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平凡的明穿日子 作者:寧小釵 (連載中)

 
忘情痞子 2014-4-20 15:39: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6 549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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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寧小釵,女,遼寧 - 丹東,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歷史 > 兩宋元明

【內容簡介】:

  徐灝生活在大明朝建國之初,這是一個令貪官苦不堪言,功勛富豪朝不保夕的時代。
  各個位面皆有穿越前輩在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而平凡的徐灝準備過平凡的生活。
  因為平凡中自有樂趣,自有真諦。

【其他作品】:《寒門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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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4-20 15:47
第一章 家
       
       
     徐灝歪坐在天井旁四四方方的茶蘼架下,耳聽著柳樹上知了的歡鳴聲,嘴裡叼著根稻草桿。

    眼前一條條彎曲垂下的翠綠色的藤蔓隨著清風來回的擺動;遠處小水池中的一座古色古香的八角小亭內,一位梳著小辮,披著白紗的妙齡少女正在彈奏著一方古琴,從隔壁書塾傳來一陣陣的學童們的朗讀聲。

    多麼富有詩情畫意的畫面,可惜時而彈錯的琴聲就猶如大公雞臨死前的哀鳴,刺耳之極。參差不齊的朗讀聲不時夾雜著頑童們的嬉笑,亂七八糟,惹人心煩;幾乎不間斷的蟬聲聽久了就像是魔音穿腦,擾得人再無睡意。

    無精打采的徐灝怔怔發神,鼻尖嗅著腳下各色鮮花綻放揮發出來的花香;一陣風襲來,送來了八角亭那邊的濃濃的檀香味。

    古有焚香彈琴,今有練琴燒香,只可嘆少女的琴技和濃烈的香味正好成反比。

    「咦!」徐灝聳聳鼻子,貌似燒的不是名貴的檀香而是各種亂七八糟的胭脂水粉,嗯,還是過期的那種。

    小妹真是亂彈琴!徐灝眼神空洞的抬頭仰望著萬里無云的藍天,太陽的光芒肆無忌憚的傾瀉而下,身邊打著瞌睡的小丫鬟秋香手裡的團扇一顫一顫,嘴角甚至流出一絲口水來。

    人家的秋香一笑傾人,自家的秋香平平無奇,要臉蛋沒臉蛋,要身材沒身材,真可謂是個貨真價實的黃毛丫頭是也。

    老天爺真不公平,有的是心存大志,文武全才,玉樹臨風,野心勃勃的哥們哭著喊著等待著穿越到古代來建功立業。什麼平定天下,王霸四方,統一全球,反正是改變歷史,一掃我中華近代幾百年的頹勢,繼而君臨天下。

    多麼的令人敬仰啊!但為何偏偏選擇了我這樣一個打小就胸無大志,文不成武不就的傢伙呢?

    可嘆啊!天意弄人。就說咱顏比不過潘安,膽蓋不過張飛,溜鬚拍馬遠不及趙高秦檜之流,智謀賽不過諸葛孔明,更別提沒有擁有劉皇叔那人見人愛的帝王血統了。

    其實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些都不算什麼,假如要是讓我早來個二十年的話,兄弟我鞍前馬後的隨著朱太祖混混,戎馬生涯個大半生,如果僥倖不死的話?

    還是算了吧,弄得一身傷病換回來的爵位並不保險,就說現如今京城裡的功臣們過的日子那叫一個煎熬,皇帝疑心病太重,幾乎沒有一個得到善終的,就連大名鼎鼎的右丞相李善長都據說命不久矣了,人家可是御賜丹書鐵券,免兩次死罪的堂堂大佬呢。

    今後做些什麼呢?讀書做官?不妥,村子口的地皇廟前插著被剝了皮的前縣令老爺,那叫一個淒悽慘慘,只不過是收了村東頭李寡婦的二十兩銀子兼潛規則了那麼一下下。

    這個年代當官真真是個高危行業,十成官員八成得死在任上,死後連個全屍都別想!飽讀詩書的大儒被當堂脫了褲子打板子的不知凡幾,斯文掃地矣。

    做買賣賺大錢?也不妥,話說這世道經商的大款們走哪都低人一頭,屬於下賤職業,賺再多錢有啥用?有種你給哥穿件花裡胡哨的綢緞大褂瞧瞧!

    似乎還是當個被魚肉的老百姓好,大明朝的農民有身份有地位,平日種種田,織織布,養養豬,出出勞役,早睡早起,老婆孩子熱炕頭。傳說中錦衣衛的那幫兇神們可愛民如子了,人家都是好漢,天生仇富仇貴。

    問題是咱好歹是穿越者屬性,自家雖然是平民百姓,可是老天給了一門「好親戚」。

    大明朝功臣第一人,魏國公徐達論輩分是咱二爺爺,嫡親的那種呦,想想真是令人喜憂參半。

    喜的是全族上下跟著沾光,雖說也沒剩下幾門親族,可好歹全家人不愁溫飽,走哪都被人高看一眼;憂的是指不定哪天錦衣衛那幫好漢就找上了門,作為徐家上了家譜的男丁一員,九族裡可是掛了號的。

    有句電影台詞說什麼我命由我不由天,狗屁!你試試在大明建國之初玩造反?玩不死你。

    唉,反正既來之則安之吧,反正咱一個要啥沒啥,沒有雄心壯志的老實人,還是選擇安安生生的過日子吧。

    村裡流行的一句童謠說得好,皇上讓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

    徐灝感嘆一聲,話說自從太祖皇帝朱元璋驅除韃虜,振興中華開始,徐家的命運自然跟著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當年的徐家不過是個農家,幸虧祖上有些書香傳承,以至於二爺爺徐達自小偷偷讀了些書,其中不乏幾本兵書,明白事理,少有壯志。

    那時徐達跑去追隨朱元璋起義,而自己的爺爺則在那場大饑荒中不幸中了瘟疫,奶奶徐老太想盡辦法養活了兩家人,這讓徐達對於嫂子非常感激,建都金陵後就把兄長一家人從老家接到了京城郊外。

    奶奶徐老太因為深受徐達敬重,在整個家族中威望很高,在家裡更是一言九鼎,說一不二,每個人都怕她。

    徐灝不怎麼喜歡這位嚴厲的老太太,老太太也不喜歡各方面都不出眾的他,其實整個二房都不受老人家待見。

    說道二房,自然徐灝的便宜老爹這一輩是兄弟三個,他排行第二。兄弟三人打小就各自陪著發達起來的徐達三個兒子做伴當,做書僮。

    大伯徐耀祖隨著堂哥也就是徐達那人見人誇的長子徐允恭,學得了一身的好武藝,兼且同樣生得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自然備受老太太器重,長房在家裡的地位高高在上。

    三叔徐增福隨著徐達的幼子徐增壽自小苦讀詩書,心思靈活,出口成章,一樣深得老太太歡心,三房在家裡的地位不問可知。

    唯有自己的便宜老爹最命苦,跟著老實巴交的二堂哥徐膺緒混,本身也是三板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悶葫蘆性格,武藝比不過大哥們,文采比不過弟弟們,不會說好聽話,不受家族待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還有一點就是便宜老爹非常怕老婆,這讓一輩子剛硬的老太太最為不滿,不過便宜老媽自己很爭氣,婚後一口氣生了三個子女,讓老太太沒有發作的由頭。

    咱上有一個未出閣的姐姐,下有一個古靈精怪的妹妹,有老實沉穩的父親,有性子潑辣的母親,一家人的日子過得不好不壞。

    總之,我在明朝的生活才剛剛開始。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4-20 15:50
第二章 喜事
       
       
     一日之計在於晨,可對於徐灝已經過慣了夜生活的人來說,初來咋到時感到非常的不適應。

    奈何這年代沒有太多的消遣節目,夜晚無非是看書下棋或者拉著丫鬟閒扯一番。問題是徐灝和她們間沒有什麼共同語言,書本又太較枯燥,下棋往往沒有對手,無聊之餘只好乖乖的上床睡覺,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

    清晨的空氣清新之極,後世與之相比真有如天壤之別了。茶蘼架下,徐灝站起身來,狠狠的深呼吸了那麼九個大周天循環,頓覺神清氣爽,耳目清明。

    掃了一眼依然在苦練琴藝的妹妹,估計不出幾日魔音就能大成,徐灝急忙扭頭朝著外宅的練武廳走去,途中遇見幾位僕人,也沒見對他有多尊敬,有多親熱。

    倒是徐灝始終保持著一臉微笑,大宅子裡人際關係複雜,比之後世公司裡的人事關系猶有過之,一言一行都要時刻注意,不然稍有風吹草動,就會渲染的人盡皆知。

    徐家的練武廳佔地面積不小,足有四個四合院加起來那麼大,幾乎相當於一個足球場了。

    場地中央擺放著兩排武器架子,琳瑯滿目的各式兵器皆是木質的,沒有人敢把真刀真槍放在上面。對此徐灝頗有微詞,習武不練真傢伙能有什麼作用?

    一側是個射箭廳,放置著幾張弓箭;另一側則是個寬敞的跑馬場,此刻三五個小廝追逐著騎著駿馬來回炫耀的大堂哥徐汶,兩位一身青色武士服的教頭站在一邊攀談。

    「老三,你過來瞧瞧。」馬上的徐汶今年一十八歲,一眼發現徐灝一個人走進來,立馬高聲叫道。

    徐灝笑著搖搖頭,停下了腳步。徐汶見狀很瀟灑的策馬奔來,小廝們歡呼著追在後面,其中一個年紀最小的小廝朝著徐灝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快步跑到他身後垂手站立。

    當面對著呼哧呼哧喘著氣,渾身上下棕紅色的駿馬時,徐灝的腦袋有些不習慣的微微朝後仰了下,笑著問道:「哪來的?」

    「二爺爺送的唄。」徐汶驕傲的騎在馬上,一隻手握著皮質的馬鞭子,另一隻手探手撫摸著馬兒的頸部,「朵顏衛進貢了百匹良駒,皇上賞給了二爺爺五匹,這不二爺爺見我武藝練得好,就賞了我一頭。」

    「嗯,寶馬贈英雄,大哥有了這匹良駒,必定相得益彰,如虎添翼。」徐灝心裡羨慕,笑著恭維一句。

    「老三你這話哥哥我愛聽。」徐汶聽得大喜,笑開了顏,「現今我有了它,那匹踏雪養著也是養著,你若是想騎儘管騎去,不過得事先知會我一聲。」

    徐灝想了想,笑著婉拒:「我的小青挺好的,哥哥的好意心領了。」

    徐汶嗤笑道:「你那小青又老又醜,走不出十里路遠,虧得你還當個寶。也罷,老二成天纏著我討要踏雪,你既然不稀罕那就乾脆給他吧。」

    徐灝不以為意的點點頭,目送玉樹臨風的堂哥徐汶威風凜凜的一聲吆喝,策馬帶著幾個小廝如飛而去。

    「大少爺真是說得好聽,明明就不想把馬給灝哥你,平白拿來討人情,無趣。」留著未走的小廝不屑的小聲嘟噥,十三四歲的年紀,長相尋常,眼珠子轉來轉去的非常靈動。

    小廝名叫來寶,父母親都是隨著徐灝母親蕭氏陪嫁來的下人,也就是貨真價實的家生子,打小就給徐灝做小廝兼書僮。

    徐灝的母親蕭氏出自金陵本地有名的望族蕭家,歷經元蒙的百年塗炭和戰火,整個蕭族早已遠不如從前,不過到底是本地的大姓之一。

    那一年徐家初來乍到,徐老太有心和當地大族聯姻,就選中了蕭家的女兒,原本想著蕭家的女兒知書達理,誰知一進門就給了二兒子一個下馬威,更是不出幾日就把兒子管教的服服帖帖,這讓原本對二兒子寄予厚望的徐老太大失所望。

    其時蕭家早已家境中落,陪嫁來的下人一共不過兩房,可也足以和並非大戶的徐家媲美了。因此徐老太也只能對腰桿子硬挺的兒媳婦選擇暫且隱忍。

    如今斗轉星移,蕭族儘管已經慢慢在恢復元氣,但又怎能和堂堂功勛第一家的徐家相提並論?徐老太太的威勢根本無人可擋,三個媳婦中性子最為潑辣的蕭氏在她老人家面前,也只能規規矩矩的俯首稱臣。

    徐灝就當沒聽見來寶的嘮叨裡夾雜著的挑撥,目送徐汶被小廝們前呼後擁的出了練武場,兩位教頭隨即消失不見,此處空蕩蕩的除了他和來寶兩個人外,再無一人。

    慢慢做著運動,徐灝漫不經心的問道:「近日家裡可有什麼事發生?說來聽聽。」

    來寶笑嘻嘻的想了想,羨慕的道:「汶哥兒得了駿馬好綵頭,乖乖,老太太賞了五兩銀子呢。濟哥兒不服氣,當眾賭誓要考進國子監,老太太一開心也賞了他二兩銀子以獎其志。少爺不是小的說您,您好歹也得時常在老太太面前露個臉,得點賞頭,也讓老爺夫人和咱們下面人的臉上跟著沾些光彩也好。」

    徐灝沒言語,繼續慢慢圍繞著空曠的場地小跑,來寶呼哧帶喘的追在後邊,邊跑邊說道:「別人不曉得,小的可知道少爺您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比之從前要沉穩多了,就是,就是。」

    「就是什麼?」徐灝笑著問道。

    「就是。」來寶一咬牙,叫道:「就是沉穩的太過,像個老人一樣。少爺,您年紀輕輕的就該有銳氣,該爭的要爭,該表現時就要表現,您看看長房和三房,再看看咱們二房,人人都說咱們二房上上下下暮氣沉沉呢。」

    「我覺得挺好。」徐灝腳步不停,頭也不回的說道。

    「我,我不行了。」來寶陪著跑了整整十圈,終於氣喘吁吁的停住了腳兒,俯下身子呼呼直喘著粗氣,儘管對於少爺的態度頗有微詞,但心裡卻對於少爺強悍的體力暗暗乍舌。

    整整一上午,徐灝都在運動中度過,直到日當正午,秋香忍不住跑出來尋他。

    秋香是另一房的家生子,理論上長大了應該許給來寶,不過來寶有點看不上還是黃毛丫頭的秋香,當然,身為貼身丫頭的秋香自然也看不上來寶。

    兩個人相互無視,秋香邊給徐灝扇著風,邊念叨:「這一上午都不見個影子,夫人喚人問了幾次呢,奴又不敢隱瞞,可算你在這兒練武,沒有被來寶拉著去胡鬧,夫人也就沒說什麼。」

    「嗯。」徐灝一身的汗水被她這麼一扇,涼颼颼的非常舒服。

    秋香雀躍的繼續說道:「今日老太太派人來傳話,說要全家人去廟裡燒香拜佛,就這兩天前後動身起行。」

    來寶忍不住說道:「這又怎麼說?無端端的幹嘛去禮佛?」

    秋香搖頭道:「不知,好像是有了喜事,來的時候見到三房翠月那丫頭,滿臉的喜氣。」

    來寶一拍手,叫道:「是了,昨兒個見到三老爺打外面回府,跟前的人個個喜笑顏開的,應該是應在此事上頭。」

    「哦。」徐灝點點頭,抬頭看看藍藍的天,「看來是喜事臨門,三叔這是要出仕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4-20 15:54
第三章 藏拙
       
       
     關於此次全家人一起進香祈福,母親蕭氏料定老太太必定趁機要當眾考察一眾孫兒。到時候,表現好的自然會得到眾人稱讚,表現差的孩子,就要連累的父母面上無光了。

    因此一吃完午飯,蕭氏就名丫鬟前去喚人,準備面對面的督促三個孩子。與此同時,其它兩房也都如此,畢竟難得老太太高興,沒有人敢輕視此行。

    徐氏夫婦臥房外的花廳裡,風韻猶存的蕭氏端坐在椅子上,背後懸掛著出自當代大儒的一副山水畫,徐家姐弟規規矩矩的坐在一側,四周垂首站著五六個丫鬟,此外還有幾個婆子婦人侯在門外。

    自己的骨肉自己最瞭解,要強的蕭氏倒也不著急,簡單的訴說了下因果。

    「你們三叔要去做官了,此乃徐家的大喜事,老太君欣喜之餘,會親自考校你等功課。娘不求你們三個一鳴驚人,但求不要到時怯場以至於丟人現眼即可。」

    徐灝隨著姐姐妹妹點點頭,他暗自觀察著母親的臉色如尋常一樣,似乎並未因三叔要去當官而產生嫉妒,雖說現如今做官是件喜憂參半的事,但畢竟能夠光耀門楣,便宜老爹被比下去了,母親就真的就一點都不為所動?

    大姐徐青蓮今年一十七歲,坐姿端端正正,柔聲道:「母親放心,孩兒和弟弟妹妹不會讓您失望的。」

    徐灝轉頭看向對待自己一向溫柔可親的姐姐,徐青蓮的長相酷似蕭氏,清清秀秀,宛如一株生長在江南的白蓮花,溫婉的江南小家碧玉,個性倒是和蕭氏完全相反。

    小妹徐紅葉則人如其名,明眸皓齒,嬌媚可人;個性古靈精怪的最像母親,慵懶的靠在椅子上,聞言笑嘻嘻的一臉滿不在乎。

    蕭氏和大多數母親一樣,嬌養女兒們,並不在意小女兒的嬌憨模樣,含笑道:「老太君崇尚女子無才便是德,你和紅葉的針織女紅在你們姐妹中也算是不錯了,即使得不到頭彩也無妨。娘親最擔心的是灝兒,他自小體弱多病,恐怕這次,唉!」

    「娘說的是。」徐青蓮跟著愁上心頭,抬手撫摸著身旁弟弟的頭頂,溺愛之色溢於言表,「如果萬一,還望娘親不要責怪。」

    徐紅葉不服氣的嬌聲道:「怕什麼,哥哥身子虛弱不假,想必老太君也不會讓他習練武藝。至於文采無非是當眾背誦些四書五經,做一兩首詩詞,有女兒暗中相幫,就是拔得頭籌也非難事。」

    「不妥。」徐青蓮大搖其頭,「當眾之下如何暗中相幫?沒的讓老太君曉得你精通文章,越發的惱火哩。」

    「大不了和哥哥一起挨頓罵,受些責罰,反正我不怕。」十幾歲的徐紅葉神色間一片風輕云淡。

    「胡鬧,紅葉不可造次。」最終板著臉但是眼裡卻透著一絲喜悅的蕭氏下了定語,哪個母親不樂見子女間相親相愛?

    唯有被三個女人包圍其中的徐灝心裡只剩下苦笑了,堂堂一個男人卻成了最弱者,那份鬱悶真真是難以言表。可問題是這份鬱悶還只能生生咽進肚子裡。

    誰讓論武藝自己完全是個外行,用四體不勤來形容都不過分。而論所謂的文采,焉能和這時代的人相比?難道還要別出心裁的來一段驚世駭俗的言論?

    徐灝搖搖頭,先不說現實不是小說,就算可以他也不想變成一個人人側目的『明星』。正所謂禍從口出,他畢竟不是一個普通老百姓,可不能因為一時的痛快而替整個家族招來不測。

    再說又哪有什麼驚世言論?你敢說也得古人能聽得懂!徐灝皺著眉頭思索,雖說也看了幾天的書,練了幾天的字,但絕對比不過幾位堂兄弟。

    想了一會兒,徐灝老老實實的道:「娘,孩兒讓您失望了。獻醜不如藏拙,孩兒今晚就去老太君面前請罪。」

    此言一出滿室皆驚,徐青蓮和幾個丫鬟全都驚訝的張大了嘴,她們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小驕縱的徐灝這般言語。

    徐紅葉氣的跳腳,叫道:「哥你幹嘛要滅自家的威風?他們幾個也不過是繡花枕頭,難道你連這份自信都沒了?」

    徐灝苦笑著面對神色不變的母親蕭氏,說道:「繡花枕頭可也是繡著花的,我自問不及他們,娘親一向教導孩兒做人要是誠實,而孩兒的志向也絕非建功立業,讀書做官,」

    心直口快的徐紅葉忍不住質問道:「那哥哥將來想要做些什麼?不做武官不做文官,難道一輩子呆在家裡碌碌一生?」

    不想徐灝坦言道:「不錯,做一個富家翁沒什麼不好。知足者常樂。」

    「哥。」徐紅葉驚奇的看著徐灝,滿臉的不可思議,「你以前可不是這麼說的,你常說要學二爺爺,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大將軍呢。」

    「小時候的玩笑話罷了,不足當真。」徐灝苦笑著說道。

    呼,徐青蓮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展顏笑道:「我倒是贊同小弟的話,這些年每當大伯出征在外,老太君和大娘就成天的燒香祈願,那時候整個家裡陰沉沉的嚇死個人,稍有不慎誰說出一句不吉利的話來,就會惹得老太太大發雷霆。我可不想為弟弟整日裡的擔驚受怕,再說自古云將軍難免陣上亡,還是安安生生的做個富家翁的好。」

    「姐。」徐紅葉有些憤憤不平,她還處於生性浪漫的年齡,自然一時半會兒的體會不出這份擔心,有的永遠是自家哥哥威風八面的縱橫沙場,而自己也跟著與有榮焉的那份驕傲感。

    屋裡的丫鬟們則各有各的想法,如秋香這般自小和徐灝親近的,自然偏向徐灝姐弟的想法,其她人則基本和徐紅葉一樣了,這年代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自家少爺假如要是成了將軍,那豈不是天大的好事?至於個人安危則在其次了。

    天底下哪個母親不掛念子女的安危?雖說兒子的話很是沒有志氣,但是對於蕭氏來說,情願孩子一輩子健健康康,畢竟徐家不是寒門,並不一心指望著兒子將來振興門楣。

    不過心裡終究還是有那麼一絲絲的期望,蕭氏板著臉說道:「做個富家翁也得有本事,要和官府四鄰打好交道,要懂得經營之道,要懂得用人之道,更要懂得勤儉持家,這些你都會麼?」

    徐灝笑呵呵的接過話來,笑道:「那就請娘親給孩子找一個有本事的好老婆,就像是娘親一樣的,那孩兒就可以和爹爹一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悠閒度日了。」

    這一句奉承話,聽的所有人馬上哄堂大笑,徐紅葉用小手使勁的劃著嬌嫩的臉頰,「羞羞臉,羞羞臉,哥哥想媳婦了。」

    「去,小孩子胡說八道。」蕭氏即使年過中旬也不由得微微紅起了臉,心裡說不出的受用,面上則慎道:「既然你自己打算獻醜不如藏拙,那你去尋老太君解釋去,我可不想陪著你一起吃掛落。唉,這次又要低長房三房一頭了。」

    說完蕭氏有些惆悵的轉過身去,徐青蓮和徐紅葉姐妹倆忙上前安慰,徐灝發覺幾個丫鬟眼神中的一絲輕蔑,不動聲色的朝著蕭氏深施一禮,帶著秋香走出門去。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4-20 15:58
第四章 家鬥
       
       
     幾個丫鬟的輕蔑眼神,說實話,有些刺痛到了徐灝,也讓他體會到一味的低調做人,似乎並不可取,說到底他是個年輕男人,即使是兩世為人,也還是個年輕人。

    懷著心事和秋香打正房出來,就見守在堂下的婦人們正在交頭接耳,不等徐灝言語,秋香就朝著其中一位四十歲左右的女人問道:「娘,你們在說什麼?」

    婦人是秋香的母親,早年名叫畫兒,乃是蕭氏陪嫁來的貼身丫鬟之一,許給了徐家的下人李老四,這位李老四是隨著徐灝老爹徐慶堂一起長大的玩伴,兄弟四個皆是,李老四的父親李老爹現今算是二房的管家,對外稱作李老管事。

    當時陪嫁來的一共是兩房家人,來寶的母親也是蕭氏的貼身丫鬟之一,前年病逝了,她被許給了畫兒的親哥哥王喜。

    畫兒嫁人後就隨著夫家的姓被喚作李四家的,聞言說道:「哎呦不得了了,大門外擠滿了跑來投靠的中戶人家,大家都說這下子三房算是發達了呢。」

    其她婦人跟著過來嘰嘰喳喳,有的說村裡的老謝家舉著百兩銀子和房契地契哭著喊著要投靠,有的說隔壁村的錢善人跪在門口,只求充作管家,更有許多下戶人家舉家前來,只為了當個下人。

    怪不得古人云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徐灝算是徹底的領教到了,看來要想當個優哉游哉的富家翁,首要前提就是得有個秀才身份,如此才能夠免去苛捐雜稅,免除勞役。

    可問題是自己實在是念不來坑爹的四書五經,科舉之路的難度比之後世高考大多了,徐灝一聲長嘆,悶悶不樂的低頭走進自己的廂房。

    隨便從書架上摘了一本書,勉強看了一會兒,徐青蓮和徐紅葉帶著各自的丫鬟過來探望,秋香趕忙迎了上前,倒茶端水忙的不亦樂乎。

    「別忙乎了,又不是外人。」徐青蓮對著忙裡忙外的秋香說道,秋香羞澀的笑了笑。

    徐灝放下書,說道:「怎麼都過來了?誰在陪著娘?」

    徐紅葉嘟著嘴道:「三娘領著綠竹那丫頭過來了,我不樂意看她娘倆一臉的炫耀,就拉著姐姐出來尋你。」

    「哦。」徐灝心裡有些明白了。

    倒是徐青蓮對此很看得開,含笑說道:「三叔卻不過鄉親們,勉為其難的收了幾戶人家,這不三嬸過來說她那邊用不了這麼多的人,打算暫且撥過來兩房下人,我和紅葉也就罷了,看你這屋裡就一個秋香忙裡忙外,也應該添置一兩個小丫頭替她分擔分擔的好。」

    「我看不妥。」徐紅葉滿臉的不樂意,嚷道:「不知根知底的,用起來不放心不說,誰知道什麼時候就被三娘要了回去,那算什麼?再說咱們家下又不是無人可用,先前娘是看咱們年紀還小,有心省下些用度,如今肥水不流外人田,依我看三娘送人是假,有心上門逼宮看笑話才是真。」

    「倒也是。」徐青蓮聽著小妹的分析,點了點頭。

    徐灝來了有段日子,轉瞬間就聽明白了妹妹的話。此事說來話長,當年大伯徐耀祖娶得是當時鳳陽老家門當戶對,屬於起義軍一員的王家之女,王家後來成了開國勳貴,王氏的地位跟著水漲船高,在家裡除了老太太之外誰都看不上眼。

    問題是王氏本是農戶出身,掄起相貌見識才學幾乎樣樣都比不上自己的老娘,起初不過是有些小小的嫉妒。而大伯徐耀祖後來追隨二爺爺徐達幾次北征塞外,一身的軍人鐵血之氣,王氏因此非常懼怕丈夫,為了討丈夫歡心,遂慇勤的親自張羅了幾個侍妾,而母親這邊則一聲河東獅吼,便宜老爸連女人都不敢多看一眼,如此一來二去,王氏就越發的感覺難受了。

    正是因為老娘的野蠻,王氏平日裡的趾高氣昂,因此在三叔的婚事上頭,老太君千挑萬選,選中了臨近小地主劉家的閨女,看中的是劉家有錢但沒有勢,乖巧懂禮卻沒有大族裡的驕縱之氣。

    如此心願是達成了,卻也種下了三個媳婦間的相互較量,出生和生長環境的不同,又是計較小事的女人家,自然無法做到和平相處,可無論是在個人素質和人際手段上頭,甚至是暗中動用本地的關係和錢財上頭,蕭族的能量都非同小可,遠非京城裡戰戰兢兢求生存的王家和根基不深的劉家可比,各方面的爭鬥之下,自然是老娘她老人家穩穩的勝上一籌。

    現在三房眼瞅著發達了,三嬸此來是為了一掃多年來的怨氣。而按照老娘的脾性,人是斷然不會收的,添加下人是必定的了。

    問題是發給下人的月錢從哪來呢?原本老太太在家裡說一不二,各房的進項都是要統一歸入賬房的,以前是長房的開銷一家獨大,二房和三房幾乎差不多,如今隨著三叔做官,各項開銷肯定要跟著大幅增長,自家則原地踏步,宮中每個月的撥給還是那麼多,丫鬟增加了要多發放月錢,四季的衣服,胭脂水粉,平日的打賞乃至伙食等等都要錢,那相應的其它支出無疑要大幅消減。

    不管在任何時代,人情往來都是一家支出的大頭,短了誰家會樂意?一向心高氣傲的母親寧肯咬著牙虧待自己,也絕不會讓外人說三道四的,這恐怕才是三嬸的最終用意吧?

    想通了的徐灝不由得大感頭疼,也慶幸自己當年無聊之餘,看了些宮鬥宅鬥戲,在女人爭鬥這方面非是傻老爺們一個。

    耳聽著女孩們的議論聲,徐灝的不言不語並未引起她們的注意,畢竟男主外女主內的傳統下,徐灝的不參與方屬於正常之舉。

    徐灝一個人慢慢合計,對於一個家庭來說,無外乎開源與節流,既然節流自己不願意看到,那麼增加外塊就乃是唯一的出路。

    而自己的年齡和身份不允許現下有任何出格的行為,那麼唯一的著落,想當然的應在了便宜老爸身上。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4-20 16:03
第五章 問安
       
       
     太陽一落山,徐青蓮帶著弟弟妹妹來到徐太君居住的福壽居問安,此刻滿院子站滿了丫鬟婆子,其中有多位神色很是拘謹的陌生人,顯然是三房新收的下人。

    自有熟識的小丫鬟打起了簾子,還未進得屋內,就聽聞從裡面傳出一陣陣的笑聲,姐弟三人魚貫穿過佛堂繞過一座大理石的百壽屏風,進了大廳。

    徐灝抬頭看去,就見三嬸王氏側坐在老太太的身邊,笑容滿面的陪著說笑,一側坐著自己的堂姐妹,此外還有幾個有頭臉的管事婦人站著湊趣,顯得一派其樂融融。

    今日的徐太君一身青素百蝶穿花的緞子大褂,外罩一件貂鼠毛的錦繡四色馬甲,下面是一套銀絲縫製的百褶湘裙,斜倚在老君竹打造的太師椅上。

    頭上套著金絲白牡丹的漢白玉抹額,耳朵上戴了一對南洋祖母綠的寶石吊墜,臉上薄薄抹了些脂粉,滿頭銀絲,顯得格外容光煥發。

    眼見三個孫兒輩來了,徐太君不怒而威的臉色沒什麼變化,微微額了額首。

    姐弟三人一起上前給祖母和嬸嬸行禮問安,王氏笑吟吟的伸手虛扶,徐青蓮和徐紅葉走到一側的姐妹身邊,自有丫鬟送上來椅子。

    徐灝剛要轉身尋個座位,就聽見徐太君緩緩問道:「灝哥兒你最近的功課可有長進?」

    徐灝一愣,想了想規規矩矩的道:「回祖母,近日疏於用功,進益不大,孫兒知錯了。」

    「咦!」王氏奇怪的看了眼徐灝,笑道:「怪不得下面人都說灝哥近些日子變得懂事多了,待人有禮,舉止做派越發像個大人了。果然變得謙和斯文,不像小時候那般淘氣。」

    「是。」徐灝低下了頭。

    徐太君點頭道:「是有些沉穩了,怕只怕是在老身面前裝個樣子,也罷了,你回去用功讀書吧。告訴你父母一聲,今個兒家裡有喜事,人多嘴雜的吵的我頭疼,也不用他們過來問安了,有青蓮她們姐妹陪著就夠了,我留她們姐妹在這用飯,你去吧。」

    「是。」原本準備藏拙的徐灝,此時已經打消了念頭,應了是之後逕自出了大廳。

    滿院子的女人紛紛朝他問好,徐灝含笑應對,好一會兒才徐徐走出了福壽居,迎面就見一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鬟匆匆過來,說道:「三少爺,大少爺請你去前宅相見。」

    「哦,知道了。」徐灝回頭對著秋香交代了老太太的話,秋香對著小丫鬟問道:「都誰在前宅?」

    「幾個少爺都在。」小丫鬟非常乖巧的答道。

    秋香皺眉對徐灝說道:「怕是喚你過去吃酒,記得少喝些,早去早歸。」

    「我曉得,你回去吧。」

    徐灝隨意的擺了擺手,朝著外宅走去,邊走邊回憶著一些往事。腦海中的記憶裡,小時候兄弟幾個讀書時,都是大堂哥徐汶帶著他們幾個兄弟到處遊湖吃酒,套雀釣魚,打圍捉兔,然後老師向老太太告狀。

    每次徐汶都憑藉著狡辯得以脫身,二哥徐濟背地裡讀書用功,老四徐淞雖然最淘氣但是年紀小,每每躲過責罰,唯有他次次挨手板,這還不說,回了家又要被要強的母親責罵一頓。

    如此人人都道徐家老三在一眾兄弟中資質最是平庸,就和他那老爸一模一樣。不過倒是有一樁好處,那就是每個兄弟姐妹都樂於和他一起玩耍,人緣最佳。

    「吃虧是福。」徐灝嘴角蕩起一絲笑意,邊走邊想起了另外幾個庶出的兄弟,幾乎在整個家族中毫無存在感,說來也怪,這些庶出的兄弟不是病死就是意外夭折,竟沒有一個活過十五歲的。

    對此徐灝沒什麼陰暗想法,家裡有老太君坐鎮,基本沒有人敢斗膽作孽。當然了,真若有什麼鬼祟之事他也不可能知情,反正自己沒有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事不關己。

    不多時出了內宅,就見來寶蹲在巷子裡的牆根下,瞧見自家少爺出來了,忙起身拍了拍屁股迎了上前。

    「四少爺治了一桌東道,大少爺和二少爺都到了,就差您了。」來寶笑呵呵的解釋。

    徐灝邊走邊笑道:「看來老四是發達了。」

    「可不是。」來寶羨慕的直搓手,誇張的道:「四少爺一向人小膽大,這不暗地裡背著三老爺三太太,收了五戶人家二十幾個下人呢,此外還收了些銀鋪商舖送來的禮金,銀子就有足足千兩。」

    徐灝心裡大驚,停下了腳步,吃驚的道:「當真?這是不是已經犯了王法?」

    「那是自然。」來寶笑嘻嘻的道:「不過此乃官場上的慣例了,以咱堂堂徐家的身份,不會有事的。」

    徐灝冷冷的道:「一有事來就不是小事,老四真是好大的膽子。」

    來寶不以為然的道:「反正此事與少爺你無礙,就算是有人告官,那也是三房的事,連累不到咱們頭上。」

    徐灝緩緩搖頭:「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糊塗。徐汶徐濟都知道此事?他們怎麼說?」

    「沒說什麼。」來寶笑著說道。

    「奇怪。」徐灝有些納悶起來,這大家族中根本沒有什麼秘密可言,既然老四的事兄弟幾個都知道了,那就沒可能不傳揚到長輩的耳朵裡,為何人人都一副無動於衷?

    忽然徐灝眼睛一亮,喃喃自語道:「莫非此事乃是有人示意老四做的?怎麼可能?哦,我明白了。」

    來寶鬧得一頭霧水,張嘴問道:「少爺你明白了什麼?」

    「走走走。」

    徐灝連說了三個走字,再不發一言的當先朝前走去,來寶只好悶頭跟在他身後,穿過一間四合院,來到位於徐宅東頭的一處雅舍,名為靜心軒,是用來款待喜好清靜的親朋好友之用。

    此刻雅舍的簷下已經掛上了幾串風燈,院子裡擺放了幾座酒席,暖風送來酒菜的香味,一群伴當小廝書僮眼巴巴的等著徐灝的到來。

    大傢伙老遠瞅見三少爺緩緩進來,頓時人人歡聲雷動,徐灝抬眼望去,就見三個兄弟正坐在廳房裡。

    徐灝不緩不慢的走上前去,一身璀璨錦衣的老四徐淞笑嘻嘻的起身說道:「三哥終於來了,咱們都等了好半天。」

    徐灝笑著朝端坐不動的徐汶徐濟兩兄弟拱拱手,笑道:「去給老太君請安了,原諒我兩耳不聞窗外事,今晚這是鬧得哪一出?」

    徐淞拉著他坐下,笑道:「自家兄弟也不瞞你,我爹要做官了,我這做兒子的跟著沾光發了些小財,如此請三個哥哥來吃杯酒,慶賀一下。」

    徐汶神色古怪的舉起一杯酒,也說道:「來來來,你我兄弟先共飲此杯。」

    徐灝笑吟吟的捻起身前的酒盞,似笑非笑的道:「看來咱家是要雙喜臨門了,大哥,這杯酒自然得先敬你。」

    「咦?」徐濟吃了一驚,臉上情不自禁的一紅,急忙說道:「老三你從哪聽到的風聲?奇怪。」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4-20 16:08
第六章 夜宴
       
       
     面對徐汶和徐濟稍微有些扭捏的神色,徐灝先是笑而不語,然後用男大當婚來解釋,他之所以猜到此中因果,其實並非難事。

    這些日子以來,他能夠發覺出徐家絕非富豪,也曾跟隨父母到過京城裡的幾個勳貴之家,吃的用的穿的,與之相比都差得很遠。

    再來就是便宜老爸負責打理家族的田產,徐家在本地不過有兩個莊園,水田旱田加起來一共五百畝地,鳳陽老家倒也有兩個莊子,但是那裡的產出比之金陵要差得多。

    因此徐家的家底不厚,可是徐家不單單有一門國公家的親戚,論起來還是大明皇族朱家的親戚。

    二爺爺徐達貴為魏國公,長女嫁給了燕王朱棣,次女嫁給了豫王朱桂,幼女則嫁給了安王朱楹。

    有了這一層緣故,老太太早就想著把一個孫女嫁入到王族,如此自家顯貴了不說,也算的上是親上加親了。

    問題不但是婚事操作起來有難度,所需要的豐厚嫁妝也足以讓人撓頭,如此連累的徐汶和徐濟兩兄弟年過十八都未曾娶妻。

    現在藉著三叔當官的契機,老太太趁機默許老四暗地裡大肆收禮,對外的藉口是要給兩個孫兒籌辦婚事,這樣就算二爺爺徐達知道了此事,恐怕也不會多說什麼了。

    真是難為了老太太,根本就是病急亂投醫,也不怕被人舉報。

    徐灝喝著酒搖搖頭,果然母親說的不假,徐家是架子大肚子空,一年的進項勉強抵上支出,連續多年沒有盈餘了。

    年輕人對於未來的媳婦自然充滿了無限遐想,可惜這年代不興自由戀愛那一套,對於嚮往妻子的徐汶兩兄弟來說,哪怕是提前打探到老太君的中意人選也好,起碼可以雇個媒婆上門打聽打聽。

    徐汶白如玉的臉上增添了幾分酒紅,半是期待半是擔心的道:「你們說奶奶能挑中誰家的女兒?也不知合不合我的脾性。」

    徐淞笑嘻嘻的道:「大哥怕甚,不合心意就冷落到一邊,買她三五個美貌的舞姬,哈哈!」

    「胡說八道。」徐汶沒好氣的笑罵一句,嘆了口氣,「我比不得你們可以自由自在,長輩們注定要看重這頭一門親事,就算我再不歡喜,也得做到面上相敬如賓,別說買舞姬了,就是納妾都得延後個三五年。」

    他們幾個沒用下人伺候,說話沒有任何顧忌,徐濟動作斯文的把酒盞放在桌面上,徐淞光顧著和徐汶扯皮,徐灝見狀拾起酒壺給二哥徐濟添酒。

    徐濟看著乳白色的酒液傾瀉而下,說道:「還是你老三命好。」

    「三哥此話怎麼說?」徐灝不解問道。

    徐濟伸手拿起酒盞,一邊晃著杯子,一邊說道:「我們兄弟的婚事八成都無法心想事成,誰知道適合的人家那閨女生的什麼模樣?什麼品性!唉,我見多了類似之事,所謂門當戶對,往往催生出無數怨偶,總之是天意弄人。你老三就沒有這般煩惱,依我看你未來的媳婦,應該是出自蕭家,蕭族自古出美人,真是令人羨慕。」

    徐汶嘆息道:「我也羨慕老三,誰不知道蕭家的女兒又漂亮又有才華,過年時遠遠瞧見過來串門的蕭家小娘子們,個個品貌不凡,尤其是其中有一位身穿白狐皮的,生得有如天仙一般,據說二娘有意把她許配給你,你小子這他娘的命好。」

    「真的?」徐淞頓時瞪大了眼,神色間一片羨慕萬分。

    「或許吧。」徐灝淡淡一笑,腦海中升起一張絕美容顏,「大哥和二哥也不用煩惱,小弟倒是多少看出老太太的心意了。」

    「咦,你能看出老太太的心思?」徐濟怔怔看著面帶微笑的老三,非常吃驚,「老三你說說看。」

    醉眼惺忪的徐汶大感興趣的嚷道:「老三你說,要是說的在理,我就把踏雪送給你。」

    「不敢說。」徐灝笑吟吟的依然搖頭。

    「三哥你賣什麼關子啊!」徐淞不滿的叫道,想了想又說道:「我出二十兩銀子,給三哥添一副馬鞍,如何?」

    徐灝笑著點頭,目光看向老二徐濟,徐濟兩手一伸,苦笑道:「我一個窮文人,你想要什麼?」

    徐灝本想說此次考校你老二到時高抬貴手就行,不過這麼做有些顯得不丈夫,轉而說道:「也不用兄弟們破費,我在家裡呆的膩了,等你們去京城時也帶上我,我也想結識些貴人,見識下國子監的風貌,拜見下幾位宗師。」

    「那還不簡單。」徐汶啪的一下拍了下手掌,徐濟點點頭,「一言為定。」

    三個兄弟都聚精會神的盯著徐灝看,這涉及到終生大事,不由得他們不死馬當作活馬醫,哪怕坐在面前的乃是有名說話不靠譜的老三。

    「呵呵。」

    徐灝輕輕一笑,胸有成竹的道:「這婚事必定應在大哥二哥這一文一武上頭,老太太為了家族考慮,大哥恐怕要娶門勳貴之女,二哥則娶個文臣之女,既兼顧了兩位哥哥的志趣性格,也是最合乎家族的長遠利益,如何?」

    「有理,老三你真的有長進了。」徐汶激動的狠狠一拍桌子。

    「文官之家,文官之家。」徐濟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可隨機消失不見,「老三你的猜測和我所料一模一樣,可是我如今還未考中秀才,怕是難以入京城六品官員以上的法眼。」

    徐灝笑道:「又不是同時成親,左右還有一年多的時間,以二哥的才華,明年定能考中秀才。」

    「哈哈,承蒙老三吉言。」徐濟心裡受用,非常自信的笑了起來。

    徐淞到底年紀最小,有些聽得糊塗,他對兩位哥哥娶什麼樣的老婆其實並不太關心,無非是跟著湊趣而已,乾脆自顧自的抓起一隻雞腿放入口中大嚼。

    「會是誰家呢?」徐汶皺著眉頭冥思苦想,可惜京城勳貴不知凡幾,和徐家有交情的少說也多達數十家,根本無法預測。

    徐灝失笑道:「有何難猜的,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徐汶聽糊塗了,急道:「說得清楚些,別學你二哥那窮酸習慣。」

    徐濟則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徐灝,他不由得對老三刮目相看起來,暗道短短日子不見,老三怎麼變得聰明了?莫非是有人提點過他?

    徐灝哈哈一笑,起身背著手朝外面走去,笑道:「大哥你乃是長子長孫,老太太豈能捨近求遠?」

    三個兄弟目送老三瀟瀟灑灑的遠去,相互之間面面相覷,徐淞撓頭道:「他娘的老三今晚怎麼神神叨叨的,就像京城裡走家串戶的神棍一樣。」

    徐汶急的抓耳撓腮,對著沉思不語的弟弟徐濟說道:「你一向比老三聰明,你猜到了沒有?」

    好半天,徐濟神色複雜的嘿嘿一笑,也悠悠哉的起身,慢悠悠的道:「老大你沒事多跑跑國公府,我記得雨真馬上就要出閣了吧,呵呵!」

    「你這話什麼意思,喂喂你別走啊,說清楚了再滾不遲。」徐汶搖搖晃晃的就要站起來拉住弟弟,徐淞趕忙伸手扶著他,可是沒喝醉的徐濟已經走遠了。

    徐汶大罵道:「雨真那丫頭出不出閣關我屁事!咦?我,我去。」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4-20 16:13
第七章 丫鬟
       
       
     金雞唱曉,天色將明。 ..

    臥房內,徐灝翻身從床上一躍而起,也不等招呼秋香過來伺候,拿起歸置在床頭前的乾淨衣物。

    天氣炎熱衣物少,片刻後就全部穿戴整齊,剩下一頭長發隨便挽了幾挽,先用絨繩箍好,蓋上一方天藍色的方士巾,罩上髮箍,然後插上一根玉簪子。

    一邊整理散亂垂下的發絲,一邊走出臥室,像個大學時代的邋遢女同學似的,實在是繁瑣麻煩,徐灝恨不得全都給剪了,奈何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只有出家的和尚才有此項福利。

    過道用簾布間隔出的小床上,就見秋香正揉著睡眼半靠在床頭,一副剛剛睡醒的模樣,徐灝打了個手勢,逕自走了出去。

    忽然裡面腳步聲響起,正呼吸著清新口氣的徐灝頭也不回,院子裡早有已經起床忙著梳洗的幾個下人,問道:「有事?」

    披頭散髮追出來的秋香抬手緊了緊胸口前的小衣,說道:「昨晚忘了說,我有事求你。」

    「什麼事,說吧。」徐灝站在廊下活動著筋骨,踢了踢腿。

    秋香有些顯得不好意思,低著頭說道:「我兩個妹妹今兒個要進宅,大一些的叫喜兒,模樣端正,今年十四歲整;小一些的喚作蓮兒,不懂事的小丫頭一個。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好歹收下喜兒做丫鬟,蓮兒可以等幾年再說。」

    徐灝笑道:「喜兒?也不怕我是楊白勞?呵呵,都是你表妹,你倒是有近有遠。行我知道了,或許她們半路就被挑走了,萬一剩下了我就留下。」

    「多謝你啦。」秋香露出笑臉,看了看左右,「非是我只顧著自家,誰家的妹妹誰不關心?春月,夏雨,冬雪都拜託好兩位姑娘了,過一會兒一准來找你討這個人情。我要是不開口求你,豈不是傷了咱們這幾年的情分,顯得你我比她們生分?」

    「這話我聽得彆扭。」徐灝皺起眉頭,心裡有些厭惡感,「你們算盤打的溜!姐姐妹妹的非要在一起,先不說合起伙來拉幫結派,今後誰萬一有了錯事,自家姐妹相互包庇,這日子久了那還得了?」

    秋香失笑道:「你倒是變得心細如髮了,這後宅裡的人事,太太姑娘難道還不如你一個爺們?實話和你說吧,她們相求的目的和我一樣,都希望你把人留在咱們屋裡,這樣將來也就能留在家裡了。」

    「我怎麼有些糊塗了。哦。」徐灝總算是反應過來,這原來她們的目的都一樣,都指望著把自家妹子留在自己身邊,不然等將來大姐和小妹嫁人了,或許就要被夫人點為陪嫁丫鬟,那就得離開徐家了。

    「原來如此。」徐灝輕嘆一聲,雖說他也不想看到骨肉分離的場面,可是大姐和小妹總歸身邊都得自己人幫襯,就像是今天挑選丫鬟,赤裸裸的把人分為上下兩個階級,萬惡啊萬惡!

    其實咬咬牙也就那麼一回事,人的適應能力無與倫比,徐灝壓根沒有半毛錢的平等觀念,完全是一腦袋的腐朽封建思想,對他來說,什麼聖母心態還是趕緊丟進茅廁裡吧。

    秋香有些愧疚,說道:「要讓你得罪人了,可是放進來做丫鬟的機會實在難得,這要是未被選中,指不定今後會有什麼下場。」

    「怎麼說?」徐灝皺起眉頭。

    秋香幽幽嘆了口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裡面的苦楚委實一言難盡,總之要是沒能留在宅子裡,不外乎被逼著嫁人或者賣給牙婆子,唉,總之女人家的命真苦。」

    徐灝皺眉看著嘆了口氣轉身默默返回房間的秋香,好半響,啞然失笑道:「演得好,師承自紅葉那鬼丫頭吧?」

    秋香現在也跟著紅葉學壞了,或者是人長大了思想變得複雜了,徐灝笑著朝外面走去。

    這時代女人家命苦是不假,但那是尋常那些為了飢飽掙扎的小家小戶,如徐家這樣的大戶,再不濟也餓不死下人。

    「真以為爺不知民間疾苦?好歹當了二十多年的老百姓,太小瞧人。」

    溜溜躂達走出了內宅大門,朝著來寶家走去。二房的幾家下人大多住在相鄰的兩個小四合院裡,也有幾戶在宅子外修建了自己的一方小院。

    徐家所在的蕭家村名為村子,實則是個鎮子,背靠青山,南面臨水。鎮子上的居民大概有數百戶之多,論起宅邸的面積,自然是以蕭族的祖宅最大,而徐家的佔地面積,在本地也算是數一數二了。

    來寶家和幾家下人擠在一處,隔壁是李老管事和四個兒子,秋香的父親是李家老四,因此來寶家和秋香家自小互為鄰居。

    徐灝平日裡來過幾次,沒想到今早院子裡尤為熱鬧,男人們聚在牆根下說著話,婦人們堵在一間屋子外有說有笑,來寶和五六個孩子趴在窗戶邊上,朝屋裡面偷看。

    「咳!」走到門邊的徐灝輕輕咳嗽了一下。

    「呦,三少爺您來了,快請屋裡坐。」

    來寶他爹一眼看見徐灝打外面進來,趕忙迎了上去,其他男人也紛紛點頭問好,其中有人大聲吆喝道:「你們這些娘們別鬧了,沒看見三少爺來了,趕緊把妮子們喚出來,給三少爺見禮。」

    霎時間,整個小院變得亂糟糟的,幾個婦人滿臉堆笑的跑過來,小孩子們唯恐天下不亂的拍著手大叫。

    「行了。」徐灝急忙板上面孔,伸手阻止如狼似虎的婦人們撲上來,「你們忙你們的,鬧哄哄的我受不了,來寶你過來,這是怎麼回事?」

    大抵徐灝貴為二房獨苗,大傢伙雖然不懼怕他,可也怕萬一因為人多雜亂給熏出個好歹來,那可就糟了。

    頓時來寶他爹瞪大了眼,雙手叉腰挺身而出,大聲呵斥了幾句,有那不甘心的婦人也只能罷了。

    來寶笑嘻嘻的跑過來,拉著徐灝走到一邊,說道:「小的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太太派人傳下話來,要各家有適齡的女孩給送進去,這不昨晚大家就忙著把親戚家的閨女接過來,一大早就催著她們起床梳洗換新衣服。」

    徐灝頓時聽得恍然大悟,看著大傢伙的自發積極性,比之皇宮選秀可要心甘情願一百倍不止。

    大戶人家挑丫鬟,相當於後世大公司招聘高級文員,工錢高待遇好,有機會還能升職為老闆貼身秘書甚或是正牌子小三兒呢。

    而皇宮選宮女,估計和富士康的待遇差不離,最要命的是人身沒有保障。好歹當丫鬟如果因意外死了,那必須得報備當地官府,如果家裡親人就要打官司,官府也得接過來審案;而宮女死了就是白死,賞賜些錢財就算是祖上燒高香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4-20 16:18
第八章 老薑
       
       
     外人太多,徐灝也沒心思呆下去,交代幾句來寶轉身就走。窗戶邊上,七八個一身新衣,梳洗打扮過的女孩好奇的望著他遠去的背影,人人眼眸中閃爍著憧憬。

    剛出了院子,就見從隔壁湧出來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孩們,一個個目光羞澀。此外還有老管事李老爹那充滿曖昧的微笑。

    一時間徐灝有種錯覺,這不是在挑選服侍自己的丫鬟,更像是帝王準備臨幸剛剛進宮的秀女,滿臉褶皺的老管事就像是那皇帝身邊的無恥太監總管。

    這種滋味難以形容,既妙不可言又夾雜著一絲苦澀,徐灝抬頭看看藍天白雲,最終只能以人總要活著來安慰自己,此外就是「你非魚,安知魚之樂」了,身處於這個時代,就要服從這個時代的規則,即使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莫不如是。

    一回到自家院子裡,就見春月夏雨和秋雪三個丫鬟守在門口,不遠處秋香倚著廊下的大紅柱子,神情自在的手拿木梳,笑吟吟的瞅著這邊。

    徐灝見狀不等她們開口,直接說道:「秋香都已經和我說了,其實你們都糊塗了,這事不單單是我做不了主,恐怕就連太太都沒有話語權,我把話撂在這,最終結果肯定要出乎你們所有人的預料。」

    三個丫鬟皆聽不明白,眨著眼睛你瞧瞧我,我看看你,春月年紀最大,皺眉道:「這話奴聽不明白,怎麼連太太也不得做主了,那誰又能做得了主?」

    「就是,灝哥是怕得罪了大家,故意嚇唬人吧。哼,既然不願意就算了,沒的拿話堵人。」冬雪不樂意的道。

    徐灝本不想解釋,可好歹都是一起長大的,因此直言道:「我為何要故意嚇唬你們?你們自己想一想,從小到大我待你們如何?你們來求我是為了自己的私心,那別人呢?現下不單單是咱們二房挑丫頭,三房長房亦然,多少人暗地裡使人情動關係,那麼這麼大的事豈能不驚動到老太君,難道老太君會放任不管,真是笑話。」

    春月迷茫的搖頭道:「我還是聽不明白。」

    「那是你單純。」徐灝沒好氣的道。

    三人裡唯有夏雨向來心細,想了想似乎有些明白了,頓時失望的道:「少爺說的在理,看來這次要橫生很多變故,我們不要難為少爺了,眼下能做的只有聽天由命。」

    「為何這麼說?」冬雨天真爛漫,性子和自家小姐徐紅葉一模一樣,心直口快。

    夏雨剛要張嘴,但卻沒有言語,而是苦笑著搖了搖頭,轉身走開了。徐灝看著她的窈窕背景,暗道好一個精明丫頭,春夏秋冬四個大丫鬟中,屬她最是聰慧。

    春月和冬雪不甘不願的攜手追著夏雨而去,遠處的秋香同樣一頭霧水,拿著木梳提起裙襬跟了過去。

    這邊徐灝抬腳走進正房,就見便宜老爸徐慶堂正笑呵呵的陪著母親蕭氏說話,一側的雕花椅子上,坐著大姐徐青蓮和小妹徐紅葉。

    徐慶堂見兒子來了,臉上笑容散去,問道:「去哪瘋玩了?一大早就不見人影。成天遊手好閒不務正業,混賬。」

    徐灝不為所動,反而朝著徐慶堂做了個鬼臉,優哉游哉的走到蕭氏身邊,蕭氏含笑把兒子攬在懷裡,開口道:「不用你在這兒扮嚴父,你若是不想陪著咱們娘們,儘管走人就是,誰攔著你了?別拿我的寶貝兒子作筏子。」

    徐慶堂瞪了無聲大笑的兒子一眼,賠笑道:「我不就是怕這混小子持寵而嬌嘛!夫人太寵他了,近日家裡瑣事繁多,不過既然夫人都發話了,就是在忙我也留下陪著你們娘們。」

    蕭氏滿意的笑了笑,放開了徐灝,揮了揮手道:「留住你的人可留不住你的心,去吧去吧,沒的在屋裡礙眼掃興。」

    「這是什麼話。」徐慶堂臉上有些掛不住,大聲道:「人都死哪去了?來人,上飯。」

    蕭氏也不理會丈夫,抬手給兒子整理下衣領,問道:「去了哪?」

    徐灝笑道:「昨晚得了老四二十兩的馬鞍錢,一起床就去叫來寶討要,此外還有大哥送我的踏雪,說好了以三十兩銀子轉讓給二哥,等下一共五十兩,娘您收著算作家用。」

    「啊!」蕭氏一臉驚奇的看著兒子,徐慶堂不可置信的張大了嘴,就連徐青蓮姐妹都聽得愣住了。

    對於徐灝來說,不過是做了一件尋常之極的小事,沒什麼可得意的,解釋道:「老四現在手頭寬裕,他花錢向來大手大腳,既然昨晚充大方,就斷沒有放過的道理,不然也得便宜了外人。而二哥早就看上了大哥的踏雪,三十兩銀子雖然多,但是他的月錢足足是我的十倍,咬咬牙也不算什麼。」

    徐慶堂上上下下的重新打量自己的兒子,好似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嘟噥道:「這混小子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精明了?莫非是妖孽上身,不行,我得命人請幾個大師來做法。」

    「混說什麼?這麼大的年紀口無遮攔。」蕭氏白了眼故意開玩笑的丈夫,欣喜的對徐灝道:「這是你自己的錢,娘不要,有灝兒這份心意,娘就非常開心了。」

    徐灝認真的道:「馬上家裡就要添加人口了,處處需要花錢,這五十兩銀子不算少了,可以讓母親少頭疼一兩個月,今後兒子再想別的法子,不讓全家人為錢憂愁。」

    「好孩子。」一向堅強的蕭氏被感動的眼眶都紅了,使勁撫摸著兒子的臉頰。

    徐慶堂手縷五寸長的鬍鬚,笑眯眯的道:「算你小子有良心。」

    一側的徐青蓮嘴角蕩起溫柔的笑意,默默注視著小弟的一舉一動,心中為之大感驕傲。徐紅葉則不甘心的道:「偏心,偏心。」

    倒是徐灝擦覺出不對勁來,大家的反應有些奇怪,不由得摸了摸頭,疑惑的道:「是不是有了什麼變故?怎麼感覺不對勁。」

    徐慶堂得意的和小女兒對視一眼,沒好氣的道:「那是自然,你老子再不中用,也不會讓你娘憂愁。不過今日你小子倒是讓為父眼睛一亮,那五十兩銀子,你分給你姐和你妹各十五兩,餘下的二十兩由你隨便支配,想怎麼花就怎麼花。」

    「啊。」徐灝心中一喜,扭頭對著得意微笑的徐慶堂,問道:「我就知道爹有法子,倒是我自己心急了,還是您有本事。」

    「哈哈。」這一句讚美頓時令徐慶堂老懷大慰,站起身來很是瀟灑的背著雙手,邁著八字步,「你們娘們間繼續說貼心話吧,老夫有事要辦,走了。」

    「這老東西,呵呵!」蕭氏不著痕跡的抬手用手帕摸了摸濕潤的眼角,破涕為笑,「不管你爹了,實話和你說,你爹和你三伯合夥開了間綢緞鋪子,一年最少有兩千兩銀子的進項,此事已經告知老太君了,老太君因此許諾每個月給咱家增添五十兩銀子呢。」

    「太好了。」徐灝頓時大喜,沒想到一向低調的便宜老爹,不動聲色的就為家裡開了源,還真的是薑是老的辣。

    所謂開綢緞鋪子,自然以下人的名義,對於官宦人家來說,此種事不足為奇,古往今來比比皆是。

    現今最主要的是要保證奉公守法,儘可能的做到公平買賣,童叟無欺,不令錦衣衛有了由頭。這樣即使上報給皇帝朱元璋知道,也頂多是被訓斥一頓而已,這就是所謂的法不責眾了。

    以自己老爹和三伯徐膺緒的為人品性,徐灝還是很放心的,應該不會出現什麼紕漏。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4-4-20 16:24
第九章 攀比
       
       
     福壽堂。

    大太太王氏帶著親生女兒徐翠桃和兩個庶出的女兒來給老太君請安,一進門就發現弟妹劉氏已經到了,看著劉氏一臉的春風得意,心裡大感不舒服。

    滿屋子的人都起身見禮,劉氏也笑眯眯的點頭問好。

    這當著老太太的面前,王氏自然親親熱熱的上前道:「給娘親請安了,也對妹妹說聲恭喜。聽說他三叔被朝廷選派到北方做知縣,這北地天寒地凍的,一年到有半年下著雪,想想都令人擔心,正好我屋裡還放著幾件上好的皮毛大氅,原是預備給孩子們的,如今就給三叔算作送行禮,回頭我就命人給妹妹送過去。」

    「多謝大嫂記掛,東西我就收著了。」劉氏笑吟吟的嘆了口氣,「也是沒法子的事,此乃那邊府上四伯暗中出的大力,怎麼說都是在燕王府眼皮子底下做官,一家人也有個照應,這都是託了老太君的福氣,大姐燕王妃親自來信給娘親,滿口承諾一定幫著照顧呢。」

    老太君笑呵呵的道:「難為王妃還惦記著老身。唉,咱們徐家這些孩子裡,就屬你們大姐知書達理,聰慧懂事,人也生的俊俏,自小就最得長輩們交口稱讚。那時候二弟出征在外,嫂子身子骨不好,這裡裡外外,都靠著小小年紀的王妃打理,也虧了是她,整頓的府上井井有條,誰不誇?唉,可嘆她隨著燕王殿下遠在北方,不能時時相見,你回去多囑咐老三幾句,一到任上第一件事就要去燕王府探望他大姐,有事沒事多走動著些。」

    「是。」劉氏站著應是,笑道:「娘親不必傷感,每年大姐都要隨燕王返京團聚,這眼瞅著已經八月份了,不出幾個月就又能相見。」

    「嗯。」老太君展顏笑道:「我沒有女兒,你二爺爺的三個丫頭原本就像是我親生的,起初我和你二爺爺二奶奶一般的時時記掛,可漸漸的就沒了那份心思,這不相見倒是比相見的好。」

    劉氏和王氏聞言都心領神會的笑了起來,徐翠桃見狀不解的問道:「為何?」

    王氏笑著答道:「還能為何?你三位姑姑都貴為王妃,一回家省親,連你二爺爺,你奶奶都得先行過大禮方能再敘親情天倫,再說那皇家的規矩多如牛毛,每次都折騰的全家上下勞心勞力,這一來二去的,還不如不相見來的省心。」

    「哦,我說這幾年幾位姑姑都不回家了,原來是為了這個。」徐翠桃和妹妹們都恍然大悟。

    老太君點頭道:「那是你三位姑姑心疼長輩們,再來也因為旁的緣故,也不便和你們小孩子家家的解釋,總之安安生生的過自己的日子吧。」

    「母親說的是。」劉氏抬頭看了外頭一眼,「怎麼二嫂還未過來,想必是為了瑣事煩心著呢。」

    王氏趁機笑道:「都是一家人,偏她要強不服人,何必呢。」

    老太君笑了笑沒有言語,到是她身邊的心腹徐婆子忽然說道:「恐怕是兩位太太猜錯了,昨晚二太太過來告知了太君一個喜訊,二老爺和府上三老爺一起開了個綢緞鋪子,一年能有兩千兩的出息。」

    「什麼,竟有此事?」大太太王氏心裡一緊,面上不自在起來。

    要說長房的手頭向來最是寬裕,偏偏王氏小家小戶出身,丈夫一介軍人,都不善於打理,這些年除了暗中購置了百畝良田外,夫妻二人要面子花銷大,長房人口又多,其餘都花在了親戚間的迎來送往上頭,基本手裡沒有多少積蓄。

    再說近年來朝廷無仗可打,徐耀祖不想在邊地做一個世襲的軍戶將領,除了做魏國公家的一員武將,領取一份俸祿外,等同於多年賦閒在家。

    本來王氏自持整份家業大半都是丈夫打下來的,婆家又是功臣勳貴,在妯娌間有著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現在倒好,突然之間老三做了知縣,眼瞅著三房發達,劉氏在自己面前一掃從前的逢迎,開始平起平坐起來,這已經夠讓人惱火了。

    誰知一向低調的二房,不聲不響竟然弄出來一個綢緞鋪子,她雖然不大懂,可也清楚開綢緞鋪子需要大筆的本金,絕非隨隨便便開個油鹽醬鋪可比,單單是運輸這一塊,沒有本事就等著被沿途的關卡層層收稅收的吐血吧。

    難道今後連二房都要騎在我頭上了?王氏只覺得周圍看向她的目光中,再沒了先前的敬畏,反而充斥著嘲笑和諷刺。

    二太太劉氏的反應則不同,馬上疑惑的問道:「老二手裡哪來的那麼多銀兩?事先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徐婆子搖搖頭道:「不知。」

    王氏驚呼道:「莫非,莫非是老二夫婦中飽私囊?」

    劉氏心裡冷笑,鄙夷的看了嫂子一眼,心說若如此,二嫂失心瘋了跑來告訴老太太,真是糊塗。

    「不許胡說。」老太君看了眼兩個媳婦,緩緩說道:「老二媳婦精明著呢,這些年她省吃儉用積攢了千八百兩銀子,不信你們想想,灝哥青蓮紅葉身邊才一個丫頭,她管得又嚴,三個孩子和老二從不敢胡亂花錢,而你們那裡誰不是成群人伺候?一個比一個的賽著花?老二媳婦又從家裡東借西湊了一千兩,又把嫁妝拿去典當,這才湊足了五千兩的本金,這一點你們都要好好學學她。唉,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哪一天等我雙腿一伸,往後這份家業就得你們自己打理了,莫不要到時鬧得個家道中落。」

    「是。」王氏和劉氏趕忙起身認錯,王氏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似乎老太君這話的對象就是自己。而劉氏眼前春風得意,老太太的金玉良言她並未在意,只當是耳邊吹過了一陣風。

    突然,就聽外面傳來動靜,「二太太來了。」

    滿屋子人都定眼望去,就見一身素衣的蕭氏當先含笑進來:「在說什麼趣事呢?可憐見的,這大熱的天,院子裡站滿了小丫頭們,老太君您開開恩,趕緊把人選出來吧,不然眼瞅著就要暈過去幾個了。」

    王氏悶哼一聲,目光垂下。劉氏則皮笑肉不笑的道:「哎呦,二嫂子大架不到,我們也不好擅自做主,誰不知道如今二嫂子才是全家的大財主。」

    「這是哪裡話,看來是我來得遲了,我認錯還不行麼。」蕭氏笑著走到老太太面前道個萬福。

    老太君沒好氣的道:「你倒是惡人先告狀起來了,不為了等你,那些可憐的女娃子會站了半天?好了好了,讓負責此事的管事們進來。」

    當下從外頭魚貫走進來四個上了年紀的婆子,垂手而站。跟著母親進來的徐灝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這種陣仗,混到兄弟們之間,滿臉好奇。

    不想老太君人老眼睛卻好使,抬手一指著舔著臉等著瞧女人的孫子們,皺眉道:「這女人家的事,你們這些爺們在這作甚?都出去。」

    徐汶等人立時灰溜溜的朝外跑去,惹得滿屋女人大多笑了起來,誰知唯有徐灝不但沒有不好意思,反而說道:「不經一事不長一智,除非要在大庭廣眾下脫衣服檢查,不然何必讓我滾蛋?」

    「咦!」老太君還是第一次見到徐灝敢當堂反駁,饒有興致的道:「這麼一群女孩子在你面前,難道你不害羞麼?」

    徐灝挺胸昂首,大聲道:「我堂堂一個爺們,還怕了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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