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平凡的明穿日子 作者:寧小釵 (連載中)

 
忘情痞子 2014-4-20 15:39: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06 549193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6 22:51
卷四 展翅 第六百三十八章 太監

  成親那日,王賢見新娘子果然長得美貌,非常歡喜,被親友灌得酩酊大醉,洞房時習慣性的往新人屁股上亂拱。

  邊氏忍不住笑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王賢邊胡亂動作,邊說道:「我同你洞房。」

  邊氏身為過來人,細心解釋道:「洞房不是這樣做的,你錯了。」

  王賢迷迷糊糊的道:「我都是這樣做的,做了數百次呢,怎麼就錯了?」

  「赫赫!」邊氏伸出手輕輕一捏,指了指自己被人開發的芳草地,笑道:「你找錯了洞口,不是我出恭的地方。」

  「哎呀!」王賢被她提醒拍了拍腦門,這才想起是娶的老婆,不是在押戲小廝。

  此後過了大約一個月,王賢發覺妻子肚子漸漸隆起,質問道:「你這是生了疾病還是有了身孕?」

  邊氏笑而不答,結果七個月產下了個肥頭大臉的兒子來,就和李芳的寵妾一模一樣,王賢知道不成不是自己的骨血,要給遺棄掉。

  邊氏死活不肯,抱著嬰兒威脅道:「你要棄了孩子,我就死給你看。他親爹早就淹死了,這就是你的兒子。」

  疼愛妻子的王賢沒轍,只得喜當爹了,便給兒子取名叫做王振,希望他能夠振興門楣。卻不知養出個坑國家的貨,真該直接扔了喂狗熊,一念之差葬送了大明十數萬精銳。

  王振六歲上學,生性調皮搗蛋不喜讀書,小小年紀就異常狡黠,每次惹了禍都是同學挨打,他受到表彰。

  這和王賢溫良恭儉讓的性格完全相反,他暗中一打聽,可不是那淹死的男人生前人送外號機靈鬼。不過王賢非但不以為許,反而很高興。他這一輩子就吃虧在了老實上頭。

  王振十八九歲的時候,王賢因喜歡男風得了楊梅瘡,找了個江湖郎中開了一副猛藥,如果發出來無大礙,卻把病毒給頂了回去。加上邊氏如狼似虎的年紀,每晚都要求歡,四十多歲的人身體被淘虛,不久後舊瘡爆發,成了翻花楊梅。

  這種病非常恐怖,鼻子和陽-物一點點的爛掉。逐漸擴展全身腐爛身亡。王振大哭一場葬了父親後,不耐寂寞的邊氏半夜捲了些金銀細軟,隨著相好的邊家堂哥跑了。

  為了治病家中已經不剩幾個錢,母親又拿走了一多半,家裡就剩下些薄田和一個院子。王振喜歡玩也會玩,鬥雞鬥狗鬥蟋蟀,放風箏騎馬打獵等都玩得好,也很喜歡交朋友,三教九流都認識。

  沒了父母管束。王振自由自在的到處玩,那事上頭男女通吃,興致來了後門也時常給人走走,召集些不三不四的男男女女。在家裡一起胡天胡地。

  他也很喜歡賭錢,不出幾年田地賣了,房子也賣了,租了兩間破屋棲身。從此那些圍著他的狐朋狗友一個不見了。連吃飯都沒了著落。

  王振醒悟過來不能這麼下去,幸好早年讀過書有底子,跑去學堂求了恩師賞口飯吃。日夜不停的讀書,二十二歲那年考中了秀才。

  中了秀才後春風得意,經舉薦做了縣裡的教官,很多鄉紳有意把女兒許配給他。可王振因母親的事兒有了心理陰影,又擔心娶了大戶人家的閨女妨礙他玩,便隨便娶了個小家小戶的女兒。

  連續兩次衝擊舉人不果,教書生涯是枯燥的,平淡的生活是單調的,沒幾年失望的王振故態復萌,又偷偷跑去賭錢,輸了個傾家蕩產。

  很快被人揭發丟了飯碗,王振破罐子破摔索性把不生兒子的妻子賣了,講明身價五十兩,欣欣然揣著銀子去了賭場。

  大家都知道他連老婆都賣了,什麼都沒有了,合起伙來贏他,一日一夜輸了整整五百兩。王振沒錢還債三十歲的人了,賣屁股也沒人稀罕,乾脆耍起了無賴,最後惹怒了債主們,七八個人打他一個。

  王振急眼了,反正一無所戀,恰好旁邊有把切西瓜的刀子,一把搶了過來。眾人當他要行兇拚命,慌忙躲開。不想他扯下了褲子,揪著自己的傢伙,狠命一刀揮了下去。

  自宮後的王振兩眼一翻見血暈倒,躺在地上血如泉湧,債主們就想跑,被開賭的窩家攔住,「誰也別想走,他死了打人命官司,我肯定把你們招出來,趕緊救救人吧。救活了是大家的造化,救不活咱們再商議。」

  想王振是秀才,眾人知道無論如何也脫不了干係,一面用燒棉花摀住刀口,一面用薑湯灌喂。

  王振甦醒過來,眾人一起說道:「這是你自己割的,可不是我們害你,所以就算你死了,我們也不用償命。如今這五十兩銀子還你,並且大家還湊銀子養活你,你好了不消說;若要是不好,身後事我們來操心,你如果要報官,那銀子我們就留著打官司。」

  王振尋思自己一貧如洗,此時疼得動彈不得,也沒什麼親人,點頭了。

  眾人見他同意,免去了一場禍患,果然買來酒肉給他吃,請了個皇莊的老公公來替他醫治。開了專門的藥吃了一個多月,傷口逐漸癒合,一嘴的鬍子也掉光了,看上去宛然一個內監。

  問題是別以為有自宮的自由,尤其身上還帶著功名,這種人地方根本私容不得,必須要去報官,報官後記錄在案就沒事了,不然罪過很大,何況身敗名裂的王振也無處容身。

  官府詢問緣由,王振稱是自願的,希望進宮當差,五十兩銀子用來疏通關係。如此地方具文送往京城司禮監衙門,他義無反顧的前往金陵。

  書房裡的徐灝看完了來龍去脈,心說難怪太監源源不絕呢,朝廷就沒強迫過誰當太監,都是因各種原因主動來報導,最多的是窮苦百姓被生活所迫,指望把孩子送進宮裡有條活路。

  免費當上公務員,不用考試沒有年齡要求,回饋家裡的幾率太大了。堪稱一本萬利,這就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要不說歷代只聞宮女一腔怨恨,不見太監有什麼委屈,一輩子捧著鐵飯碗,吃穿不愁。

  徐灝感到頭疼,每當太監得勢的時代,民間往往相應掀起了「自宮潮」,就和後世考公務員一樣,徵募宦官一千人,結果應徵者多達兩萬。

  兩萬人也就罷了。竟然大多先斬後奏沒了小雀雀,官府不能不管,緊急增加了一千五百人的名額不算,剩下的還得安置在城外的皇莊裡,很多人因此偷雞摸狗擾亂治安。

  所以明朝宦官的規模持續膨脹是有原因的,非是皇帝僅僅貪圖個人享受,便無限制的擴大編制。

  徐灝有些蛋疼了,隨著明朝的風氣越來越開放,民間的自由越來越多。就和歷史上一樣,百姓願意送兒子當太監,這麼破?

  所謂滿清控制太監的數量動輒被人稱道,可不想想滿清的統治力度多強大?當然也是有了前車之鑑。

  徐灝能控制住有生之年的太監數量。並且壓縮二十四監把人數降低到可以接受的程度,一紙詔書你自宮了也不收,可他死了之後呢?

  可以說沒了太監,皇帝連一天的吃喝拉撒睡都沒辦法維持。淨身房才是紫禁城的精髓所在,帝王的獨一無二就是建立在太監制的基礎上。

  十月初,科舉張貼了紅榜。捷報送到了家裡,徐湖如願中了進士,徐江則名落孫山,但也如願可以做官了。同時宋國再一次落第,心如死灰,而一味惦記美人的上官秀才功虧一簣,同樣沒能考中舉人。

  徐家熱鬧了一番,徐湖每天忙著拜師赴宴等等,即將出仕的徐江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擔心妻子懷恨為難金桂,暗中對金桂說要設計讓她嫁出去,以報答昔日之情。

  金桂最早是王姨娘的丫鬟,隨著徐江做了官,基本沒可能留在他身邊,即使不捨也不得不點頭,心裡很是感激。

  徐江到了岳父家,不敢隱瞞,從頭到尾都對富老爺說了,求岳父出手相助。

  富老爺疼愛女婿,也怕女兒真的做了糊塗事,害了丫頭性命,次日就到了徐府。

  富氏出來招待父親,富老爺指著伺候的金桂問道:「這丫頭是誰?」

  徐江說道:「是我母親的丫鬟,叫做金桂。」

  富老爺點點頭,轉而問閨女,「她就是時常被你埋怨的那位?」

  「就是她。」富氏盯著低著頭的金桂,「仗著姨娘的勢,不把我放在眼裡,當我不知道你背地裡勾搭少爺的醜事怎地?你等著,咱們將來慢慢算賬。」

  富老爺當即沉下了臉,質問女婿,「你府上是國公門第,詩禮之家,母親的侍女,兒子能要得麼?成何體統?」

  徐江假作誠惶誠恐的模樣,說道:「都是小婿年幼無知,我知道錯了。」

  富老爺說道:「親家豈能縱容你如此下作?不行,得馬上打發了她,留在家裡做什麼?」

  徐江苦著臉說道:「小婿不敢對父母言明。」

  「是你自己捨不得吧?」富老爺冷哼一聲,「此事老夫倚老賣老,你要怪就怪我好了,把這丫頭帶到我家去,叫媒婆賣了。」

  雖說留在徐家好,可金桂也知道奶奶容不下她,內宅不讓進而且還得派人盯著,動輒尋釁報復怎麼辦?其她人也會趁機排擠,連累父母親人,所以藉機贖了奴籍,嫁個尋常人家是最好的選擇。

  富老爺恐女兒疑心,說道:「我兒委屈了,爹忍了這麼久,畢竟此乃徐家不好說什麼。如今趁著女婿做官,我父女也能出一口惡氣,諒你公公也不好阻止。」

  富氏只當父親疼愛女兒,好生歡喜,哪裡知道是翁婿二人合起伙來偷天換日。

  金桂收拾了東西過來辭別,大哭一場,徐江一聲嘆息,既不捨也欣慰,這還是他生平第一次做好事。

  富老爺回家挑選了個老實巴交的店舖主事,今年三十歲,分文不要,送了金桂一百兩的嫁妝。徐江也偷偷送來些衣服首飾,三太太劉氏和王姨娘也各有賞賜,如此金桂千恩萬謝的嫁了出去。

  千壽堂,皇后遣來四個宮女賞賜,全家女眷俱都趕來觀看,見是白玉觀音菩薩一座,自然是給老太君的;紫玉如意兩柄,大概是給二太太的,翠玉龍鳳鐲子一對,應該是給三少奶奶的,各色宮錦十端,看來是給三少爺身邊人的。

  還有一些御用文房四寶和一些檀香珠串及貢緞,自是給徐江徐湖以及所有人的。

  另有嵌寶紫金冠一頂,繡蟒大紅箭袖長袍一件,石青八圖錦排穗褂一件,青綢綠縫底的朝靴一雙,都合著徐灝的身量盡寸;其用意不言而喻了,原來是為了照顧無官一身輕的他。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6 22:52
第六百三十九章 隔牆送影

  徐灝隨隨便便收下了賞賜,不當回事,來自皇族的禮物早已收到麻木。全家人都明白皇后其實要賞賜的是他自己,其餘人不過是摟草打兔子,禮儀上的周全罷了。

  他和皇帝皇后的關係誰不清楚,這方面想妒忌也妒忌不來,人家是當哥哥嫂嫂處著呢,隨著二位親王離京,親近度上除了諸位公主就屬他了。

  徐家的熱鬧一直持續,就連徐慶堂也不願鋪張,無奈親友世交每天絡繹不絕,數家侯伯送來自家的戲班子,內宅外宅分別搭了戲台,分別款待男女賓客。

  一早下了一場微雨,練武的徐灝覺得綠蔭清潤,庭寧靜幽,逗了會小兒子,帶著徐燁去介壽堂給母親請安。

  沐凝雪和蕭雨詩早一步過來,蕭氏正在檢點衣料箱子,笑道:「皇后頒賜,讓我想起前年她送的軟煙羅來,這可是金貴的東西,茜紅的顏色太俏了,你們拿去。」

  沐凝雪笑道:「我們穿在身上也太豔了,太太留給丫頭們做夏衣也是好的。」

  蕭氏說道:「我彷彿記得姑娘裡頭有個拿軟羅煙糊窗戶的,只不記得是誰了。」

  「是綠竹後來住的竹園。」蕭雨詩摸著輕薄如紗的質地,「她喜歡石頭記,那幾年喜歡拿自己比什麼黛玉,把竹園改名叫做了瀟湘館。」

  蕭氏瞅了眼微笑不語的兒子,說道:「那時軟羅煙多貴?再說又沒地方買,你寵妹妹簡直沒邊了,就不怕你媳婦埋怨?」

  徐灝滿不在乎的道:「我樂意奢侈,當時尋思都給糊上,省的說我厚此薄彼,反倒是大姐帶頭說太過了,攔著不讓,後來就不了了之了。」

  「這孩子。說一句頂十句。」蕭氏摟著孫子笑罵,對徐燁說道:「你不許學你爹,知道嗎?」

  徐燁一本正經的道:「我也要寵妹妹。」

  屋子裡的人都笑了,沐凝雪說道:「拿這個糊窗戶太可惜,再說我們也不講究這些。」

  「是你們懂事,當然綠竹最小,寵她也是應該的。」蕭氏笑著拉著孫兒的手,一家人直奔千壽堂而去。

  因來得早,沒什麼客人,陪老太君說了些話。三太太劉氏說道:「正好老三在這,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們商量。」

  徐灝接過茶,說道:「三嬸你直說。」

  劉氏坐在他身邊,說道:「昨兒湖兒說禮部要派人到琉球安南各藩國去采詩,他在派之列。又接到巧巧的信,說那邊缺少人才,要聘他到幕府裡幫著籌劃,這兩條路不知往哪條走好,老三你說該走哪條?」

  徐灝笑了笑。朝廷還是一如既往的不重視遼東,屯兵委任據守,只求別成天的要錢要糧就行,定期派官員巡視一圈。更換將領,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北方大敵身上,經營長城九鎮才是重中之重。

  所以遼東總兵相當於以前的節度使,權力非常大。而如今除了遼陽外,大連到安東一帶是朱巧巧的地盤,都指揮使的職位要留給他和朱巧巧的兒子。

  能夠節制一方軍政的統帥。其所在行轅自古稱之為幕府,並不是倭國的專利。

  沐凝雪說道:「依我看采詩只是面子上的事,還是就幕府的好。那翰林衙門看不著公事,白混了半輩子就算熬到尚書侍郎也無非寫寫文章,不如放七弟出去磨練磨練,將來的成就更大。」

  劉氏為難的道:「家裡人都說那邊冬天寒冷無比,常常凍掉耳朵鼻子,湖兒從未出過遠門,就算有他嫂子照料,叫我怎麼放心呢?」

  沐凝雪說道:「就是海外采詩也不免風濤之險,還不如去遼東安全,再說那裡是咱家的地盤。」

  徐灝說道:「你們就多餘,這件事看老七自己的意思。大抵少年人應該到處歷練下,遊走海外開闊下眼界,再去遼東掛職做三年實事,到那時他任憑留在京城還是在各地做官,悉聽尊便。」

  中午,馮姑娘被代目扶著過來,說後天是王玄清的生日,問沐凝雪送禮不送禮?

  沐凝雪很喜歡她,說道:「往常家裡人不計較,就是送禮也只有兩件小玩意,一首詩一張畫或繡個香囊之類的也就是算了。」

  馮文君鬆了口氣,她擔心豪門之家動輒出手貴重禮物,哪有那麼多的銀子?先前心上人笑著說你親自問問自然清楚了,果然越是真正的高門,內在反而越是溫馨清雅。

  她露出笑容來:「我身有殘疾,就送幾首詩詞好了。」

  沐凝雪看著她沒有光彩的眼眸,說道:「等讓香玉給你看看眼睛。」

  「嗯。」馮文君不在意的點點頭。

  徐灝和沐凝雪曾討論過此事,因沒有治好的把握,所以夫妻倆不便多說什麼,沒的讓馮姑娘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沐凝雪想起隨著六弟七弟皆出息了,家裡唯獨二嫂時常不自覺的流露出失意之色,丈夫倒是提過打算在兄弟的子嗣或族中選一人,過繼給二嫂。

  自己也應該做些什麼,沐凝雪如是想著,送走馮姑娘後,去了二姐徐翠桃的院子。

  先後把自家姐妹都召集過來,當眾說道:「找大傢伙來不為別的,後兒是二嫂子生日,去年就要替她做的,因為事情多混過去了。今兒老太君,大太太二太太都提了此事,咱們一起想想,怎麼熱鬧一天?」

  紅葉說道:「剛才和綠竹商量著呢,本來我們任一人就能直接拿銀子操辦,但二嫂怪可憐的,太太們斷無不出份子之禮,如此咱們也不敢比太太。太太大約會出二十兩,那咱們每人十六兩,晴雯她們每人五兩,加在一起也差不多二三百兩了,足夠全家和親族酒席等的花用,所以丫頭和管事媳婦們一概免了吧。」

  蕭雨詩說道:「是這個理,說句不中聽的,她們來做事,為何還得掏錢隨份子?花了錢就會想辦法撈回來,萬一犯了事倒有了藉口。所以永遠也別再攤派了,合著一年到頭,月錢還不夠隨禮呢。」

  徐翠桃說道:「橫豎是咱娘們湊錢取樂,多湊點多用,少湊點少用,就這麼說定了。」

  「那好。」沐凝雪站起身來,「此事由我操辦,不叫二嫂費心。」

  不久王玄清聞訊趕了過來,說道:「不用傳戲了,連那些雜耍都免了吧。只備兩桌酒席,大家一起聚聚,用不完的仍舊還回去。」

  沐凝雪笑道:「太太都吩咐了,若沒一點熱鬧,我們怎麼交代?就是傳一班小戲,也用不了多少錢,時下家裡厲行節儉,我也曉得不要太鋪張。」

  王玄清說道:「翠云綠哥和那位馮姑娘比不得你們,家裡也很窘迫。份子就免了吧。若實在不夠,我替她們拿出來,只別叫太太知道。」

  沐凝雪說道:「你是壽星公就別管了,這些我還不知麼?最近她們應酬多花錢多。我早已悄悄各送了五百兩。至於馮姑娘有老七呢,最近他可沒少收禮,隨份子是大家的心意,不好免去。」

  王玄清輕輕一嘆。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坐了半天妯娌間說了好些知心話,這才告辭離去。

  與此同時。徐灝卻在皺眉苦思是真找個孩子過繼,還是暗度陳倉由自己親自播種呢?

  話說徐江直接被點了順天府從七品的經歷,再往上按規矩除了翰林院就得到外地繼續做官了,反正進中央各大衙門之前,不該在本地。

  徐灝擔心老六在地方胡作為非,故意讓他呆在京城,變通的法子有的是。而徐增福則擔心徐江心性不穩,做了官還是紈袴公子的習氣,所以命他帶著媳婦去本司衙門裡居住。

  徐江老老實實的搬出去了,同前任交代好了文冊,開始熟悉自己的公務。

  富氏從徐家到了衙門裡的住處,大小還不如徐家的一間書房,前後兩進小院子,正房三間,西廂房兩間,東邊是廚房和牆壁,由一頭走到另一頭,十幾步都用不上,十分的不習慣。

  最不習慣的自然是茅廁了,好在她有馬桶可以湊合,屋裡整日點著熏香。因空間太小又無所事事,只能要來幾根杉木條,取來粗繩子,自己動手做了個畫板,紮起了一架鞦韆。

  她和丫頭還有家人媳婦養娘便終日用鞦韆打發時間,你上我下,我下你上,循環不停。

  徐江覺得不妥,說道:「隔壁是刑廳,千萬不可高起,恐怕被那邊看見笑話不穩當。」

  其她人都聽進去了,奈何富氏自小驕縱慣了,有意瞧瞧整個衙門的情形,兩隻手纏繞著用綵線裝飾的彩繩,將腰部一蹲一伸,整個身子一前一後,沒幾下便飛蕩在半空中,而且越來越高。

  鞦韆是古代婦女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玩的消閒項目,就和朝鮮女人善於盪鞦韆的風俗一樣,中國女人有很多也練成了各種絕活,坐著盪鞦韆那是小孩子的把戲,一兩丈高的鞦韆架子,站著能蕩的多高自不必提。

  當然盪鞦韆很危險,沒有那個實力不能瞎逞能,不慎摔下來可不是玩笑的,尤其對於未成親的黃花閨女,傷了臉就麻煩了,更麻煩的是一旦傷了胯下,丟了處子之血,嫁人時說不清楚。

  所以徐家不太流行盪鞦韆,每年長輩都得耳提面命一番,要女孩們小心再小心。富氏最喜歡盪鞦韆,母親死得早父親不管她。

  站在高高的半空中,迎著風捲起了長發,給人一種騰云駕霧仙人般的感受,富氏邊享受著,邊望著四周的環境,所以人和物盡收眼底。

  她看的分明,衙門裡的人自然也能看清楚她,正好被徐江的頂頭上司吳推官看見了,不禁停下了腳步。

  富氏不認得他,蕩來蕩去見對方穿著銀紅色的秋羅道袍,不到三十歲的年紀,想了想便停了下來。

  誰知吳推官在下面指手畫腳的談笑,當晚作了一首「臨江仙」詞,寫在了折簡上面,用信封封了,上寫徐經歷親拆,命人送了過來。

  徐江坐在書房裡,拆開來一看:「隔牆送過鞦韆影,還教夢想神縈;而今全體露輕盈,堆鴉蟬欲顫,舞鶴蝶爭輕云云。」

  徐江捉急了,這首詞沒用漸漸普及的標點符號,所有句子沒斷開,而且那「影」字不認得,皺眉苦思依稀記得衫字有三撇,可怎麼是隔牆送過鞦韆衫呢?

  「哎呀。」徐江猜測道:「莫非是打鞦韆的時候,隔牆扔過去個衫子被上司拾到了?特意送了過來。」

  起身出去問遍了家裡不多的幾個女人,都說沒有人摔什麼衣服到牆那邊去。徐江納悶之餘把送信的門子叫來,問道:「衫子在哪?」

  門子等著領賞錢,茫然道:「沒有,只有大人的一封信。」

  「奇怪了。」徐江只好回了個簽名的手本,二十文賞錢,打發門子走了。

  徐增福本來要給他配備師爺門客,徐江怕被監視不願意,說老丈人要給他請位師爺,但現在人還沒來,所以身邊沒有解惑之人。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6 22:53
第六百四十章 精盡人亡

  當下徐江拿著帖子跑回家裡,讓即將遠行的老七解說,徐湖看是個臨江仙詞,遂逐句解說給他聽,大意是讚美之詞。

  因徐湖不知當時的情況,即使看出詞意頗為怪異,也沒有特意說出來,徐江回家便一五一十的對妻妾說了。

  當官後,富氏身邊的陪嫁丫頭金珠,就是曾脫光了衣服洗澡,徐江闖進去求歡,結果被富氏暴打一頓,一併也挨了頓打的那位丫鬟,由富老爺做主抬舉做了小妾。

  富氏雖然不願意,可沒有反對的說辭,再蠻橫就真的過了。金珠做了小妾後,她乾脆把其她漂亮丫頭都嫁了人,換了幾個模樣醜的。

  儘管對此事非常生氣,也不好無緣無故的欺負人,再說還是自己的丫頭出身,大體上二女相安無事,但彼此間免不了有些心結。

  金珠因自己年輕貌美,說道:「吳大人看見的一定是我,若是說的大姐,呵呵!」

  你笑個屁!富氏冒出了怒火,你不就笑話我長得高高大大麼?死妖精當初就該早早打發出去配個最醜的馬伕,冷哼道:「你鞦韆打得不高,那邊誰能看見?再說你長得有我俊麼?有麼有麼?所以誇的就是我。」

  四周的丫頭們連忙點頭,就連徐江也得昧著良心大點起頭。謊言說了一千遍也會變成真理,富氏早早自我催眠,把自己視為和嫂子們一樣的大美人。

  金珠撇撇嘴不敢再刺激了,笑了笑轉身出去,徐江見狀就要跟著走,富氏喝道:「你站住,要去哪?」

  徐江賠笑道:「我在這邊已經睡了四五天了。也該去那邊睡一晚。」

  富氏似笑非笑的道:「再睡一晚,明晚你過去好了。」

  當晚隔壁房中的金珠不時聽到一陣陣的慘叫聲傳來,心驚肉跳。第二天一早,就見徐江眼圈青紫,彎著腰。扶著牆壁一步步的踱出來。

  「到底怎麼了?」金珠急忙上前扶住他。

  「一言難盡!」徐江雙眼無神,一副被摧殘了的落敗相,「奶奶太狠了,昨晚生生要了我七次,七次呀!折騰的我差點精盡人亡。」

  金珠驚訝的道:「每次你不是一完事,任憑人家百般搓弄再不濟事了麼?怎麼就七次了?莫非是嫌我?」

  說著撂開了手。金珠很生氣。徐江差點跌倒,趕緊哭喪著臉叫屈:「我不是也連續做過兩次麼?你不知道,她給我用藥了,這下好了,沒有一兩天我根本恢復不過來,而今晚她同意咱倆同房。」

  「哦!」這下金珠什麼都明白了。氣的牙咬切齒,卻也無可奈何。

  當天富氏又去打鞦韆,故意起的更高更精彩,什麼金雞獨立一類的花式盡情施展,有意要在衙門裡的女眷以及吳推官面前賣弄。一時間,看她表演的女人還不少,其中還有些男人。對此褒貶不一,富氏也不在乎。

  有人說她技藝高超,有的說風流瀟灑,也有說女中豪傑,更有的直接譏笑好一個鎮山太歲,天上的母夜叉。

  當晚,吳推官又叫人送一個柬帖過來,上面寫道:大腳踏動鞦韆板,彩索隨風轉;紅裙綠襖新,乍看神魂撼。細端倪。卻原來一漢子女。

  徐江拆開來仔細看去,又讀不成句了,只認識最後一句原來是一個女漢子,這是神馬意思?

  這次也不捨近求遠了,跑去找無關此事的金珠。金珠一看笑了,感到大為解氣,解釋道:「這是個清江引的詞牌,你照著清江引的格式,就能唸成句了,我可不好說給你聽,畢竟是寫給奶奶的。」

  「行,我當面唸給她聽。」徐江還以為上司又誇讚呢,急巴巴的要去奉承妻子。

  不過先得把字給記住嘍,如此跑去書房查閱字譜字典一類,辛苦了好半天,一時心急沒品味出最後一句的調侃,全部唸給富氏聽了。

  氣得富氏把吳推官背地裡無所不咒,此後改口老吳老吳的叫,沒有一點尊敬的意思。

  第二天坐著轎子去徐府給王玄清賀壽,把暫時不能人道的丈夫丟給了金珠。

  徐府大家湊份子過生日,沐凝雪吩咐芷晴去收齊銀子,心說若辦到太熱鬧了怕老爺不高興,而要是過於簡單,太太面上又交代不過去。

  斟酌再三,請來一班最有名的小戲檯子,來自蘇杭,雜耍一類一概不要,把心思都用在了菜式上頭。

  大清早,王玄清穿了一身禮服,先給大太太王氏行禮,過來給老太君和蕭、劉二位太太行禮。

  劉氏趕忙扶起她,蕭氏笑道:「好生替我款待,讓她舒舒服服的受用一天。」

  沐凝雪和蕭雨詩答應下來,晴雯笑對王玄清說道:「二奶奶聽見了沒有?回頭可得依著我們。」

  不一時蕭姨媽梅氏和臨安長公主等人都來了,徐翠桃等姐妹皆在廳上等候,春月夏雨和王玄清昔日的丫頭等人,提前一天已經住進了園子裡,陳師娘和夏雨的婆婆一併受到邀請,甚至連芝嫂子母女都在受邀之列,當然此乃徐灝下的請帖。

  倒是城裡的世交好友沒有邀請,但徐青蓮和王家的女眷俱都齊齊趕來,到處都是女人,一群群的女孩子花團錦簇,繞座生春,十二分的熱鬧。

  全族各房的婦女丫頭和有體面的家人媳婦們等等,人人也來湊趣,這麼多人見著王玄清,都忙著給她拜壽,還有一些晚輩得磕頭行禮,頓時笑語喧聲攪在了一起。

  徐灝和徐淞徐海徐湖躲在一邊喫茶說笑,不久徐汶來了,說道:「多謝三弟。」

  徐灝知道是為了感謝送去的道人,據說徐汶為了復仇,特意找來了三十個中年妓女,把藥給道人和女人們都用上,真真活生生的令道士精盡人亡。

  酒席擺在千壽堂周圍。大傢伙一起讓王玄清上座,王玄清只是退讓不肯。蕭氏聽見她們在那裡三推三讓的,不禁笑道:「你們二嫂子若不肯坐,我可親自來送酒了?」

  還是紅葉痛快,走過去說道:「今兒什麼日子。二嫂你不上座,叫誰坐呢?難道叫老祖宗來安席嗎?」不由分說的硬推著王玄清坐下了,大家這才各自入座。

  說說笑笑間,戲班裡的女伶來請點戲,蕭姨媽先點了一出「別巾」,梅氏點了一出「吃糠」。王氏推說不大懂得,蕭氏再三讓她點,方點了出「賞荷」,隨後蕭氏和劉氏各自點了一出。

  王玄清知道老太君喜歡吉祥的戲文,便點了兒孫福的報喜宴會,緊跟著大家都各自點了。最後沐凝雪點了個「誥圓」。

  徐灝對這些戲文是一點都不懂,每次都鴨子聽雷看個熱鬧,只有涉及到歷史上的典故趣聞時,他才會有些興趣。

  戲台上的女戲子演唱起來,竟沒有一個超過二十歲的,大多十三四歲,身段窈窕長相秀氣。聲音清脆動聽,看著就讓人喜歡。

  徐灝微微搖頭,他永遠沒有能力拯救所有人,很快把聖母心態扔到一邊,嗑起了瓜子。

  先是把吃糠的苦情戲演了,意思是先苦後甜,眾人看著看著都替趙五娘可憐。戲文全名應該叫做趙五娘吃糠,乃是源自秦腔的曲目,取自南宋戲文「趙貞女蔡二郎」,明代有人據此寫了小說「琵琶記」以及「趙氏賢孝寶卷」。

  這戲乃青衣的重戲。當然那時有沒有青衣徐灝不知道,只看到一個女子傾情投入,唱的是哀哀淒淒悲悲切切慘慘。

  戲文大意是漢代陳留寒士蔡邕上京應試得中,招贅於牛丞相府,家鄉連年荒旱。其妻趙五娘煮米養親,自食糟糠。後父母雙亡,五娘賣發葬親,並描容上京尋夫。後來牛丞相奏明文帝,蔡、趙、牛三人同歸故里,修墳祭祖。

  藝術的感染力很強,就好似後世看電視電影,觀眾會受到劇情演技的影響留下眼淚,在場很多女人也傷心落了淚。

  接下來的別巾和墜馬則是醜角擔綱的笑劇,大傢伙又都破涕為笑了。蕭姨媽說道:「素常聽戲,好多人家都有自己的班子,咱家則從沒有。今次請的班子不錯,到底她們板眼認真,角色也配得齊整。」

  王氏說道:「汶兒就養了個戲班子,哪天你來我這邊聽聽,外面的可沒有家裡的行頭講究。」

  蕭姨媽在徐家住了好些年,太清楚徐灝不喜養些女孩子只為了圖全家人取樂,凡是能收養的可憐人,不是被送到女醫門就是送往遼東學會一技之長,成家立業做個平民。當然學戲也是一技之長,可古代身為下九流的行業,等同於娼妓的地位,有什麼可學的?

  是以蕭姨媽勉強說道:「有空時再說吧。」

  這時梅氏說道:「我到了京城才知道這裡的風氣,倒是真正講究聽戲的,那行頭都舊得不像樣兒,只有唱得好才算好戲呢。」

  王氏勉強笑了笑,心說徐家連個戲班子都不養,不擎等著讓親戚們笑話嘛?汶兒也是為了徐家的面子著想,難道不應該麼?明明有錢卻裝窮,豈有此理!

  太太倒是忘了徐汶折騰錢,為此大病一場的事兒了,如果沒有侄子拿錢供著,別說養戲班子,能保持住眼前的體面都得謝天謝地。

  這事上頭人人心知肚明,要不然養個戲班子小事耳,但明明沒錢卻要一味的縱容兒子奢侈裝闊,那就未免令人無語搖頭,不過當面也沒人說破。

  另一邊紅葉問夏雨:「現在你在鄉下聽得著戲麼?」

  夏雨說道:「鄉下能有什麼好戲,無非是熱熱鬧鬧的武戲,都是多年不變的那一套。偶爾來此的野台戲,已經算最好的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7 23:53
第六百四十一章 大鼻大眼

  用過午飯後所有人各自隨意,有繼續聽戲的有進園子遊玩的,還有陪老太君說話逗趣的,蕭氏等太太們邊說笑邊看著孫兒們。

  徐汶要弟弟們跟他去見識下家中的戲子,徐淞和徐海好奇之餘跟著去了,徐湖陪著馮文君走了,徐灝留了下來。

  院子外的迴廊裡,香菱正和鸞兒巧雲幾個靠著欄杆坐著說閒話,香萱打裡面出來,香菱攔著妹妹同去廊外看花,恰好迎春獨自站在桂花樹下怔怔發神,花瓣落了她一身。

  一個女孩站在繽紛落下的花雨中,非常的詩情畫意可也非常的令人莫名堵得慌,香萱上前替她拂了下去,問道:「又是琢磨詩句了?」

  好半天,迎春喃喃道:「那幾枝新開的,紅得多麼可愛?我唸著古人寫的塗抹新紅上海棠,今兒才知道那塗抹二字,真虧古人想的出來。」

  「老天爺,越發魔怔了。」香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香玉姐如今見了屍體都不怕,你難道將來也要去考狀元不成?」

  香萱則笑道:「咱們站在這兒,聞見一陣陣花香,人說海棠無香真冤枉。」

  迎春嘆道:「世間冤枉事多著哩。就說菱角分明有香,今早卻還受了我的連累,被晴雯姐姐罵了幾句。「

  香菱笑道:「這話說的不著調了。不過是陪你懶了床,晴雯姐刀子嘴豆腐心,每天不被她嘮叨幾句,我還不習慣呢。」

  正在這時候,一群人往這邊走來,看到迎春全都笑了。紅葉說道:「聽說你是個詩魔,來,今天就要你大顯身手。」

  徐灝百無聊賴的跟在後面,隨著她們尋了一間花廳坐下。紅葉說道:「月蘭姐,你是向來做令官的。咱們行個令。」

  徐灝很自然的站起身,叫人送過來一桌簡單的酒席,月蘭說道:「那咱們擊鼓傳花,傳到誰鼓聲住了,就喝一杯酒,念一句成詩,要帶個花字。那花字數到誰,誰再喝,說不出來的罰三大杯。」

  香菱忙說道:「那可不行,我向來不太讀書。豈不是要被灌醉了?」

  月蘭說道:「不會說的,唱個小曲或說個笑話亦可。」

  鸞兒說道:「不會唱怎麼辦?哪裡現找笑話呢?別算上我了,我給你們倒酒。」

  紅葉當了母親依然喜歡胡鬧,笑道:「酒令大如軍令,哪個不遵的先罰三大杯。哥你說是不是?」

  徐灝想都不想的道:「沒錯,不服的也是三大杯。」

  香菱瞅了眼他,「三爺您倒是鐵面無私,我喝不了可找你。」

  「開始吧。」月蘭接過來一枝海棠,讓靈玉在簾外擊鼓。端起酒杯一聲起令,便聽咚咚咚的鼓聲響了起來,那花剛好傳到了沐凝雪手中,鼓聲停了。

  紅葉笑嘻嘻的道:「這是嫂子喜氣招的。」

  沐凝雪無奈笑道:「你們故意作弄我吧?蘭春你去看看二奶奶有空沒?就說我們這些人在這邊偷著樂呢。」

  「是。」早就坐不住的蘭春馬上一躍而起。芳春見狀也跟著她跑了。

  沐凝雪舉杯喝了一口,慢慢念道:「去鬢花顏金步搖。」說完數到了紅葉,紅葉笑道:「也不知誰再作弄誰。」

  大傢伙紛紛催促,二女只得把酒都給喝了。鼓聲又起,如此花輪了兩圈,這一次在迎春手中歇住了。迎春喝了酒念道:「馬踏春泥半是花。」

  香菱說道:「她最近怎麼單說這種句子?多愁善感。」正說著呢,咚咚聲響起了,那花被扔到了徐灝手中,徐灝接過妻子的杯子喝了,順口說道:「落花猶似墜樓人。」將將到了麝月手中,麝月慎道:「為何點到我?」說不得唱了幾句小曲。

  晴雯說道:「可別輪到我。」話音剛落,花就留在了她手中,無語的道:「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你們素來知道我不太識字,不過別小看我,桃花流水渺然去。」

  眾人都詫異的問道:「你這句哪裡來的?」

  晴雯一指迎春,「她成天在眼前念叨,我耳朵都起繭子了,下句還是「別有天地非人間」呢。」

  稍後王玄清和徐青蓮袁氏等人過來,晴雯她們起身讓出位置,徐灝也隨著起身,說道:「我說一句當做收令吧,名花傾國兩相歡。」

  沐凝雪囑咐她們回去把好茶葉沏一壺來,給姑娘們嘗嘗,很快麝月端著茶回來。

  徐青蓮和徐翠桃見茶具是碧玉蕉葉的托盤,內放綠竹小壺,壺嘴壺柄都是天然竹子做成,非常的精緻,還刻著竹壺銘,款署竹園花主。

  紅葉綠竹紛紛接過來看了,一看就知乃是徐灝的手筆,另外放著八個方竹小杯,那柄子也是天然竹枝,上面還有細枝旁茁,堪稱巧奪天工了。

  綠竹擎起來仔細觀看,一時愛不釋手,說道:「單看這茶杯就雅極了,哥哥如今愈發的超凡脫俗。」

  沐凝雪等人皆笑而不語,香萱上來要倒茶,麝月說道:「這個要自斟自品才別具味道。」

  徐綠竹當即興致勃勃的倒了一杯,端起來嘗了一小口,點頭道:「果然香味不同。」

  其她人陸續自己動手,品了茶紛紛點頭。徐青蓮說道:「茶葉固然好,杯中怕也不是尋常泉水吧?」

  徐紅葉問道:「莫非還是四姐收集梅花上的雪?」

  王玄清這些年寄情於山水茶道等事,對品茶很有心得,搖頭道:「就是雪水也不能這麼清冽,別有一種清香,似乎是最乾淨的山泉。」

  瞅著她們品茗交談的徐灝為之無語,說道:「真的能品出來?看來我還是不夠雅呀!綠竹你別瞪我,我屋裡一群野孩子,古董玉器被打了不少,這竹子質地的經摔,也是迫不得已。」

  眾人頓時莞爾,沐凝雪笑道:「這是回來時特意從廬山康王谷簾泉帶回來的,此外還有江蘇無錫的惠山泉,湖北的蘭溪泉。」

  大家恍然。徐青蓮欣喜道:「竟是天下十大名泉中的前三甲,這下可有口福了。」

  單說富氏雖是出自書香門第,卻不喜吟詩作對,也不喜歡對坐清談,最喜歡諸如鞦韆騎馬等戶外運動,書也沒讀過多少,還不如自小陪她識字的金珠等丫鬟,

  坐了一會兒覺得氣悶,起身告辭坐著轎子回到家裡,以折騰金珠為樂。讓她在地上推著自己耍鞦韆,一連半個時辰不肯停住,成心要氣氣隔壁的老吳。

  晚上果然吳推官又叫門子送來一封信,徐江見上面寫著:喜殺俺東鄰嬌豔,淡抹濃妝,風韻悠揚,遠遠飄來粉澤香。

  剛好牆頭來往看,不耐端詳,空有紅顏。大眼大鼻大嘴巴。

  可憐徐江再三讀不成句,瞪著紙箋一籌莫展,金珠也識別不出是什麼詞牌名,還好請來了門客周相公。

  周相公是富家多年門客。為人老成厚道,今年快要四十歲了,看了看故意說道:「裡面女眷,可有濃眉大眼了麼?

  徐江說道:「有啊!我妻子就是。周先生難道沒見過?」

  周相公沒回答,再次從頭看了一遍,又接連看了前兩次的書柬。搖頭道:「此乃『丑奴兒令』,想隔壁的吳刑廳雖是位少年不羈之士,心裡沒有城府,外面也沒有形跡,但總歸是上司,隔一堵矮牆,奶奶打起鞦韆,他往來彼此窺看,一連三次造了歌詞調侃,未免有些不雅,以後還該有些顧忌才是。」

  徐江不敢隱瞞,跑進去都說了,富氏將吳推官,周相公,徐江三人罵成一塊,說他們男人無事生非。女人在院子裡頭玩耍,身為男人就該非禮勿視,身為門客就該閉口不言,身為丈夫應該挺身而出,難道妻子被人羞辱臉上很有光嘛?

  金珠說道:「周相公是個老成之人,他往常在家凡說什麼事,都有道理,這事應該聽他的。咱們也玩夠了,叫人把鞦韆架子拆了吧。」

  富氏氣道:「不行,千萬不能拆了!豈不是主動示弱於人?」

  金珠說道:「哎呀小姐,眼看冬天了不拆留著幹嘛?這麼大點的院子,晾曬衣物都不方便。」

  很清楚金珠說得有理,富氏面上也不好堅持已見,沒做聲轉身回屋了,倒是對著徐江說道:「這鞦韆我應在你身上,敢拆了我要你一夜九次郎。」

  徐江激靈靈的打了個寒蟬,趕忙點頭,問題是金珠認為自己站著理,執意要拆,這下子左右為難。

  誰知當晚還沒等他央求金珠別拆鞦韆,次日一早,金珠早起叫了幾個小廝進來,七手八腳把鞦韆給大卸八塊,等富氏起床出來,院子裡什麼都沒了,氣的就要拿徐江好看。

  徐江趕忙解釋,富氏說道:「拆了鞦韆也就罷了,可這裡這般侷促,整天叫人不自在,天天回家也不好看。你說可不可以出去隨意走走,我要騎馬出城打獵。」

  徐江沒敢答應,現在畢竟是官身了,最注意的就是個體統,旁人的女眷出門不打緊,官員家屬卻等閒連逛街都不好看,更別說公然騎馬還打獵?那成什麼樣子。

  問題是富氏壓根就沒把他的小官看在眼裡,不消說家趁萬貫,憑徐家的地位,就算做到了尚書又算什麼?本來就不稀罕丈夫當官,何況當了官就可以三妻四妾,那還不如只當個紈褲子弟呢,一不開心沒事還能捶他一頓玩。

  如此富氏拔高了聲音,怒道:「你溫雀似的成啞巴了?不願讓我拋頭露面就直說,低著頭算什麼事?」

  徐江只好說道:「那我出去問問,看順天府三廳大人們有讓女眷出去看風景的沒有,就算有你也別打獵,出去逛逛就算了。要是衙門裡沒有女人出去,那我也不敢答應了。」

  富氏揚眉道:「他們一個個酸秀才出身,什麼三從四德壓著女人頭上,很出息麼?虧了你是徐家子弟,看看三哥的為人,那才是真正懂女兒心的,身為男子漢連個擔當都沒有,上司怎麼了?他死了爹娘,難道還得我去哭靈啊!」

  徐江被罵的有些受不住了,一句話也沒說,虎著臉抽身就走。

  正好金珠梳洗打扮完了出來,富氏說道:「我想出去散散心,你去不去?他若敢阻攔我,看我怎麼收拾他。此事你休管閒事,與你不相干。」

  金珠說道:「小姐,咱們將來都要靠著他過日子,徐家雖好可到底分了家,將來保不準哪天三房也要分家,相公就是家裡的頂樑柱,小姐你要再狠打他,我可就不依了。」

  「好啊!」富氏斜瞅著她,「你難道是什麼好性?前天他多瞧了你丫頭一眼,你沒打他?」

  金珠叫道:「天地良心,我可沒像你那麼狠,多少留著體面。」

  「你少來和我假慈悲。」富氏神色不屑,「家裡事由不得你做主,你想哄著男人心向著你,可別忘了咱倆才是一塊從小長大的。」

  金珠笑道:「就是因我和小姐好,所以更要管了,外面不同家裡,老爺千叮嚀萬囑咐,可不許你再動手了,更不能被外人聽了去。」

  「哼!」富氏也不當回事,她要做的事憑金珠是絕不敢攔著的。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7 23:54
第六百四十二章 報應不爽

  蕭家村徐家,閣樓上的荔枝無聊的打著哈欠,自從上官秀才和他娘子起了矛盾後,第二天經老太太調解,書房讀書五晚,回去睡五晚。

  夫妻間床頭打架床尾和,並未就此鬧得勢成水火。名落孫山的上官秀才昨天給牛兒買了花炮點心和零錢,然後通過牛兒之口,告知那晚母親叫他回去,並非是變了心。

  如此上官秀才和紅雲繼續幽會,起初男歡女愛令荔枝看得津津有味,時間久了也無趣了。她想不明白為何公子不處治紅雲?若是放在別家,這可是不得了的事。

  這事對徐灝來說除了遙遙監視外也沒什麼辦法,首先紅雲是待嫁之身,上官秀才有納妾之權,雖說紅雲放在後世就是令人反感的小三,但在古代你能說什麼?

  保護何氏的利益,把紅雲嫁給別人?別開玩笑了,沒了紅雲也會有藍雲紫雲,總之這事徐灝壓根就沒打算處置,管你最終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也好,還是左擁右抱安享齊人之福也罷,都和徐家有關係麼?

  不過此事顯然涉及到了徐家的門風,是顧慮到紅雲本人,徐灝才暫且網開一面,但不代表徐家會一直縱容下去。

  隨著科舉也完事了,荔枝接到了徐灝的命令,如果一個月之內上官秀才還打算這麼幽會下去,不負責任的話,當場捉姦捉雙。

  或許也是上蒼有意成全紅雲,上官秀才的書僮名叫李定,小名定兒,今年十九歲了,自少爺和隔壁蕭家有了來往後。他便事事留心,整個過程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上。

  其實不只是他,家人們背後有無數的議論,只不過和大家沒什麼關係,懶得去探究。

  輪到他在書房上宿的時候。見少爺把自己鎖在院子裡頭,李定留了心眼,晚上睡在院子外的耳房裡,三更天起床偷偷順著門縫窺視。四更天,就見少爺走出,將桌子疊了起來。又點著燈籠懷裡不知抱著什麼東西,在牆頭上站著。

  忽然跳過牆去,直到天色大亮,方才回來,如此李定一連觀察了整整五晚,沒有對任何人吐露半個字。原來他見過隔壁的紅雲,一樣垂涎三尺,打起了「以羊易牛」之心。

  但是他不知怎麼個幽會法,也不知上官秀才對紅雲沒有一字隱瞞,等他回內宅,紅雲自然也不會來了。

  這晚等上官秀才走了,他對另一個書僮提出要替他值宿。何樂而不為呢?天交四鼓時分,偷偷打開了院門的鎖頭,從書房裡把桌子搬了出去,也學著疊放在方桌上。

  但他不敢點燈籠,藉著月光,輕而易舉的上了桌子在牆上望瞭望,見對面堆著些黑東西,距離牆頭一樣二尺上下,暗道少爺真聰明,四十擔木炭竟是為了當梯子用。那似乎是茅坑,哦!中間有道門。

  任憑李定想像力再豐富,怕是也想不到少爺會成天在茅坑邊上露天尋歡,猜測是要進院子,潛入蕭家閨女的房間。幹那勾當。

  色膽包天的他什麼也顧不得了,翻過牆下來,開了夾道門,走到了蕭家院子裡,見四周靜悄悄的,正在琢磨美人藏在哪裡之時,冷不丁衝過來兩條狗,沒等反應過來,左腿已經被狠狠咬住了。

  李定忍著痛揮拳打開,另一隻狗迎面又撲了過來,嚇得急忙轉身就跑,幸虧離夾道門四五步遠,及時把門關上了,兩條狗在門外亂叫,他急忙爬上炭堆,逃了回去。

  落了地,摸了摸腿上的傷口,被咬掉了一塊肉,痛徹心扉,一瘸一拐的回書房包紮傷口。

  這邊蕭家人被狗吠聲驚動了,龐氏披著外衣點了蠟燭出來,見一條狗在夾道門口叫,一條狗在夾道里面叫,她走過去瞧瞧,一無所有。

  兩條狗見主人來了,仰著頭搖著尾巴,來回在她身邊亂跳亂跑,都不喊叫了。

  屋裡的蕭旺財問道:「狗叫什麼?」

  龐氏應道:「大概是狗在夾道咬貓呢,他們出了恭,總不記得把門關上。」

  紅雲在房裡心驚膽顫,還以為上官秀才沒有回去,聽到母親說狗咬貓兒,這才略微放下了心。

  第二天上官秀才來到書房,發現桌子似乎被人挪動過,疑惑間猛然看見桌腿上有些血跡,沒有刷過油漆的白木頭,點點猩紅分外醒目。

  上官秀才是個很有心計之人,先不動聲色的走出去低著頭仔細觀察,順著地上一點點的血跡追蹤到了涼棚裡,抬頭看連牆上也有血跡。

  上官秀才怒道:「是了,有人看破了我的行蹤,趁著我不在時便假裝我的招牌。若是紅雲被他騙奸,我非得氣死不可。不過我對紅雲說得明明白白,沒可能來夾道等著我,一定是傻乎乎的闖入了人家院子,結果被那兩條惡狗給咬傷了,活該!」

  隨即追查昨晚是哪幾個人上宿?管家報出三個人名,尋個藉口把人給叫來,發覺只有李定神氣不寧,走路時有些不自然。

  上官秀才心中冷笑,當場確定是他所為,一來對李定的為人性情瞭如指掌,本身就是個到處沾花惹草的傢伙,二來值夜的另一個小廝今年才十歲,剩下是個六十歲的老人,其他人進不來這邊,說道:「我要買香料送禮,李定你辦事仔細,收拾行李後來見我,有話吩咐。」

  中午李定來了,上官秀才囑咐幾句交給他三封銀子,一百五十兩整,李定見上面寫明的大小錠數,又接過來五千錢的盤纏。

  上官秀才說道:「即刻啟程,香料我有急用,你若故意延遲耽誤了我的大事,你父母妻子休想留在宅中。去吧!」

  李定不敢怠慢,當即連夜趕到了揚州,打開銀包一看,見裡面都是秤銀子用的砝碼,馬上明白中了計了。

  自己做了什麼很清楚。少爺容不下自己,就算當場打開查驗銀子,還會想別的法子整治,誰讓惦記人家的女人呢。李定很清楚,沒下毒手已經不錯了。等過兩年,待他和紅雲的事也定了,氣也消了,那時再回去求情吧。

  不提從此流落揚州的李定,上官秀才疑心紅雲被糟蹋了,唉聲嘆氣。苦苦盼到了第五天。到了三更他已經迫不及待的趴在牆頭,而紅雲心裡也有事,提前悄悄來了,二人得以相會。

  紅雲埋怨道:「你說好了不來,為何又來了?把炭給踩得到處都是,還是我一早起來收拾乾淨的。看來你沒被狗咬到。真是萬幸,那可是徐家訓練的惡犬,咬到人就不松口。」

  上官秀才故意問道:「怎麼知道是我來了?」

  「怎麼不是你?除了你還能是誰?」紅雲神色擔憂,「狗往死了的叫喚,我娘起來說是狗趕著貓兒呢,我懸著的心才放下。」

  上官秀才聽了大喜,一顆石頭落了地。知道紅雲不曾被李定得手,抱著她就地雲雨起來,梅開二度。

  完事後才把李定的事告知,紅雲後怕的道:「真是我的萬幸,倘若被他給騙了,有什麼臉見你?從今後,你先丟一塊石頭在炭上,我知道是你,若不丟石頭,我就不來了。我要是來在你之前。就往你院子裡丟一塊炭,從此做個暗號,你要記住了。」

  「是。」上官秀才心滿意足。紅雲皺眉又說道:「可你我這樣偷來偷去,何日是個了局?在我看來,我娘很喜歡你。要是你家夫人同意留我做個姐妹,我爹也能同意。」

  上官秀才有些為難,他和妻子成親還不到兩年,今次沒考上舉人,不刻苦讀書反而馬上提出納妾,面子上實在不太看好,最好拖延半年再說。

  紅雲見狀怫然不悅的道:「我明白了,想我不過是下人家的女兒,本配不上大家公子,嫌我玷辱了你?是想和我混上幾日,大家開交就是,你既如此存心,為何壞了我的身子。」

  上官秀才見她哭了,急忙跪在一旁對天發誓,下定決心要娶她。閣樓上的荔枝看到這一幕,記錄下來,把消息傳到了京城。

  果然第三天上官秀才對母親挑明此事,妻子娘家遠在外地鞭長莫及,再說又是納妾,生米也煮成了熟飯,你不負責個試試?當徐家是擺設麼?

  不管怎麼說,在多方有意無意的壓力和撮合下,上官秀才順順利利的把紅雲接過門,至於今後妻妾和不和睦,那就不關外人的事了。

  天道循環報應不爽,徐灝把小三往人家裡送,外面也有人要把小三往徐家裡塞。

  主人公是最老實巴交的徐海,看上了鄔斯文的庶出長女鄔夜春,兩個人偶然間發生了交集,鬼迷心竅的完全被迷住了,死活要娶回家。

  介壽堂,徐灝皺眉聽著。王玄清說道:「太太得知對方是有名的豪富,當時就意動了,而弟妹又不好說什麼,躲在屋裡偷偷的哭。」

  蕭氏忙問道:「莫非不是納妾?再說老五不是房裡還有人麼?」

  王玄清說道:「一個命不好去年病死了,一個暗中和外人眉來眼去,被打發了,總共就這兩個通房丫頭。以鄔家的門第,鄔老爺馬上又要出任什麼大使,即使不做正妻,焉有給人做小妾的道理?」

  蕭氏吃驚的道:「合著是打算做正八經的二房了?咱家可從沒前例,除了汶兒當年,唉!」

  徐灝不禁苦笑,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乾脆起身走了,這事和紅雲的性質一樣,管不了。

  與此同時,見太太王氏沒有反對,橫了心的徐海請出能說會道的舒二娘,去了鄔家。

  來時舒二娘得了一百兩銀子好處,徐海揚言一定要娶人家的閨女做次妻,就和帝王冊封過兩宮皇后一樣,這世上從來沒有一定之規,大明律也沒有類似的條例,巧立名目的事多了。

  舒二娘不但能說且極為聰明,很有些權詐手段,徐家上下都叫她舒利嘴。仔細打聽了鄔斯文的性情,以及鄔太太的性情,心裡有了計較。

  鄔家下人把她領進內宅,舒二娘親親熱熱的道了萬福,把帶來的禮物放在面前,笑道:「此乃我家特意孝敬太太的東西,不是什麼稀罕物件。」

  鄔太太好奇的讓丫頭打開一看,見是一個紫檀木的匣子,打開來看驚呼一聲。

  一整套宮裡嬪妃用的首飾,輝煌耀眼,即使鄔家再有錢也不敢惦記,喜得鄔太太滿面笑色,說道:「大嫂,承你家三爺的情,這禮物太過貴重,我斷斷不好收下。」

  舒二娘說道:「太太哪裡話?這是我家五少爺孝敬您的,太太若不收,不但怪我,還要怪太太看不起徐家,豈不冷了他的心。」

  「這!」鄔太太歡歡喜喜,只好又說道:「那改日見你家爺們時,我當面謝吧。」

  舒二娘笑道:「鄔老爺在家麼?」鄔太太撇嘴道:「又在書房看書呢,也不知道看些什麼。」

  舒二娘問道:「聞得有位姑娘,能否叫出來讓奴家瞧瞧?」

  「有什麼見不得的。」鄔太太吩咐丫頭去請,解釋道:「不瞞大嫂,是個庶出丫頭,生母死得早,我從小把她養大,待之視如己出。家裡窮你可別笑話!」

  「您家全在詩書二字上定歸,不在銀錢多少上定歸。」舒二娘心說真是越有錢越謙虛。

  鄔太太說道:「哎呦,我真正糊塗了,說了半日話,還未請問大嫂的姓。」

  舒二娘說道:「小婦人姓舒,我男人姓徐。」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7 23:57
第六百四十三章 並肩正室

  鄔家,亭亭玉立的鄔夜春羞澀出來,舒二娘上下仔細端詳,模樣非常俊俏,身段兒非常風流,心說怪不得喜歡上了呢,比之五少奶奶漂亮多了。

  彼此見了禮互相讓坐,舒二娘說道:「大姐將來一定是穿蟒袍,坐八抬,匹配王公宰相,怕是到了朝廷家,也不愁不做個正宮。但不知哪一家有大福的娶了去,敢問太太,姑娘有婆家了沒有?」

  鄔太太嘆道:「她今年十八歲了,還沒有個人家,只因為高門不來,低門不去,因此耽擱到了今日。」

  舒二娘瞅著低下頭的鄔夜春,笑道:「我家五爺什麼都不缺,就缺這樣一位姑娘作伴。」

  鄔太太說道:「聞得你家五少爺娶過幾年了,但不知娶得誰家小姐?」

  「娶過根沒娶過一個樣,唉!」舒二娘輕輕一嘆。

  鄔太太忙問道:「這是這麼說?」

  舒二娘解釋道:「我家五奶奶姓鍾,本是小家子的書香門第,可自從隨我徐家發跡後,父親做了縣裡的指揮,仗勢跋扈看不起人。太太和姑娘不是外人,我也不怕走了話,我家五奶奶生的容貌尋常,整日裡傷春悲秋喜好風雅,偏偏小家子眼力淺,總給人沐猴而冠的印象,實在配不過我家五爺的人才。太太要給他娶妾,可他不肯,說一定還要娶位正夫人。」

  鄔太太笑道:「這就是他的胡打算了,屋裡放著正室,如何又娶正室?沒有這個道理。」

  舒二娘說道:「其實就是五少爺的拳拳心意,意思是娶回家後以姐妹相稱,彼此一般大的意思。可惜五少爺福薄命小,若能娶府上這位姑娘,做我們徐府長房一家的主兒,不說小兩口夫妻和美。享那夫妻畫眉之樂,就是奴家等下人,也叨庇不荊。」

  坐著的鄔夜春見涉及自己,早就躲回繡房了,鄔太太一時愣住了,這才回過味來。

  舒二娘再接再厲,說道:「也不怕太太怪奴家冒昧,以徐家和鄔家的交情,奴家還有什麼不能說的話呢?縱然就說錯了,太太也不過笑一笑。依奴家看來。兩家門當戶對天作之合,我家少爺青春,府上姑娘貌美,將來太太也有半子之靠,這成了親家,徐家和鄔家可就是一家親了。」說完了,舒二娘先自己嘻嘻哈哈笑個不停。

  對鄔太太來說,自然此乃天大的好事,閨女又不是親生的。再說徐家講明是做並肩的二房,何況做小妾也千肯萬肯。

  鄔太太心癢癢的問道:「這二房的主是怎麼回事?」

  舒二娘故作神秘的道:「長房這邊有故事,不好和您多說。但整個徐家一應外事皆是五少爺出面,哪個王公不給他薄面?在外頭比我家三少爺說話還有份量。您女兒若成了少奶奶。幾乎相當於徐家的大奶奶了。」

  「原來如此。」鄔太太越發心動了,以往雖說有錢,可去誰家按身份入座,哪怕六七品的小官太太也能坐在她上面。看那公侯伯的太太猶如天上神仙一樣高不可攀,真是不擠進這個圈子就不知道官小。

  可是一想到丈夫那古怪性情,鄔太太猶豫的道:「我倒是願意。只怕我家的那位話難說。」

  舒二娘笑嘻嘻的道:「太太養育了小姐十八載,理該太太主持八分,老爺主持二分。想太太經年累月操心內外,誰飢誰寒,老爺哪一日不享的是太太的福?一個婚嫁,太太您若主持不得,還想誰來主持?」

  鄔太太苦笑道:「你不知道,我家那位的性情一言難盡,按理說事事聽我的,可某些事他若認死理,能把人給活活氣死。

  一輩子就知道沽名釣譽,他自詡讀書人,擇婿只要愛唸書的名士就好,至於貧富老少,他竟通不計較,若不是我死攔著不讓,早幾年就嫁給了個七十歲的大儒,嫂子你評評理,這像話嗎?」

  「哎呦!」舒二娘咂嘴搖頭,「大儒能當得了飯吃怎地?多少落魄的名士,妻子跟著一輩子吃不好穿不起,後悔萬分呢。再說七十歲也不怕誤了姑娘終身?太太您阻攔的好,不然後悔就遲了。再教姑娘受了飢寒,太太您養活一場,能忍心?」

  鄔太太說道:「大嫂,等我先和當家的商量後,再給你回信。但是方才這些話,是你的意思,還是你主人的意思?尤其是否出自徐三爺的意思?」

  舒二娘笑道:「我家三爺輕易不理會此等事,若事成則一准視為弟妹,在這上頭太太請放一萬個心,三爺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只論對錯。至於我家太太和五少爺都是這個意思,只怕太太不依允,沒敢煩媒人登門。」

  鄔家多年來都是鄔太太管事,把個家業打理的井井有條,其人心思非常慎密,說道:「還有一說,假若親事成了,你家五奶奶以先欺後,不以姐妹相待,小視我家姑娘,該怎麼說?」

  舒二娘胸有成竹的笑道:「太太什麼世情不明白?女人嫁人,公婆憐惜與否還在其次,第一要丈夫疼愛,丈夫疼愛則誰皆無懼。況且此次我家擔保姑娘和五爺成親,系明媒正娶,要讓整個金陵人人皆知,不會瞞著,如此鐘奶奶能把鄔奶奶怎麼?別說姑娘到我家做不分大小的正室,就是做個偏房,丈夫能處處疼愛,做正室的能做什麼?太太是和鏡子一般明亮之人,我家少爺若愛五奶奶,又何必執意要娶府上的姑娘做什麼?」

  鄔太太連連點頭,不得不同意的道:「你說的是。」

  舒二娘心裡得意,見好就收的起身道:「奴家別過了。」

  鄔太太隨著起身,說道:「勞你過了說了半天的話,連一頓酒飯也沒招待,過意不去。」

  舒二娘說道:「太太轉眼就是一家人了,將來受姑娘的恩,就是受太太的恩了。」

  徐府,蕭氏叫舒二娘過來,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舒二娘說道:「是五爺托我去問問,奴家又不好拒絕,是以勉為其難的走了一遭,其餘也不太清楚。」

  蕭氏搖搖頭,就和徐灝說管不了一樣,此事上頭她也不好多說什麼,真正可以做主的是老太君和太太王氏,而這事以大嫂嫌貧愛富的性子,八成會同意,至於老太太那邊?

  蕭氏轉而對沐凝雪說道:「該怎麼辦?說了被大嫂埋怨,不說將來咱婆媳一准跑不了被訓斥。灝兒真是的,就不能讓兄弟死了心?非得眼睜睜的袖手旁觀?」

  沐凝雪說道:「娘,這事灝兒怎麼管?」

  「唉!」蕭氏一想也是,兒子房裡一堆女人,卻要阻止兄弟們不納妾,可能嗎?

  最終蕭氏說道:「那咱們也不管了,是福是禍躲不過,諒就算真的成了事,進了徐家也由不得任何人放肆。」

  「母親說的是。」沐凝雪面上沒什麼,實則心裡一想到此事對弟妹的影響,不禁很是生氣,徐海此舉可謂公然得罪了所有正妻。

  站著的舒二娘心中暗喜,出來後一溜煙的跑去報喜,徐海一聽二嬸和三哥三嫂都不管了,連說好好。

  舒二娘說道:「我還見了鄔姑娘呢,赫赫。」

  徐海心癢難搔的笑問道:「人才如何?」

  「不像世上的人。」舒二娘輕輕一笑,可惜膚色過黑年紀過大,笑不出百花盛開的美態。

  徐海驚訝的道:「這是怎麼說?」

  「那可是天生的頭等仙女降落人間,從頭上看到腳上,我雖然是個女人,見了她,魂魄也失去了。」

  「哈哈。」徐海聽了情不自禁的手舞足蹈,能娶個天仙般的妻子,夢想也!

  舒二娘又大有深意的道:「你是我自小看著長大的,豈不知你對園子裡的諸位有心思麼?想過世的二爺就曾起了糊塗念頭,結果也糊塗的送了性命,你把心思打到外人家的美人身上很對,不然說句難聽的,三爺在外頭什麼事做不出來?」

  徐海先是震驚至極,然後皺眉一屁股坐下,好半天默然不語。

  是個男人都會對沐凝雪蕭雨瀅等心生妄念,沒有心思那也不算男人了,但是他不敢,打死也不敢。

  他至今記得小時候曾撞見死去的二哥徐濟,在家裡糾纏過大嫂和三嫂,有一次喝醉了甚至當面出言調戲,言語不雅,隨即不久人就死了。

  現在經舒二娘提醒,莫非和三哥有關聯?不可能,徐海不信三哥會對自家兄弟下毒手,不禁皺眉道:「你為何要對我說這些有的沒的?」

  「沒,沒什麼。」

  舒二娘心裡嘆息,先不說這些年她私自放債截取好處,聚斂了很多錢見不得光,而眼下徐灝似乎察覺到自己一家子佔據高位的事實,身邊又有竹蘭月蘭和葉嫂子等管家虎視眈眈,選擇投靠徐海也是迫不得已,過來做個管家總比淪為三少爺的眼中釘強。

  如此她才這樣賣力,盡心做事好讓大太太視為心腹,轉投長房和丈夫分開,把內大管家的位子讓出來,以徐灝的性情大多不會計較,身家地位也就算保住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8 00:05
第六百四十四章 悉聽尊裁

  夜晚月色清朗,流雲四卷一鏡當空,臨夏閣周圍有水的地方,水光上下蕩漾淡淡金黃色的波紋,更覺得湖水分外清澈。

  沐凝雪等人特意設宴請來悶悶不樂的鐘可姑,以詩社為名賞月作詩,為她解解煩悶,也表達大家的支持,所以徐家女人俱都出席,一個不少。

  起先還請來了二老爺夫婦,徐慶堂向來是不終席的,徐灝深知便宜父親心善且格外柔軟,別看什麼都不說,但對於家族任何人都最是關心,每當姐姐妹妹嫁人時,都會非常的傷心,認為意味著曲終人散空愁暮。

  可是攤上徐灝這麼個兒子,家裡竟然年年都熱鬧異常,所以徐慶堂連傷感的機會都不給。每天上完朝,坐在閣樓上看著家裡的男男女女,懷裡摟著孫兒,時常一坐就是一天,可謂是笑口常開。

  人能出現自是意味著選擇站在鐘可姑這一邊,也意味著鐘氏的地位無可取代。

  徐慶堂走了,蕭氏年紀大了怕夜涼,所以也提前走了,有孩子需要照顧的也走了,有丈夫需要調教的也走了,最終剩下了三五人。

  前方假山一帶遍種著木芙蓉,今年秋天特暖,花開得最盛,好似藍煙粉霧,沐凝雪心有所感,隨手添了小詞「調寄菩薩蠻」。

  「重重步綺搖秋影,五銖衣上飄煙冷。生世慣空江,當時本是雙。拒霜情宛轉,芳緒何人見。夢裡別東風,羞顏深淺紅。」

  鐘可姑微微嘆了一聲,說道:「令我想起前人詠白蓮的詩,無情有恨何人見,月白風清欲墜時,正和嫂子此詞意境相似,嫂子是在替我幽怨,比從前填的柳絮詞還有意思。」

  沐凝雪輕聲道:「聽說鄔家姑娘也是個知書達理之人,既然事成定局。莫不如堅強以待,五弟非是負心人,大抵一時鬼迷心竅。」

  鐘可姑看著依然清麗絕俗的嫂子,扶了扶自己的眼鏡,苦笑著點點頭。

  岸邊,徐海猶豫不決的望著獨坐涼亭中的三哥,最終鼓起勇氣走了過去。

  隔著老遠。徐灝擺手示意他不要開口,朝著對面的空座指了指,石桌上擺放著兩隻酒杯。

  「乾杯。」徐灝說道。

  徐海喏喏的低著頭道:「我錯了,可是我。」

  「什麼都不要說。」徐灝語氣輕柔,嘗了一口酒,似乎自言自語。「若早前聽從父母之言,娶了表姐,那麼當我遇到凝雪時,大概會和你現在的表現一模一樣,想給自覺真正喜歡的人以正妻地位,所以我不會責備你,男兒有擔當比什麼都強。」

  徐海立時精神一振。隨即嘆道:「可我對不起妻子。」

  徐灝笑道:「此事我已經糾結好多年了,我何嘗對得起你嫂子呢?多想也是無益,來喝酒!」

  與此同時,鄔斯文洗完澡穿了件乾淨長衫,因即將遠赴朝鮮,最近他著實下了苦功,連日來閉門謝客,今日讀了殷盤遷都章。頭昏腦漲的。

  鄔太太說道:「你過來,我有話說。」

  「太座有何吩咐?」鄔斯文忙走了過去。

  鄔太太說道:「女兒也不小了,你老留她在家中做什麼?」

  鄔斯文皺著眉頭道:「我留心擇婿久矣,總不見個用心讀書之人。」

  「我尋到一個好的。」

  「是哪家?」

  鄔太太得意的道:「就是徐家的五公子徐海。」

  鄔斯文失笑道:「奶奶故來取笑。」

  鄔太太不樂意的道:「哪個王八羔子才和你取笑呢?張口之乎者也,有意思麼?」

  鄔斯文說道:「徐海是鐘指揮女婿,已娶過多年,怎麼說起這般沒人樣的話呢?真是昏憒不堪。」

  「你才昏憒不堪。」鄔太太掰著手指頭。「人家好爵位,好家業,又有好媽,好叔叔好嬸子。好哥哥好嫂嫂,好奴僕、好騾馬、好房子。一個人能佔了十幾個好,貨真價實的王侯之家,你不把女兒嫁給他,還想嫁哪個?」

  女兒是鄔斯文的逆鱗,寵愛的了不得,此刻也顧不得拽文了,怒道:「放屁!徐海現有正室,我女兒給他做妾?我鄔家的女兒,可是與人做妾的麼?」

  「你先別急,聽我把話說完。」鄔太太眉開眼笑的,「人家也是明媒正娶,哪個說做妾?」

  「蠢材!」鄔斯文一臉不屑,「人家哄你呢,我的女兒豈是受人家謊的麼?」

  鄔太太說道:「我雖沒有十月懷胎,三年乳哺,可也是一手養大,你出過什麼力?你這老怪物坐享其成,你做過什麼?」

  「你,你。」鄔斯文頓時張口結舌。

  鄔太太忍不住嘲笑道:「你也就在她娘身上費過點力氣,也不過是片刻。」

  是個男人也忍受不了這方面被女人瞧不起,鄔斯文氣得手足冰涼,指著妻子說道:「上帝好生,把你也在覆載之中。」

  鄔太太叫道:「休拿文章罵我,你罵,我也罵。」

  鄔斯文昂然道:「你這樣天昏地暗的殺材,理該把你投彼豺虎,豺虎不食,投彼有畀,有畀不受,投彼有吳。」

  「好你個不識好歹的老奴才,不識抬舉的老奴才,千年萬世的老王八。」鄔太太大怒,拍著桌子罵道,又隨手將茶杯摔碎了,又將一隻湯碗扔在了地上。

  心驚肉跳的鄔斯文馬上老實了,氣沖沖的倒在床上,因氣悶使勁拍著胸口,嘴上喃喃道:「安得尚方斬馬劍,斷卻潑婦一人頭!」

  「你給我起來。」鄔太太跑過來用手揪著方士巾亂搖,「老怪,你就算裝死,我也得把女兒嫁給徐海。」

  「吾寧死不降!」鄔斯文一副慷慨就義狀。

  鄔太太氣呼呼的伸起手,「老娘讓你不投降。」啪!狠狠來了一巴掌,打得鄔斯文眼前金星亂冒,剛想起身逃跑,不想鄔太太一頭撞了過來,正中腰眼。

  「哎呀!」鄔斯文慘叫一聲,忍痛從地上的火盆裡撈起一把灰,向著妻子臉上撒去。

  瞅著妻子使勁揉眼睛,鄔斯文得意之極。可也迎來了徹底暴走的母老虎,拎起棒槌不管不顧的瘋狂抽打他。

  幸好鄔夜春及時趕來,救下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父親,將人給扶起來坐在床上。鄔斯文氣的哆嗦,「此婦七出之條,今已有六。」氣喘吁吁的搖著頭,「吾斷不能姑息養奸。」

  鄔夜春早已習慣了。心疼的給父親揉著傷口,鄔太太大吼道:「你還敢拿文章罵我?」

  鄔斯文搖著頭道:「斯人也,而有斯凶也。出之必矣,出之必矣!」

  鄔太太罵道:「你少對著女兒吊矣球矣的胡嚼。」

  「對牛彈琴!」鄔斯文氣的無話可說,一躍而起衝了出去,鄔夜春無奈又去寬慰母親。

  鄔斯文負氣到了書房。想了好半響,可憐他一輩子也沒制服過妻子,想不出來好計策,索性取出一本詩經,低著頭狠讀。

  此後也不出來了,吃喝拉撒睡都在屋裡解決,鬧得書僮丫頭捂著鼻子進進出出。悶在書房裡以示抗議,鄔太太也懶得理他。

  第三天舒二娘登門來聽回信,說道:「我家太太請太太安,日前題的喜事,不知可應允?」

  鄔太太說道:「說起來教你笑話,我為了此事與那老怪物大鬧了一場,如今還躲在書房不出來呢,這件事就這麼說定了。」

  舒二娘笑盈盈的道:「這事總得要太太做主。鄔老爺的性子我們素來也都知道一二。不怕得罪太太說,他老人家過於忠厚,而且委實太迂腐了些,太太則是驚天動地的大才。依奴家之見,咱們這邊下定禮,籌備擇日完婚,那邊讓鄔老爺隨便鬧去。願意找誰就找誰幫手,就算跑去告官,哪怕告上御前,徐家也支持太太您是一家之主。大不了讓聖上賜婚,看鄔老爺高不高興?」

  鄔太太大喜道:「有你徐家幫襯,我怕他?只是你說鐘指揮家也同意了,真的兩家都是正室麼?這可開不得玩笑。」

  舒二娘笑道:「太太真是多心,我們哪有膽量敢將詩禮人家的姑娘騙了去做偏房,侍妾?」

  鄔太太痛快的道:「行,等我把老怪物打發走,擇日下定完婚吧。」當晚鄔斯文被掃地出門,氣的去投奔兄弟楊稷了。

  如此徐海只剩下老丈人這一道關口,準備了幾桌酒席,將自己的親朋請來四五十人,席間請大傢伙幫著說情,誰不樂意給徐家效力?竟沒有一個人對此事本身發表意見,好似天經地義一樣,欣然領命。

  到了鐘家,眾親友先從老太君七十高齡,還未見重孫兒,令愛出閣已經三四年了,只生下了女兒,然後說到了要娶金陵鄔家的令愛做繼室。

  鐘指揮一蹦三尺高,原來他爹是有名的老秀才,他生性喜歡練武,但也讀過書考上了秀才,當年因鐘家素有賢名,所以徐家信了媒人之言,而鐘可姑也確實無可挑剔,令人滿意。

  鐘指揮藉著徐家的門第,又跑去考了武舉,順順利利的做了個指揮,相當於縣裡的人武部大隊長,屬於維護地方治安的性質。

  「有徐家這樣的麼?我不服。」鐘指揮怒道,指著大傢伙,「諸位俱都是養女之家,可有一位做過這樣不近情理的事兒沒有?小女出閣不滿五年,又生了閨女,豈能加『從不生育』四字?人家還有二三十年不生兒子的,那該問個什麼罪過?

  兒孫遲早有命,莫說徐家老太君見過重孫兒,她便一百二十歲不見我女婿的重孫,也只能怨自家的命!你們今日要說小婿娶妾,雖不像話可也至少像個人話。」

  邊說邊挽起了袖子,露出手臂上結實的肌肉,「怎麼現在放著小女,竟說起要娶繼室的話來?姥姥的,此後別說娶什麼繼室,敢說娶妾一個字,他徐家是有錢有勢,但徐海的命卻沒有十個八個。」

  使勁連拍著胸脯,鐘指揮仰天大喊道:「我何家窮是窮,但有骨氣,憑著一腔熱血,我和他徐海拼了!」

  這番話說得慷慨激昂兼且也說的正大光明,如果是正常人都得心生羞愧,奈何周圍這些說客哪個是被嚇大的?彼此顧盼對對眼神,心照不宣。

  此時鐘指揮挺著胸膛,雙眼緊閉,斜靠著椅子,比大將軍的架子還大。

  眾親友紛紛嘆氣,說道:「是我們來的孟浪了,咱們走吧,可別再討沒趣了。」

  有人接口道:「別呀!我們都來了,得把話說清楚了,也好回覆徐家。」

  對著閉著眼睛驕傲狀的鐘指揮,說道:「我們有一句不知進退的話兒,尊目緊閉不開,不知容說啊不容說啊?」

  鐘指揮緩緩將手向天上一舉,冷哼道:「只管吩咐。」

  那人說道:「我們臨行前令婿說了,鐘家近年來手素些,若此事肯高抬貴手,情願送銀三千八百兩,為日用小菜之費。反正就是這句話,你願不願意,悉聽尊裁!」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8 00:13
第六百四十五章 紅顏最耐秋

  三千八百兩銀子,按照明初的物價,徐灝的結論是二百萬軟妹幣,用寶鈔來支付,一百萬。用一百萬僅僅買個鐘家同意,在洪熙朝土豪稀少的年代,可以相當於就是拿錢砸死人的節奏,雖然庸俗卻也極具殺傷力。

  明初秀才每月有一兩銀子的伙食費,六百軟妹幣左右,放在今天不干活也不會餓死,但也發達不了,所以啥都不干的窮秀才一抓一大把。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怒氣勃發的鐘指揮聽見銀子二字,滿滿的怒氣值頃刻間下降了一半有多。

  擔心僅剩的怒氣也被白花花的東西驅走,急忙張開眼怒道:「諸位會錯意了,且莫說三千八,便是一萬六,看我鐘某人收他的不收?」

  嘴上說得硬氣,奈何聲音卻弱了下去,其他人紛紛嘆息,一個嫁了幾年的閨女還能再賣這麼些銀子,真是值錢啊!

  有人說道:「你到底收不收?尊駕若一分不受,咱們服你是真爺們,此話毋庸再提,我們現在就走。若因數目多寡之間,有用到我們的調停處,尚求明示。」

  鐘指揮挺拔的胸部一而再的癟了下去,人在銀子下不得不低頭,說道:「小弟忝入仕途,絕非以小女搏銀錢之人。但親家就不能直接來說,何必勞重眾親友來興師動眾?弟心實是不甘。」

  大傢伙一聽明白了,敢情還想官錢兩得?但可能勞動徐三爺大駕光臨麼?這鐘指揮的胃口委實太大了。

  眾人說道:「徐家有不是,我等來的也有不是。現在話已經挑明了,不知尊駕還肯曲全我等薄面,體諒令婿苦心否?」

  鐘指揮說道:「小弟自是全眾位玉成美意,只是三千八之數,在尋常之家或許驚人,在徐家就未免輕己輕人了吧?」

  大多人皺了眉頭,三千八百兩銀子。完全證明徐家的誠意了,徐家一年俸祿才多少?「五千,如何?」

  鐘指揮伸出三個指頭,說道:「非此數不敢從命。」

  眾人紛紛叫道:「你瘋了?三萬金能買三十個絕色侍妾,而且還名正言順。好,就算娶妻之事作罷,難道鐘指揮真敢不准令婿娶妾麼?就是徐海他自己也不敢納妾麼?

  三萬金之說,我等不敢替徐家慷此大慨,就此告別吧,徐家願意自己來面談。」

  這下子輪到他們怒了。三萬金怎麼不去搶?還是真當徐家是泥捏的?這已經不是獅子大開口了,而是給臉不要臉。

  所有人一齊站起來就要走,鐘指揮趕緊滿臉堆笑,攔住說道:「且請稍坐片刻,小弟還有一言未結。」

  吩咐下人看茶,鐘指揮說道:「君子周急不濟富,眾位何必以徐家之有餘窘小弟之不足?家裡確實沒錢,此中高厚,還望哥哥們垂憐。」

  大傢伙面面相覷。心說尼瑪一個指揮腆著臉說窮?總算明白為何徐海非要再娶一妻了,此等人家出身的女兒,委實太小家子氣。

  混跡在人群裡的徐溶,慢悠悠的說道:「三千八之數。本是我們替你爭取來的,後來說到五千,那是大家斗膽擔承。現在鐘指揮既然以貧富有無立論,咱們若不替你周全。大概你心裡要罵我們趨炎附勢。行,再加上二百,共作五千二百兩。此外即使一分一釐,亦不敢做主了。」

  鐘指揮故意為難頻頻嘆息,嘆道:「罷了。就依著眾位吩咐吧。」

  大傢伙暗道五千二百兩?擦!原來生閨女這麼值錢,不過所謂並肩正室也確實是滑天下之大稽,拿錢堵上鐘家的不滿也是難免。

  徐溶笑道:「既承慨允,必須立一執照,好回覆徐府。」

  鐘指揮指著自己的鼻子,「小弟不是不通世務的,我現在就寫。」於是取過紙幣,親自寫道:

  立憑據人,原任指揮副使何仁。因某年月日,將親生女出嫁與英國公府長房次子海為妻。

  今經四載,艱於生育。徐親家欲娶金陵鄔家之女與婿海為繼室,浼親友某等向仁道達。仁念徐親家老太君年近衰老,婿海病弱,安可因己女致令徐長門承祧乏人?已面同諸親友言明許婿海與鄔氏完姻。

  鄔氏過門後,與仁女即同姐妹,不得以先到後到,分別大校此系仁情願樂在,並無絲毫勉強。將來若有反悔,舉約到官,恐口無憑,立此存照。

  下寫同事人某某某等。

  大家看了見寫的憑據甚是切實,稱讚鐘指揮是文武雙全的明白爽快漢子,徐溶提出要請出鐘太太出來,當面說好了。

  鐘指揮貪圖銀子,也料到女兒在徐家不會受到委屈,連忙進去請人。好半響,方見鐘指揮的娘子王氏出來,向眾人微微一福,眾人俱都還揖,將適才的商議並立的憑據,仔細說了一番。

  王氏沒說別的,只說了句:「若娶了新的欺壓我女兒,我只和眾位說話。」說完眼淚和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滾滾而落。

  眾人忙說道:「徐家是最知禮的,就是令婿也非無良之輩,嫂子儘管放心。」

  這邊徐灝收到了消息,儘管那晚安慰了弟弟,可心裡不可能沒有不滿,無非在此種事上,他不想表態罷了。

  某種程度上來說,自污是最好的自保手段,家族荒唐事多了,自己的聲望會受到損失,徐灝不是愁聲望不高,而是愁聲望太高了。

  鐘可姑是個文青妹子,成親後喜歡收集文雅之物,參加各種詩會什麼的,傷春秋悲動輒無緣無故發個小脾氣,不願打理柴米油鹽醬醋茶,遠遠躲著。可謂有林黛玉之皮,沒有林黛玉之神。

  長房大事小情都由王玄清一個人打理。而徐海忙於應酬所有外事,夫妻倆幾乎沒什麼共同語言,兼且人只是中人之姿,久而久之徐海開始厭惡妻子只知花錢悠閒自在,不幫著家裡做事的大小姐做派。

  徐家真正的大小姐多了,哪個不操心家事?不管事也行,那就娶個既美貌又願意管家的回家,一舉兩得。

  徐家婚嫁的消息。早傳遍了整個金陵,到了娶親那日,很多人都來送禮,徐海繼續邀請親友四十人,替他酬謝往來賀客,在內院東邊的院子收拾了喜房。

  花園裡,青霜看著鐘可姑,要說她也曾想過風風光光的嫁給徐灝做二房,現在無疑打消了念頭,實在太令姐姐難堪了。也多少懂得為何姐夫不給雨詩名分,晴雯她們依然做通房丫頭的做法。

  套用姐夫的話說,這世界本來就沒有公平,沒有公平又何談不公平?

  青霜提議道:「今兒咱們起個芙蓉詞社吧。」

  沐凝雪說道:「要起社,人要多些才有趣,紅葉綠竹剛回去,大姐二姐來不來也說不定,只馮姑娘准來的,未免人數太少了。」

  沐青霜說道:「咱們分頭請去。就有不來的,隨後補作亦可,反正還有迎春。」

  沐凝雪見妹妹執意,打發人飛馬去請。一面預備好酒菜餚。沐青霜又說道:「還有社主和監場謄錄沒請呢。」

  沐凝雪忙又派人去千壽堂請人,原來王玄清袁氏等正妻都躲在那裡,不願去應付前來賀喜的親友,倒是一些小妾興致勃勃的趕去幫忙。

  不一會兒。王玄清和袁氏過來,笑道:「你們這幾個人就要起社嘛?」

  沐凝雪笑道:「人少了,你們也都湊上。」

  袁氏說道:「那可是白說。我幾時填過詞?」

  沐青霜說道:「姐夫一會兒要來做社主,不愁人都不來。」

  果然隨著徐灝過來,陸續徐妙錦、徐青蓮、徐翠桃、徐翠雲、徐翠柳,徐綠哥等都來了,反而馮姑娘今日回了娘家。

  彼此說著話的時候,徐灝瞅了眼強作歡笑的鐘可姑,預測接下來的變局。

  沐青霜和徐翠柳將各色小調寫了,搓成了紙丸,大家拈鬮,各人自去構思。所有人的注意力自然都在鐘可姑身上,見她取了張花箋,把詞寫了出來,見是西江月調,說道:「你怎麼單挑這個調兒?看著好像容易,可不容易出色。」

  鐘可姑笑了笑,全神貫注的寫道:天上碧城何許,人間錦水多情。蕭娘鏡裡鬥娉娉,憐取臨印妝影。故苑仙姿銷減,空江秋怨分明。昨宵風露夢瑤京,煙外愁鴻啼醒。

  徐妙錦品評道:「詞是絕妙,比之你素常所做高了不止一籌,可見心有所悟。只是太淒豔了,尤其結拍兩句,真叫人迴腸蕩氣。」

  沐凝雪說道:「平調能填到如此,卻也虧她。」

  徐翠柳自己拈的是浣溪沙,想了半天,矜持不肯下筆。蕭雨詩催道:「香快燒完了。」

  徐翠柳草草寫完:一鏡盈盈舞綵鸞,江妃含笑倚新妝,珮環消息暗思量。穩稱錦雲籠翠被,暗催玉露解羅裳,豐容莫道不禁霜。

  眾女看了都說:「到底是翠柳,作得如此細風光。」迎春忽然說道:「下半闕更好。翠被,羅裳兩名又流利,又不落俗套。」

  沐青霜說道:「末句更好呢,妙在的確是芙蓉,別的秋花便合不上。」

  徐灝和大家全都驚訝的看著迎春,似乎對詩詞的造詣一日千里,徐灝說道:「你也寫,我給你抓鬮。」

  拿開一看,是個唐多令,就見迎春冥思苦想,功夫不負有心人,一筆一劃的書寫,頭兩句是:芳佩為誰留,紅顏最耐秋。」

  沐青霜先拍手道:「紅顏最耐秋,這五個字真有意味。」

  接下來是:仗西風洗盡清愁,一鏡千妝爭媚撫,遮不住木蘭舟。徐灝看到這兒不禁震驚的一塌糊塗,寫詩僅僅一年就能到此等程度?果然這世上有天才。

  其她人也莫不讚美,徐妙錦說道:「好是好,但犯了新手的通病,太說盡了,往下該怎麼轉呢?」

  下闋是:冷面也嬌柔,韶華任水流,便東君肯嫁還羞。三十六灣春不到,何處去弄珠游。

  徐灝仰天哈哈大笑,摟著嬌羞不已的迎春,笑道:「這就是吾家有女初長成了。」

  徐翠柳驚訝的道:「你看她下闋的意思愈轉愈深,難得的是還見身份。」

  徐翠雲和徐綠哥等都不善於詩詞,說道:「這詞一氣貫注,還有新意,只怕要推她第一了。」

  青霜只顧看別人所作,見那香只剩下一星,這才慌了,連忙趴在桌案上,將自己填的寫出來。

  原來她拈的是琴調相思引,話說隨著眾女或年紀漸長或已為人母,詩詞之道自是漸漸淡了,興起時偶爾為之,平日裡沒人孜孜不倦的專研。

  唯獨徐翠柳和沐青霜不願嫁人,終日寄情於詩詞山水,本身又極有天賦,公認是如今詩社裡最有才的二位,而徐妙錦和沐青霜大多做個監舍。

  如果不出意外,興許第一名就在青霜和新晉迎春二女之間,所有人都圍著來看。

  鏡裡分明第一春,佔來秋色也收入,晚妝才試,驕盡綺羅塵。錦渚再逢休怨別,粉煙微瘦肯含顰,掛橈來處,無意鬥羅裙。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8 00:15
第六百四十六章 委屈

  徐海非要娶漂亮的鄔夜春,其中一個原因也是受到大哥徐汶的刺激,當日領他去見識家養的戲子,其中一個女旦芳名叫做嬌嬌的,模樣俏麗異常,天生的嬌媚風流比徐翠柳還要更勝一籌。

  而且生旦淨末丑俱會,扮誰像誰技藝高超,唱腔板眼吞吐清楚,聲音像從牙縫中一字字逼出來似的。音韻悠揚,令票友們聞之魂消心醉,推崇備至,更難能可貴的,年紀只有二十歲。

  這位嬌嬌本來不是徐汶買來的,而是附近一家姓白的財主養的,徐汶慕名去他家聽堂戲,一見之下驚為天人,千方百計也要把人弄回去。

  堪稱京城超級明星的嬌嬌,白財主如何肯放人?有親友提醒道:「戲旦固然可愛,可自家性命更可愛。那位是英國公家的長孫,你一個白衣財主有什麼依仗?說不準惹惱了他,羅織罪名輕則讓你傾家蕩產,重則要你死無葬身之地,到了那時連妻妾都保不住,白白給人拿去侮辱。這豈不是為惜一指,連胳膊都不顧了?」

  白財主覺得深為有理,俗話說民不與官鬥嘛,為了個美人得罪了貴人不值得,忍痛割愛把人送了過去。

  徐汶遂了心願,出手很大方,送去三十六兩身價銀,想白財主當初為了買嬌嬌花費何止五百兩?並且費了幾年的心力才教成名角,能稀罕這幾兩銀子?還不夠打臉呢,乾脆推辭不接受,言明就是白送的。

  自從徐汶得到了千嬌百媚會唱戲的嬌嬌,如獲至寶,把準備娶老婆的院子給她住,擔心家裡的丫頭媳婦瞧不起,另外買來四個丫頭服侍,什麼正妻小妾也不娶了。

  徐汶隨著開始迷上了音律。成了一名發燒友,特意買了個有才的書僮,日夜教他如何填詞作詩。

  早年徐汶讀過書,詩詞造詣也還可以,又自小習武身材挺拔,論瀟灑英俊徐家兄弟中無出其右。可是他有一個弱點,俗話說相由心生,面相有些偏於陰柔,或許很多妹子喜歡所謂的邪-魅,但恰好朱巧巧不喜歡。她更喜歡徐灝那樣的。

  嬌嬌也不是很喜歡,何況徐汶歷經坎坷始終不得志,灰心失望之餘漸漸沒了年輕時的銳氣,常年沉溺於酒色玩樂,二十九歲開始身材發了福,如今體重是徐灝的將近兩倍,面相也再不復昔日之英俊倜儻了。

  嬌嬌喜歡的是書僮阮飛,今年十八歲,第一彼此年齡相彷彿。第二都是藝人,更有共同語言,第三阮飛長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個頭輕盈修長,渾身骨頭沒有四兩重,就像戲台上的風流書生一樣。

  大概嬌嬌看慣了此等扮相,所以格外喜歡。只因人在矮簷下,她不得不對徐汶強顏歡笑,私下裡真心愛的是阮飛。

  徐汶被蒙在鼓裡。喝酒時對徐海吹噓嬌嬌多麼多麼的善解人意,多麼多麼的有趣味,自小練功身輕如燕,柔若無骨,各種高難度的花招不費吹灰之力,能把男人美死云云。

  徐海不由得羨慕萬分,想他的媳婦鐘可姑,論長相也還可以,可卻是一點風韻也沒有的木頭人,行房時跟弄死人一樣,躺在下面一動不動,連叫一聲都羞於啟齒。

  徐汶很喜歡阮飛,自然也沒有放過他的後-庭,因阮飛會說話善於奉承,便認了乾兒子,此後阮飛出入內宅無所顧忌,也是徐汶沒有妻妾,只有一個嬌嬌和一群戲子,進進出出也無所謂了。

  阮飛自從見了嬌嬌之後,一心一意魂牽夢繞的唸著她,但那是他乾爹的,不敢輕易動手動腳,無人時,忍不住放出一句俏皮話勾引,正好嬌嬌更愛他。

  男人要偷女人非常辛苦,得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女人要偷男人卻易如反掌,只要眼角微微留情,話語間稍微帶個春意,只有下半身的牲口就會不顧一切了。

  不提徐汶稀里糊塗的又戴了綠帽子,他跑來參加徐海的婚禮,見弟弟和新人拜了天地,又拜見了母親王氏。等揭開了蓋頭,心說老五他娘的怎麼這麼有福氣?娶了賢惠的老婆不算,又娶了富豪家的閨女,還是個別有一番雅緻的美人,幸好我有嬌嬌。

  第二天心滿意足的徐海美滋滋的扶著新娘子出來,先去了介壽堂給蕭氏劉氏端茶,老太君沒敢告訴,還是見不得光的身份。

  回來後,王氏命人叫鐘可姑出來,叫了三四次,人也不來,

  王玄清見狀說道:「弟妹在你之前,你該以姐姐待她,她既不來,你去她那邊走走為是。」

  徐海也說道:「去吧。」

  如此鄔夜春隨著丫鬟引導,來到隔壁院子的正房前。卻說鐘可姑能不生氣?幾次哭得死去活來,又聽說父親吃了五千兩銀子,竟立了憑據,險些被活活氣死。

  連日來幸好有嫂子們陪著她,昨日又去了園子,沒有在賓客面前顏面掃地,今日將房門緊閉,一個人也不見。

  此刻因太太發了話,無奈,只得打開了門,猛聽到門外女人們喧笑,家中大小媳婦丫頭簇擁著一個如花似玉的新人。瞬間,鐘可姑有一種被打入冷宮的百感交集。

  舒二娘說道:「這坐著的就是這邊的大奶奶。」

  鄔夜春幾步上前,朝著鐘可姑深深道了萬福,見她坐著冷著張臉,絲毫不動,小姐脾氣發作停止了動作。

  好半響,鐘可姑壓抑不住怒氣,說道:「你就是新來的麼?來了要知高識低,不可沒大沒小,你要說和我平起平坐的胡話,那你就是不知貴賤的人了。你去吧。」

  幾句話說的鄔夜春滿面通紅,奈何自己是個新婦,不好出言挑釁,遂抱恨咽進了肚子裡頭,急忙轉身出來了。

  規規矩矩的站在王氏面前,鄔夜春一副沒事人似的。王氏問道:「見完禮了?」

  舒二娘有心奉承她,便將鐘可姑說的話描述出來,王玄清皺著眉神色不悅,暗道怎麼能當面搬弄是非呢?

  王氏卻對王玄清說道:「怎麼能這樣做?一點大家禮儀都不懂,怪不得不讓丈夫敬重。」隨即和顏悅色的對鄔夜春說道:「是我不該打發你去,你別計較,以後不必理她。」

  王玄清微微搖頭無話可說,這門荒唐的婚事最幸福的是徐海,而最得意的無疑是太太,憑此一舉打入了貴婦圈子。鄔家和楊家交好,而楊家往來之人不是內閣大臣就是六部尚書,憑此王氏終於可以在弟妹面前揚眉吐氣了。

  鄔夜春回到自己房內,見到徐海不禁委屈的落下淚來,當真是荷花帶雨我見猶憐,慌得徐海急問緣由,鄔夜春不願說,還是舒二娘說了一遍。

  徐海聽了罕見大怒,一陣風的跑到鐘可姑房門前,大喝道:「開門。」

  丫頭慌忙跑來開了,他闖進去指著妻子罵道:「你為何如此不識好歹?你責備人要知高識低,沒大沒小,口口聲聲要曉得貴賤。那我問你,你的貴在哪裡?你要真值半文錢,你老子也不會給我寫憑據了!我警告你,你今後在新奶奶面前虛心下氣,我還當你是上邊人看待,你若不識趣,那我不妨再給你爹一千兩銀子,立一張賣女的文約。

  哼!到時她坐著,你可就沒站著的地方了。」

  鐘可姑萬萬沒想到僅僅一天,丈夫竟然就如此無情,萬念俱灰的低下頭,不敢言語。

  忽然王氏在外面說道:「外面還有許多賀喜的客人呢,兩三個戲班子叫上戲。你素常沒教訓出好老婆,整日裡詩啊詞啊,花那麼多錢買了些中看不中用的字畫,什麼事都袖手不管。瞧瞧凝雪和青蓮她們,誰不是把家業打理的井井有條,有閒暇才會吟詩作對。

  你也是的,偏要在這幾天做爺們?早幹什麼去了?還不快出去應付客人。」

  徐海恨恨的轉身跑了,王氏不屑的也轉身走了,只剩下何氏放聲大哭,虧了王玄清過來寬慰。

  二房這邊,及時聽到風聲的蕭雨詩緊急交代了芷晴和晴雯,二女風風火火的跑到了書房,意思是要讓徐灝出頭。

  徐灝則慢條斯理的翻看東西,頭也不抬的道:「太太有說錯麼?」

  一句話,馬上令她倆啞火,徐灝又說道:「你們是讓我去頂撞太太,然後揍老五一頓,把新人攆回家去,然後立弟妹做太太麼?」

  芷晴忙說道:「自然不是,可好歹替五奶奶說說話吧?怎能任由她受欺負?」

  徐灝嗤笑道:「人家夫妻間的事,你管得著麼?蒼蠅不叮沒縫的蛋,這事如果弟妹沒有一絲過錯,你看徐海他敢?麝月你說。」

  二女扭過頭去,一邊的麝月吞吞吐吐的道:「去年一年,五奶奶買東西的錢報銷三千八百兩銀子,其中一半是買了娘家鋪子裡的貨物。」

  徐灝冷笑道:「我記得每個月的月例銀子不過二十兩吧?加上其她人不過百兩。好嘛!一個月光購置東西的錢就超過了三百兩,果然是國公府的奶奶,揮金如土。麝月你家奶奶花了多少?其她人呢?」

  麝月說道:「少奶奶一年總共支出一千六百兩銀子,其中一千兩是賙濟或打賞親朋之用。二奶奶四奶奶都差不多,所有花銷不超過一千五百兩,其中包含了給貼身丫鬟的月錢,奶娘養娘的月錢,小姐少爺的日常開銷等等。而六奶奶花錢狠,但大多是花娘家的錢。」

  「嗯!」徐灝沒有再開口了。

  至此芷晴和晴雯全都無話可說,一時間大感沒趣,聳聳肩轉身去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9-28 00:16
第六百四十七章 倒霉

  鄔斯文得知女兒出嫁了,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酒肉三兄弟臨別前聚會時,楊稷和唐富貴都盛讚嫁得好,對他倆來說世間倫理道德本來就是用來踐踏的,權勢富貴才是真理。

  氣悶的鄔斯文去找朋友,他有個多年知己名叫溫習,乃是金陵很有名的老秀才,秀才中的大學霸,常年在家以教書度日。

  溫習待人接物和鄔斯文一模一樣,天賦卻要靈透些,還知道愛錢,周圍鄰居都厭惡他,惟有鄔斯文自小和他臭味相投,交往多年。

  溫習有個外號叫做溫大全,一生只專研一部「朱子大全」,每天都要苦讀一個時辰。

  所以每逢院試,他做出來的文章和講書幾乎差不多,簡直就是一部聖人語錄,即使考不上一等二等,可也沒人敢把他放在四五等之後,憑此穩穩做了一輩子的秀才。

  鄔斯文到了書房,已經是點燈時分,一進門,見溫習正端坐在墊子上,眼睛是閉著的,給一些**歲的弟子講解正心誠意。

  有學生說道:「鄔先生來了。」

  溫習這才睜開眼來,笑道:「子來幾日矣?」

  「才來。」鄔斯文等他站起來,兩個人彼此端端正正的深施一禮,然後一絲不苟的雙雙跪坐,即所謂的周禮。

  鄔斯文嘆道:「弟德涼薄,刑於化歉,致令牡雞司晨,將小女偷嫁於本城國公府之排五徐海,先生知否?」

  溫習說道:「吾聞其語矣,未見其人也。」

  鄔斯文最擔心不是旁的,是他在士林中的名聲,如此有違禮法之事,對他的打擊太大了,誰讓他自詡為名士呢!可惜不敢和徐家掰大腿,也不敢和妻子較真。是以心裡忐忑的問道:「我輩斯文中公論若何?」

  溫習微微一笑,說道:「雖無媒妁之言,既系尊夫人主裁,亦算是父母之命,況徐家風評甚佳,徐灝者誠蓋世英雄也,泉林無有指責。惜徐灝有弒君之嫌,弟有賣女求貴之舉。」

  鄔斯文深嘆道:「此事大關名教,吾力總不能肆徐灝於市朝,亦必與之偕亡。」

  溫習厲聲道:「暴虎憑河。死而不悔者,吾不與也。不觀齊景公之言乎?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是絕物也。兄之家勢遠不及齊,而欲與強吳相埒,吾見其棄甲曳兵走也必矣。」

  鄔斯文忙問道:「然則奈何?」

  溫習說道:「成事不說,遂事不諫。若徐灝交以道,接以禮,斯受之而已矣。」

  「謹受教!」鄔斯文自覺茅塞頓開。心情輕鬆的別了溫習返回家中。

  鄔太太笑容滿面的把丈夫推入內宅,準備了一桌上好酒席,給丈夫接風,席間把女兒嫁到徐家的好處。說的天花亂墜,鄔斯文卻一言不發。

  鄔太太賠了不是,又起身拜了兩拜,得了面子的鄔斯文這才笑了笑。

  吃過飯。鄔太太商議回門的日期,鄔斯文說道:「聘女兒由你,回女兒也由你。至於女婿。我連面也不和他相見。」

  「你又來了。」鄔太太笑道:「當年我回門,你嫌我家銅臭,你那番臉不是臉的無禮樣子豈止一次?我爹說你什麼了?每次不是更加的恭敬待你。」

  鄔斯文想了想往事,也笑了,遂不再介懷。次日,鄔太太一早取來憲書,要丈夫選擇日子。鄔斯文定在下月初二日,家裡有的是錢,修繕房屋縫製新衣,買辦各色食物。

  十二月初二,鄔夜春打扮的珠圍翠繞,一身富貴,跟隨了四房家人媳婦,四個丫鬟,坐著轎子來拜見爹媽。徐海也鮮衣肥馬,被家人們簇擁著而來。

  在外宅等了好半天,鄔斯文才緩緩出來相見,神色間就好似先生見了徒弟一樣,臉上毫無一絲笑容。

  徐海老大不自在,他應酬慣了外事,人也變得圓滑機靈,最討厭的就是腐儒了,油鹽不進而且最固執,純粹茅坑裡的石頭。

  唯唯諾諾的好一會兒,隨後去見丈母娘,鄔太太滿口叫著姑爺,帶他極為親熱,徐海露出了笑容。

  中午分為內外兩桌,外桌是鄔斯文和族中兄弟作陪,別的話啥也不說,來回盤問徐海的學問,那意思是沒有秀才身份,哪怕是權貴子弟也不配做人。

  這時候鄔斯文突然樂了,原來他真正的學問不咋地,但是在女婿面前相當於高不可攀的名儒,以往誰都不願搭理他,遠遠就跑開,對著下人講文又沒意義,女婿半個書生不敢躲開,心中大叫「妙,妙,妙啊!」飯後拉著徐海開始講解孟子。

  從此早上中午晚間,不停的講論文章,張口之乎者也,閉口聖人之言,把徐海給噁心透了。

  僅僅在鄔家住了兩天,徐海死活要媳婦回家,鄔太太哪裡肯依?強留了兩天。

  臨行前,暈頭暈腦的徐海接過老丈人苦心做出的文字八十篇,要送給他做密本,希望能考中秀才。

  如果是剛剛穿越來的徐灝得到了這東西,絕對會視為至寶,簡直就是一本秀才秘籍,各種文字上的訣竅和大篇幅的心得體驗,以及如何對付主考官和猜題大全等等,若要能融會貫通的話,在認真的學上三年四書五經,考中秀才的幾率大約能在百分之四十左右。

  其實不是鄔斯文的結晶,而是整個江南士林的心血,也是鄔家有錢,要不然鄔斯文怎麼能考上秀才呢。

  所以在鄔斯文看來絕對是天大的人情,非女婿,外人想要一篇休想,可在無意科舉的徐海看來,還不如個響屁。

  過了幾天,大太太王氏辦堂會邀請親友,徐海也將老丈人請來。誰知鄔斯文只看了兩折戲,拉著女婿論起文來。

  他的意思是要在眾賓客面前,借女婿賣弄自己也是個大學問人,趕巧徐灝倒霉的去了,畢竟鄔斯文算是他的門下。

  這下可慘了,鄔斯文將徐灝讚不絕口,口口聲聲文曲星再世,能和解縉楊士奇比肩的名士。鬧得徐灝哭笑不得。問題是他和鄔斯文沒少在一塊兒喝酒,二人似乎熟悉的不得了,結果大傢伙都看傻了,徐灝臉色通紅,恨不得買塊豆腐撞死。

  鄔斯文對女婿說道:「徐先生的學問比我還大,你須虛心請教,則會受益良多。」

  時間久了,大傢伙也看出他是個書呆子,紛紛暗笑徐三爺真是能人所不能,連酸儒也能湊到一起去。

  鄔夜春在屏風後急得要死。就見父親拚命的和徐家主心骨討論文章,而三哥漸漸露出不耐之色,唯恐太太生氣,命人過去請了三次四。

  可是鄔斯文嘴上答應,屁股紋絲不動,皆因他見所有人都不停的看他,越發的得意起來。

  徐灝沒辦法只好請他去書房,賣弄才學的鄔斯文哪裡肯走?眾目睽睽之下,徐灝也不好避開。生平第一次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滋味,心中苦笑不已,看來自己對婚事袖手旁觀,連老天都看不過眼了。

  打定主意捨命陪君子。徐灝激起了性子,乾脆耐心聽著鄔斯文布道,就見鄔斯文一個個滔滔不絕,徐灝端正坐著側耳聆聽。親朋好友都暗暗佩服,不怪徐老三能成大氣候,光這份耐心就堪稱能人所不能。

  不時有受不了明朝唐僧的客人跑了。一直講到了二更天,賓客們早在兩個時辰前就做了鳥獸散。

  身居高位這些多年,徐灝的養氣功夫不是說笑的,竟硬生生的坐了一整天,還是鄔斯文說的頭暈眼花,起身說道:「天色晚了,弟要告辭。」

  徐灝猶自問道:「不講了?」

  心中快活之極的鄔斯文笑道:「改日再和先生論文,不見不散。」

  「我他娘的真該死。」徐灝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暗罵叫你嘴欠!

  當下二人分手,徐海早已溜得無影無蹤了,徐灝從內宅穿門過戶回去,鄔斯文出了大門,這才想起女兒請他說話,轉身回到徐家門前。

  夜已經三更天了,街上寂靜無聲,聽到敲門聲的長房下人一個個都睡熟中,聽見了也當沒聽見,鄔斯文還在外面敲打不停。

  大約足足敲了半個時辰,鄔斯文氣得大叫開門,只有一個老家人慢悠悠的出來,隔著大門說道:「鄔先生,這都什麼時辰了?這時候誰去內宅也不會開門,您有事明天再來吧。」

  到了第二天,家裡人說笑此事,不久傳到了鄔夜春耳朵裡,心中又羞又氣,馬上對徐海告狀。徐海二話不說,將當晚看門的下人每人打了二十大板,此後,長房這邊沒一個不厭煩鄔斯文的。

  時至年關,事情漸漸多了起來,偏偏親朋好友家的婚喪嫁娶驟然增多,家裡每天又來了許多外客,還未等到年三十,徐家人已經累得人困馬乏。

  徐灝因徐海正在二度蜜月,老七徐湖在外頭諸事纏身,徐江在衙門裡一堆差事,老四徐淞聰明的躲在軍營不敢回家,不得已親自挨家去應酬,總不能叫父親和三叔出門吧!

  這天回來的早,門外一長串的大車滿載著東西,上百位護車的莊稼漢齊聲請安,皆是打各地徐家莊子趕來送年禮的。

  徐灝停住腳步,對著眾人說道:「遠道而來,今晚好生歇歇,大魚大肉伺候,好酒管夠。我知道你們心急回家陪親人過年,就不留了。對了,遭災的村子來人了沒?」

  大管家徐貴說道:「沒有,受了災的莊子已經減免了租子,下面人倒是想進京送來一份心意,被派下去的管事嚴詞拒絕了。」

  「做得好!」徐灝滿意的對著莊頭和其他人抱拳,苦笑道:「我真想陪大傢伙喝幾杯酒,好生的嘮嘮嗑,可是一連多日出門應酬,腦袋到現在還疼,今年就算了。有事交代給大管家或李冬沐雲他們,到時我會親自過問,保證過了年就回覆大家。」

  說完在上百號人的問安聲中,徐灝轉身逕自進去了。

  一進內宅,竹蘭迎過來把自己的手爐塞到徐灝懷裡,替他解開了斗篷,從匆忙跑出來的葉嫂子手中接過另一件斗篷,披上了。

  知道徐灝這兩天因喝酒宿醉感到很不舒服,葉嫂子說道:「老太君和太太吩咐過了,三爺回來就直接休息吧,不用去請安了。」

  徐灝說道:「去千壽堂一樣能休息,你們最近也累了,別管我。」

  可不是麼,每個人身上一大攤子事,今年舒二娘又主動要求去長房做管家,別看她弄權弄錢,下人們都不滿意,可精明強幹又有著豐富經驗,竹蘭和月蘭捆在一塊也不如人家。

  人一走,馬上就體會到了不容易,一天到晚腳不沾地。幸虧二房這邊是個團隊,從沐凝雪到蕭雨詩,芷晴晴雯麝月加上鸞兒等大丫鬟,分工合作慣了,就是這樣連著把四喜等管事給累病了好幾個,告假在家躺著。

  甚至沐凝雪也哀嘆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月蘭畢竟得操心老太君那邊,離不得她,而竹蘭心細如髮但天性不願得罪人,晴雯心直口快不能服眾,麝月溫溫柔柔根本不是管事的材料,唯有芷晴各方面都不亞於舒二娘,但她的身份擺在那,不能做管家。

  面對大傢伙的訴苦,舒二娘的暗中嘲笑,很多人等著看好戲,徐灝心說離了屠夫還不能吃肉了?

  很快想起了一個人來,自己的首席貼身大丫鬟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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