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平安
燕京燕王府,內堂。
朱棣皺著眉頭端坐在雕刻著四爪飛龍造型的金漆椅子上,壓抑著內心中的狂喜,近幾日得到確切消息,隨著政敵藍玉和一批能征善戰的勳貴將領身死,如今朝廷除了區區幾位名將之外,沒幾個能比自己更善於領兵作戰,日漸老邁的父皇將更加器重自己和同胞兄弟們。
他身邊坐著正妃徐氏,這徐氏一身錦繡宮裝,模樣端莊秀麗,眉目間透著一絲溫婉俏皮,即使連續生下三子三女仍然保養的肌膚細嫩,風韻猶存。
徐氏深為丈夫寵愛,她為人非常賢惠,不妒忌那些嬪妃,也不持寵而嬌,向來以故去的馬皇后為榜樣,全心全意幫著丈夫打理燕王府,對待下面人非常寬厚,最是憐憫百姓,時常賙濟窮苦人家,一提到燕王妃,整個封地的百姓都翹起大拇指,比之燕王的威望還高。
身邊站著個六七歲的孩子,虎頭虎腦,唇紅齒白,長得非常俊俏,此乃朱棣夫婦幼子朱高燧,深得父母寵愛。
下面還站著一位少年乃是徐家老四徐淞,此刻滿臉青紫哭喪著臉。
朱高燧奶聲奶氣的先發制人:「二哥來信說他不學好,背著家裡胡亂花錢,要我出手教訓於他,我就命小廝們一起揍他了。」
「什麼他他的,那是你表哥,沒大沒小。」徐氏蹙眉小小的訓斥兒子,一抬頭柔聲道:「非是姑姑故意向著你表弟,要不是有你兄弟們來信告知,我都被你蒙在鼓裡了,你這孩子膽子太大,私下裡就敢大肆收受好處,你可知道超過六十兩銀子的賄賂,你爹就得被剝皮處死嗎?」
徐淞委屈的道:「孩兒知道錯了,今後一定老實做人。可是表弟也不能讓人打我呀,要不是正巧被姑父撞見了,我險些被他們打死。」
朱棣不待見沒有一點長處,只知仗著父親胡作非為的徐淞,皺眉道:「都是你姑姑寵溺的結果,比起你那仁義敢作敢當的三哥來,你簡直是不學無術,趕緊下去找大夫醫治傷勢吧。往後你若再敢收好處,小心我命人把你杖斃了事,省的禍及家人。」
徐淞最怕殺伐果斷的姑父朱棣,不敢狡辯,當下灰溜溜的走了,一邊的朱高燧得意的拍著小手嘻嘻直笑,被朱棣一瞪眼也一併攆出去了。
徐氏目送兒子的身影消失不見,柔聲對著丈夫說道:「你先前說他三哥是怎麼回事?可是徐灝那孩子?」
「就是他。」朱棣有些感慨的解釋道:「高熾信裡說那小子不顧風口浪尖,隻身去收斂昔日好友的屍骨,很是仗義。還為了體面藍玉妻女自盡,被關進了牢裡。他對待外人尚且有仁有義,有始有終,可以想見他對親人又如何!兼且此子很有些才幹,我有意栽培於他,鍛鍊出息了,將來也是我朝的棟樑。」
聞得娘家侄兒被丈夫親口誇獎,徐氏自是非常開心,笑容滿面的問起更多的細節來,朱棣唯獨對待妻子極有耐心,笑著說起了當日遊戲打仗之事。
徐氏聽完後笑道:「別的倒是罷了,我就喜歡他能和高煦高熾相處親密,有事該開口就開口,沒有顧忌,這才是兄弟間的情意,不像那幾個嫡親的侄兒,反到沒一個和他們兄弟倆交好,令人傷感。」
朱棣冷道:「快別提你日日牽掛的那幾個侄子了,一個比一個驕傲自大,連見了我都沒個禮貌,可知見了別人如何。我敢說將來他們都得因此而自招禍端,沒有一個會有出息。」
徐氏苦笑起來,說起來自從嫁給丈夫之後,或許是因為自家實在是太富貴了,除了幼弟徐增壽之外,其他兄弟侄兒都對這邊漠不關心。反倒是老太太一家人時刻把自己記在心裡,年年都派人送來一份心意,如今也不見外的把老三和徐淞父子倆託付,這才是親人間的相處模式。
話分兩頭,卻說整個京城持續動盪,每天都有人家以藍黨罪名被羈押,受牽連的人很多。
可憐曹焜一家上上下下,男女老少都被處死,徐灝的情敵詹玉隨著父親吏部尚書詹徽同赴刑場,一時間午門外血流成河。
徐灝第一時間帶著燕王府護衛趕到午門外,把曹焜和詹玉兩家的屍體都拉出城去,找了幾個仵作把屍首縫補上,然後供奉在一座寺廟裡,派人去通知兩家親戚過來。
原本還想如此往復,只要是認識的人都想盡盡人事,卻被朱高熾給勸止了,說你心善積德固然好,但是如此一來實在是太引人矚目了,徐灝覺得兄長說得對,又出頭做了幾次,漸漸就罷了手。
往後又有懷遠侯曹興、會寧侯張溫、普定侯陳桓、海西侯察罕、全寧侯孫格、徽先伯桑敬等勳貴被錦衣衛下了死牢。
掐指算算,當年開國功臣於此案後,剩不下幾人了,所幸朱元璋總算是網開一面,沒有趕盡殺絕,家族爵位都會被兄弟旁系繼承。
最讓徐灝心酸和欣慰的是,張德和曹焜家的侯爵或許會被幾位叔伯承襲,消息一傳出來,原本閉門不出的親戚們頓時聞風而動,都爭搶著去厚葬親人的屍體。
而此時徐灝不願看到那些小人嘴臉,沒去湊熱鬧,在燕王府擺了一桌祭酒,遙遙對著城外把酒杯裡的酒統統潑在地上,算是最後送別昔日朋友們入土為安。
一連住在燕王府一個多月,徐灝日日打探大伯的消息,這一日終於有了動靜。或許是因為魏國公家和燕王府的緣故,或許是擔任軍職時日太短的原因,徐灝的大伯徐耀祖僥倖沒有受到牽連,但也因此被刑部以附從藍黨的罪名而被革職,永不錄用。
這對於徐家來說已經是天大的喜訊了,多日來心驚膽顫的徐灝總算是踏實下來。
可是沒想到徐耀祖連日來又驚又怕,返家的途中又受了風寒,半路上就病倒了。
徐灝辭別朱高煦兄弟倆,趕到半路把人接回家,為此灰心喪氣的徐汶再沒了往日的驕傲,變得好似一隻鬥敗了的公雞,整個人蔫頭耷腦的。
徐家不敢開門慶祝,悄悄的把大老爺父子迎回家裡,全家女眷全都激動的趕過來。
徐灝眼看徐汶傻傻的像個木頭,二哥徐濟還躲在外面,只得又親自去了一趟京城,請回來一位御醫。
沒過幾天,得知喜訊的徐濟風塵僕僕的返回家中,告知二老爺徐慶堂已經去了鳳陽老家,身體健康,平安無事。
再往後京城內的風風雨雨就和徐家完全無關了,徐灝乾脆辭了侍衛,直接投到燕王門下做了個清客。恐怕遠在封地的朱棣得知此事後,會氣的破口大罵吧。
這下子,徐家四兄弟又站在了同一條起跑線上。大太太王氏除了憂心於丈夫的病情外,因娘家沒出事整個人什麼變化。
徐濟變得更加發憤圖強,在家中日夜用功讀書。徐汶則受到母親開導,如果能如期把郡主娶回家中,又有王家依仗,不難日後出人頭地,精神漸漸好了起來。
至於朱巧巧倒是想不嫁了,可惜婚事由不得她來做主。
綠竹為了未婚夫張德的慘死感到非常傷心,每日裡坐在屋裡摩挲著那副張德花錢買的麻將牌,睹物思人,以淚洗面。
紅葉不時去陪著她說話解悶,隨著日子慢慢過去,綠竹漸漸從此事中恢復過來,偶爾臉上也有了笑容。
眼看風頭漸漸平息,秦王府的工匠們又開始日夜施工,無所事事的徐汶親自監督工程進度,毫不客氣的要求增加些亭台樓閣,那兩位太監巴不得繼續撈取好處,滿口答應下來。
徐灝的清客身份說穿了就是一白吃飯的營生,象徵意義比實際意義來的更大些,有了這身份他就能隨時北上南下,自由自在。
不知不覺又是兩個月過去了,藍玉案的風波雖然仍在繼續,但也對於百姓的生活構不成太大影響。京城內外的次序很快恢復如初,依然繁花似錦遊客云來,只有那些宮城內的十幾座高樓大廈,朱門府邸換了主人,從此昔日曹張堂前燕,今年飛來又一家。
眼看著鄉試就要到來,老太君親自問起孫兒們的學業,一直在忙著秘密操辦搬家一事的徐灝這才如夢方醒,記起了沐凝雪。
二卷終!
小釵厚顏求求推薦票和收藏,有喜歡角色的筒子們可以提出來,反正藍玉案還沒有完結,有想青史留名或被記在逆臣錄裡的,儘管留下您的藝名!
下一卷的內容還是繼續以家宅和徐灝的發展為主,朝堂為輔。大綱比較籠統,小釵有些新的想法,歷史是不是依然如故,還請諸君拭目以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