的也不好交代吧?」

    這話說完,冥冥之力隱隱沸騰,邱言感到自己似是觸摸到了什麼。

    施間慧聽了,眼中閃爍寒芒,突然抬手一抓!

    「你敢威脅我!那便去死吧!」

    五指鋒利如刀,猩紅匹練隱現,但整隻手臂轟然炸裂,大量念頭蜂擁而出,充斥著怨毒、憤恨、不甘、恐懼、不解、懵懂……

    「怎麼回事?」

    施間慧瞪大了眼睛,看著炸裂開來的手臂,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想拖延時間調動真元,莫非以為我不知道?」邱言眯起眼睛,身上散發的氣勢聚散不定,竟讓施間慧有種捉摸不定的感覺。

    宛如命運。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4-23 15:26
第一百五十九章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啪嗒!啪嗒!啪嗒!

    炸裂開的手臂,散落在地上,施間慧身子一歪,癱倒在地上,念頭和意念呼嘯著纏繞其神。

    飄蕩之間,那一道道念頭中浮現出身影,有耕田的老農,有放牛的牧童,有做飯洗衣的婦女、有背弓上山的男人……

    這一個個身影,看似普通,但在這一刻,對施間慧來說卻是足以致命!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這麼回事?」

    她一連問了三個怎麼回事,眼神漸漸呆滯,有種失神的感覺,一道道念頭正吞食著他的魂魄!

    突然!

    施間慧尖叫一聲,渾身上下血光乍現,竟將真元運到了身軀每一處,爆發開來,整個人從地上彈起,朝近在咫尺的邱言撲了過去!

    那餘下的一隻手向前探出,五指成爪,指尖鋒利如刀,就要落在邱言頭上。

    但邱言動也不動,只是抬頭一看,視線落在五指上。

    啪!

    五指炸裂,有濃郁念頭從中湧出。

    而後,邱言眼眸轉動,視線一掃,施間慧的手掌、手腕、前臂、手肘、大臂接連炸裂,紛飛的碎骨、血肉和血液之中,飛舞著一道道念頭。

    撲通一聲。

    氣勢洶湧的施間慧跌落在地,兩條手臂徹底炸裂,兩條小腿也先後爆炸,血滴如雨。

    怨!冤!願!

    那一道道念頭翻滾著、匯聚著,纏繞在她的身上,散發出毀滅、墜落、同歸於盡的意境,不斷衝擊著施間慧的心靈,啃食魂魄、真元,令她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覺。

    「這些念頭從何而來?為何對我這般痛恨?不惜要同歸於盡?」

    掙扎間,施間慧的心頭充滿疑惑。

    邱言的聲音適時響起:「他們當然想與你同歸於盡,這些怨念是我花了兩年時間。從南疆的破落村落中收集來的,那些慘死在妖魔爪下、嘴中的人,即便魂魄不存,但怨念還是經年不去,想要討個公道。」

    邱言的身上,隱約浮現出一道道漆黑氣息。

    「凡人殘念?若非我生魂被轉運之力鎮壓,廬舍與魂魄不合,怎會受到這等屈辱?你倒是好手段,不知是何時將凡俗怨氣打入我這具廬舍的血肉中的?」

    「這些念頭並非是我打入你的體內,而是你自己攝進去的!你驟然更換廬舍。魂魄與肉身排斥,五感不再靈敏,發現不了也算正常。」邱言說著,看了一眼地上水跡。

    見到他的這個動作,施間慧心中靈光一閃!

    「藥材!這些念頭是依附在藥材內的!我一浸泡藥水,不知不覺就侵入體內!胡余明,他居然背叛了我!」

    聽著施間慧的尖叫,邱言眯起眼睛,操控著那一道道念怨氣。

    噗!噗!噗!

    幾聲炸響。施間慧翻滾起來,身軀各處接連炸裂,大量念頭噴湧而出,纏繞在血肉殘軀上。有將生魂拉扯出來的趨勢!

    「抓住對方魂魄不穩的機會,將怨念混入藥材,再加上那道士的出手,終於如願。那道士既然要報仇。定要考慮妖王的修為和神位,會有所布置,被我借勢而為。有心算無心之下,便是活了七百多年的妖王,一樣毫無還手之力,只是……」

    邱言站在原地,靜默不語,整個人神經緊繃,凝神戒備,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還不動手麼?」

    就在他這個念頭落下的瞬間,施間慧忽的停止了尖叫。

    接著,落在地上的一塊印章直挺挺的飛了起來,一個衝擊,徑直撞在一團神力光輝上!

    三團光輝本來都落在地上,但隨著這印章一撞,其中的一團飛了起來,和印章結合在一起,翡翠色的光芒旋即變化,成了幽幽藍色!

    緊接著,藍芒成漩,一道身影從中激射出來,少年面孔、黑色長袍,一露面就抬手射出一道藍色神力,直指邱言!

    剎那間,祠堂的地面軟化起來,撲在地上的石板縫隙之間,有汩汩泥漿噴湧而出。

    黑沼老祖,神祇降臨!

    邱言早就有所準備,不閃不必,抬手一指,指尖射出一點綠芒!

    壓縮!凝聚!

    隨著這點綠芒的離去,邱言的氣勢陡然跌落,彷彿渾身的力量、勁力,都隨著這一點光離體而去了似的。

    啥時間,藍色神力與綠色光點碰撞在一起,那藍芒擴散、呼嘯,好似海浪、沼澤般沸騰開來,要將光點吞噬,但綠光炸裂,火焰呼嘯而出,蒸騰海浪、烤乾沼澤,爆發出的威力超出了黑沼老祖的預料。

    湮滅!

    藍色與綠色同時消失,無聲無息。

    整個祠堂猛地一震!

    「嗯?這點光芒竟是神力?而且還是運用了某種法門、極度壓縮後的神力!」黑沼老祖眼露詫異,跟著臉色一變。

    那股籠罩了整個祠堂的轉運之力,也開始鎮壓起黑沼老祖的神軀。

    氣運潺潺如流水,滲透至下,黑沼老祖的身子明暗不定,顯露出虛弱之感。

    「轉運之力?居然在顛倒氣運,鎮壓神軀!連神力都隱隱被禁錮起來了,這是何人的手筆?」

    就在這個時候,還在地上掙扎的施間慧,忽然咳出鮮血,接著口中言語:「黑沼,你既是僕從,就該代我承受,你乃神軀,半虛半實,要不了多久就會恢復!」

    黑沼老祖還待說話,就見施間慧鮮血淋漓的右肩發出咔嚓聲響,白骨破體,節節延伸,凝成白骨手臂,一把抓住那泛著藍色光輝的法印。

    符篆與印章已然合為一體,印背上雕刻著連綿沼澤。

    灌注!

    那一道一道的怨念,被灌注到印章裡面!

    黑沼老祖的神軀猛的震盪起來,黑袍飄散,一片一片跌落下來,化為泥濘。

    「大王,你!」

    感知一到,黑沼老祖就知了原因,瞪大了眼睛。

    隨後就見纏繞在施間慧身上的道道怨氣、怨念藉著法印、符篆的聯繫。傳遞過來,侵入黑沼老祖體內!

    這黑沼老祖的神靈符篆,被施間慧掌握在手,念頭一動,怨念滾滾,竟然無從反抗!

    說話間,越來越多的怨念升騰起來,呼嘯著朝著黑沼老祖湧了過去,施間慧扭曲的面容,漸漸平息。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眼看著施間慧就要怨念盡去,便在這時,邱言卻是抬手掐了一道印訣。

    噗!

    黑沼老祖的神軀表面,突然發出一聲輕響,冥冥中的一道氣運聯繫瞬間清晰,而後一道卦象順著聯繫急速飛來,印在他的身上。

    離卦九三,凶!

    「什麼!」

    黑沼老祖與施間慧同時一驚,但沒等二人反應過來。那卦象便已炸裂,化為一團烈火,爆發開來,灼燒的並非神軀。而是氣運!

    運衰,黑沼老祖再難抵抗遍佈四周的轉運之力,整個神軀都被力量侵入,而因著法印、符篆的聯繫。這股轉運之力,連同九三凶卦,自然而然的傳遞到了施間慧那邊。

    情勢剛有好轉的施間慧慘叫一聲。僅餘的完好血肉瞬間崩裂,民願怨氣噴湧而出,濃郁、纏繞。

    邱言放下手,看著眼前的一幕,依舊面無表情,心下卻越發平靜:「沼人王子葛洛蘭,果然與黑沼老祖有著聯繫,既然要全了因果,就不能再留下尾巴,一個四品神祇,若放任不理,終究是個後患,今日便一併了結!」

    「你這書生,處處陰謀詭計!但想滅我,還早了百年!」

    突然,施間慧整個身子炸開,鮮血四濺中,一顆裂成幾片的妖丹飛了出來,頓時真元滾滾,生生將轉運之力和民願怨氣給逼開少許,朝祠堂高台上那具****急飛過去。

    邱言見狀,從袖子裡抽出一卷竹簡。

    「事到如今,還要掙扎?豈不聞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天時地利人和皆在,你如何逃得性命?」

    這竹簡一出,邱言的氣勢頓時就有了變化,散發出浩大之勢!

    低沉的誦讀生從竹簡中傳出,輻射四周。

    四散飛舞的道道怨念齊齊一震,與世間的秩序之力結合為一,清清楚楚的顯化出道道人影,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壯有瘦,有善有惡。

    這些人先是迷茫,而後一個激靈,齊刷刷的看向一處,視線的盡頭,正是那破碎妖丹。

    「這是什麼法術?」

    妖丹被浩大秩序禁錮著停滯下來,但不惜代價的爆發真遠,眼看就要解脫出來,這時,突有一道陰影從施間慧的魂中跳了出來。

    陰沉!混亂!無序!

    施間慧的魂兒居然由內而外的燃燒起來!

    「心魔!心魔!我何時沾染了心魔?」

    尖叫聲中,妖丹破碎,猩紅真元眼看著就要爆炸,但尚未散開,就被一道道撲上去的身影圍住。

    很快,猩紅色就不見了蹤影。

    在這些怨氣所化的身影中,邱言依稀見到了幾個記憶中熟悉的身影,不過,這都是前身的記憶。

    「昨日因,今日果,善惡到頭終有報。」

    他嘆息了一聲,心底傳出一聲脆響,彷彿什麼東西裂開了一般。

    那浮現在身體表面的漆黑氣體,已然化為一道一道鎖鏈,破碎、潰散。

    恩仇因果,全!

    邱言感到渾身一輕,魂兒自然而然的跳了出來,不受轉運之力的鎮壓,不受陽剛氣血的衝擊,飄飄蕩蕩,向上升騰。

    天空,浮現出一顆明亮星辰,一道光芒照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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