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平凡的明穿日子 作者:寧小釵 (連載中)

 
忘情痞子 2014-4-20 15:39: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6 549197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8 00:17
卷四 展翅 第六百四十八章 衝突

  鄔夜春嫁到徐家月餘,每天在王氏面前百般承順,放著屋裡的丫頭不用,親自遞茶送水,捶背湊趣,縫製衣服下廚做小菜,十分慇勤。

  王氏對她很滿意,無日不在親友面前說她賢孝。徐海扔下了髮妻夜夜在她房中春宵,不知何時流傳出了閒話,家裡人皆笑話鐘可姑房事上頭是個木頭人,沒有人不趨炎附勢。

  兼且來自二房的銀錢也斷了,除了月例銀子一概不管,從大手大腳到得籌算著銀錢過日子,鐘可姑非常的不習慣。

  她要用些吃食,或買些東西,下面不是這個說沒有,就是那個推說沒工夫。即使有人去採買,買回來也沒有昔日之好,並且要立刻給錢,耽擱一日也不行。

  形單影隻的鐘可姑終日長吁短嘆,以淚洗面。這一天,丫鬟待月做了一根蠟棍送來,「奶奶,你日夜煩愁何時是了?不如拿這個解解悶吧。」

  鐘可姑怒氣衝衝的奪過來扔在了地上,怒道:「噁心,快拿出去扔了。」

  待月撇撇嘴,見她不要干脆拾起來留為自用,說道:「這一寸眉尖怎經得千層顰皺?成日這樣煎熬,豈不苦壞了身子?何不去那邊花園走走,推解一氣之悶?」

  鐘可姑一想也是,讓待月在家留意風吹草動,披了一件貂鼠斗篷,她獨自一個人去了花園。

  冬天萬物蕭索,樹枝光禿禿的,小樹林裡厚厚的落葉,正合了鐘可姑時下寂寥心境,嘆息著朝著內書房走去,尋思著找徐灝訴訴苦。

  進了書房明窗淨几,前院門是拴著的,她無意中走的角門,院子裡的青松依然茂盛,經過廂房時往裡面一瞧。驚訝的捂著嘴。

  但見矮榻上鋪了一層錦被,徐灝光溜溜的躺在上面,似乎人已經熟睡了。沐青霜嬌滴滴好似個玉天仙,把男人當成了坐具,笑吟吟的提起了裙子,露出嫩汪汪軟秋秋的雪白俏臀,騎在男人身上一迎一落。

  「霜丫頭好不知恥?」臉紅的鐘可姑暗暗咋舌。倒是清楚青霜對姐夫的情意,徐家人人都曉得,這副熟練的動作,顯然二人之間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細細品味青霜別具一格的放浪嬌媚,鐘可姑有些明白了,敢情房事也可以這麼火辣?難道丈夫指責自己是個木頭人呢。

  此事對她來說沒什麼。畢竟成親多年了,也不算撞見了天大的秘密,以三哥的身份地位,娶妻子的妹妹做側室易如反掌,也不會有人指責什麼。當然私會偷情違背禮法,但對一位權貴來說算得了什麼?又不是士林中人。

  好半響,鐘可姑喃喃自語道:「不怪他罵我無趣。可青霜膽子也大太了,大白天在男人眼前一絲不掛,上下起合乳波翻飛的,多難為情?」

  嘆了口氣,鐘可姑轉身悄悄離去,回到房中心緒不穩,便要洗手做鍼黹,吩咐小丫頭玉蘭去取水。內宅常用的茶房共有兩處。今日管大茶房的嫂子告假回家,女人們只知道用水,水沒了,卻沒人添水。

  玉蘭見四把大水壺都放在灶台上,搖了搖是空壺,不禁罵了兩句。又去了小茶房,水壺也是空著的。氣的她只好自己從水缸舀水燒。

  等水壺響了起來,不料鄔夜春因徐海要出門,早上春風一度下身感覺黏糊糊的,要洗一洗。丫鬟落紅提了銅盆過來。

  玉蘭正等著水徹底燒開,落紅逕自走了進來,用纏著手帕的右手提起水壺就要往盆裡倒。

  急得玉蘭趕緊抓住壺粱,大嚷道:「我家奶奶等著要洗手,我好不容易燒了半日的水,你倒是圖現成,走開,自己燒去。」

  落紅說道:「我家奶奶也急的要洗,你先讓我,你再燒一壺吧。」

  玉蘭說道:「為什麼讓你?等我走了,你再燒也不遲。」

  落紅提議道:「那咱們分用吧?」

  問題是鐘可姑受到慢待,身邊的人誰能好過了?人人一肚子悶氣,玉蘭冷笑道:「我為什麼和你分用?憑什麼?」

  奈何落紅是鄔家陪嫁來的丫頭,自小在內宅說一不二慣了,說道:「那水你就霸住了不成?」

  不由分說,落紅提起水壺就要倒,玉蘭死活不讓,口裡亂罵起來,罵的落紅有些惱了,將水壺往她懷裡一推,「我讓你。」

  本意是想嚇唬嚇唬對方,送出去的水壺及時往回那麼一抽,卻忘了沸水被反作用力灑了些出去,正好壺嘴對著玉蘭,幾滴水燙在了頭臉上。

  「啊!」玉蘭捂著臉大哭大叫,落紅急忙把水壺放回原位,上前扶著她。這時大丫鬟待月過來催水,見玉蘭似乎被燙傷了,吃了一驚。

  落紅急道:「她急著舀水,不知怎麼水濺了出來,把自己傷了。」

  玉蘭捂著臉大哭道:「明明是她搶我的水,我不願意,就用水燒我的臉,她說謊。」

  待月聽了一句話也沒說,走進來將玉蘭斜拖到了鐘氏房裡。

  鐘可姑見玉蘭的衣裳濕了一片,頭臉上起了白泡,觸目驚心,忙問道:「怎麼了?」

  待月便將落紅欺負人,因玉蘭不願意二人發生了口角,故意用沸水傷人恨恨的說了一遍。

  鐘可姑頓時新仇舊恨一齊發作,帶著人直奔茶房,指著落紅罵道:「好個黑心腸的,險些燙瞎了月蘭的眼睛,你伺候了個淫婦,主僕都是黑心的惡人。欺負了玉蘭,就是欺負了我。」

  落紅回嘴道:「是大奶奶家的玉蘭自己燙了臉,與我有什麼相干?罵我罷了,怎麼連我家奶奶也罵?」

  鐘可姑大怒道:「我就罵了那淫婦,你敢怎樣?你們去打她,教會她上下有別。」

  可是徐家家規森嚴,向來對打人之事處罰嚴厲,哪怕憋著一肚子氣,丫頭們也不敢動手。氣的鐘可姑乾脆自己上去,揪住了落紅的頭髮,用手在她臉上亂拍。

  落紅是個粗使丫頭有力氣,反手一推險些將鐘可姑推倒在地。口中叫道:「放尊重些,一個奶奶動手,也不怕人笑話。」

  鐘可姑氣的渾身發抖,還要上前撲打,這時趕來了許多媳婦,把她給勸解開,落紅偷空兒一溜煙的跑了。

  見到了鄔夜春。一五一十的哭訴,私自添了些罵人的話,鄔夜春不由得也氣惱了,帶著人也直奔茶房院內。

  鐘可姑正要回去,見鄔夜春帶著七八個丫鬟婆子進來,冷笑道:「狐狸去了。叫老虎來了,我正要尋你評理呢。」

  鄔夜春說道:「你的丫頭不小心,燒了臉,與我的丫頭何干?你打了我的丫頭也罷了,平白罵我做什麼?」

  鐘可姑怒道:「你身邊的賤人仗勢欺人,和你沒有關係?今日指使丫頭拿滾水傷人,來日你叫她拿刀殺人。豈不更痛快?」

  鄔夜春說道:「大嫂,漢子不親近你,怨得誰來?你何必苦苦為難於我,難道把我變成個漢子,然後去愛你不成?」

  「你!」鐘可姑大怒道:「你竟敢叫我大嫂?好個小婦養的。」

  「說我是小婦?」鄔夜春面帶嘲諷,「那我也是鳴鑼打鼓,八抬大轎,整個金陵文武官員送禮拜賀娶進來的。你先時倒也是個大婦。卻被你老子寫了文約,立了憑據。哎呦,五千二百兩銀子呢,賣成了個真小婦,敢和我較論大小?」

  鐘可姑又羞又氣,罵道:「狐狸精,沒皮沒臉的給人家做二房。不知廉恥。」

  鄔夜春笑道:「狐狸精我也不迴避,但我是自己漢子的狐狸精,不像你,呵呵!」

  「不像我什麼?」鐘可姑手臂哆嗦。

  鄔夜春冷笑道:「你有你那老子娘賣了你。夠一生消受了,要我是你,早就一根繩子上吊得了,哪還有臉活著。」

  「好好。」鐘可姑被刺激的失去了理智,朝著鄔夜春衝了過去,「我不活了,也要先斷送了你,咱們要死一起死。」

  沒等衝到近前,就被丫鬟婆子七手八腳的給攔住了,鐘可姑拚命揮舞著雙手,大喊道:「你們這些沒良心的奴才,放開我。」

  正鬧得不可開交之時,王氏被王玄清扶著趕來,臉色氣得鐵青,罵道:「你們做什麼?謙讓廉恥都不顧,以為徐家沒有家法麼?誰敢壞我門風,一紙休書打發你兩個離門離戶,還不快回去。」

  二人見婆婆變了面色,悻悻的各自含怒回房。王氏對著侄女說道:「氣死我了,本以為一個是書香門第出身,一個是豪富官宦家的小姐,沒想到竟和潑婦一樣,等傳揚出去,我的老臉都沒了。」

  王玄清為之苦笑,有心說誰讓您同意地位平等了?不然就是一方受氣也不敢動起手來,「您也別生氣了,夫妻間還得吵吵鬧鬧呢,何況是同嫁一夫的,彆氣壞了身子。」

  「哼!」王氏怒氣來得快去的也快,她豈能不知爭風吃醋在所難免?早有了思想準備,兩個媳婦而已,根本不當回事。

  回到房中,就見鄔夜春一臉慚愧的過來磕頭賠罪,訴說是大姐先打先罵,自己年輕氣盛,忍不住和她理論,不想言語不周以至於大姐失去了理智。

  王氏冷哼道:「辯論什麼?此等事你就不該出來,不出來也沒這番吵鬧了,對著下人成了什麼樣子?傳揚出去連我也要被笑壞了。」

  鄔夜春低著頭道:「我們不懂事連累母親,萬般不是都出在年輕,娘您好歹寬過這一次,下次大姐罵死我也再不敢回嘴了。」

  說著又跪了下去,王氏不由得笑了,拉起她說道:「我的兒,你憑著良心說,娘待你比待她如何?」

  鄔夜春感動的道:「承娘親恩典,待我比她強上數倍。」

  「知道就好。」王氏又說道:「我對你好,你丈夫也對你好,我雖然沒看見,但這家裡上上下下還有誰去理會她?我一個做父母的,原不敢管你們的房事,但你自從過門來四十餘天,你丈夫從未進了她的門。人非草木,你教她心裡如何過得去?

  論起來,此事過錯還是在你身上,身為媳婦不該調停麼?一味霸佔丈夫很好聽麼?」

  鄔夜春頓時羞紅了臉,喏喏的道:「娘教訓的極是,可我也勸過幾次,他總不肯聽。」

  王氏無語搖頭,體諒她剛成親痴纏丈夫也是有的,說道:「你丈夫回來若知道了,必定為了你又和可姑作對。此事我交給你了,你男人若有一句片言,你就不要來見我。」

  鄔夜春低聲道:「只怕外邊有人告訴他,可不關我事。」

  王氏不悅的道:「這是開後門的話了,你們少年人不知輕重,我只怕激起意外。萬一可姑有個三長兩短,你當你能活得了麼?」

  鄔夜春震驚的道:「為何我活不了?娘,您可要說清楚。」

  王氏嘆道:「你嫁來了多日,以前也不是不知道我家還有個魔王,那魔王一旦發起狂性來,哪怕老太君也壓制不住他,更遑論我了。若是可姑因你而死,我可擔保不了他不拿你算賬,甚至不容你辯解,一刀就要你的小命,我還敢擔保海兒到時連個屁都不敢放。」

  「啊!」鄔夜春張大了嘴,滿臉的不可置信。

  等她滿腹心事的走了,王玄清撲哧一笑道:「娘,這下可把她給鎮住了,我服了您老。」

  王氏笑了笑,隨即苦笑道:「你真當老三做不出來麼?別忘了他可親手殺過舅媽。」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8 00:23
第六百四十九章 新宅

  隨著秋香臨危受命,家裡的事很快重新走上正軌。這些年,秋香獨自打理過魏家村的田產,沒有出過一絲差錯,丈夫做了武官後,又管過多年的家事,很少出現紕漏,兼且年輕精力旺盛,本身有是最愛較真的性格,當年在徐灝身邊就曾立下了無數規矩,很多沿襲至今。

  他丈夫擔任了國公府的武官,夫妻倆各司其責互相之間沒什麼關聯,沒有威脅到大管家徐貴的地位。

  對此事家裡人免不了議論紛紛,三少爺一句話便讓自己的心腹做了內宅大管家,神馬老太君太太少奶奶統統不管用,所謂派系在徐家就是一句笑話,整個二房下人幾乎都是徐灝的人,皆是一路隨著他走過來的。

  世間事皆是有利就有弊,以為秋香來了就會萬事從此高枕無憂,絕對是痴人做夢。家族就和朝廷一模一樣,永遠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

  中午,秋香特意去了書房,對徐灝講訴鐘可姑和鄔夜春爭鬥之事。即將三十歲的秋香沒吃過苦,風姿綽約的美少婦,就是孩子生多了體態變的豐滿了些,大概肚子上都有救生圈了,徐灝無不惡意的猜想。

  若是秋香知道了,非得先一巴掌抽下去,然後掛印辭去不可。

  聽完徐灝笑道;「這算什麼事?我自己身邊太多了,你問問凝雪,晴雯她們的丫頭不也是時常為了小事鬥嘴爭吵?女人嘛,我如今也算是看透了。」

  「呦。」秋香撇了撇嘴,「說一套做一套,等這一批都過了中年,看你不再收用一群新的小蹄子。」

  徐灝對秋香自然可以暢所欲言,說道:「不可能了,除卻巫山不是雲,我雖然不是千人斬,可也經歷過了各式美人。這女人還是談情說愛有意思。如此才能品味女人的真諦,問題我沒那個心情和精力了,至於肉體都是那麼一回事,哪怕給我三宮六院三千佳麗,又有什麼意義?雖千萬人吾往矣!」

  「說得好聽。」秋香取笑道:「胡說六道,真是信口開河。不過小妾多了確實不好,你若要圖新鮮。小丫頭見哪個合了心意,用用也無妨;若想尋個刺激,月蘭竹蘭哪怕是我,睡上一覺也不算事兒。」

  徐灝哈哈一笑,到底是自己的心腹,果然心向著自己。不禁笑道:「我怎麼以前沒發覺你有做佞臣的潛質呢?竹蘭倒是可以,但你和月蘭真不行,有些禁忌不能破。」

  秋香說道:「我就是打個比方,知道你嫌棄我人老珠黃了。」

  「沒有,絕對沒有。」徐灝趕忙搖頭。

  這時候有人來找秋香,秋香笑了笑轉身去了。徐灝來了絲興致,起身信步走到稻香居。妻子不在家,到了芷晴房中,見她放著帳子正在濃睡,向丫頭說道:「你看著門。」

  掀開帳子一看,芷晴光著上身,兩枚乳峰白嫩,下穿紅紗小衣。徐灝自己脫光替她脫褲子,芷晴醒來說道:「累了一上午。這才睡的甜甜,你就來混我。」

  徐灝笑道:「混完了你再睡。」

  芷晴嬌笑著任男人脫去小衣,二人翻雲覆雨起來,香萱來找芷晴有事,丫頭忙攔住道:「少爺不要人進去,屋裡有事呢。」

  香萱笑道:「痴丫頭,你姨娘做什麼事會躲起我來了?」說著推門而入。丫頭也不敢拉住她。

  走過來拉起紗帳,見俊男美女正在激烈的時候,非常養眼又刺激,香萱笑嘻嘻的道:「好啊!白天也不閒著。」

  芷晴被弄的即將漸入佳境。不妨有人掀開了帳子,一瞬間進入了三秒騰雲駕霧的極美境界,全身痙攣體內升起一團烈火。

  反倒是香萱唬了一跳,問道:「身子丟了?怎麼這個模樣。」

  徐灝沒理會她,繼續讓芷晴飄飄欲仙,動作了數百下這才科普道:「每個女人丟了時的反應都是不同的,因人而異。就像你和香菱,你如同死了一樣的一動不動,她卻弓起身子忘形的大喊大叫,你確實是冤枉了她,當時是不由自主。」

  「哦!」香萱對著不好意思的芷晴做了個鬼臉。

  她看到男人沒有發洩,有想拿自己繼續鞭撻的意思,忙搖手道:「我是來說事的,新宅快修好了,太太想陪老太君去看看,一家人都等著你們呢。」

  芷晴整個人如同煮熟的蝦子,肌膚泛起了紅暈,說道:「哎呀,求求你快起來,我這紅著臉怎麼見人?」

  徐灝笑道:「那就不見人唄!我和香萱過去就行。」

  等他和香萱急衝沖的出來,全家人已經準備出行了,老太君坐著八人綠轎,蕭氏也是一頂暖轎,其餘人都坐了馬車。

  徐灝騎馬在轎子前引路,一行人進了皇城朝著距離紫禁城不遠的新宅而去。

  到了地方,遠望連綿群山,近處一彎湖泊,一條街上皆是靖難之役的新貴府邸。徐家的宅邸位於張家和朱家之側,但不在一起緊挨著,而是單獨的一塊地基,四周本是御苑和湖泊。

  附近不是藩王府就是公主府,也就是駙馬府,不是勛爵就是皇親,而帝王賜予的大臣宅邸位於紫禁城的另一側,街上行人稀少,幾乎沒有遊人的存在。

  當年朱元璋立國之時,特意挑選景色最好也是最繁華的秦淮河,用來安置徐達和李善長等功臣。如今隨著立國已久,階級日益穩固,皇親國戚自然都想住在紫禁城附近。

  就是大臣們也是這麼想,一來安靜安全上班方便,二來也彰顯身份地位,好比徐家和秦淮河近在咫尺,臨近又是順天府又是寺廟道觀的,酒樓茶肆無數,百姓民居錯落,環境過於雜亂。

  論景緻和風水,紫禁城無疑首屈一指,按照時下算是中世紀的話,毫無疑問是世界上最大的宮殿,佔地面積超過一百萬平方米。

  紫禁城位於元代集慶城郊外的東北一帶,即後世南京市中心東部,那時朱元璋還未登基稱帝,稱為吳王新宮,宮殿很簡單,東西南北各七百多米,四道宮門兩座大殿。

  洪武元年朱元璋當了皇帝,以應天府為南京,開封為北京,於次年要在老家鳳陽興建中都城。由此人力物力都被浪費在中都城池和宮殿的興建上。那時期財力人力皆有限,南京宮殿的擴建便停止了,此後數年間只對已有宮殿進行必要的修繕。

  一直到了洪武八年,為了定都哪裡而煞費苦心的朱元璋,決定放棄營建中都的計劃,也初步放棄了西安、開封、北平等地,各有各的優缺點和考量,南京紫禁城由此誕生了。

  古代蓋房子最注意的是風水,故此以紫金山的富貴山為靠山,填平了內廷所在的燕雀湖,背山面水等各種細節十分的講究。但日後仍然出現了地基下沉的問題,宮內容易形成內澇,排水不易,同時宮城距離外城過近,戰時不易防守。

  總的來說,皇宮確實有很多問題,尤其是木質結構的建築不宜久存。歷史上經過雷擊火燒和兵荒馬亂,到了明末,年久失修的南京故宮已經荒廢不成了模樣。

  徐家位於燕雀湖邊上,和紫禁城近在咫尺。歷史上的燕雀湖久負盛名,與玄武湖並列金陵兩大湖泊,以鐘山為界,玄武湖在鐘山以西,稱為後湖;燕雀湖在南面,稱為前湖。

  燕雀湖還被稱為白蕩湖,在南朝時又稱為太子湖,湖邊蘆葦叢生,常年棲息著各色水鳥,清澈美麗的湖水和蒼秀挺拔的鐘山相互映襯,一派生機勃勃的雄姿秀景。

  時下燕雀湖的面積自然縮小了很多,但也比後世來的大些,環境十分幽靜,景色依然不凡,很符合徐灝將家族安置於此的打算。

  而紫金山即鐘山,自古被譽為江南四大名山,有金陵毓秀的美譽,一等一的江南名勝古蹟薈萃之地。主峰海拔448.9米,周圍約三十公里,三峰相連如同一條橫臥巨龍,山、水、成池渾然一體,雄偉壯麗,氣勢磅礴,古有「鐘山龍蟠,石城虎踞」的名言。

  自大明定都金陵,紫禁城建於紫金山下之後,歷經千年而鬱鬱蔥蔥的青山,完成了六朝古都的壯舉,是為中華人文第一山。

  朱元璋和馬皇后合葬的明孝陵位於紫金山南麓獨龍阜玩珠峰下,此乃朱元璋生前親自選定。

  一下轎子,徐家人皆對這裡的環境讚不絕口,尤其是常年身處於內宅的女人更有吸引力,遷居於此後大可隨意出來走動走動,不怕被不相干的外人撞見了。

  徐灝對新宅子沒有過多關注,樣式風格就是經典的江南園林,主宅中線是明朝大開大合的層層巍峨殿宇。外宅兩座正殿是預備留給萬一徐家有閨女嫁到皇宮,或迎接天使而用,屬於國公身份的官樣建築,大多時候就是個擺設。

  內宅的設計大量參考了徐達和李善長兩座府邸,取其精華又做了許多別出心裁的修改,這裡就不一一贅述了。宅子的面積小很多,亭台樓閣少了很多,但保留了大量空地。

  眾人簇擁著老太君走到內宅新的千壽堂,花廳裡靠著牆放著紫檀螺鈿長幾,正中擺的是古銅繡綠太師鼎。左邊是一個均窯大花囊,滿插著各色花卉;右邊是龍泉冰紋大果盤,滿供著透黃玲瓏佛手。

  靠窗一排紫檀螺鈿椅子,當中是青綠山水大理石的圓桌,照樣配的凳子。牆上有些名人字畫,有宋代趙伯駒的仙山樓閣,蘇漢臣的工筆美人,更見精緻。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8 00:25
第六百五十章 金髮碧眼

  請老太君上炕歪著歇息,月蘭取過眼鏡盒,放在炕幾上,眾人隨意坐下。剛剛回京的朱巧巧和沐凝雪等媳婦站著,她往四下里看了一番,說道:「這裡比家裡老太太的屋子還講究。」

  老太君笑道:「你看著好,今晚就陪我住在這兒吧。」

  朱巧巧笑道:「這新居得要有那福氣才壓得住,我倒想住了,也得配呀!」轉而對沐凝雪說道:「你一向不大佈置屋子的,真虧你佈置的件件合適。」

  「嫂子不在家,我也只好勉為其難了。」沐凝雪輕笑。

  伺候老太君睡了,徐灝隨著女眷往花園而來,想皇宮有御花園,像樣點的人家也有小花園,一來可以陶冶情操,二來就為了給自家女人營造消閒的去處,不然豈不是和坐監獄一樣。

  窮人家的女人可以出門,有錢人家的女人只得悶在宅裡,從這方面看來,古代還是很公平的,錦衣玉食得付出一定的代價。

  進了園門,走過幾處坐落,前面是個未提名的建築群。堂外太湖石最多,山石玲瓏曲折,面面都就好似一幅畫。

  迎面是一座假山,山腳下栽種了兩顆大金桂,高高低低的山石都擺著各種盆菊,暖棚出產,紅白黃紫無色不備。另有綠牡丹黑麒麟幾種,外間不易見的,冬天更是罕見。

  隨便觀賞了下,朱巧巧說道:「這園子比家裡小點兒,我倒愛它的處處精緻。」

  王玄清說道:「這皆是名家手裡蓋的,自然不同凡響。」

  當徐灝四處觀望之時,晴雯匆匆過來,附耳說了幾句話。徐灝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和女人們道別,走出來翻身上馬直奔城外。

  距離蕭家村不遠的一處莊園,裡面的建築是中西合璧的四層樓,好似一個中世紀古堡。周圍崗哨森嚴,幾乎沒幾個人知道此處是什麼地方。

  女主人百花可以說是大明立國以來獨一無二的女伯爵,憑藉靖難功勛和出色的情報工作,被朱高熾授予了很西方化的爵位,不是世襲也不是正式冊封,而是為了方便工作需要。

  允許當她回到歐洲時,頭銜將自動晉陞為來自東方的女大公。有一系列證明身份的文書金印以及官服。

  如今的歐洲正處於黑暗愚昧的中世紀,黎明曙光即將到來的黑暗前期,徐灝還沒想到怎麼和西方打交道,不想因為漢族的一家獨大從而改變歷史,畢竟西方除了給全世界帶來無窮無盡的掠奪和殺戮外,也一併帶來了文明。

  這是無可否認的事實。狹隘的民族主義要不得,徐灝來自的現代方方面面皆受益於西方文明,要恢復的是精神文化和禮義廉恥,至於物質生活還是算了吧。

  恰恰是在明朝,一切都發生了逆轉,中國從世界之巔一步步跌落下來。

  無論如何,現今的明朝正處於最巔峰的封建王朝統治時期。指望它能自動演變到近代文明,徐灝認為不是很現實。

  拋開這些國家層面的思考,今次百花從威尼斯帶回來了一些客人。

  樓上的客廳中,瑪格麗用十分驚奇的目光,打量著屋子裡的華麗裝潢,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撫摸掛在窗檯上的金色流蘇,比皮膚還要細膩的瓷器和比天鵝絨還要柔軟絲滑的綢緞。不時發出天真無邪的感嘆。

  從小時候起,瑪格麗已經偷偷的照了無數遍鏡子,她知道自己是一個金髮碧眼的漂亮女孩子,懷著對富饒強盛的東方帝國的憧憬,毅然追隨百花女伯爵不遠萬里來到中國。

  相比故鄉水城威尼斯,一個借助港口貿易成為地中海最強大和最富有的海上共和國,遼闊富庶的東方帝國給瑪格麗帶來了深深震撼。這裡完全是另一個世界,一個與眾不同的世界,一個大的不可思議的世界。

  與她同來的還有近百位工匠和學者,據百花女伯爵說。她的主人很欣賞威尼斯的建築風格,大明帝國的建築是美輪美奐的木製結構,巧奪天工,精緻非凡但不耐長時間的保存,是以主人想借鑑下威尼斯的磚石建造工藝,要建造出教堂風格的大皇家圖書館等設施。

  徐灝確實是這麼打算的,雖說中國不缺少能工巧匠,但西方教堂確實給人無與倫比的莊嚴肅穆,很神聖的感腳,反正交流是相互的,用了這麼多年中國發明的白紙火藥等,也該輪到中國借鑑些東西了。

  瑪格麗和來自荷蘭的少女吉安娜是百花獻給他的禮物,沒有選擇傳統意大利的黑髮,刻意挑選了燦爛奪目的金髮美女,五官非常精緻,是從大約一千名適齡少女中精心挑選出來,代價僅僅是一箱子茶葉和絲綢。

  百花沒有回來,命副手帶著幾艘船回國,恰值奧斯曼國還未強大的時期,道路還算比較暢通。

  徐灝欣然接受了『禮物』,當他順著樓梯走上三樓,瑪格麗的本意只是想看看捲起的門簾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是手一鬆,門簾落了下來,無意中的小動作嚇得她心口砰砰直跳。

  當她伸出手想試著把門簾捲上去的時候,忽然出現的徐灝一把抓住了她的纖手。

  驚慌失措的瑪格麗連忙想把自己的手縮回來,可是徐灝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他把她的手拉到嘴邊輕輕一吻,順勢把人給摟到自己的懷裡。

  瑪格麗驚呆了,就見一位東方的年輕英俊貴族摟著自己,漫無目的做著徒勞的掙扎。徐灝熱烈的親吻,弄得她透不過氣來,只能把腦袋拚命的往後仰,以至於整個身體都躺在了男人的膝蓋上。

  徐灝突然把下巴往下移動,隔著衣服吻起她正感到發脹的胸部,瑪格麗覺得自己有一種就要暈過去的感覺。她很想大聲說不行,想讓他不要這麼做,然而突如其來的東方男士深深打入了她的芳心。

  聰明的瑪格麗知道他大概就是女主人口中的主人,一位擁有著無法想像權勢的超級貴族,是和可以和教皇相匹敵的男人,所以她的手反而緊緊拉住了徐灝的長發,用力把他的腦袋往自己的胸脯上按。

  徐灝好笑的抬起頭來。放開了喘著氣的西方女孩,果然比起東方女子更加開放和熱情,對房事有著異乎尋常的熱愛。

  瑪格麗顯得很失望,主人竟然沒有被自己的美貌所傾倒,沒有不顧一切的馬上佔有自己,要知道她還是一位純潔的處女,在威尼斯純潔處女意味著至少是位小貴族家庭出身。

  很快吉安娜慌慌張張的跑過來。用落魄法蘭西的宮廷禮儀彎下了腰,雪白的胸口露出一大片,因為語言還不通,兩位女孩子只能畢恭畢敬的跟隨男主人的腳步。

  徐灝看了眼吉安娜,對百花的眼光非常滿意,果然在中國呆久了。很清楚漢人喜歡五官精緻的美女,而非乍看上前很好看,但臉上長著雀斑,經不起仔細端量的女人,更不喜歡帶有體味的,也不喜歡身材過於豐滿。

  走進西方風格的書房,徐灝拿起百花送回來的各種情報。幾乎都只能當做小說讀一讀,沒有太多價值。

  順手拿起一杯葡萄酒,絲毫不講究所謂的禮儀,直接倒進了嘴裡。年輕的女僕走過來斟滿,似乎注意到了主人眼神裡的異樣,她流露出來的恐慌,一種處女的驚恐。

  徐灝對此很感興趣,中世紀的西方貴族對貞節也非常重視。女人一樣害怕失去貞操。這一次他慢吞吞的喝著酒,吉安娜小心翼翼的上前服侍,她的手在顫抖,差一點碰翻了硯台。

  當她轉過身來的時候,徐灝果斷伸出了手,在她飽滿結實的胸部上抓了一把。就見這位來自荷蘭的女孩像被弓箭射中了一樣,身子猛然繃直。輕輕地喊了聲「上帝」,放下酒瓶就往外跑。

  京城四海茶館,李芳來到之時,發現門口只有西門謹一個人在那恭候。心裡頓時有些不痛快。

  西門謹祖上是李善長家的下人,李家敗了之後,西門家想方設法的自立門戶,經營了個店舖,做起了小生意。

  傳到西門謹的手上,生意僅僅能維持下去,娶了個小寡婦,嗜好喝酒,因見多識廣能說會道,在金陵算是個小有名號的人物。

  西門謹對李大少仍然有七分尊敬,一來乃是舊日的小主人,二來李家雖然早已不復存在,但李芳依然是皇親國戚。

  「少爺,您先坐下喝茶。」西門謹慇勤的招呼李芳坐下,讓老闆李裕上茶。

  選在四海茶館不是沒有原因,李裕祖上同樣是李家下人,不同的是李裕父親當年是管事,趁機聚斂了不少錢,買了數百畝地,一心想讓兒子讀聖賢書考出個名堂。

  最終李裕沒啥出息,倒是他爹五十多歲了考中了秀才,此後十年沒中舉人,眼見前途茫茫,一賭氣賣了房子田地趕在建文朝花錢求人舉薦做了官,結果倒霉的死在了任上。

  李裕繼承了家業,不剩幾個錢了,回京開起了茶館為生。

  「都什麼時辰了?」李芳無心喝茶,對西門謹抱怨道:「這幫狗雜種,到現在還不來。」

  「少爺,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先喝茶。」西門謹揮手讓傷了腿的李裕添水,李芳看見他一瘸一拐的拎著把茶壺過來,搖了搖頭。

  「今天誰要是敢不來,就不是他娘生的。哎,你把那鳥拿開。」李芳喝了一口茶,吐出黏在嘴唇上的茶葉末子,瞪著西門謹掛在牆上的鳥籠子,「我看著你那鳥籠子就來氣,養鳥你弄個大點的籠子好不好?你看看你的鳥,大得連在裡頭轉身都快轉不過來了。」

  西門謹知道這是借題發揮呢,慢條斯理的笑道:「這籠子呢,是小了些,這鳥呢,又大了些,也沒辦法,沒錢只好委屈著鳥了。當年國公爺在世的時候,我家那鳥籠子有多大?養隻雞都綽綽有餘。」

  茶館裡沒什麼人,李裕不相信的笑了,西門謹說道:「你別笑,你這一笑,少爺又以為我是在蒙他了。

  李芳頭枕著牆壁,把腳抬到了桌子上,「我家沒什麼人養鳥,可隔壁佔著我家祖宅的徐家女人喜歡養鳥,各種八哥金絲雀啥的。」

  說著話,李芳一回頭,看見李裕的媳婦在櫃檯後端端正正的坐著,媳婦已經過門好幾年了,到現在還沒有生過孩子,非常的水靈。

  李芳是色中餓鬼,每次看到她都感覺說不出的順眼,喜歡她那白皮膚,喜歡那雙羞怯好像不敢看人,然而又不時流露出一種不安分的一雙眼眸。看著她的時候,媳婦無意中也轉過頭來,撞見李芳呆呆的盯著自己,連忙把目光移到別處。

  「李二狗,我跟你說過,茶館不許再讓夷人進來喝茶。」李芳突然一拍桌子,板著臉看著李裕,「你再敢做夷人的生意,老子就砸了你的茶館。」

  李裕嚇了一跳,剛想說什麼,外面走進來一個紅光滿面的和尚,笑問道:「大少爺要砸茶館,這是怎麼啦?」

  大大咧咧的走過來坐下,和尚習慣性的往四下掃了一眼,「不行,這茶館不能砸,砸了茶館,我們跑哪去喝茶?」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8 00:26
第六百五十一章 謠言

  李裕聽到和尚的話,精神一振,說道:「和尚說得對,茶館排開八仙桌,招待四方客,國子監的夷人要來喝茶,我難道還能攆他們走不成?」

  李芳瞪了他一眼,懶得理會,他最討厭朝鮮人,每次來點了一壺茶,能坐上一整天,拚命的添水再添水,那茶都喝得寡淡無味了,倒是數次其他客人看不過眼,主動給他們要了一壺新茶。

  朝鮮人雖然小氣好歹規規矩矩有禮貌,倭國人走到哪都拎著把倭刀,看上去彬彬有禮,下一刻就敢拔刀砍人,成天聚集在大報恩寺附近,堵著遊人強賣漆器或兵器,為此順天府抓了幾次,可倭人依然如故。

  總之金陵作為時下的國際大都市,外國人確實很多,百姓對此也見怪不怪了。

  和尚叫法海,當年是他爹的書僮,所以輩分比他大,加上出家當了和尚,喜歡倚老賣老。

  這時候,胡老二和張氏二熊一同走進茶館。張氏二熊是郊外六里莊的菜農,兄弟倆都好習武,老大叫張德雄,老二叫張義雄,胡老二則是李芳的表哥。

  李善長當年的家僕多達三四百人,大半皆是軍旅出身,這麼多年開枝散葉,因受到李家的連累,過得普遍不如意,都指望李芳能夠繼承爵位,大家好跟著從重新過上好日子。

  李芳藉機從中聯絡,糾集了不下百人,仗此在城內到處打架爭鬥,年輕時也是道上響噹噹的人物,後來年紀大了沒心思混了,就沒管過手下人,自己跑去當官了。

  如今重新召集舊部,這幾位只是作為一路人馬的帶頭人。

  在爵位一事上,朝廷並不著急追還,因為涉及到了家族太多,如果單單恢復李家國公爵位。勢必會引起其他功勛後人的埋怨,從而加重國庫負擔。

  朱高熾拖著不表態,徐灝從來沒有發表過意見,也不可能隨便發表意見,倒是李芳因為徐家霸佔著府邸,一直以為是徐灝長期從中作梗的緣故。

  隨著徐灝主動要退還府邸,李芳又誤以為他沒了官職膽怯了。本來趁機得到祖宅就完事,但是李芳太垂涎徐灝身邊的女人,甚至色令智昏不惜殺人。

  如果徐灝意外身死,那麼其長子徐燁就會繼承爵位,類似蕭雨詩等人沒有名分,大抵都得被打發出來改嫁他人。畢竟沒有生下子嗣,其中李芳最想得到的是蕭雨瀅堂姐妹和香萱香菱這一對姐妹花。

  當然此事或許不是那麼簡單,反正李芳天生的漢族狂熱者,對其他民族和外國人非常仇視,這在明初非常普遍。

  再來就是出於愚昧了,很多漢人對色目人等抱有一種恐懼感,認為是佛經裡的魔鬼。而恰巧百花送來了一批白人工匠,其中夾雜著一兩個傳教士,竟在鄉下開設教堂大肆傳教。

  馬虎也火燒火燎的趕到了,他是一名殺豬的屠夫,長得人高馬大油光滿面,一臉的殺氣,進來就嚷道:「殺夷人我老馬絕不含糊,還有什麼好說的。大家放開膽子豁出去,想來官府也不會為難咱們。難道白蓮教滅得夷人的教就滅不得麼?」

  李芳心中暗喜,他連徐灝的行蹤都掌握清楚了,打著剷除邪教的口號,希望能趁機殺死他。

  晚上,胡老二回到家,他住在徐府同一條街上。對著媳婦牛氏大發脾氣,先是喊肚子餓了,怎麼還未做好飯?緊接著又嫌新燒的泡飯太燙了。

  「你想餓死了老子,再嫁人是不是?」胡老二一把抓住牛氏的頭髮。當胸就是一拳,「老子打死你這個娼婦,告訴你,你不要心裡還想著西門謹那老東西,到日子,我不把他那幹壞事的玩意割下來燉湯吃,我老二是你養的。」

  牛氏吃疼不敢吭聲,自從她和西門謹的事敗露之後,已經挨了丈夫無數次的揍。

  胡老二本就是個不講理的主,在附近的市井中廝混,除了道上大名鼎鼎的李大少,排在第二位的老大就屬他了。

  牛氏和西門謹沾著些遠親,有一次胡老二輸光了錢,去找西門謹借。當時西門謹說道:「我和你媳婦是親戚,要是你媳婦來求我,外甥女找舅舅借錢,我或許還能答應。」

  胡老二當即回家叫媳婦借錢去,牛氏說道:「你是當家的,借錢此種事,自然應該你出面,怎麼好讓我一個婦道人家出門?」

  胡老二火光道:「休來廢話,叫你去你就去,親戚裡道的來往正常,不去老子小心揍你。」

  於是牛氏只好紅著臉去借錢,連續借了幾次,西門謹放長線釣大魚,見時機成熟,便把牛氏哄到書房裡,堂而皇之侮辱了她。

  牛氏只能委曲求全不敢聲張,再說她也恨丈夫動輒打她,胡老二見媳婦去西門家越來越勤,不禁起了疑心,稍微一咋呼,怕他要死的牛氏全都招了,氣的胡老二拎著把大刀要和西門謹拚命。

  不想西門謹家的兩個下人太厲害,沒幾下就把胡老二打翻在地,胡老二從地上爬起來,牙咬切齒的叫道:「西門謹,你日了我媳婦,我不日了你媳婦,就不是人。」

  西門謹當場就把自己的寡婦老婆叫出來,把她拉到胡老二面前,冷笑道:「我媳婦就在這兒,你媳婦我已經日了,你想日我媳婦,活生生站在這裡,你亮出傢伙來,我成全你們。」

  胡老二縮了,丟人現眼的跑回家,自此以後引為奇恥大辱,後來李芳擺了一桌酒,二人被迫當面和解。

  第二天牛氏趁著丈夫不在家,偷偷跑去了西門家,說昨晚胡老二口口聲聲要藉機殺了你報仇。

  西門謹捻著一小撮山羊鬍子,笑道:「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不就是想趁亂糾集幾個人砍我麼,我不信邪,就讓他們試試看。」

  牛氏苦著臉說道:「這一次恐怕是真的,他說的有鼻子有眼。」

  西門謹鼻子裡哼了一聲,「你那匹夫之勇的男人哪次不是說得有鼻子有眼?」

  「這一次不一樣,怕不是李芳也要幫他。」牛氏說道。

  西門謹心裡不由得一怔,如果李芳幫著胡老二。那事情恐怕就嚴重了,皺眉問道:「你敢肯定,李芳和你男人要背後裡陰我?」

  牛氏紅著臉說道:「要不是有李芳,我幹嘛要來告訴表舅你呢?」

  西門謹沉吟著點點頭,仍然有些不相信的問道:「你男人真要想殺我,難道你不願意?」

  牛氏的臉色更紅了,急得張嘴結舌不知怎麼解釋才好。西門謹忽然明白了,笑嘻嘻的伸出手,在牛氏的胸部捏了一把,「我知道你怎麼想的,一來捨不得我,二來他們要殺人放火。一旦官府追究,連累你和孩子也得倒霉。」

  說完臉色一沉,冷笑道:「虧了我最是奉承李芳,竟然想殺我?你狼心狗肺,那就別怪我翻臉無情。」

  莊子裡,徐灝目瞪口呆的看著一百多個白人和十來個漢人百姓,往改建成的教堂裡做禮拜。頓時升起引狼入室的荒唐感。

  他忘了現在的歐洲人幾乎全民信教,不信教的都被燒死了,這令他有些警惕,看樣子得和那些綠教學者一樣,安置在海島上才比較安生。

  沐雲說道:「夷人傳教在附近引起了些非議,有人說他們是來自海外的魔鬼,假稱是傳教,實則只是為了拐騙男女幼童。吸食精髓,對婦女則不管妻妾老少,一概奸-淫。」

  徐灝驚訝了,這不就是清末時期百姓對待洋人的反應麼?果然歷史有著驚人的相似性。

  其實他遠遠低估了謠言的傳播速度,突然出現了一群比色目人還要嚇人的洋鬼子,整個金陵附近全都轟動了,各種嚇人的故事講得繪聲繪色。

  蔣濤帶著幾個兄弟把守在教堂門口。自從他爹蔣老師死後,他安分守己了一段日子,後來老太君可憐他,讓徐灝給安排做了士兵。現在已經是個小頭目了。

  一個弟兄說道:「日他奶奶的,咱們憑什麼給夷人看門?」

  另一個兄弟笑道:「看門也就算了,回家還要遭他娘的罵,說什麼助紂為虐。」

  蔣濤打了個哈欠,昨晚他在馮寡婦家裡快活了一晚上,賭錢手氣也特別好,贏了錢讓馮寡婦的女兒陪著睡覺,母女倆的滋味不同一般。可惜公務在身,大清早就得來站崗放哨,也是一肚子的不痛快。

  「夷人算個屁,他們有火槍麼?」蔣濤拍了拍自己的槍,「有法術算啥,我一槍就能打死倆。」

  六里莊,薛貴蹲在牆根下,聽大傢伙講訴夷人的恐怖,據說從福建泉州登陸已經吃了不少孩子,侮辱了無數婦女,當地官府敢怒不敢言。他跟著瞪大了眼睛跟著吃驚,跟著感嘆,跟著激動和憤怒,但他有口吃,從來聽人說話的時候多,插嘴的時候少。

  聽完回家想討好講給媳婦聽,磕磕巴巴又說不清楚,薛氏精明能幹家裡全仗著她一個人裡裡外外,丈夫身材矮小沒什麼力氣,又是結巴,全是薛氏和外人打交道。

  薛氏聽得心煩,說道:「夷人是魔鬼和你有什麼干係?就你那膽量,遇到事自己先尿了褲子。」

  「我什麼時候,時候,尿、尿褲子了?」薛貴不服氣了。

  「你有膽子的話,張家兄弟說初十廟會去殺魔鬼,燒教堂,你也去啊!」薛氏不屑一顧的冷眼看他,「別把頭縮在烏龜殼裡,你要能搶到一根銀針回來,我就服你。」

  原來這一次李芳是用了心籌劃,散佈謠言說夷人有點石成金的本事,用漢人的血和石頭攪在一起,經過上帝魔鬼的法術,就能變成白花花的銀子出來。

  薛貴不知媳婦是在挖苦自己,問道:「搶,搶銀針做什麼?」

  薛氏冷笑道:「謝天謝地,有一根針,我也就心滿意足了。自從嫁給你,不指望你能發財,只盼著拿出點男人的樣子,雖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了塊石頭抱著走,可男人總歸要像個男人,別以為你生了兩個兒子,就是大男人了。」

  薛貴對妻子有內疚,眼看村裡人人都在舞槍弄棍,蠢蠢欲動,就準備去那城堡裡大鬧一場,他知道這還了得?就算是夷人,也分明是要明火執仗的搶劫,此種事弄不好就要砍頭,怎麼大家都瘋了一樣?

  當下把自己的想法說給媳婦聽,薛氏好一頓冷嘲熱諷,薛貴不服氣的道:「青天白日,當官府和兵士是,是擺設嘛?」

  薛氏譏笑道:「你不就是怕死嗎?怕死那就不要去啊,免得樹上掉下片葉子,打爛了你的狗頭。」

  薛貴被噎的無話可說,晚上睡覺時薛氏恨鐵不成鋼,又是好一頓的數落,薛貴在家窩囊慣了,躲在角落裡不敢啃聲,越如此薛氏越是火冒三丈,話也越說越多,越說越不堪。

  最後薛貴忍無可忍,怒道:「家有賢妻,可以免災,沒見過你這樣的女人,逼著自己的男人曲殺人放火。」

  情急之下一口氣說完,沒有一處結巴。一看丈夫罕見動了怒,薛氏竟不吭聲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8 00:26
第六百五十二章 火燒徐江

  話說徐江成天擔心妻子跑出去騎馬打獵,有失體統。晚上在金珠房裡,金珠問道:「你答應她出門了?」

  徐江說道:「她純粹是故意難為我,一個做官的人叫老婆出去招搖,我還做不做官了?沒答應。」

  金珠說道:「她自小要做的事沒人攔得住,你可小心些,讓著些,哄著些,不然真要出去誰能勸住?」

  不想徐江只記住第一句小心些,每天鎖上大門日防夜防,富氏起先還不一定非要出門,哪知連回徐家和娘家都不行了,這下頓時惱了。

  當天穿了一身戎裝,背著弓箭騎著一匹小母馬,風一樣的衝出來,唬的徐江趕忙躲開。

  一聲令下,丫鬟小廝用斧頭劈開了門戶,富氏帶著人揚長而去,不久轟動了整個衙門。

  連續三天,富氏早出晚歸天天在城外打獵,大冬天的上哪找獵物?害的家人跟著灌了一肚子西北風,苦不堪言又一無所獲。

  不久傳到了上司耳朵裡,認為徐江有失穩重,連妻子都看不住,意思是要給個差評,徐江慌了。

  這天是上司吳推官的壽日,徐江恐他計較,特意回家拿了些好東西,八大十二小的套禮之外,十五兩重的三隻爵杯,十六兩重的一柄銀如意,二十四兩重的一把銀壺,加在一起也有三百兩銀子。

  這還不算,徐江又私自拿著徐灝的手貼求了楊士奇畫了幅畫,請宋國做了前引後頌,裝了兩個大箱子送去。

  問題是這都不是徐家的,而是富氏的嫁妝。吳推官一見之下大驚,這哪敢收受?不過也認為徐江出手大方懂得孝敬上司,很是高興,帶著箱子親自送回門來。

  穿著吉服的徐江正等著進去賀壽呢,見上司來了慌忙迎上前去,又把人迎進院子裡。

  屋裡及時收到消息的富氏大怒。不經她允許就偷走了大量東西,太過無法無天,叫道:「徐江你進來。」

  「長官稍等。」徐江歉意的說完,一溜煙的跑進屋裡,「奶奶有何事吩咐?」

  富氏二話不說拎起搟麵杖揮了過去,徐江哎呀叫喚,立足未穩倒向了一邊。正好碰在了熨鬥上。

  古代熨斗是鐵製的,用時把爐子裡的炭火放在炭盆裡,然後熨斗放在上面加熱。今日他要穿吉服,富氏心血來潮要替他熨衣服,那熨斗和火炭一起擺在了架子上,

  碰到了熨斗是小事。架子倒了炭火傾倒下來,一半掉在了圓領衣服裡。就見徐江好似滾落在地獄中一樣,嗷的一聲慘叫傳出,聲震四鄰,慌忙要把衣服脫了。

  偏偏衣服上的角帶情急之下解不開,圓領的結扣也解脫不掉,還是富氏忙幫著他剝去了衣服。整個脊樑有蒲扇大的一塊肉燒得快要熟了,滿滿的水泡。

  富氏嚇呆了,院子裡的吳推官被驚動,也顧不上內外,急忙跑進來叫道:「快拿鹽來!」

  金珠慌慌張張的拿了來,吳推官一邊安穩不停哀嚎的徐江,一邊用水泡了鹽,用雞毛把鹽水掃在傷口上。

  吳推官誤以為富氏故意用火要燒害丈夫。氣的高聲罵道:「世間哪有此等惡婦!天雷不誅,官法不到,留這樣的惡畜在世!徐江你也過於無用,如此畜類就和狼虎蛇蠍一樣,見了就該殺死,先下手為強!省的被她活活害死。」

  富氏本來心有愧疚,此時躲在裡間。聞言頓時火冒三丈,罵道:「你憑什麼咒我?我家的事,用得著你替人家管老婆?好,他不敢殺我。你替他殺了我吧。」

  吳推官怒道:「我就殺你,怎麼地吧?也算除了世間大害,是我的陰鷙!你別以為我在扯淡,古人中這樣的例子很多!蘇東坡打陳慥的老婆,蘇芳洲打高相公的老婆,這都是我們俠義男子幹的好事,殺了你何妨?我想徐江應該改名字叫徐季常,陳季常有名的怕老婆,要學就學蘇東坡。今日我就是蘇東坡,慣打柳氏不良惡婦,你敢出來到我跟前嗎?」

  要不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罵著罵著吳推官罵出文章來了,義正言辭滔滔不絕,好似一代路見不平的大俠客。

  冷不丁被惱羞成怒的富氏滿滿一盆連尿帶屎,黃呼呼臭燻燻劈頭蓋臉的澆了個「不亦樂乎」。

  富氏不是嫌茅房臭嘛,正好今日馬桶沒人去倒,順手就給潑了出去。

  「啊!」

  就聽徐家再一次傳出驚天動地的慘叫,鬧得鄰居們紛紛衝過來,還以為出人命了呢,下人也往內宅跑,大傢伙心急火燎的一進院門,好嘛!紛紛捂著鼻子往後退去。

  當時吳推官還在指手畫腳,叫道:「你不敢出來,我敢到你跟前,你敢怎麼了我?」

  「怎麼了,我請你吃屎!」

  剎那間,很多人親眼瞧見了吳大人被潑了一臉的屎尿,惡臭四溢,金珠等丫頭尖叫著亂作一團。

  吳推官到底是久經陣仗,慘叫後迅速閉上了嘴,臨危不亂,閉著眼睛想抬手抹下臉,怕污了自己的手,可要不用手去抹它,那屎尿便會順著頭臉從上而下,流進嘴裡。

  徐江趴在一邊的長凳上,一邊哼哼直叫疼,看了上司的慘樣不由得幸災樂禍,嘻嘻的笑。

  金珠氣急敗壞的喝道:「你糊塗啊!吳大人為你抱不平,惹得這副田地,你還有心思笑?」

  趕忙叫來家人請『一身正氣』的吳大人到外面清洗,吩咐媳婦們輪著燒水,命小廝們端水伺候,鄰居們捂著嘴忍著笑四散而去。

  一個時辰後,吳推官穿戴整齊的出來,兀自對家人們說道:「好利害的奶奶!我家裡也算是夫人為政的所在,卻沒有這等的狠辣婆娘!以往我想婦人至惡也不過如高夫人、柳氏罷了,所以我動了不平之氣,尋思替你家相公張目,誰知竟是這等的霸道,失算啊失算!」

  他竟然不怎麼生氣,只是讚歎不已,整個書呆子脾氣發作。進屋看望了下被燒得要死不活的徐江,替他稟告順天府尹,說是偶然間中了火毒,不能穿衣服,要在家裡好好養病。

  不提徐家人輪番過來探望,徐灝親自過來見是個誤會,狠狠瞪了眼心虛如同羔羊一般老實的弟妹,訓斥了幾句,囑咐一番走了。

  卻不料最近工部行文要修整城牆,順天府責任很大,所有官員被指派各處,分工監管,金陵的城牆大了,是以人手不足,這時候徐江又養病在家,上司們心裡都不太高興。

  委派了課稅官吏代替徐江,這天工部侍郎帶著官員巡視城牆,其他官員修的非常堅固,看樣子都能提前完工,唯獨課稅官吏管不了兵,也管不了民,工部下面的匠人也不怕他。

  別人每天修高一丈,這邊最高不過六尺;別人用的水泥塗料什麼的每天八十公斤,這邊一百二十公斤還不夠用,結果侍郎當場狠狠訓斥了順天府一頓。

  府尹康旺一肚子火氣,狠狠打了官吏十板子,順便遷怒於徐江頭上,問道:「到底因什麼不謹慎小心,以致被了湯火?聞說他是出於懼內,他媳婦到底怎麼打的?打得這樣重,竟要養病兩個月?」

  吳推官說道:「姓富,聽人說好像是富戶部的閨女。」

  「胡扯。」康旺壓根不信,「富戶部一輩子的老實人,幾代書香門第,他家的女兒豈能如此跋扈?大抵正妻沒來,那位是徐江私下養的外室,冒充了正室。竟忘改姓氏,可見那姓是可以隨時改的,不多時改了姓徐,豈不成了徐國公的女兒?徐公子的姐妹,再改了姓諸葛,認了諸葛武侯的後代?」

  官吏們哄堂大笑,吳推官笑呵呵的道:「大人又來說笑話了。」

  康旺笑道:「不是徐公子的姐妹,如何使得好棒槌?一棍打的徐江跪地求饒?不是諸葛亮的後代,怎麼學會了火攻,燒了徐經歷片衣不掛?」

  其他官員追問道:「到底是怎麼個情形?」

  吳推官說道:「當時他要來我家拜壽,送了貴重禮物,我見不妥還了回去,正在院子裡敘話,他媳婦叫他進房,誰知當頭一棒,徐江失手推倒了架子,火炭灌入了衣服裡。

  我見他一時間衣帶脫不下來,跑進去施救,那肉燒的比藤甲軍可憐多了,用鹽水救治。當時我出於義憤罵了幾句,竟被那潑婦澆了一臉的屎尿,唉!」

  康旺說道:「天下竟有如此惡婦,你與他是近鄰,難道沒有些忌憚?敢於如此放肆。」

  吳推官苦笑道:「晚生妻子也不忌憚他,他那妻子自然也就不忌憚晚生了。」

  康旺說道:「等他傷好了出來,命他整頓夫綱,不要這等萎靡。若還不奮起的話,開壞他的考語,叫他回家去。這官評就由吳大人開吧。」

  吳推官笑道:「還是堂翁自己開吧,晚生不好開壞他的考語,萬一他反唇相譏,說晚生被夫人教訓的事,蓬頭污面光著身子,在外面半日不敢家去,豈不是麻煩了?反正我不揭他的短,他也不會說我。」

  官員們頓時死死咬著舌頭不敢笑,敢情這事是發生在康旺自己身上,因白天和小妾房事,被妻子給狠狠教訓了一頓,除了他自己,順天府上上下下沒有不知道的。

  康旺還當大傢伙不知情呢,見吳推官和自己處境一樣,笑道:「虧了你敢說出來,也罷了,這事暫且作罷。」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8 00:27
第六百五十三章 有模有樣

  清早薛貴的媳婦薛氏梳光了頭,換了一身鮮亮的衣服,挽了個籃子,帶了一大一小兩個兒子,也不和薛貴打聲招呼,直直往村裡的曬穀場走去。

  六里莊是由好幾個村子組成,薛貴跟在後面也要去,薛氏白了他一眼,「人家都在練武,你不怕去了以後,掉了你的狗頭?」

  薛貴知道妻子這是氣話,由著她說去,屁顛顛的跟在老婆後面上了路。從薛家到莊上得需要小半個時辰,薛氏的娘家就在那。

  剛到村口,便能看到張家二熊耀武揚威的,領著一群青壯後生在村口空地上練武藝。薛氏自小和張家兄弟一起長大,與老大張德雄更是非同一般的要好,頓時親熱地打起了招呼。

  楊家哥倆神氣十足,活像幾十年前帶著百姓殺富濟貧的起義首領,薛氏過分親熱的出現在他們兄弟面前,老二張義雄沒覺得什麼,老大張德雄卻有些不自然,臉上的表情僵硬了好一會兒,這才和薛貴點了點頭。

  薛貴人稱阿貴,心裡頓時很不是滋味,薛氏乳名巧雲,似乎什麼也沒察覺,仍然很興奮地和老大張德雄搭話。

  薛貴扭過頭去,看著練武的上百男人,原以為不過是些烏合之眾,沒想到聲勢會鬧得這麼大,很像那麼一回事。

  張德雄笑著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大妹夫難道就這麼赤手空拳的打夷人?燒教堂?」

  「你們,你們真的要燒房子?」薛貴一口吃,周圍人一片哈哈大笑。

  「有他娘什麼好笑的?」老二張義雄惡狠狠的呵斥,他知道阿貴為人厚道老實,不許別人譏笑他,「想笑,殺了魔鬼再笑也來得及。」

  薛氏羨慕的道:「你們村上參加的人真多,不像我們村,亂鬨哄的。也沒個領頭之人。」

  「沒有領頭,就叫阿貴領頭好了。」張義雄隨口說道,他注意到巧雲臉上不屑的神情,笑著又說道:「阿貴你就出回頭,好讓巧雲看看,你也是條響噹噹的漢子。我跟你說,你什麼也不用怕。今次我們人多勢眾,連縣裡袁舉人的公子都要和我們一塊干。」

  老大張德雄也說道:「對,大妹夫,你就領回頭。」

  薛貴臉紅了,吃驚的道:「舉,舉人老爺的公子。也,也和你們在一起?」

  當他側過頭去看老婆的反應,卻發現她正向張德雄眉眼傳情亂送秋波,而張德雄礙於在眾人面前,不敢做得太過分,沒什麼表情。倒是薛氏一副敢作敢當的豪放模樣,眼眸脈脈傳情。直勾勾的盯著張德雄,早就把自己的男人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打翻了醋罈子的薛貴心中氣惱,一肚子的窩囊,又不敢當場發作,板著臉很不高興。這時老二張義雄從別人手上奪過一把磨得雪亮的大刀遞給他,「阿貴,有了這玩意,你還怕什麼?不過小心些。別叫官府逮到了。」

  薛貴賭氣接過那把大砍刀,抓在手上舞了幾下,竟然覺得重量十分順手,不禁又耍了幾下,他祖上在宋朝當過將軍,據說是追隨岳爺爺的抗金將領,家裡流傳下來三招兩式。

  小時候薛貴跟父親學過一陣子。揮舞著大刀倒也似模似樣,對面的後生們眼睛一亮,紛紛叫好。

  薛氏疑惑的回過頭,看丈夫舞著大刀蠻像回事。眼睛也亮了,眉開眼笑嬌媚的道:「你看你那神氣的樣子!德性。」

  京城徐府,鐘可姑和鄔夜春大鬧一場後,擔心丈夫對自己發脾氣,不想徐海被鄔夜春勸了一番,反過來給她賠了不是,一連留宿兩晚,先前滿肚子的怨恨也因此消減了很多。

  痛定思痛的鐘可姑決定幫著二嫂打理家事,她本不是糊塗人,心思非常細膩,對王玄清來上無疑是個好幫手,而鄔夜春一味的巴結太太,冤家不碰頭,倒也令人寬心。

  一大早,徐溶過來說事,族中大部分事皆有長房這邊打理,或是到魏國公府找族長徐增壽請示。

  徐海也溜躂過來,見媳婦今日穿了一件月白長衫,未施脂粉不戴首飾,顯得格外嬌俏,低聲笑道:「你今兒個更俏皮了,別引出我的火來。」

  鐘可姑說道:「你別胡說了,嫂子在這兒呢。」

  徐海笑嘻嘻的道:「要不咱倆回屋去?橫豎有徐溶在那裡頂著。」

  「找你的二房吧。」鐘可姑嘟起嘴,轉身走到王玄清身邊。

  徐海呵呵一笑,聽徐溶說道:「徐汾的妹子眼看就要出閣了,二嫂怎麼說?」

  王玄清說道:「紋妹妹以前常住在這邊,似乎該比別人加厚。以往外親喜事都只送四色添箱禮和二十兩銀子,也有折銀的,我有些猶豫。」

  徐汾以算命為生,長房這邊都很信他,來往較為頻繁,妹子徐紋時常在長房這邊長住,王玄清很喜歡她,所以有此一說。

  鐘可姑說道:「這是很該的,嫂子只管加上,誰能說什麼?」

  王玄清說道:「破例的事我不敢自拿注意,還是大家商量的好。還有一件,我娘家四舅老爺做生日,有帖子來了,我彷彿聽說小舅爺從前借四舅爺的生日,在外頭撒綱,這回怕又是他搗鬼,人又不在京城,你們哥倆知道的事比我多點兒,到底是怎麼回事?」

  徐溶說道:「這我知道,真是舅老爺的生日,你家小舅爺早就撕破臉了,如今遠遠打發別地住了。」

  「既然真正的生日,咱們還照常送禮。該派誰走一趟,請示太太吧。」王玄清邊說邊留意弟妹的腰肢,這時徐海走了,仔細上下打量,問道:「你這件衣服怎麼腰身做得這麼緊?要放些出來才合適。」

  鐘可姑說道:「這件是舊衣,不值得再改了。」

  徐溶笑眯眯的道:「別處都還好,單是腰身粗了,許是有了喜信兒吧?」

  「沒有的事。」鐘可姑頓時臉上發紅,轉過身去。

  王玄清恍然道:「大喜!太太正苦苦盼著抱孫子,你得注意保重身體。」

  鐘可姑苦笑道:「我就是丫頭的命,興許只是發了福,生兒子如今也輪不到我了。」

  「不許說喪氣話。」王玄清扶著她坐下,「這不是玩笑話。要早知道就不請你來了。」

  吩咐丫鬟扶著她回去休息,王玄清不敢馬上告知太太,萬一不是豈不連累了弟妹,尋思著找香玉過去把把脈。

  眼瞅著大年三十,天氣一天冷似一天,沐凝雪從議事廳下來,想起蕭雨詩的秋爽齋地炕壞了。前天吩咐管事們修理,不知修好了沒有,便親自至秋爽齋一看究竟。

  蕭雨詩迎了出來,同到屋裡閒話。沐凝雪見窗檯上放著花瓶,還插著幾枝白菊,說道:「你這裡的菊花開得長久。」

  蕭雨詩說道:「這是後開的。屋裡不冷不熱,正和花兒合適。」

  沐凝雪感受著屋子裡的冷暖,說道:「這屋裡地炕多久沒生火了?怎麼不大緩和。」

  「去年在翠柳的梅園過冬,就忘了生火。」王玄清解釋道。

  一邊的巧春正和鸞兒靠著玻璃窗向外觀望,一起說道:「外頭下雪珠了。」

  所有人走過去俯窗一看,果然天空中陰雲密佈,稀稀落落的下起了小雪。沐凝雪笑道:「青霜苦苦盼著雪呢。寒梅詩社約好了冬天遇雪天起社。」

  蕭雨詩說道:「這還是今年的頭場雪,只怕下不多大。」

  一會兒外面的雪花漸密,梧桐樹下山石間隱隱落了些積雪,白色覆蓋不住青色,看上去斑駁不勻,遙遙看見王玄清帶著丫鬟婆子迎著雪花緩緩走來,蕭雨詩忙拿了傘出去接人。

  迎春一個人回院子取雪衣,沐凝雪隨著走到簷下。大家一起並肩站著賞雪。很快天上的雪花更大,一片片如搓棉舞絮,洋洋灑灑的飄落而下,只是落在地上半已融化。

  很快迎春取了一件紫陀羅呢的外套來,乃是來自印度,上面繪製了無數金色梵文,花紋是一千隻栩栩如生的孔雀。據說是大德高僧開了光的。

  蕭雨詩也披了件大紅猩猩的斗篷,各自帶上觀音兜,丫鬟們打著清油傘,三人往山上的梅園而來。

  一路上只見重林疊嶂。繚白縈青,池子中的枯廖寒蘆難得迎來雪團,更壓的奇斜有致,過了蜂腰橋,只見一位穿著白狐斗篷的麗人迎面行來。

  王玄清說道:「什麼人居然和咱們同趣呢?」

  漸行漸近,麗人見了沐凝雪,開口道:「姐,你往哪裡去?」

  原來是沐青霜,雪天雪一樣的美人,明眸皓齒絕色天成,沐凝雪笑道:「你這丫頭,剛下雪你就趕來了。」

  「我哪有賞雪。是娘有兩句話,叫我來和你說,剛好在這裡遇見了。」沐青霜說完和王玄清蕭雨詩見禮。

  沐凝雪說道:「咱們有話,到梅園再說。」

  一行人進了梅園,徐翠柳正在門外看雪,笑道:「我正想著,這麼好的雪怎沒人踏雪尋梅,可巧你們就來了。」

  蕭雨詩問道:「這裡紅梅開了沒?」

  徐翠柳指著梅樹說道:「你看那樹上的骨朵,這幾天就要開了。」

  「梅花沒開,咱們圍爐清話也好。姑姑呢?」沐凝雪脫去外套,拉著妹妹的手。

  徐翠柳說道:「在屋裡呢,我拉她出來瞧瞧,她走到廊上打了一寒噤,縮回去了。這雪地裡也是冷,快進屋裡暖和暖和。」

  進了屋,姐妹倆走到一邊,沐青霜悄悄說道:「西北有叛亂,小弟要請纓平叛,娘不肯放他,娘兒倆正在爭執呢,叫我過來對你說,拿個主意。」

  沐凝雪說道:「無妨,西北有大姐夫坐鎮,二哥也會帶兵去圍剿,昂兒立功心切,攔是攔不住的,再說他身為武將,豈能躲在京城?」

  「就怕有個不測。」沐青霜苦惱道。

  沐凝雪又何嘗不擔心?好在平叛危險並不大,想了想說道:「那就帶上你姐夫的親衛隊,有十個人是萬中無一的神槍手,那火槍也是千里出一,你姐夫稱為狙擊步槍,上陣也好擒賊先擒王。」

  「好。」沐青霜便要披上斗篷。

  沐凝雪忙道:「人都來了,賞賞雪再去,天還早呢。」

  「娘等著我回信呢。」沐青霜說著和其她人告辭,冒著大雪匆匆離去。

  「巧春你過來。」沐凝雪有心叫丈夫來散散心,順便告知,「你去請少爺過來,說我有事相商,去吧。」

  「哎!」巧春答應一聲,打著傘去了。

  書房裡,徐灝正低頭擺弄沙盤,他早已收到百姓蠢蠢欲動的消息,正在苦思對策。因西門謹前來投靠,他得知了是李芳在幕後鼓動百姓,但他更想揪出來奸細,自己的行蹤連自己都不可預測,怎麼就有人及時傳給了李芳?

  他還不知道李芳心存歹念,竟妄想置他於死地。雖說早一步把白人弄走自然就沒事了,但將來總歸會遇上,這些以訛傳訛的謠言必須破除,不然就和遇到倭寇似的,沒等交手就集體逃亡。

  麝月放巧春進來,徐灝抬起頭笑道:「怎麼溜來了,不是和你奶奶在一起麼?」

  巧春指著沙盤說道:「蘭春她們和少爺表小姐也在玩呢,各種箭樓小兵大砲瞧著怪有意思的,這個賞了我吧。」

  徐灝手一揮,「拿去。不過你就沒看出這裡面的商機麼?你們五個也不小了,可以合夥開個玩具商社,我給你們出錢出人,你們自己動手設計玩具,雖說不知道能不能賺錢,但挺有意義的。」

  「我記住了。」巧春心不在焉的點點頭,「奶奶請你過去,我差點都忘了。」

  徐灝也是隨口一說,看見麝月和靈玉兩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會心一笑,知道麝月最近一直在為妹妹的將來苦惱,既要替她挑選個夫婿,又擔心將來的生活,京城各式商舖太多了,有的是親朋好友依託徐家做生意,所以再想有樣學樣已然不太可行,必須別出心裁。

  在雪中散步是非常舒心的一件事,當然前提是有錢又有閒,不然一如園子裡的家人,一邊清掃道路一邊埋怨。

  一進屋,就聽徐翠柳說道:「三哥到了。二嫂,剛才我們商量如何賞雪,雨詩說盧雪亭那裡在低處,看得不遠,今天要換了眼界,從這兒一直往上的碧天觀能看到整個園景,就怕路滑不好走。」

  王玄清說道:「那山路也很平的,你能去我就能去,說的我好像老太太似的,必得用竹轎子抬去麼?」

  懶洋洋的徐妙錦說道:「要去得多加點衣服,還要預備茶爐茶具,筆墨紙張也必不可少,那裡都沒有現成的。」

  徐灝笑道:「我可沒作詩的雅興,我去張羅烤架和肉菜,咱們在上面燒烤,省的嫂子們往上送食盒來回辛苦。」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8 00:28
第六百五十四章 俯臨萬象

  碧天觀幾度更名,供奉的道姑來來去去,近兩年則成了無人之處。

  一行人從梅園出來,順著小路迂迴往上而行,到了山腰八角亭,一帶山徑都鋪著三尺方磚,兩旁襯著雨花台採集來的五色石子,形成各種各樣的花樣圖案。

  雖然積雪半融,路上卻不甚滑,要是在北方尤其是遼東,這個季節路面就要結成薄冰了。每走一段階梯道路一折,呈之字形,直到峰脊,便是一座道觀。

  進了敞廳,大家隨意散坐,丫頭們支起茶爐,一時茶煨熟了,又溫了一壺珠蘭釀,各人喝了幾口。徐灝也忙著起炭,把一片片新鮮的鹿肉舖上,不多時肉香四溢。

  憑高下望,只見寒樹重重,夾著許多亭台樓閣。雪花依然落下,樹梢瓦面一片白茫茫的,宛似瑤樹琪花,瓊樓玉宇。

  眾人指指點點,那一條黑曲曲的是落燕閘,泛著銀光的是臨夏閣的池水,一塊塊黑汪汪的是稻香居的菜地,黃橙橙的是金禧閣的瓦,綠沉沉的是竹園的竹子,紅稀稀的是梅園的梅花,在雪光雲影中如夢似幻。

  沐凝雪欣然道:「這真是個奇景,向來沒領略過。」

  王玄清說道:「虧柳丫頭怎麼想到的,往日嫌太高了,很少上來。」

  徐翠柳輕輕一笑,「這也是空中樓閣,紅日一出,萬象俱空,只爭一時幻眼罷了。」

  迎春只顧著憑欄眺望,奶奶們說的話一個字也沒有聽見,忽然大笑道:「我得了一句,哪位奶奶接下去。」朗聲吟道:「拍手欄杆俯大荒。」

  沐凝雪失笑道:「你們瞧瞧這詩瘋子,今兒又發瘋魔了。」

  徐妙錦說道:「她這詩句很好,不僅涵蓋一切,而且頗有仙氣。想七言聯句咱們還沒做過,今兒何妨試試呢?」

  「那我先勉為其難吧。」沐凝雪思索片刻。說道:「人間真有白雲鄉,四周蘿翠凝沉影。」

  「這麼快就寫景未免太早,好在是混拈的,還不要緊。」徐翠柳望著山下,心有所感,「一鏡梨雲看鬥妝,樹擁蒙茸遮密橖。」

  王玄清說道:「好一個一鏡梨雲看鬥妝!梨雲不是湖哥兒心愛的丫頭麼?幸虧不在這兒,不然還以為有心打趣她呢。」

  「心愛丫頭?」徐灝很驚訝,那豈不是通房了?

  王玄清忙解釋道:「沒有肌膚之親的那種,當湖兒像你怎地?」

  「咳咳!」徐灝老臉一紅。偷偷伸手在嫂子的臀部上使勁擰了一下,鬧得王玄清身子輕輕一顫,目眩神迷中。

  好在大家都在觀望雪景,沒人發覺,沐凝雪說道:「上句很好,那下句可不切雪景。」

  「既是長排,哪能句句寫雪呢?我也只好泛寫雪景了。」徐妙錦說道,隨即吟道:「徑穿革確到虛堂,重檐迭迭樓台合。」

  「這句不好對。」沐凝雪想了一會兒。「積靂濛濛竹柏長,山骨初妍如削玉。」

  王玄清回過神來,又驚又喜的瞪了作惡者一眼,忙讚道:「第二句更好。確是傳神之筆。」

  這時徐灝指著下面說道:「咱們從梅園上來,梅花未開,從這裡看下去,倒是一片紅的。」

  蕭雨詩笑道:「我正愁對不上呢。你倒幫了我了。梅魂微醒已含香。」

  尚未念出下句,迎春搶著接道:「濕雲連水寒鷗沒。」蕭雨詩只得接著道:「凍液銜林暗鶴藏。」迎春又搶著道:「瓊館風使事霧慢。」

  蕭雨詩笑道:「這丫頭有些紅玉的本事,我可沒有那捷才。認輸了。」

  如此彼此連著詩句,最後沐凝雪以一句「瑤宮天女舞霓裳,俯臨萬象歸虛曠。」做了結尾。

  冷風漸起,雪也停了,徐灝招呼大家進屋裡,把烤好的肉菜端進去分享。蕭雨詩看翠柳今日披一件秋香色的桂杏連元湖縐大鬥篷,上邊繡著大撇梅花,斗篷卸去,身上外邊穿一件翠綠圍金剪絨迴紋的寬邊元狐襖,毛茸茸的純白滾邊,嬌俏可愛。

  徐灝也注意到今日翠柳的打扮不同以往,看著她又脫掉了元狐襖,交給小丫頭摺疊放好。裡面穿的是茶青寧綢品緞月華邊的窄袖寬邊狐皮小緊,垂著一條赤銀紗繡鴛鴦汗巾,下身一條玫瑰花的銀綢小羊皮褲,品月緞子三套寬鑲邊,邊上灑金迴紋茉莉花兒金月華邊三道。

  頭上圍著白絨抹額,釘著一週八個珠盤圓梅字,兩鬢一珠鳳翹,兩三支金玉簪,耳上一對珠嵌八寶金環,並無墜子,手上一對金鐲,一對珠鐲,幾個嵌綠金戒指。

  徐翠柳是瓜子臉,素來潔白,很少塗抹朱粉,眼稍極長瞳子黑如點漆,身體纖瘦苗條,今日則精心打扮過了,穿著露出渾圓修長雙腿的緊褲,整個人丰神奕奕,婀娜柔媚中,帶著一種清銳剛勁之氣,脫下外套愈顯得流麗風華,妖媚無匹。

  有些失神的徐灝收回目光,心裡直念叨有花堪折直須折,再不採花都要謝了!

  徐翠柳沒察覺到自己被覬覦上了,說道:「我有自己煮的肥野雞脯請你們,馬上就熱好了。」

  因明年就要搬家,人人都流露出不捨之意,說實話徐灝也有些不捨,也能讓李芳永遠閉口,可畢竟是故去的李善長居住過的地方。

  當然女人對新家也非常渴望,什麼都是新的,自己的院子都是她們自己親自設計,意義更不同。比如翠柳依然選在最高處的山角嘴上,朝東南設計了一排中西合璧的閣樓,上下十六間,還有三四間雅舍,前後左右皆是梅樹。

  樓下石壁八九丈,一派樹木老干參天,山腰裡有一個泉穴,工匠設法把鐵管接著貫注樓中,除非大旱之年,水管枯竭,不然永遠是涓流不息的,取名「鬧紅榭」。

  姑姑徐妙錦應邀過去長住,在山下修了院子,採用唐代的建築風格,不過借鑑了徐灝的提議,三面都是大玻璃窗,連到地上,採光非常好也非常通透。東西南三面環植千餘株桃花,皆是蟠桃和水蜜桃鐘,也有百餘株白桃和夾竹桃。

  庭心很大,當中種著兩株大碧桃,一株鬧杏,一株李花,紫荊花四株,門前望去地方寬郎,心境皆開,顧名思義取名曰「桃花塢」。

  蕭雨詩則要和香玉住在一起,她二人一同學醫,據說取名「漱藥齋」,並特意作了一副對聯:半床夢冷松陰翠,一桁煙籠藥味香。

  門前是十餘株松柏,朝南三門院落,兩側抄手遊廊,四五間廂房,當中一片藥圃,栽種著如當歸、芍藥、枸杞之類。後面一帶花障,斷隔兩邊,有大小花園,一色玻璃短窗,門前一帶欄杆等。

  徐灝和沐凝雪的院子位於花園正中間的位置,他對住哪裡都無所謂,所有設計和裝修皆是出自妻子一人之手。

  漸漸天色已晚,徐灝扶著妻子和眾人下山,在梅園各自作別四散。

  與此同時,馮文君坐在房裡,香玉微微搖頭表示自己愛莫能助,徐湖難掩失望之色,送她出去。

  自從進了徐府,馮文君和在家一樣只能整日裡呆坐,好像今次大傢伙賞雪登山,也不方便請她。在見識了徐家的富貴和瞭解到實情後,她自己思索道:人之娶妻,為的是屋裡有主,傳宗接代還在其次。我終日什麼都看不見,如何料理家務呢?徐郎雖然情深什麼也不說,可我自己終究過意不去。

  因徐湖發誓不娶任何女人為妻,馮文君也有自己的私心,念代目和自己一起長大,知心貼意,不如給他做了妾吧。

  外邊徐湖不知就裡,送走了香玉,丫環梨雲說道:「六奶奶回來了,正在接待客人,是個男人。」

  徐湖皺起眉頭,六哥躺在衙門裡養傷,六嫂一個人回來做什麼?趕緊走了過去。

  梨雲撇了撇嘴,她自然希望少爺愛她,以前也待她甚好,好吃好玩的都留給她,可自從馮姑娘來了後,就和以前不一樣了,一個妓女有什麼了不起?

  徐湖一進屋,見富氏同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說話,長得清清秀秀非常俊美。徐湖認得是嫂子的遠房侄孫富靳,因為他老父親太有名了,雖是位有名的飽學老儒,可也是一個大學霸,什麼便宜都佔。

  往往學霸皆時運不濟,運道好也不至於當學霸了,學霸們一心為了求取功名,對專營賺錢之事漠不關心,佔便宜也是佔學府和讀書人的,結果被一領青衿困了一生,到老還是個家無積蓄的窮人。

  讀書人也深恨學霸,一個地方秀才的名額是有上限的,一群七八老十的老夫子長期霸佔,堵住了年輕人的道路,所以視為壞人,窮死了也視為報應,說可見壞人終無結果,這從很多落魄書生的作品中可見端倪。

  昨日富靳的父親不幸病故,家無一文,本來名聲就不好,他母親又是個沒腳蟹,到處求借無門。丈夫的屍體暴露,沒有棺材可殮,就想起了富氏。

  往日因貧富差距太大,兩家不大往來,無奈叫兒子到姑姑家報喪求助。富氏對徐江和家人潑辣,對親情則很重視,聽說哥哥沒了很是傷心,忙回家取了二百兩銀子。

  「你回去對母親說,將你父親的大事趕著料理要緊,隨後我再送些柴米於你。」

  富靳千恩萬謝的去了,徐湖欣慰道:「嫂子此舉乃雪中送炭。」

  富氏苦笑道:「什麼雪中送炭,不過是親戚上的賙濟罷了,現如今人人都指責我不賢呢。」

  徐灝也不禁苦笑,火燒六哥都傳瘋了,壓根想不出說辭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8 00:29
第六百五十五章 算命

  徐家長房,客廳裡,香玉仔細為鐘可姑把了脈,蹙眉思索片刻恍然,意味深長的低頭收拾藥箱子,一言不發。

  鐘可姑見狀紅著臉道:「我也是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香玉邊收拾,邊輕聲道:「奶奶聽我一言,總歸瞞不過去的,只能徒增煩惱。」

  「我知道了。」鐘可姑微微一嘆。

  這時候,窗外響起了略沉重的步履聲,門簾掀起,待月進來說道:「廊下汾大爺來了。」

  香玉馬上提起箱子往外走,正和進來的徐汾插身而過。

  「呦,香玉越來越漂亮了。」徐汾順嘴恭維,又說道:「我媳婦身子不舒服,香玉你得空過去給看看。」

  誰知香玉淡淡回了句沒工夫,頭也不回的逕自走了,氣的徐汾無可奈何。

  鐘可姑起身說道:「等閒府裡誰請得動她?要看病得親自過去,今次我還是得了嫂子們的面子,你又不是不知她是灝兒的人,年紀越大也越發的清冷了。」

  「那也是徐家的下人。」徐汾忍不住發了句牢騷,神色悻悻。

  鐘可姑說道:「我們這沒時運的屋子,今日什麼風颳你來光臨?」

  徐汾這才笑道:「這不進來謝我妹子之事麼,順便各處走走。嫂子你忒多心,那位新奶奶的院子,我可一次沒去過。」

  待月放了椅子,徐汾堂而皇之的坐下,鐘可姑問道:「怎麼連日不見你來了?」

  徐氏嘆道:「我長女嫁出去,妹子嫁出去,嫁了我個家產盡絕。本月是女兒公公六十整壽,偏手上沒錢,活活的愁死人。」

  鐘可姑說道:「如今我手裡也不同以往了,一會兒送你五兩銀子,你別看不上。對了,你知道麼?日前我和她大鬧了一場。竟把我小丫頭被可惡的落紅一壺滾水,幾乎燒殺,讓我把她主僕罵了個狗血噴頭,可她也罵了我一頓,到現在心口還疼。」

  待月也說道:「那日若不是我及時過去,一整壺的滾水,不消說。非得全澆下去不可。」

  「竟有此等事?」徐汾咋舌不已。

  鐘可姑吩咐道:「把玉蘭給領過來,讓大爺幫她唸唸咒。」

  不多一會兒,徐汾看著燙傷了半邊臉的丫頭,說道:「哎呦,燒的這麼厲害,好狠的心腸。」當下瞪著眼口中唸唸有詞。然後在玉蘭頭臉上吹了一口氣,手一拍說道:「好了,火毒驅走了,將養些時日就好。早知道趕緊過來,白教孩子多疼了好幾天。」

  「你們也不與大爺茶吃,真是的。」鐘可姑也坐了下去。

  丫頭們全都笑而不語,徐汾嘻嘻笑道:「茶到不吃。」

  鐘可姑故意問道:「你要吃什麼?」

  徐汾舔了舔嘴唇。「有酒,給吃吃才好。」

  鐘可姑笑道:「你不為吃酒,怕還不肯來哩。去個人,把木瓜酒灌上一壺。」

  徐汾失望的道:「嫂子賞酒吃,白燒酒最好,那木瓜酒少吃不濟事,多吃耽誤工夫。」

  「我屋裡沒燒酒。」鐘可姑搖頭。

  待月見狀抿嘴一笑,說道:「那我出去要半斤來吧。」

  「還是待月姑娘體貼人情。」徐汾笑著施禮。

  鐘可姑撇嘴道:「好啊!她是體貼人情的。我自然是不體貼人情的了。」

  徐汾忙說道:「好嫂子,哪次不是您最心疼我?待月一萬年也不肯發發慈悲,今兒是難得一回。」

  「行了行了,你這些好話留給待月說吧。」鐘可姑又問道:「去了太太房中沒有?」

  「去了,第一個就去請安。」徐汾左顧右盼,從點心匣子裡選了個玫瑰酥。

  鐘可姑繼續問道:「可和那淫-婦說上話了沒?」

  徐汾答道:「我去時,見太太忙得很。正與宅中眾位大嫂姑娘們分冬衣,不得閒,二嫂又不在,我就直接過來了。」

  正說著話。待月拿著一壺酒回來,笑著道:「大爺好口福,剛剛那邊府上送來了幾罈子好酒,我已經給你暖好了。」

  徐汾笑容滿面的道:「好,好,我日前看你的八字不錯,將來一准做個財主娘子。」

  鐘可姑不禁說道:「你再給我看看八字,到幾時才能交上好運?」

  「去年正月,我給嫂子曾看過。」徐汾一拍大腿,很是得意,「我說後半年有仇星入度,住一百九十六天方退,怎麼樣,說中了吧?」

  鐘可姑說道:「如今她就是我的仇星,你這話,是說在未娶之前,果然應驗了。」

  徐汾笑道:「哪一次算命不應驗?」

  待月等幾個丫頭在地上放了一張小桌,把酒壺酒杯擺上,說道:「還有幾道小菜,莊裡送來的鹹鴨蛋和火腿肉。」

  「好。」徐汾亟不可待的喝了一杯酒。

  大家看著他有吃有喝的好半天,鐘可姑搖頭道:「你們瞧他吃上酒,就什麼都顧不得了。」

  徐汾笑道:「嫂子是甲午年己巳月壬子日癸卯時六歲行運,初運戊辰,交過戊辰,就入卯運。上五年入丁字,丁與壬合,頗交通順。今年入卯字運,子卯相刑,主六親不睦。又沖動日干,不但有些瑣碎,且恐於嫂子身上有些不利。」

  鐘可姑急忙問道:「怎麼個不利?」

  「不過比肩不和,小人作祟罷了。」徐汾自斟自飲,「又兼白虎入度。」

  鐘可姑嚇了一跳,「不能死了吧?」

  徐汾說道:「你老人家只打過來年七八月間,將來福壽大著呢,到了七十六歲上,我就不敢許了。」

  鐘可姑說道:「你看我運氣還得幾年才好?」

  徐汾掄著指頭掐算道:「要好,須得交了丙寅。丙寅屬火,嫂子本命又是火。這兩重火透出,正是水火既濟。只用等候四五年,便是吐氣揚眉的時候了。」

  鐘可姑嘆道:「看目下這光景,便是四五個月,也令人挨不過。」又問道:「你看我幾時生兒子?」

  徐汾又將指頭掄了一會,笑說道:「嫂子恭喜!生子年頭,卻在交運這年。這年是丙寅運,流年又是甲辰。女取干生為子,來年必定見喜。」

  喜上眉梢的鐘可姑笑問道:「你看在哪一月?」

  徐汾膽子也大,信口說道:「定在這年八月。八月系金水相旺之時,土能生金,金又能生水,水能生木。從這年嫂子生起,至少生一手相公。」

  鐘可姑笑得合不攏嘴,捂著嘴笑道:「怎麼個一手?」

  徐汾說道:「一手是五個。」

  「哎呦!」鐘可姑越發驚喜:「我也不敢妄想五個,只兩個,也就有倚靠了。」

  徐汾笑道:「從今年二十一歲至二十六歲,這幾年嫂子要事事存心忍耐,諸處讓人一步為妥。」

  鐘可姑點頭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女人一生,不過倚仗著個漢子。你也成親多年了,不怕你笑話,我把個漢子已經全讓與那淫-婦,你教我還怎麼讓人?」

  趙瞎一邊吃著酒,一邊又笑說道:「我不怕得罪嫂子,是一片為嫂子的心腸。自古道:牆有風,壁有耳。像嫂子這樣張口淫-婦長短,這便是得罪人處。」

  鐘可姑氣往上湧,冷道:「我得罪了那淫婦又能怎麼樣?」隨即又笑道:「你也是一片好心,我今後也不了。我還有句話問你:我常聽得人說『夫妻反目』,何謂『夫妻反目』?」

  徐汾解釋道:「夫妻不和,就是個反目。」

  鐘可姑問道:「可有法兒治過這反目來不能?」

  「怎麼不能?」徐汾心中暗喜,「只用嫂子多破費幾個錢而已。」鐘可姑問道:「多費錢就可以治得麼?」

  徐汾義正言辭的道:「這錢不是我要,裡面要買辦許多法物。錢少了,如何辦得?」

  鐘可姑興趣大增,說道:「你怎麼個辦法?」

  徐汾道貌岸然的道:「自有妙用,管保夫妻和美。嫂子若信這話,到臨期,便知我姓徐的果有回天手段;若不信,我也不勉強。」

  鐘可姑問道:「你要多少?」

  徐汾說道:「如今不和嫂子多要,且與我十兩白銀,等應驗了,我只要五十兩。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嫂子素來又待我好。若是別家這個功勞,最大三個五十兩,我還未肯依她呢。」

  「成!」鐘可姑毫不猶豫,「若果然能治得夫妻重新和美,我再送你兩個元寶;假如不靈驗,該怎麼?」

  徐汾說道:「我先拿十兩去,若不靈驗,一倍罰我十倍。待月姑娘就做個證見,做保人,再說這十兩銀子,也富不了我一世。我若沒這本領,也不敢在主顧家說這般大話,嫂子您不妨再細訪,我徐汾也不是說大話的人。」

  鐘可姑頓時心花怒放,笑道:「既如此,我的事就全藉重你了。」

  忽然徐汾也顧不得吃酒,側著耳朵聽動靜。鐘可姑說道:「你只顧說話,到只怕酒也冷了。」

  徐汾低聲道:「不冷,不冷。」神神秘秘的又說道:「嫂子既托我做事,還得吩咐丫頭們謹言,我當不起走露了風聲。」

  鐘可姑保證道:「你休要多心,她們四個和我的閨女一樣,都是我娘家隨著來的,銀子幾時用?」

  徐汾一伸手,「要做,此刻就拿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8 00:29
第六百五十六章 舉事

  作為村裡膽子最小的男人,薛貴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能在初十廟會那一天大出風頭。

  薛貴長相很普通,個頭和尋常婦女一般高,有一雙大而無神的眼睛,一說話就口吃;而薛氏則是全村最潑辣的女人,自從老實巴交的薛貴娶了她,薛貴膽子變得更小了,口吃也更嚴重了,凡事都要看妻子的臉色行事。

  薛氏別看人長得嬌小玲瓏,很是斯文秀氣,卻是天生的男人婆性格,說話動輒帶著娘,眼裡揉不得沙子,當著人前打嗝放屁全不臉紅,出頭露面毫無顧忌,家裡所有事大包大攬,說一不二,小日子被她折騰的蒸蒸日上。

  平時薛貴小心翼翼的做人,誰也不願得罪,這在薛氏看來就是窩囊,老是為了此事罵他。

  當日薛貴耍了大刀很威風,第一次見到妻子的讚賞,腦袋一熱回村拉起了隊伍,憑藉祖傳的刀法,很是震懾了村裡人,大姑娘小媳婦都說阿貴有出息了。

  薛氏終於揚眉吐氣,每天給丈夫做好吃的,薛貴也更熱心了,聚集了村裡二十號人成為張家兄弟的手下頭目。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過了除夕迎來了春節。

  正月初十,又輪到蔣濤站崗放哨,教堂裡的禮拜已經接近了尾聲,做禮拜的人在洪泉的帶領下,開始齊聲唱起讚美主的歌。

  儘管士兵不是第一次聽見頌歌,還是忍不住好奇的順著門縫向裡面窺探,那門本來是虛掩的,禁不住這麼多人的擠壓,猛地開打了,一幫兄弟連滾帶爬地跌了進去,嚇得正在做禮拜的人一大跳,紛紛回過頭來看著他們。

  做禮拜的漢人更多了,數字上升到了百人。男男女女皆有,幾乎和白人的人數持平,這得益於金陵士紳楊希伯和神棍洪泉,其中楊希伯大力資助教堂的發展,洪泉則乾脆毛遂自薦做了神父。

  語言不成為障礙,有阿拉怕商人和百花的手下做翻譯,交流不成任何問題。

  蔣濤笑容滿面的對他們擺擺手。帶著兄弟們退了出去。主持儀式的代理神父洪泉,唱完了讚美詩之後,大聲向教徒們念了一段中文版經文。

  「上帝卻撿選了世上愚拙的叫有智慧的羞愧,又撿選了世上軟弱的叫強壯的羞愧。上帝也撿選了世上卑賤的、被人厭惡的,以及那無有的,為了廢掉那有的。使一切有血氣的。在上帝面前一個也不能自誇。但你們得在基督耶穌裡,是本乎上帝,上帝又使他成為我們的智慧,公義,聖潔,救贖……」

  得益於徐灝支持的白話文和學校,這段經文翻譯的很有力量。也不知所云,但智慧聖潔救贖這些詞彙,對於大字不識的百姓來說,要比佛道的經文更容易理解和蠱惑。

  幾次改建的教堂也充滿了莊嚴的神聖感,整個禮拜過程令人耳目一新,更重要的是和白蓮教性質一模一樣的教眾互幫互助,許多貧民過年時得到了酒肉等禮物,很容易讓人找到歸屬感。

  洪泉一邊拖著腔調。一邊觀察著漢人教眾的表情,除了楊希伯等少數幾人外,大多數人其實好奇遠大於虔誠,看來傳教任重而道遠,賺錢也得更要有耐心。

  蔣濤和兄弟們也不能理解,一個漢族糟老頭子,竟然堂而皇之的主持夷人的儀式。

  相對於洪泉。大傢伙的目光聚集在瑪格麗的後腦勺上,剛剛她回過頭的時候,兄弟們都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絕色的妞。望著她的披肩金髮。都在想若是她脫光了,會是什麼樣子?

  祈禱結束了,洪泉把一隻手捂在了胸口,慢吞吞的道:「今天到此為止,我的教友,願主永遠和我們在一起!願我們的心常存憐憫,盡力減少四周人的痛苦,拯救一切人,從洪水之中。一切祈求,都奉獻給我們為他捨身的主的聖名。阿門!」

  「阿門!」教堂裡久久回想著這一聲音,蔣濤和弟兄們的臉色都變了,不由自主的嚴肅起來。

  遠處的城堡上,徐灝舉著手中的望遠鏡,說道:「宗教的厲害之處就在這裡,對人的心靈衝擊太大了,能讓人不由自主的去信奉,尤其是在篤信輪迴的時代。」

  朱巧巧懶洋洋的道:「無非一些小民而已,朝廷一句話不就禁止了?還是你不相信輪迴?」

  「呃!我也信。」徐灝不禁苦笑起來,能不信嗎?又說道:「哪有那麼簡單就禁止,宗教永遠屢禁不絕,制約永遠比簡單粗暴的取締要有效。」

  朱巧巧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能讓百姓有飯吃,有衣穿,日子過得好,則即使信教也不會去造反,反之不信教也會揭竿而起。」

  徐灝失笑道:「這個道理很多人都明白,可是沒有那麼簡單,我說了你也不會理解。」

  朱巧巧輕笑道:「那你就任由他們被殺死?無非信了外國的教而已。」

  徐灝冷哼道:「有些人該死,信教我可以理解,但主動投靠異族我絕不會放過,此種人往小了說出賣祖宗靈魂,往大了說拿自己同胞的性命換取金錢權勢。還有這幾個外國神父,不經我允許私自傳教,死有餘辜,此外對那些試圖攻擊沒有敵意之人的潑皮無賴,必須要受到教訓。」

  朱巧巧微微搖頭,她實在不能理解男人對此事異乎尋常的重視和殺機,似乎傳教觸犯了他的底線,一如他對待女真人的狠辣無情。

  四海茶館裡亂鬨哄的,各路人馬的首領在這裡齊聚,罵罵咧咧打打鬧鬧吵個不停。李芳和幾個領頭之人還在商量,一些隨著而來的百姓不耐煩的大呼小叫,說有什麼好商量的,直接抄了教堂不就行了。

  威尼斯人很有錢,帶來了一些貴重金屬,加上手藝不凡,短短時間內掙了不少錢,然後把錢都奉獻給了上帝,所以在東方的教堂依然是那麼的高大上。

  百姓也許不懂什麼大道理,但自古錢財動人心。經過李芳等人的蠱惑,好似教堂和夷人是用金子做的一樣。

  袁舉人的公子袁芳一身文士長衫,在平民百姓中間顯得特別扎眼,大聲說道:「教堂不能燒,夷人畢竟沒有觸犯王法,燒燬民居等同於造反,何況縣裡已經派兵把守了。從事得從長計議。」

  西門謹建議道:「不妨拿教民出出氣,讓他們背祖忘宗,連蠻夷也去投靠。」

  張德雄不樂意的道:「事到臨頭,不燒教堂不殺夷人,光打打教民有什麼意思?折騰了這些天,怎麼能軟下來?是不是男人了!腦袋掉了碗大的疤。咱們可是替天行道。」

  張義雄也說道:「管他有理無理,先燒了他娘的教堂再說,沒經過官府批准,那就是蠱惑人心的邪教。少爺,我們都聽你的,你說,怎麼辦?」

  這時候的李芳有些猶豫了。他沒想到輕易就聚集了這麼多人,大出他的預料之外。如果是少數幾個人出於義憤燒了教堂,順手宰了幾個夷人,官府事後也會以有情可原輕罰輕放,這是漢人天下。

  可這麼多人一起殺人放火,就有些殺官造反的嫌疑了,依著他向來說一不二的脾氣,在道上一言九鼎的做派。就和張氏兄弟說的一樣,不燒教堂不殺夷人還有什麼鳥的意思?

  不過現在他是眾人的首領,他也知道自己不能由著性子胡來,再說這些傢伙都是些窮苦之人,中間不乏雞鳴狗盜之徒,如何駕馭一幫烏合之眾,他不得不聽西門謹的諫言。要慎重再慎重。

  萬一鬧大了,就好似拉屎很痛快,但屁股總是要擦的,雖說他起先希望趁亂殺死徐灝。也只是想一想罷了,沒有天賜良機無疑是自尋滅門之禍。

  開弓沒有回頭箭,李芳知道如果不帶領大家出手的話,那他的威望就會瞬間掃地。

  袁芳笑道:「你們忘了去年搗毀白蓮教分壇的事嘛?當時咱們也殺了十幾個教眾,事後無非是拖到了公堂上,打了幾板子,屁事沒有。」

  忽然有人喊道:「連個塞外蠻夷都不敢殺,李大少是玩假的。」

  「誰說我是玩假的?」李芳大怒,「我堂堂正正的皇親國戚,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了,你問問在場的諸位,我何時當過孬種?殺倭寇的時候,每一次我不是奮勇當先?」

  大家見他動了氣,也就不在說什麼了。就在這時,茶館外兩個村子的人馬不分青紅皂白的對罵起來,一副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架勢,敢情彼此為了爭奪水源有舊怨。

  一群首領慌忙跑出去大聲喝止,站在薛氏旁邊的薛貴今天忽然勇氣無限,大喊道:「喂!你們幾個人還在商量什麼?磨磨唧唧的像個娘們。」

  李芳厲聲喝道:「閉上你的臭嘴。」這一聲暴喝很是威嚴,鬧哄哄的人群立刻沒了聲音。

  在大多鄉下人的眼中,頗有英名的李芳今天是第一次親眼目睹,都覺得他果然是龍子鳳孫氣度不凡,如果沒有李芳的帶頭,怕是一半人都不敢參與。

  西門謹嚴肅的道:「家不可一日無主,今日這事,大家都得聽我家少爺的。」

  騎虎難下的李芳也顧不得深思熟慮,將就著說道:「我李芳不是一個玩嘴的,啥也不說了,只希望待會兒動起手來,大家別給我含糊就行。」

  「含糊個鳥,誰是孬種媳婦就跟著別人跑。」

  「李公子你指到哪,我們就跟你打到哪。」

  下面的人熱烈的響應著,這一瞬間,李芳好似打了雞血一樣,情緒受到了感染,滿嘴皆是充滿煽動性的話,具體說了什麼,事後他硬是一句也想不起來了。

  肩負著雙面間諜重任的西門謹生怕被李芳一聲令下,這些人熱血上湧一鼓作氣的殺到了教堂,那位可言明不許多傷人命的,混亂中誰敢保證不牽連無辜?哪怕是這些愚蠢不明真相的泥腿子。

  「諸位英雄好漢,請大家再恭候片刻,我們還有一些要緊之事要商量,此外,還有一路首領沒到,就算咱們動手,也得等人聚齊了。」

  拱了拱手,西門謹不由分說把李芳重新拖進了茶館,壓低了嗓子說道:「少爺,越是這關口,你越要冷靜。」

  幾位領頭的跟著一起進來,西門謹拿腔拿調的叫李裕趕快送上茶來,都到了這節骨眼上了,誰還有心思喝茶?

  不知誰嘟噥了一句,「李裕老婆最近去了新開的教堂。」

  原來隨著洪泉做了神父,原來的神父跑到金陵城內開起了教堂,很多婦女好奇之餘跑去聽講,主要是為了一睹羅剎鬼的真容。

  胡老二叫道:「你搞什麼鬼?老子早就等不及了,我要親手宰了楊希伯那條老狗,竟敢資助夷人。」

  西門謹心中冷笑,你是想宰了我吧?咱們走著瞧。其他人都覺得這時候喝茶莫名其妙,李裕的媳婦拎了把銅壺過來,替他們一一滿了茶。

  媳婦忍不住用眼梢偷偷看了李芳一眼,誰知今日李芳的眼神不同以往,有些讓她不寒而慄的東西,嚇得趕緊轉身走了。

  走著走著,媳婦突然感到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心虛,偷偷又看了李芳一眼,只見他仍然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彷彿中了邪一樣。

  就在這時,有人衝了進來,激動萬分的喊道:「哎呀,李大少你們還在這幹什麼?那邊已經有人領著,和他娘的官兵打起來了。」

  這世界永遠不缺乏冒失鬼,李芳自然不敢在城內動手,派人一打聽,才知道法海和尚吃錯了藥,竟帶著一群和尚拿著棍棒跑去衝擊教堂,結果和順天府的衙役動了手。

  結果不問可知,沒幾下就被趕來的兵馬司官兵前後包抄,就地抓捕,沒出現人命,只是傷了幾個人。

  西門謹啼笑皆非的道:「我說遇到事跑得比兔子還快的禿驢怎麼變了,忘了教堂開在了寺廟門口,搶了他的香火。」

  大傢伙都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李芳當機立斷的道:「城裡不能久待,咱們馬上出城。」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8 00:30
第六百五十七章 混戰

  士紳楊希伯家中有田有錢,楊家有個傳統,即主動投靠有潛力的勢力,當年他爹人稱楊百萬,元末時每當各路義軍打到金陵,馬上帶著糧食軍餉去犒勞,憑此保住祖傳的產業。

  楊家也有施捨佛道的傳統,有影響力的方外人會反過來護佑楊家。倒是最近新任縣太監不太買楊家的面子,執意要接百姓的訴狀,這令沒少幹壞事的楊希伯發愁,趕巧夷人的到來,敏銳發現官府對其非常禮遇,據說背後站著英國公府,加上接觸了教義後,對基督教升起了強烈興趣。

  擺平了官府,這兩天他預先知道不會太平,早一步就關照了下人,明日一概不許出門。他想過把家眷送到城堡去,那裡有一營士兵負責守衛。

  不過楊希伯認為只要教堂和夷人沒事,那教民就不該有事,若膽小的把家眷送過去,反而會被下人和鄰居恥笑,關上門難道外人還敢硬闖進來?

  李芳率領數百人浩浩蕩蕩往楊家而來,楊家位於小鎮中心地帶,距離半裡地就是城堡,下人們站在門口台階上瞧熱鬧。

  這時候,走過來幾個村裡的婦人,有一個下人忍不住出言調笑,婦人們停住腳步,雙方你一言我一語的,漸漸從調笑發展到了相互謾罵。

  楊希伯在裡面聽到外面的聲音響成一片,連忙出來,見是一幫子鄉下人,喝住了下人後,轉而訓斥外面看熱鬧的人。

  其中有早一步到來的薛貴,彼此都認識,大聲叫道:「姓楊的,你別神氣,今日自然會有人好好的收拾你。」

  「那好,我就等著。」楊希伯心中一驚,但也不肯就此服軟,「當我怕你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麼東西。」

  薛氏尖叫道:「照一照我們還是我們,不像你,早讓夷人給換了黑心,還有你老婆女兒,都要夷人給睡了。

  話音一落,楊家家僕在地方橫行慣了,當即就要衝過去揍人。往前衝了幾步,被楊希伯給喊住了。

  忽然間,李芳的大隊人馬殺到,數百人的隊伍聲勢驚人。薛氏拚命叫道:「夷人殺人了,夷人殺人了。」

  楊家下人見來者不善,有些慌張了。紛紛往大門退去,楊希伯也趕緊退到門裡,大聲命令關上大門。

  張氏二熊快步跑過來,一邊使勁捶打大門,一邊喊道:「姓楊的,你這條老狗,有種就把門打開。」

  大門非常厚實。怎麼敲打也沒什麼反應,外面的人隔著大門叫罵了一陣,撿起地上的泥塊石頭,用力往牆裡面扔去。

  裡面的楊家下人不甘示弱,也揀了石子往外面扔,其中一塊石子不偏不倚的落在了胡老二的額頭上,氣得他嗷嗷亂叫,「我日你姥姥。老子今天不收拾了你們,我就是你們養的。」

  此刻遠處觀戰的李芳見縣衙來了人,對西門謹吩咐道:「不要讓他們亂來,我去應付下官府。」

  說完迎著差人過去,誰知差役似乎得了上面的吩咐,笑嘻嘻的表示不會管。這邊西門謹深知胡老二的性子,最是受不得刺激的莽夫。眼珠亂轉。

  果然胡老二指揮手下攀上院牆,打算跳進院子裡把門打開。一個身手靈活的漢子自告奮勇,由幾個人托著扛著,大家一用力。把他給舉了上去。

  漢子輕輕鬆鬆的騎坐在牆頭上,扭頭對著歡呼的戰友們瀟灑揮了揮手,然後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外面的人就聽一連串的狗叫聲,緊接著是哎呦媽呀的慘叫,不用猜一準是被狗咬了。又過了片刻,便聽見裡面傳出拳打腳踢的聲音,毫無疑問,是楊家那些惡僕在毆打自己兄弟。

  暴怒的胡老二急得連連跺腳,一揮手讓三十號手下一起翻牆進去救人,仗著人多力量大,十幾個人紛紛攀了上去。

  薛貴想在妻子面前掙表現,這一次無論如何得勇敢一些,反正是打群架而已。但見他身先士卒一馬當先,一上牆頭,忽然迎面劈來了一道黑影,他頭一低,一根長長的竹竿重重打在了他肩膀上,還沒來得及喊叫,已經被打翻下去。

  緊隨其後其他兄弟也被一一重重摔在了地上,有一個面門被敲,躺在地上捂著臉疼得一個勁的哼哼。

  先前第一位跳進去的好漢,吃不住如狼似虎的下人們拳打腳踢,開始一聲比一聲慘的拚命喊大爺饒命。

  誰也沒想到初戰失利,數百人頓時安靜下來面面相覷,很多人有些不知所措了。胡老二不信邪,讓幾個人架著他往上舉,一咬牙也上了牆頭。

  長竹竿朝著他舞了過來,又一根飛了過來,再一根殺了過來,結果胡老二躲了一次沒躲開第二次,一連挨了好幾下重擊。他想的挺好,咬牙堅持硬頂著跳下去開練,誰知人剛剛凌空躍起,就被幾根竹竿打在了四肢上,更可氣的是另一根粗粗的木質狼牙棒迎面而來,正頂住了他的下巴。

  大傢伙就見胡老二在空中被擊落,瞬間倒飛了回來,幸虧下面人多,想躲沒躲開,砸在了人肉墊子上。

  這下子胡老二徹底被激怒了,呸的一聲吐出口血水和兩顆牙齒,暴跳如雷的就要帶人撞門,西門謹嘲笑道:「老胡你太沒用了,那是用血肉之軀能撞開的嘛?去抬一根大木樁啊。」

  此時此刻,他儼然像一位軍師一樣,轉而對著張氏二熊說道:「繼續上圍牆,最好能進去幾個,進不去也吸引注意力。」

  張德雄二話不說,把刀子咬在嘴裡,踩在手下的肩膀上縱身一躍,薛氏神色迷醉的望著他,薛貴見狀頭腦一熱,也跟著再次衝鋒。

  裡面的人似乎察覺到了危險,竹竿瘋了似的打過來,張德雄撐了一會兒,不慎跌了下來,其他人也前仆後繼,這個被打下來,那個又接著上。

  混戰持續中,逐漸雙方都打紅了眼,一邊是志在必進,就盼著衝進去就算不大開殺戒,也要把楊家所有東西通通搶光。另一邊清楚萬一被泥腿子們闖進來,誰也討不了好去,甚至老婆姑娘要被趁機侮辱,所以拚死較量互不相讓。

  城堡上,徐灝望著這邊的情勢,感覺這麼下去就要一發不可收拾了,起初他有意縱容好讓李芳帶人殺光楊希伯全家,以示警戒。現在想想二三百年後才會出現的事兒,貌似這時候有個屁用?女人是無辜的。

  沐雲說道:「楊希伯不是什麼好東西,這些年沒少購買田地,前後開了十幾個當鋪,借此欺壓村民,被他玩弄的媳婦不知多少,所以此次村民一聽說是要對付他,是以人人踴躍。」

  「原來如此。」徐灝吐了一口濁氣,「自作孽不可活,民怨得有個發洩口,這次就委屈楊家了。」

  這時候胡老二找到了一根又粗又長的大木樁子,在許多人的鼓勁下,正一次比一次更有力地撞擊大門,大門發出一次次沉悶回聲,眼看就要吃不消了。

  胡老二比任何人都興奮,敢情他媳婦不僅僅是被西門謹侮辱過,早年同樣是為了借錢,楊希伯一連睡了媳婦三天,此後也斷斷續續的不清不楚,所以他才索性搬了家。

  一想到報仇的日子總算到了,興奮的上竄下跳來回奔跑。

  群眾的智慧是無限的,很快有人想到用繩索套住竹竿,一試之下非常有效,因為不斷有人爬到牆頭,裡面之人用竹竿沿著圍牆掃來掃去,外面人看準了把繩套一扔,很大幾率套個正著,然後用勁搖晃繩索纏住長竹竿,死力的往外拽。

  就算拽不出來,竹竿也失去了作用,裡面的人沒辦法,只好再換一根,但楊家能有多少存貨?由此外面的人們士氣大振,更加踴躍的往牆上發起一次又一次的衝鋒。

  有武藝在身的張氏二熊終於抓住機會,雙雙躲過打過來的竹竿,跳了下去,一落地兩把大刀風一樣的揮舞,這是要人命的架勢,楊家下人們頓時亂了陣腳。

  一愣神的工夫,接二連三又有人跳了下來,胡老二舉起手中的菜刀,吼道:「老子砍死你們。」

  楊家下人嚇得魂飛魄散,紛紛往後就跑,有一人慌忙中跌了一跤,胡老二追上去對著他的屁股就是一刀,下人殺豬似的慘叫起來。

  能跑的都跑了,不能跑的跪下大喊大爺饒命,大門停止了撞擊,張氏兄弟跑過去下了沉重的門閂,大門轟然大開,百姓們像爆發的洪水一樣,洶湧澎湃地衝了進來。

  當暴民一路殺進來的時候,楊希伯只覺得頭腦一片空白,嗡嗡作響。他做夢也不會想到,今日會是他的末日,想年輕時也是打遍附近沒敵手的好漢,家裡又有錢,從來沒有人敢欺負他。

  久而久之楊希伯越發的趾高氣揚,隨意設計坑害百姓,逼著賣兒賣女。

  這幾個月楊家成了金陵第一家教民,他和那位名字繞口的夷人神父來往密切,連縣太爺有時也奈何不了他。

  站在閣樓上,楊希伯茫然聽著吶喊聲越來越近,突然看清了領著頭的張氏二熊和胡老二,張家兄弟不是很熟悉,然而對於老二,他卻再熟悉不過了。

  兩家做過幾年的鄰居,胡老二老婆那肥大的兩片白白的屁股,不算飽滿的胸脯,房事時欲迎還拒的媚態,在他眼前一閃而過,他感到今天的事麻煩了。

  胡老二站在空蕩蕩的天井上,手裡拎著帶著血的菜刀,大吼道:「楊老狗,你給爺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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