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隋末我為王 作者:吳老狼 (連載中)

 
mk2258 2014-5-1 08:26: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7 134988
ariese 發表於 2016-7-21 02:36
第二百一十七章穿針引線

李淵一直在崞縣城裡呆到了二更過半方才出城,與李淵言談極歡並且達成了一些秘密協議的齊王殿下楊喃剛要入睡,心腹記室裴該卻突然來報,說是陳應良派了馬邑郡丞李靖前來拜見,有軍情大事要向楊喃稟報。親,眼&快,大量小說免費看。聽到這消息,白天招攬陳應良失敗憋了一肚子氣的楊喃頓時有些火大,吼道:「都什麼時候了,什麼軍情大事不能明天再說?叫他滾蛋,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換成平時,裴該肯定是二話不說就依令去攆李靖滾蛋了,但是時候不同,不算奸佞到極點的裴該也難得勸諫了楊喃一句,拱手說道:「殿下,勤王事大,不僅關係著皇帝陛下的性命和大隋朝廷的安危存亡,更關係著殿下你將來的頭等大事,陳應良既然有軍情通報於你,你如果不見他的使者,難免會落下口實,將來一旦傳入皇帝耳中,只怕有些不妥,為了殿下你著想,卑職覺得你最好還是見上他一見。」

覺得裴該的話有道理,想當太子都快想瘋了的楊喃也改了主意,冷哼了一聲同意接見,裴該這才趕緊出去傳喚李靖入內,不一刻,臉上帶著黑眼圈的李靖快步入內,很是恭敬的向楊喃稽首行禮,朗聲說道:「微臣馬邑郡丞李靖,叩見齊王殿下,殿下金安。」

「有什麼事,說吧。」楊喃打著呵欠沒好氣回答,連一個免禮都懶得說。

「稟齊王殿下,陳大帥命微臣通報於你,軍情如火,明日一早我軍就將向雁門戰場開拔,請殿下安坐崞縣城內,等候佳音。」李靖恭敬奏道。

「什麼?叫本殿下留在崞縣?」楊喃一聽大怒,怒道:「父皇他被數十萬突厥困於崞縣城中,本殿下心急如焚,夜不能寐,茶飯不思,陳應良他還想讓本殿下留在崞縣,不去營救父皇?他算什麼東西,本殿下憑什麼要聽他的命令

「果然要跟著去雁門戰場。」李靖在心裡冷哼,嘴上則恭敬說道:「殿下恕罪,陳大帥他是皇帝陛下親自詔封勤王軍馬主帥,諸路勤王兵馬,都必須聽他的號令調遣。」

「陳應良是我父皇詔封的勤王主帥不假,可他照樣沒有權力指揮約束本殿下。」齊王殿下楊喃果然耍起了無賴,理直氣壯的說道:「不要忘了,本殿下麾下的兵馬可不是勤王軍隊,而是之前保護父皇的護駕兵馬,父皇他在詔書中,有說過讓陳應良也號令約束本殿下麾下的護駕軍隊嗎?」

「被陳應良說中了,果然用這個藉口耍無賴。」李靖在心中輕嘆了一聲,臉上卻不動聲色,只是拱手說道:「原來如此,微臣明白了,微臣告辭。」

說罷,李靖又行了一個禮,還真的起來轉身就走,結果這麼一來,耍無賴的楊喃反倒有些心虛,忙道:「等等,你怎麼說走就走?話沒說明白你怎麼就走了?」

「殿下,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啊?」李靖很奇怪的反問,又說道:「殿下你已經說明白了,你率領的是護駕兵馬,不歸陳大帥指揮約束,微臣是來替陳大帥通稟軍情的,得到了殿下你的答覆,微臣當然要回去給陳大帥回話了。」

楊喃語塞,旁邊的裴該忙站出來,拱手問道:「李郡丞,那我們齊王殿下怎麼辦?明天陳大帥帶著軍隊北上雁門,我們齊王殿下麾下的護駕軍隊怎麼辦?」

「裴記室,你怎麼問我這個問題?」李靖苦笑了,攤手說道:「下官不過是一個區區郡丞,既沒資格替陳大帥做主決定,更不敢差遣調動齊王殿下麾下的護駕兵馬,殿下下一步如何行事,下官如何知道?」

裴該也有些張口結舌,楊喃卻已經回過神來,忙說道:「那你回去告訴陳應良,就說本殿下也要到雁門戰場去參戰,救出我的父皇,我的軍隊要和他一起走。」

「殿下,如果陳大帥不同意呢?」李靖突然換了一個口氣,沉聲說道:「如果陳大帥斷然拒絕你的要求,不讓你的軍隊和他麾下的勤王兵馬一起走,也不讓你的護駕軍隊進入勤王聯軍的營地,你怎麼辦?」

「他敢」楊喃更是火大了,怒道:「本殿下是皇帝陛下的親兒子,他要是敢不聽本殿下的,他就是犯上,是謀逆」

「殿下,你這樣還真威脅不到陳應良。」李靖表情嚴肅的說道:「殿下你的身份雖然尊貴,但皇帝陛下並沒有給你權力約束百官,你如果強迫陳應良聽從你的命令,只會讓人說你僭越。陳應良如果再和你起什麼衝突,危及勤王大事,陛下將來一旦知情,會有什麼後果,殿下你考慮過沒有?」

說到這,李靖又向楊喃拱了拱手,低聲說道:「殿下請不要忘了,你的兄長元德太子雖然不幸早逝,但他卻留下了三個深得陛下喜愛的皇孫,他的長子燕王殿下今年已經有十二歲,時刻陪伴在陛下身邊,兩位小皇孫也分別被委以留守大興和洛陽兩都的重任,殿下你的後面,也還有一位五歲的弟弟趙王殿下,同樣深得陛下喜愛,而皇帝陛下今年方才四十五歲,龍體安康,春秋鼎盛,殿下你在這個關鍵時刻觸怒陛下,實在太過不智。」

楊喃也有些張口結舌了,下意識看了一眼旁邊的裴該,裴該也有些目瞪口呆,花了不少時間才回過神來,然後裴該忙低聲問道:「李郡丞,你不是陳大帥派來傳話的人麼?怎麼對殿下說這樣的話?」

「裴記室,很簡單。」李靖低聲說道:「我是陳大帥的臨時部下不假,但我更是皇帝陛下的臣子,將來很可能還會是齊王殿下的臣子,裴記室你說,在齊王殿下與陳大帥之間,下官應該向著誰?」

與裴該悄悄對視了一眼,咱們的齊王殿下露出了笑容,忙換了一副親切面孔,招呼道:「李郡丞,快請坐,坐,坐下來慢慢說。」

李靖也不客氣,行禮道謝後就坐到了楊喃指定的位置上,然後楊喃又對裴該使了一個眼色,讓裴該檢查了周圍無人偷聽,楊喃這才低聲說道:「李郡丞,這裡沒有外人,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本王殿下洗耳恭聽。」

「殿下,這時候你絕不能弄險。」李靖低聲說道:「元德太子不幸早逝,你在年齡上雖然為長,但陛下卻始終沒有流露冊封太子之意,這個時候你如果出手爭權,故意與陳應良為難,將來一旦被皇帝陛下得知,後果肯定是不堪設想。所以微臣認為,這一次殿下你的爭奪目標,絕不能是勤王兵權,而應該是勤王首功。」

「可是沒有兵權,本王如何能拿到勤王首功?」楊喃很鬱悶的說道:「父皇把兵權交給了陳應良,打敗突厥救出父皇,勤王首功怎麼都是陳應良的,本王最多只是一個陪襯,怎麼爭功?」

「殿下,恕微臣斗膽提醒一句,這勤王首功,並不是率領勤王大軍攻破突厥之人所能獲取。」李靖低聲說道:「而是誰先能夠殺入重圍,誰先能夠衝入雁門城內拜見陛下,誰才能夠拿下勤王首功。」

「請殿下仔細想一想。」李靖描繪道:「皇帝被突厥包圍一月有餘,對勤王援軍望眼欲穿,殿下你身為陛下之子,第一個率領勤王軍隊殺入重圍,第一個帶著勤王軍隊衝進雁門城中拜見陛下,那麼皇帝陛下對你該會有多麼的感激,對你該會有什麼多的欣賞?龍顏大悅之下,皇帝陛下當場讓你得償夙願有沒有這個可能?和這樣的功勞比起來,指揮勤王大軍攻破突厥這麼微末功勞,能夠算得了什麼?」

聽了李靖的描繪,咱們的齊王殿下頓時就動心了,心說不錯,如果我第一個率軍殺進雁門城拜見父皇,父皇在大喜之下,當場冊封我為太子絕對有這個可能和太子寶座比起來,指揮軍隊打敗突厥的功勞算個屁?老子還在乎那點官職賞賜麼?老子在乎的是太子寶座,將來的皇位

想到了這點,楊喃大為動心的同時,又開始盤算琢磨起來,沉吟著說道:「藥師之言,確實很有道理,但問題是,本王如何才能拿到這個功勞?再說了,本王麾下只有四千多軍隊,還大半帶傷,手中力量太過薄弱,又如何可能率先殺進重圍,第一個拜見父皇?」

「關於這點,微臣在來的路上,倒是替殿下想出了一個主意。」李靖微笑說道:「一個兩全其美的主意,既可以讓殿下有力量殺入重圍拜見陛下,又可以確保殿下你建立這個勤王奇功,甚至還可以⊥陳應良不惜代價的配合殿下你建立這個功勛,用他手中的所有力量幫助殿下你首先殺入雁門城見駕。」

「藥師有何妙計?還請快快說來。」楊喃大喜過望的問道。

又看看了左右,甚至還抬頭仔細看了房梁和彎腰檢查了桌下,李靖這才低聲說道:「若殿下不棄,微臣願意在殿下與陳應良之間穿針引線,協商一筆交易。」

「什麼交易?」楊喃趕緊問道。

「殿下你幫陳應良出氣,陳應良幫殿下你建立勤王奇功。」李靖儘量壓低了聲音,輕聲說道:「陳應良和李淵李大使之間的恩怨,殿下你應該聽說過吧?」

見楊喃鄭重點頭,李靖這才又輕聲說道:「因為李大使女婿的緣故,陳應良與李大使早就結下了深仇大恨,彼此互相仇視,這次雁門勤王,李大使與陳應良之間的矛盾更是幾乎公開化,請殿下你想想,在這樣的情況下,陳應良又如何可能容忍李大使建立功勛,再次得到陛下恩賞提拔?既然如此,如果殿下你出手接掌李大使的軍隊,控制著李大使的麾下軍隊自行立功,陳應良又怎麼可能不歡喜不高興,不支持你這麼做?」

「我接掌李大使的軍隊?」楊喃一聽傻了眼,脫口道:「可我……。」

話到嘴邊,楊喃又趕緊嚥了回去,李靖卻仿若不覺,又低聲說道:「殿下放心,李大使麾下的軍隊足足有三萬之眾,其中不乏精銳之師,騎兵數量更是居於勤王諸軍之首,實力絕對可以保證殿下你率先殺入雁門城拜見陛下,而殿下你接掌了李大使的麾下兵馬後,陳應良既出了一口惡氣,又為了他的將來著想,一定會全力配合殿下你建立這個奇功。」

楊喃神色猶豫為難,心中更是猶豫為難,許久後才低聲說道:「可我怎麼才能接掌李大使的兵權?還有,這麼做的話,本王也等於是和李大使結下深仇大恨了?」

「殿下,與你的太子寶座比起來,是太子寶座重要?還是與李大使的仇怨重要?」李靖低聲說得十分直接,然後又低聲說道:「還有,殿下請放心,微臣有辦法不讓你出面做惡人,就讓李大使乖乖把兵權交給你。」

「什麼辦法?」楊喃飛快抬頭。

「勤王大軍已有十四萬,糧草開銷巨大。」李靖微笑說道:「微臣可以勸說陳應良安排李大使返回太原督運糧草,太原軍群龍無首,殿下你接管太原兵權不就合情合理了?」

楊喃露出了一些喜色,內心開始動搖,又盤算了片刻,咱們的齊王殿下也毅然把剛與李大使締結的秘密協議拋到了腦後,重重點頭說道:「好吧,就這麼辦,你去告訴陳應良,只要他保證讓本王第一個殺入雁門城內拜見父王,我就全力配合他的指揮作戰,也會幫他出這口惡氣事成之後,我也虧待不了他」

「微臣謹遵殿下鈞旨。」李靖拱手答應,但李靖還是有些不放心,又低聲叮囑道:「殿下,請切記一點,勤王聯軍的主帥,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親臨第一線衝鋒陷陣,也絕沒有任何可能第一個殺進雁門城內拜見陛下所以這勤王主帥對殿下而言,其實毫無益助,出手取之,還有可能適得其反,不利於殿下的將來大計」

「放心,本王知道。」楊喃點頭,低聲說道:「你可以順便告訴陳應良,只要他幫我這個忙,我也絕不會於涉他的軍事指揮,接管了太原軍隊後,本王還一定會聽從他的指揮,絕不給他添亂。」

李靖帶著楊喃的答覆回到勤王聯軍時,時間已經是三更初刻,陳應良的寢帳卻仍然是燈火通明,李靖知道陳應良肯定還在等待自己的消息,便也沒有客氣,又立即進了陳應良的寢帳拜見,結果陳應良也果然沒睡,仍然還埋頭在堆積如山的公文堆中揮毫,直到親兵上前稟報說李靖求見,陳應良這才抬起頭來,然後一躍而起,迫不及待的問道:「李郡丞,怎麼樣了?」

看著陳應良臉上的疲憊與漆黑眼圈,李靖輕嘆了一聲,無比虛偽的低聲說道:「大帥,你雖然年輕,但也要保重身體,怎麼還不休息?」

「沒事,我抗得住。」陳應良一邊隨口回答,一邊揮手把親兵趕出帳外,低聲追問道:「怎麼樣?齊王殿下怎麼答覆?」

「成了。」李靖點頭,輕聲說道:「齊王殿下答應,只要你保證讓他第一個殺進雁門城拜見陛下,他就保證不干涉你的指揮,不給你添亂,還會出手和李大使爭奪太原兵權。他們兩個掐起來,大帥你的帥位就可以穩如泰山了。」

如釋重負的長鬆了口氣,陳應良趕緊向李靖稽首行禮,一拜到地,低聲道謝,李靖慌忙還禮,笑著說道:「大帥不必如此,下官這麼做不過是舉手之勞,如何當得起你這樣的大禮?」

「李郡丞,你這是不是舉手之勞,我比你更清楚。」陳應良搖頭,低聲說道:「私下裡與皇子交涉談判,還是在皇帝陛下被突厥圍困的主憂國難之際如此行事,這麼做有多大的危險,我心裡很清楚。你為了替我消弭隱患,分化我最大最危險的兩個對手,冒這麼大的危險,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向你道謝了。」

李靖笑笑,先是把陳應良攙起,然後低聲說道:「大帥請切記,不要真的把李大使趕回後方,讓他和齊王殿下掐起來就行。如此做,一是可以防著齊王殿下坐大,生出更大野心;二是太原軍隊戰鬥力頗強,對你很有幫助,真把這支軍隊交給了齊王殿下,就等於是廢了這支軍隊,把深通兵事的李大使留下,你才可以更好更有效的使用這支軍隊。

陳應良點頭,誠懇感謝李靖的指點,李靖卻不肯罷休,又低聲說道:「還有,如果有可能的話,你必須得盡力遵守承諾,幫著齊王殿下第一個拜見陛下。原因也是有二,第一你是主帥,不可能親臨第一線衝鋒陷陣,幾乎沒可能拿下這個功勞,這份功勞與其便宜別人,不如真的送給齊王殿下,更加有力的防範李大使反撲。第二,你還年輕,還有很長時間的將來,你必須為你的將來做些準備。」

陳應良再次點頭,本想開口感謝李靖的體貼指點,卻眼前突然一黑,差點就直接摔在地上,幸得李靖眼明手快,很不長眼色的及時一把攙住了喪盡天良的陳喪良,還似乎很心疼的虛偽說道:「大帥,你太累了,快去休息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說罷,李靖還趕緊把陳應良往床上架。

「沒事。」陳應良強撐著搖頭,又低聲說道:「還有一個可能,李郡丞,李大使和齊王殿下還有可能會走那一步棋,你覺得這個可能有多大。」

「如果他們敢走那一步棋,那就是他們倆的死期一起到了。」李靖低聲答道:「請大帥放心,李大使和齊王殿下應該沒有那個膽量,卑職會替你把他們死死盯住,就算他們喪心病狂敢這麼做,卑職也會提前告知於你。」

陳應良點點頭,剛說了一句拜託了,人已經被李靖按在了床上,然後剛被李靖按了躺下,陳喪良就已經鼾聲大作的昏昏睡去,李靖有些擔心的摸摸陳應良的額頭,直到確認陳應良沒有發燒,李靖這才小心翼翼的為陳應良蓋上被子,動作溫柔而又仔細。

寢帳裡安靜異常,只有陳應良的疲憊鼾聲迴蕩,注視著陳應良疲憊的容顏,又輕撫了陳應良額前的亂發,李靖輕輕嘆了口氣,神情溫和,輕聲喃喃,「孩子,這只是你的第一個大麻煩,還有無數的艱難險阻等著你。不過,沒關係,我……。」
ariese 發表於 2016-7-21 02:39
第二百一十八章牽線搭橋

話長事多時間短,折騰了許多的勾心鬥角與陰謀詭計之後,一天時間才終於過去,結束了崞縣大戰僅休整一天,喪盡天良的勤王聯軍主帥陳喪良一聲令下,數量已經多達十四萬的勤王聯軍便再次拔營起寨,向著這次勤王大戰的主戰場雁門戰場開拔。

這次勤王之戰注定是一場風波不斷的大戰,軍隊還沒開始出發,陳應良的中軍大帳裡就又發生了兩件不小的事,第一件事是前鋒問題,出於各種考慮,陳應良很出人預料的安排了劉長恭率領右武衛隊伍擔任前鋒先行,同時陳應良還決定把右武衛的頭號精銳報**留在自己的中軍聽用,結果劉長恭和陳應良關係也有些不樂意了,抗議道:「大帥,你讓我當先鋒沒問題,但開路先鋒任務本來就重,你還把我麾下精銳的報**調走,是不是有些太不夠意思了?」

「劉大哥,不是我對你苛刻,是我必須如此做。」陳應良答道:「因為一些特殊的情況,你必須擔任先鋒,而且我也必須把報**調走,不過你放心,今天突厥會出兵攔截我們的可能很小,而且我們每天只走三十里,各軍之間距離很近,就算遇到什麼危險,我也會馬上出兵接應你。」

還好,劉長恭對陳應良一向都不錯,又知道陳應良這個主帥不太好當,看在了彼此間的交情份上,劉長恭便也沒有再說什麼,抱拳唱了一個諾,馬上就去率軍先行了。而劉長恭前腳剛走,名譽上來並不屬於勤王軍行列的齊王楊喃又來到了陳應良的面前,要求率領兩千護駕兵馬隨同陳應良北上,陳應良藉口楊喃身份尊貴不便親臨第一線,假意拒絕了兩句,遭到了楊喃的斷然拒絕後,陳應良也只好無可奈何的點頭答應,安排楊喃率軍與太原隋軍同行。

安排楊喃與太原隋軍同行,同吃同助,在楊喃看來這當然是陳應良為了讓自己熟悉太原隋軍情況以便搶班奪權,心中暗喜之下,楊喃當然是一口答應,同樣心懷鬼胎的李淵也是心中暗喜,便也沒有出言反對。再緊接著,陳應良又安排了太原隋軍為第二隊,王世充的江都隋軍為第三隊,自率譙彭隋軍為第四隊,云定興的左屯衛為第五隊,依次向雁門戰場開拔,其他的小股勤王軍則被聯合編製成第六隊,交給虎牙郎將高君雅統率,負責留守崞縣和保衛糧道。

此後還發生了一件小事,出於對皇權的尊重,在陳應良這個主帥調兵遣將時,這次勤王大戰中最為堅定支持陳應良的陰世師倒是沒說什麼,然而大軍剛一開拔,陰世師就跑到了陳應良的面前提出了擔心,提醒道:「大帥,你把我們的五大主力都佈置到了前方,後方僅由高君雅將軍保護,是否太重前權而輕後備了?高君雅將軍固然忠勇善戰,但他的麾下軍隊營伍太過繁雜,戰鬥力難以保證,突厥一旦抄襲我軍背後,只怕我軍糧道難保。」

「陰太守不愧是沙場老將,果然一針見血。」陳應良讚了一句,又坦然承認道:「不錯,我這樣的安排部署,是露出了後方破綻,不過你放心,我這麼做是故意的。」

「故意的?」陰世師轉轉眼睛,有些醒悟過來,喜道:「大帥想要誘敵分兵,抄襲我軍背後,然後把突厥偏師各個擊破?」

「是有這個想法,我軍還有後續援軍不斷趕到,軍中糧草也夠全軍支撐半個月以上,我是不用太擔心糧道被斷。」陳應良微笑說道:「但我的目的並不完全如此,我還有更重要的目的。」

陰世師又好奇問起陳應良還有什麼重要目的時,陳應良倒也沒有隱晦,很坦白就答道:「示敵以弱,我要讓突厥覺得我難以掌控軍隊,以至於連一支作戰主力都無法留下保護後路,只能是屈服於部下壓力,被迫把作戰主力全部帶上前線。」

「什麼?」陰世師大吃一驚,驚訝觀察陳應良的神情時,見陳應良的神情嚴肅不似說笑,陰世師這才點了點頭,低聲說道:「下官明白了,大帥既然有這個打算,那麼請大帥放心,下官一定會全力協助於你。如果大帥不棄,下官還可以想辦法幫你把這個消息放到突厥那邊去,幫你示敵以弱。」

「千萬別。」陳應良趕緊搖頭,低聲警告道:「陰太守,為了你好,你最好不要在私下裡與突厥有什麼接觸,不要忘了李大使,你這個部下一再和他作對,他早就把你恨到了骨頭裡,你這麼做一旦被他抓住把柄,後果只會不堪設

陰世師笑笑,笑著謝了陳應良的好心提醒,表示自己一定會慎重行事,笑容還有些古怪神秘,另一旁的李靖則一直在悄悄注意著陰世師,看到陰世師的古怪笑容,李靖忍不住微微一笑,還不知道為了什麼,又稍稍點了點頭。

隋軍大軍僅在崞縣休整了一天就繼續向北開拔,這麼大的動作,當然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瞞過突厥斥候的眼睛,這個重要情報也很快就通過了快馬飛報到了雁門突厥營中,而與此同時,陳應良派來與突厥軍隊聯絡的長孫順德也已經被突厥哨隊擒獲,並且被立即押進了突厥大營,押送到了突厥可汗始畢的面前。

決定這場雁門大戰前途發展的時刻來臨,在有著充足時間的情況下,始畢可汗和他麾下一大幫親戚察殺並沒有急著把突厥大軍帶出雁門關外,到地形對他們無比有利的雁門關外去預防萬一,而是火速集體召見了隋軍使者長孫順德,徵詢長孫順德的來意,也乘機瞭解隋軍隊伍的內部情況,還有神秘的隋軍主帥陳應良的各種情況。

瞭解了長孫順德的來意,又看過了陳應良用漢文和突厥文書寫的書信後,始畢可汗和阿史那一家人一度有些啞然失笑,搞不懂陳應良的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竟然願意以釋放五千多突厥戰俘為代價,換取隋軍把五千斛軍糧送進雁門城,也都不禁為陳應良的異想天開而欽佩——這麼荒唐的交換條件,到底是怎麼想出來的?

阿史那一家人中只有比較熟悉中原情況的阿史那·思摩沒有露出譏笑,還反過來替陳應良辯解道:「這一點都不奇怪,也不可笑,中原人一向都是把他們皇帝當做神一樣尊敬,越是忠臣越是如此,為了讓楊廣少受一頓饑餓,中原的忠臣是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不過,陳應良既然願意做這樣的交換,為什麼要砍掉我們每個戰俘的兩根手指頭?」

「因為我們大帥覺得這些戰俘冒犯了我們的皇帝陛下。」聽得懂一些突厥話的長孫順德直接用突厥話回答,解釋道:「所以我們大帥才決定給他們一些懲戒,那怕是釋放他們也要砍掉他們的兩根手指頭,讓他們永遠記住冒犯大隋皇帝陛下的代價。」

「冒犯楊廣的代價?」始畢可汗笑了,然後拍案大吼道:「那楊廣冒犯我的代價呢?這個卑鄙無恥的東西,把我的愛臣史蜀胡悉騙到馬邑殺害,又故意封我的弟弟阿史那叱吉為小可汗,企圖分化離間我們的兄弟之情,把本可汗冒犯到了極點,這筆帳又如何算?」

「那是裴矩於的好事,關我屁事,衝我大吼大叫幹什麼?」(誘殺突厥智囊史蜀胡悉和離間阿史那兄弟都是裴矩的主意。)

長孫順德心裡嘀咕喊冤,好在突厥在對待使者方面名聲還算不錯,從不殺使最多只是扣留,所以那怕是看到始畢可汗發怒,長孫順德也沒有怎麼害怕,只是拱手說道:「可汗恕罪,小使只是傳達陳應良陳大帥的原話,這些話不是小使的意思,請可汗明查。」

出於種種考慮,始畢可汗果然沒把長孫順德怎麼樣,稍做思索後,始畢可汗點頭說道:「好吧,看在你們中原人沒有濫殺本汗子民的份上,本汗考慮一下再給你答覆,來人,給我擺上酒宴,款待中原來使。」

「李大使果然神機妙算,果然來了。」長孫順德道謝微笑,心知始畢可汗大帳擺宴款待自己,明擺著是想從自己嘴裡套取隋軍內部情況了。

關鍵時刻,好歹也和陳應良沾點親戚關係的長孫順德也多少猶豫了一下,有些不想對族侄女婿做得太絕,但考慮到李大使的皇親國戚身份和門閥背景,還有陳應良那點淺得可憐的根基,與族侄女婿連話都沒說過幾句的長孫順德還是做出了明智選擇,對突厥眾人的勸酒是酒到杯於,對突厥君臣的問題也是有問必答,很快就把勤王隋軍的各種底細完全透露給了突厥君臣,什麼兵力數量、軍隊構成、兵糧情況、後勤補給情況,還有各路勤王軍隊的主帥名字,全都交代得于于凈凈,比用重刑拷問還交代得於凈明白。

長孫順德如此坦白倒有些嚇著了突厥軍臣,讓多少讀過一些兵書的始畢可汗、阿史那·埃利弗和阿史那·思摩等人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一個兵書常見詞——反間不僅有些不太敢相信長孫順德的介紹,相反還有一些害怕長孫順德是故意示弱,用計誘騙自軍。所以再盤算了片刻後,始畢可汗這才又小心翼翼的向長孫順德問道:「長孫先生,聽說你們的主帥陳應良,只是一個十九歲的年輕人,這件事是真是假?」

「可汗英明。」長孫順德帶著酒意點頭說道:「不錯,我們的陳大帥確實只有十九歲,半點不假。」

「真的只有十九歲?那你們的皇帝陛下為什麼要任命他為主帥?」阿史那·思摩好奇問道。

「還不是因為那個小子運氣好,僥倖第一個把勤王奏章送進了雁門城。」

長孫順德如實回答,把陳應良使者第一個將奏章送進雁門城的情況介紹了一遍,又按照李淵父子的分析直接指出,隋煬帝很可能是因為不知道都有什麼名將宿將前來勤王,在無人可用的情況下,這才在矮子群裡選高個,任命了陳應良為勤王主帥。結果始畢可汗卻是越聽越傻眼,越來越懷疑過於坦白的長孫順德是陳應良派來的反間,好在將來的處羅可汗阿史那·埃利弗馬上就湊了上來,在始畢可汗的耳邊低聲說道:「大哥,有這回事,還記得前幾天我們在河邊抓到的那個中原奸細麼?他就交代過,說有三個中原奸細跳河進了雁門城?」

「還真有這事?」始畢可汗一聽大奇,見弟弟點頭,始畢可汗又稍一思索,忙說道:「那個中原奸細殺了沒有?沒殺?沒殺最好,馬上派人把他押來,一會我要親自審問。」

阿史那·埃利弗領命下去安排,那邊長孫順德見始畢兄弟鬼鬼祟祟不肯繼續往下問,便又主動說道:「說起來,我們這位陳大帥,還真是一個小小的傳說,兩年前,他還是大興城裡的一個窮小子,父母雙亡,無親無故,窮得到菜場裡揀菜葉子熬粥喝,落魄到了他指腹為婚的妻子家裡幾次上門退婚,把他逼得懸樑自盡,差點少年夭折。」

陳應良的這個小故事確實很誘人,那怕是突厥君臣聽了也不例外,就連始畢可汗都來了興趣,忍不住追問道:「長孫先生,既然這個陳應良兩年前還這麼落魄,怎麼才短短兩年過去,這個小子就爬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說來話長,也是運氣來了什麼都擋不住,我們陳大帥上吊被人救下後,突然奮發圖強……。」

長孫順德長嘆了一聲,帶著酒勁把陳應良的過去仔細介紹了一遍,說了陳應良到東都投軍掘到了第一桶金的經過,也說了陳應良這兩年不斷陞官發財的大概原因,介紹中既有無比的羨慕也有刻意的貶低,末了長孫順德趕緊把話轉入正題,笑道:「說起來也是湊巧,逼著我們陳大帥退婚的那家人,也不是別人,恰好就是我們大隋的唐公爵李淵的親家,這會唐公爵和他的女婿也恰好就在勤王軍中,兩家人名譽上是上下級,實際上是仇敵,成天在軍隊裡鬥來鬥去,鬧得不可開交。」

「唐公爵李淵?」始畢可汗眼睛一亮,驚喜說道:「莫非就是現在的河東山西慰撫使,李淵李大使?」

「對,就是他。」長孫順德趕緊點頭,又好奇反問道:「可汗,你也知道唐公爵李大使?」

始畢笑而不答,旁邊的阿史那·思摩則冷笑說道:「別以為只有你們中原人會收集情報,唐公爵駐紮太原,掌握的軍隊直接與我們突厥軍隊對峙,我們可汗怎麼不可能知道他的名字和情況?」

「你們知道最好。」長孫順德心中暗喜,藉著酒勁於脆直接說道:「因為女婿結下的仇恨,唐公爵和我們陳大帥也成了仇人,我們陳大帥在軍隊說東,唐公爵就一定說西,陳大帥說向前,唐公爵就一定要說往後,弄得我們陳大帥頭疼萬分,簡直恨不得殺掉唐公爵。」

長孫順德的這些酒話太直接了些,讓始畢可汗忍不住又生疑心,盤算了片刻後,始畢可汗於脆突然一拍桌子,大吼道:「來人,把這個中原奸細拿下」

古怪的應諾聲中,帳中的突厥衛士立即沖上,把長孫順德抄住雙臂直接提了起來,長孫順德大驚,趕緊喊冤,詢問為何要突然拿下自己,始畢可汗則大怒說道:「為什麼要突然拿下你?你這個中原奸細裝什麼裝?本汗又不是沒有見過中原使者,幾時見過像你這樣的使者,對你們的軍中情況有問必答,還直接告訴本汗你們的軍中矛盾?說你是不是陳應良那個中原小蠻子故意派來騙我的?想騙我對你們粗心大意,然後你們就可以乘機用一些陰謀詭計來坑害我們突厥大軍對不對?」

「可汗饒命,你誤會了。」長孫順德更是喊冤了,滿頭大汗的趕緊解釋道:「我沒有騙你啊,我說的全都是實話啊,還有,其實我不是……。」

滿頭大汗的解釋到這裡,長孫順德終於回過神來,趕緊閉上嘴巴,那邊阿史那·思摩則不依不饒,追問道:「其實你不是什麼?為什麼不說下去?」

長孫順德語塞猶豫了,偏在這個時候,帳門處卻傳來了一個長孫順德頗熟悉的聲音,驚喜叫道:「長孫先生,怎麼是你?長孫先生,快救救我啊,我是侯君集啊,我是李大使的侍衛侯君集啊」

飛快扭頭看去,長孫順德頓時傻眼了——頗得李淵喜愛的衛士侯君集,正衣衫襤褸的被突厥士兵押進了大帳,還正在對著自己大喊大叫的打招呼。結果這麼一來,始畢可汗等突厥君臣也有傻眼了,然後奉命押解侯君集前來受審的阿史那·埃利弗,趕緊通過漢姦通譯向侯君集問道:「你認識長孫先生?」

「將軍,我當然認識他。」侯君集拚命點頭,飛快解釋道:「他和我一樣,都是唐公爵李淵李大使麾下的親信,他是唐公爵的幕僚,我是唐公爵的衛士,我們都恨陳應良那個小賊入骨啊那天晚上跳進河裡摸進雁門城的,真的是陳應良小賊的走狗啊,只是我不知道陳應良的走狗怎麼會說你們的突厥話啊」

長孫順德更加傻眼的同時,通譯也飛快把侯君集的話翻譯給了突厥君臣聽,結果聽了這些話後,始畢可汗等突厥君臣也很快面露狂喜了,然後迅速盤算了片刻後,始畢可汗還讓衛士放了長孫順德,然後親自走到了長孫順德,張臂突然抱住了長孫順德,哈哈大笑道:「明白了,明白了,其實你是唐公爵派來的人對不對?唐公爵和陳應良小子有仇,想乘機報仇雪恨對不對?」

「可汗,我……。」長孫順德臉色蒼白了,聲音也有些顫抖了。

「不必說了,我什麼都明白。」始畢可汗大笑說道:「放心,只要唐公爵幫著我打敗中原軍隊,活捉楊廣這個暴君,我就一定幫他報仇雪恨,幫他殺掉陳應良小子」

「放了他」始畢可汗又指著侯君集吩咐,大笑說道:「他也是唐公爵的人,唐公爵是我們的朋友,不能為難我們朋友的人。」

「朋友?」長孫順德更加傻眼了,心中暗道:「這個要命時候,我替李大使和突厥軍隊牽線搭橋結成了朋友,李大使知道了,是要扒我的皮?還是要抽我的筋?」
ariese 發表於 2016-7-21 02:41
第二百一十九章禍從天上來

陳喪良故意讓不太靠譜的劉長恭率軍擔任先鋒,還故意調走劉長恭麾下最靠譜的報**,其目的當然是用劉大將軍的不靠譜來引誘敵人,示敵以弱免得突厥軍隊跑了。

這麼做的效果也果然沒讓陳應良失望,在東都保衛戰表現得很不靠譜的劉大將軍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譜,即便是擔任最危險的開路先鋒,劉大將軍仗著背後有大量的友軍支援,有陳應良這個好兄弟撐腰,仍然沒有花大力氣去整頓軍紀,麾下隊伍還是一如既往的懶懶散散,旗幟東倒西歪,隊形亂七八糟,鬆散自在得如同郊遊,把一支魚腩之師的應有神韻表現得淋漓盡致,很是矇騙了不少經驗豐富的突厥斥候,先入為主的生出了不少輕敵之心,順帶著對隋軍全軍的評價也降低了許多。

當然,如果這些突厥斥候能夠看到劉大將軍麾下隊伍的逃命速度,那種屁股上帶著滾滾黃砂連快馬輕騎都很難追上的神之速度,也許就不會那麼輕敵了。

最令突厥阿史那一家歡喜的還是隋軍隊伍的兵力部署安排,十四萬隋軍主力,其有十三萬都被陳應良帶著北上趕來雁門戰場,只留下萬餘軍隊保護後方糧道,這麼做雖然是保證了隋軍的正面戰鬥力,卻給了突厥輕騎包抄偷襲隋軍糧道的大好機會——雖說崞縣到雁門之間的道路狹窄,不是十分有利於突厥騎兵迂迴包抄,但是自打有隋以來,突厥軍隊與隋軍大戰十數次,還真沒有碰上過這樣的好事。

鑑於陳應良在兵力部署方面這個重大失誤,也鑑於隋軍先鋒表現出來的鬆散無能,再加上一些特殊情況,始畢可汗和阿史那一家很快就得出了一個陳應良希望他們得出的答案——南來這十三萬隋軍並不可怕,崞縣慘敗完全是因為暴雨導致,與陳應良的用兵才能並沒有太大關係。同時阿史那一家也做出了一個陳應良希望他們做出的戰術決定,那就是圍城打援,以逸待勞,不去於擾遲滯隋軍主力的進兵北上,靜待勤王隋軍主力抵達雁門戰場,然後再伺機一舉殲滅隋軍勤王隊伍的主力。

也是託了阿史那一家這個決定的福,靠著一支不靠譜軍隊的上前開路,隋軍主力在第一天的北上期間沒有遭遇到任何的襲擊騷擾,很是順利的走完了三十里路,然後立木為寨,步步為營向雁門戰場緩緩開拔,進軍安全得到了保證,以江都勤王軍為代表的疲憊之師也得到了恢復體力的機會,同時陳應良也得到了派遣斥候偵察敵人軍情的機會和時間,並且也乘機掌握了一些雁門戰場的具體情況。

從隋軍斥候初步偵察到的敵情來看,突厥軍隊還是十分重視對南來隋軍的防範,主要力量佈置在了地勢最為開闊的雁門城西南面,始畢可汗的金帳也佈置在了雁門城西南十里處的羊頭城(今陽明堡)東北處,當道攔住了隋軍隊伍的勤王道路;在雁門東面、北面和滹沱河以南佈置的兵力不多,對雁門守軍只起到防範突圍的作用;同時突厥軍隊又故意放開了雁門城西北通往西陘關(雁門關隋稱)的道路,採取圍三闕一的正規攻城戰術,故意露出一條包含殺機的道路引誘雁門守軍突圍,也借此渙散和削弱雁門守軍的抵抗意志。

初步掌握了這些突厥軍情後,又親手在地圖沙盤上用旗幟標明了敵營位置,陳應良把目光聚焦到了同樣插著突厥藍旗的西陘關城上,向負責偵察敵情的馬三寶問道:「西陘關的關城裡,有多少突厥軍隊?關城遭到了多少破壞?是否還有堅守價值?」

「稟大帥,我們的斥候是走山道登高偵察,無法確認西陘關裡有多少突厥守軍,也無法判斷西陘關城的具體損毀情況。」馬三寶如實答道:「不過聽我們的斥候說,西陘關關城的情況遠遠看上去還不錯,突厥軍隊進出都是走關門,並沒有直接越過關墻進出,末將推測,西陘關的關墻應該還沒有被損毀。」

「加強對西陘關關城的偵察哨探。」陳應良吩咐道:「儘可能給我弄清楚關突厥兵力數量,城防情況,越詳細越好。」

馬三寶唱諾,又說道:「大帥,還有一件事要順便稟報,之前你派給我的那個馬邑通譯胡敬德是個好手,前天崞縣大戰,他在陣上斬首七具,昨天我派了他給我們的斥候帶路北上偵察,他又在斥候戰殺敵三人,我們的斥候能成功完成任務,初步刺探到突厥軍情,他可以算是首功。」

「賞他五兩黃金,錢十貫。」陳應良連眼皮都沒眨一下,順口就說道:「順便告訴他,我已經知道他的功勛了,叫他好好於,我等他更多立功的消息。」

馬三寶再度唱諾,這才告退離去,結果馬三寶前腳剛走,旁邊的李靖就開口笑道:「大帥,胃口不小啊,還沒和突厥主力碰上就盯上了西陘關,難道大帥你連一個突厥都不想放走,連始畢賊酋都想把他關門打狗堵死在西陘關內?

「既然有這個機會,那怕希望再小當然都得爭取一下。」陳應良笑笑,坦然承認自己的野心絕不比李靖小到那裡,然後陳應良又問道:「李郡丞,西陘關地勢如此險峻,皇帝陛下撤回雁門城時,怎麼沒能守住?西陘關又是怎麼丟的?」

「突厥來得太快。」李靖答道:「保護陛下的護駕軍隊還沒來得及全部撤回關內,突厥就已經在混戰殺進關城,事發太過突然,西陘關又多年無戰事,沒有安裝什麼千斤鐵閘之類的應急關門,就沒能擋住突厥主力繼續攻入關內,最後為陛下殿後的一千多御林軍全軍覆沒,西陘關也落到了突厥手裡。」

陳應良點頭不語,只是琢磨盤算,李靖見狀有些擔心,忙說道:「大帥,你該不會是想奇襲西陘關吧?西陘關是突厥軍隊退回馬邑的咽喉要道,那怕突厥再輕敵也不會等閒視之,肯定部署了重兵預防萬一,出兵奇襲,稍有不慎就可能導致我們的奇兵全軍覆沒,重挫我們的軍心士氣,不利於戰。」

見陳應良不吭聲還是盤算,李靖更是擔心,忙又建議道:「大帥,下官認為與其冒險,不如繼續把力量用於正面,反正西陘關那邊道路狹窄,又有關門和關城的限制,二十多萬突厥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一天之內退出關外,只要我們能夠正面擊破突厥軍隊,一天時間,足夠我們重創突厥主力的元氣了。」

「李郡丞,你的建議很對,正常情況我必須採納你的提議。」陳應良點頭,又突然說道:「可是現在時代不同了,戰爭也要逐漸改變了,以前一些不可能做到的事,現在已經未必沒有希望了。」

「時代不同了?什麼意思?」不知道陳應良還藏著底牌的李靖有些驚訝。

陳應良笑而不答,還反問道:「李郡丞,西陘關的關門有多寬多高?關門是實木還是鐵皮包木?厚度有多少?這些情況你知道不?」

「這……。」未來大唐軍神李靖難得有些傻眼,也是第一次碰上這樣的古怪問題,遲疑了一下才答道:「這個下官還真不知道,不過還好,下官的麾下士兵有不少西陘關的舊卒,大帥如果需要這些情報,下官可以替你收集。」

「那就拜託了,西陘關的關門大小、厚度與材質情況我都要,越詳細越好,突厥重攻不重守,我估計關門應該沒怎麼改變。」陳應良點頭,又不放心的叮囑道:「但記住一點,這件事不能讓李大使那邊知道。」

「不能讓李大使那邊知道?」李靖心一凜,小心問道:「大帥,你擔心李大使通敵?」

「冒險通敵這樣的事,估計他李大使倒是沒這個膽量。」陳應良答道:「不過我和他的過節實在太深了,我不得不防著他故意讓我吃敗仗,所以我打算對西陘關出奇兵的事,你絕不能走漏風聲,不能讓有心人知道我打西陘關的主意。」

李靖點頭應諾,心裡則暗道:「要求我封鎖這個消息,難道你鐵了心要打西陘關的主意?太弄險了你知不知道?不過,你為什麼要知道關門的情況?還有,戰爭也要逐漸改變了,這又是什麼意思?」

故意示敵以弱誘使突厥做出了以逸待勞的決策,通過李靖暫時安撫住了隋煬帝次楊喃這個刺頭,著急與楊喃達成聯盟的李淵也沒來搗亂,從崞縣北上的第一個晚上,在距離雁門城只有十里的情況下,陳應良反倒睡了一個好覺,得到了充足的休息。第二天精神的飽滿起床後,陳應良立即下令全軍繼續北行,隊列不變,仍然是日行三十里緩緩北上,小心翼翼的逼近雁門戰場。

出發時,出使突厥大營的長孫順德也帶著始畢可汗的答覆回到了陳應良的面前,說是始畢可汗同意了陳應良的交換要求,答應允許隋軍隊伍把五千斛軍糧送進雁門城,換取陳應良釋放五千餘名突厥戰俘,只是始畢可汗不同意陳應良羞辱他的軍隊要砍去俘虜的兩根指頭,所以要求陳應良必須答應讓這些戰俘完好無損的返回突厥軍,始畢可汗才答應讓路送糧。

「想要讓他的士兵完好無損回去?做夢」恨這些草原蠻夷恨得蛋疼的陳應良冷哼,喝道:「魏徵,替我給突厥始畢賊酋回信,就說犯我大隋天威,雖遠必誅,突厥俘虜的兩根手指頭我砍定了,他要是再拒絕,我就馬上砍下每個突厥戰俘的一隻手臂」

魏徵倒是點頭答應了,長孫順德卻有些臉色蒼白了,趕緊顫抖著說道:「大帥,這道信我可不敢送。」

「沒事,我當然不會讓你去冒這個險。」

看在了可愛的未來老婆面上,陳應良倒是沒有過於為難長孫順德,只是命令立即釋放一名突厥俘虜,砍掉他的左手尾指與無名指,然後讓他帶著回信去突厥大營送信,長孫順德這才松了口氣,趕緊提出告退時,陳應良卻又隨口問道:「長孫先生,突厥的始畢賊酋你見到沒有?和他談了什麼?有沒有什麼回書帶回來?」

「稟大帥,卑職沒能見到始畢賊酋。」長孫順德戰戰兢兢的答道:「卑職雖然進到了突厥軍營地,只有一個突厥察殺出面接待了卑職,問明了卑職的出使原因,把大帥你的書信轉呈到了始畢賊酋面前,然後就給了卑職這個口頭答覆,也沒有什麼回信。」

聽到這樣的話,陳應良有些狐疑的看了長孫順德一眼,有些欲言又止,旁邊的陰世師則挺身而出,微笑說道:「長孫先生出使辛苦,為了給陛下送糧的大事累得滿身是汗,一定很不好受吧?快來人,馬上支一個小帳,侍侯長孫先生更衣。」

陰世師身後馬上站出幾個親兵,畢恭畢敬的邀請長孫順德下去更衣,長孫順德知道陰世師是想乘機搜身,可是又不敢反抗,只得乖乖跟隨陰世師的無良親兵到路邊的小帳去更換衣服,還從頭到腳從裡都外都換了一個嶄新,同時陰世師又向長孫順德的兩個隨從一努嘴,馬上又有其他陰世師的親兵上前,低聲向那兩個隨從打聽情況,很快就回報道:「稟大帥,稟太守,我們安排的兩個隨從沒能進到突厥軍,不知道長孫順德有沒有見到始畢賊酋,也不知道他在突厥軍營地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陳應良和陰世師點頭後,侍侯長孫順德更衣的親兵也來回報,說是沒有發現長孫順德身上有什麼暗藏書信,陳應良也這才很是忘恩負義的向陰世師笑道:「陰太守,太過了吧?這麼不相信我們的使者,會傷李大使的心啊。」

「沒事,反正我已經把李大使往死裡得罪過不少次了,也不在乎再多得罪一次了。」陰世師輕鬆的笑笑,然後又說道:「大帥,不能馬上放長孫順德回李大使身邊去,把他交給我一天,一來繼續檢查預防萬一,二來我也好乘機觀察李大使的反應,他如果真的心裡有鬼,怎麼都會露出些破綻。」

「都已經把他的衣服扒光了,還要怎麼檢查?」陳應良有些驚訝的問道。

「髮簪,穀道。」陰世師順口答道:「把書信藏進蠟丸,再把蠟丸塞進穀道,預防搜身的小把戲,對付這種小把戲,就是監視他的第一泡屎。」

「穀道?」陳應良有些傻眼,差點懷疑陰世師和自己一樣都是穿越者,連菊花裡藏毒這種手段都知道。不過考慮到陰世師這麼做也是為了自己好,陳應良也就默許了此事,陰世師則一邊安排人手折騰長孫順德,一邊讓人故意放出消息,讓李淵知道長孫順德已經回來並且被自己留下的情況。

其實根本用不著陰世師故意放出消息,同樣很重視情報工作的李淵李大使就已經知道了長孫順德已經回來的消息,得知了長孫順德回來時所遭到的待遇後,李大使除了心暗怒之外,再有就是冷哼出聲,暗道:「查去吧,查去吧,看你們能查出什麼你們查得越仔細越好,正好可以⊥長孫順德看清楚你陳應良小賊的虛偽面目還有你陰世師,派人暗監視齊王殿下的事你都已經露出馬腳了,還敢對我的幕僚這樣無禮,等見到了陛下,看我怎麼參你吃錯藥的武威小門第,也敢和我關隴大門閥斗,洗於凈脖準備等死」

行軍到了正午的時候,擔任前鋒的劉長恭隊伍終於遭遇了幾股數量達到百餘人的突厥游擊哨騎,還試圖以拿手的騎射騷擾隋軍先鋒,也把劉大將軍本人給嚇了一跳,好在劉長恭這次帶來勤王隋軍已經不像當初東都大戰那樣全是二線兵,現在的隊伍不乏當時正在高句麗參戰的右武衛精銳,不用劉長恭下令,這些精銳將士就已經用強弓硬弩把試圖騷擾的突厥哨騎射得雞飛狗跳,狼狽不堪的逃遠,然後只敢遠遠的監視隋軍前進,不敢再過於靠近隋軍隊伍。

前鋒消息飛報到了位居第四隊的陳應良面前,陰世師和魏徵等人倒是建議陳應良出動騎兵教訓丨這些猖狂至極的突厥哨騎,秦瓊和程咬金也自告奮勇去領兵迎戰,陳應良則冷哼道:「試探我們的佯兵而已,用不著理他們,繼續前進,靠近了就用強弓硬弩招待,離遠了就隨便他們折騰,反正我們每天只走三十里,有的是時間和他們消磨。」

「大帥,這樣是否太過示弱?」陰世師有些擔心的問道。

「沒事,我就是要故意示弱,引突厥大軍主動來戰。」陳應良很坦白的答道。

人無完人,素來考慮周到的陳應良這次終於失算了一次,沒有考慮到另一個可能性——那就是突厥哨騎如此猖獗的背後,除了試探自軍實力之外,是否還有其他目的?結果也正因為這點失算,被突厥哨騎掩護著南下的侯君集在身穿隋軍軍衣的情況下,得以躲藏進了路邊的山林之,等到劉長恭的隊伍走過之後,突然出現在了位居第二隊的太原隋軍旁邊,太原隋軍士兵發現不對上前查問時,侯君集又馬上出示了突厥軍隊主動歸還給自己的李淵衛士腰牌,結果很自然的,侯君集也就順理成章的重新回到李淵李大使的面前了。

侯君集的突然出現當然讓咱們的李淵李大使大吃了一驚,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沒有看錯,李淵這才驚訝問道:「侯君集,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去雁門城給我送奏章了嗎?雁門那邊被突厥包圍得水洩不通,你是怎麼回來的?」

「稟大使,卑職無能,潛往雁門的途被陳應良小賊的走狗錢向民陰了,不幸當了突厥俘虜。」

嘴皮利落的侯君集倒也坦白,很快就把自己這幾天的情況向李淵做了稟報,說明了自己送信的經過是不小心被會說突厥語的錢向民坑害,嚮導被殺不熟悉道路,不幸被突厥士兵抓獲,然後自己忠貞不屈沒有向突厥吐露半點口供,結果昨天在突厥的軍大帳裡卻不幸被長孫順德給認了出來,被揭破了身份,突厥的始畢可汗這才決定釋放自己回來,讓自己幫著長孫順德承擔咱們李淵李大使與突厥始畢可汗秘密聯絡的任務。

隋煬帝被包圍在雁門城,包圍隋煬帝的突厥可汗始畢卻主動派人來和自己聯絡,派的還是自己的心腹衛士,聽到了這樣的答案,目前還沒膽造反謀逆的李大使當然是有一種想要發瘋的感覺,恐懼得連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臉色大變的壓低聲音問道:「誰和始畢可汗聯絡了?誰叫你替始畢可汗和我秘密聯絡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使恕罪,小人是無意牽涉進這件事了,始畢可汗有令,小人不能不聽。」

侯君集誤會了李淵的意思,還道李淵是不想讓自己知道這樣的重要機密,便趕緊又是拱手又是作揖,恭敬說道:「大使,你和陳應良小賊的仇怨過節,始畢可汗都已經知道了,始畢可汗請你放心,只要你幫他解決了陳應良小賊麾下的兵馬,他就一定幫你報仇出氣,將來原的事,他也可以和你好好商量。」

說著,侯君集還從懷裡貼身處拿出了一道火漆密封的書信,雙手呈到李淵的面前,笑嘻嘻的說道:「大使,這是始畢可汗給你的親筆書信,同時用突厥和原字寫成,請你過目。」

看到那道封面上同時用突厥和漢寫著自己名字官職的書信,可憐的李大使徹底的呆若木雞了,好不容易回過了一點神來後,李大使一把搶過那道足以⊥自己抄家滅門的書信,雙手一扯就要撕,旁邊的絕對心腹劉弘基則趕緊攔住,低聲說道:「大使,不能毀,不要忘了長孫順德還正在陳小賊和陰世師手裡,他那裡如果露出什麼口風,你更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聽到劉弘基這個警告,李淵趕緊住手,然後下意識的把信塞進了懷裡,捂在胸前如同捂著一條噬人毒蛇,顫抖說道:「那怎麼辦?到底出什麼事了?始畢可汗怎麼會有這樣的念頭?」

「這……,小人也不知道。」劉弘基也是有些神無主,低聲說道:「總之這道書信還不能毀,更不能看,好在信上有火漆密封,可以證明你沒看過,不過始畢可汗那邊如果真有這個意思,有第一道書信就會有第二道,稍微走漏一點風聲就有可能給陳應良小賊害你的機會。還……,還有,大使,長孫順德在始畢可汗面前,到底為你對他說了什麼?」

「長孫順德?難道長孫順德真的已經背叛了我,和陳應良小賊聯手給我下了這個套?」

得到了劉弘基的提醒,咱們的李大使猛的想到了這個可能,也更加不敢私下銷毀這道要命書信和殺掉侯君集滅口,免得一會更說不清楚。無奈之下,李淵只得是趕緊吩咐道:「快,派人去看看長孫順德的情況,再有,隨便找個藉口,把世民給我叫來。」

「大使,還有李靖。」劉弘基低聲提醒道:「他一直陪伴在陳應良小賊身邊,把他叫來問問,看看他知道什麼不

李淵下意識的點頭,也開始飛快盤算起如何合情合理的把李靖叫到自己面前的主意藉口。
ariese 發表於 2016-7-21 02:41
第二百二十章寧可不要

十三萬以步兵為主體的隊伍應對數量超過二十二萬的突厥騎兵,兵力和兵種懸殊如此之巨大,陳喪良再是如何的喪盡天良,所承受的心理壓力仍然還是非常人所能想像,那怕是隋軍的陣戰實力強於敵人,處於對隋軍有利的狹窄戰場,那怕是手裡還有幾張壓箱底的底牌還沒有打出,陳應良仍然還是如擔泰山,如履薄冰,不敢有半點的鬆懈和怠慢

這種如擔泰山的巨大壓力突然又出現在了李淵身上,這種壓力的來源也就是侯君集莫名其妙帶回來的那道始畢可汗親筆書信,咱們的李淵李大使再是怎麼的智謀過人,也想不通始畢可汗為什麼會在這個要命時刻盯上自己,再是怎麼的老於城府,捧著這道書信也是如捧紅炭,不敢扔不敢留,不敢看不敢毀,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還好,突厥哨騎掩護侯君集歸隊的行動非常成功,並沒有任何人發現侯君集是從突厥軍隊那邊回到李淵身邊,李淵一時半會還用不著擔心被死對頭陳應良發現,然而行軍期間目前位卑職微的李二不敢擅離隊伍,沒能及時聽召來見,倒是李靖被李淵使者請到了隋軍第二隊,與李淵見了面。

與李淵見了面後,李靖倒也沒有客氣,直接就問道:「大使,有什麼事?我不能在這裡久呆,以免陳應良生出疑心,有話請直說。」

「長孫順德到底是怎麼回事?」李淵也沒客氣,同樣直接問道:「他出使歸來後,陳應良為什麼不讓他歸隊?為什麼要讓他留在軍隊伍?長孫順德見到陳應良後,又說了一些什麼?」

「是陰世師的意思。」李靖很坦白的答道:「是陰世師建議陳應良這麼做,說是想觀察長孫順德一段時間,也順便從長孫順德口裡瞭解一些關於突厥大營的軍情。」

說罷,李靖又把長孫順德與陳應良的交談過程做了大概介紹,說明長孫順德只帶回來了一個始畢可汗的口信,也說明了陳應良用行動給始畢可汗的答覆,李淵仔細傾聽,並不插話,直到李靖大概說完,李淵又稍做盤算,這才又問道:「前天在崞縣城外,陳應良讓長孫無忌出面召見長孫順德,期間到底說了什麼,你可知道?」

「下官當然不知道。」李靖苦笑答道:「陳應良和長孫順德先生是在私下裡見面,期間僅有他的心腹親兵和妻兄長孫無忌陪同,下官怎麼可能知道他們的交談內容?」

李淵的臉色神情更加複雜了,一時間都不知道如何繼續向李靖打聽消息,結果這麼一來,心思慎密的李靖也發現有些不對了,便試探著問道:「大使,出什麼事了?你為什麼要如此關心長孫先生與陳應良的交談內容?」

李淵當然不敢對李靖如實回答,盤算了片刻後,李淵只得低聲吩咐道:「李郡丞,從現在開始,你給我盯緊長孫順德,也給我仔細留心陳應良對長孫順德的態度,發現有什麼不對,立即報我。好了,你去吧。」

李靖唱諾,趕緊告辭離開了李淵身邊,以免被陳應良發現端倪,同時李靖心裡也是萬分狐疑,暗道:「長孫順德不是你李大使的多年好友嗎?他被朝廷通緝多年一直安然無恙,成就是因為你的暗庇護,你怎麼會突然對他生出疑心?從陳應良默許陰世師搜查長孫順德全身這點來看,長孫順德也不可能是陳應良的人啊?你為什麼要我注意他呢?難道說,這個長孫順德身上,還隱藏著什麼秘密?」

下午申時左右,兵分五隊北上的隋軍隊伍走完既定的三十里路程,距離雁門城只剩下十里路程,距離突厥營地邊緣也只剩下了三十餘里,並按照陳應良要求立木建寨,步步為營,穩紮穩打的逼近突厥營地。也是到了這個時候,陳應良才又召集了楊喃、李淵、王世充、劉長恭和云定興等隋軍首腦,宣佈次日的進兵計劃。

「諸位將軍,到目前為止,我們的營地距離突厥營地已經只有三十餘里了。」陳應良直接對眾將說道:「突厥始終按兵不動,只派少量哨騎騷擾監視我軍,沒有出動大量兵力與我軍交戰,原因可能有二,第一是懼怕與我軍陣戰,第二是想要誘敵深入,誘使我軍更加北上孤懸,露出後方破綻,給他們創造抄襲我軍背後糧道的機會。」

見眾將紛紛點頭,心懷鬼胎的李淵也無意識的連連點頭,陳應良這才又說道:「突厥不喜歡陣戰,他們不喜歡的我們就喜歡,為了誘使突厥出營陣戰,我軍必須調整一下進兵方式,明天開始,我們五路大軍分為兩隊進兵,前隊由太原勤王軍與江都勤王軍擔任,太原軍位置居左,江都軍居右;後隊三路兵馬,我的軍居,云老將軍的左屯衛居左,劉長恭的右武衛居右,五路兩隊齊頭並進,日行十里,緩緩逼近突厥營地,逼迫突厥軍隊出營陣戰。」

眾將唱諾,對軍事不是很瞭解的楊喃則疑惑問道:「大帥,每天逼近突厥營地十里,這就可以逼迫突厥出營陣戰了?」

「殿下,這是陳大帥的反客為主之計。」坐在楊喃旁邊的李淵順口說道:「我軍距離突厥營地只有三十里,每天拔營北上十里,三日內就可以逼近突厥營地邊緣,屆時突厥騎兵就沒有了活動空間,我們的步兵卻可以利用陣伍隊形的優勢,把兵力握成一個拳頭直接敲擊突厥營地正面,這樣的戰鬥方式對突厥十分不利,突厥軍隊為了不給我們機會,就只能提前出兵交戰,保護他們的騎兵活動空間。」

楊喃似懂非懂的點頭,陳應良則淡淡看了李淵一眼,心說不愧是開創唐朝的唐高祖李淵,一眼就能看出我的心所想,果然厲害,不過很可惜,我和你注定只是臨時的戰友,不可能一直攜手合作下去。暗讚過後,陳應良又說道:「諸位將軍,如果沒什麼事就散了吧,明天起按照既定計劃進兵,突厥一旦出營來戰,立即列陣迎敵」

因為陳應良這個佈置沒有什麼疏漏的緣故,隋軍眾將倒也沒有反對,全都抱拳唱諾,惟有喜歡佔便宜的王世充提出,說自己的隊伍遠來疲憊,是否讓自軍再休息幾天再頂到前面?陳應良則答道:「王郡丞,江都軍以步兵為主,最擅長的就是列陣而戰,把你頂在前面,也是讓你有以長擊短的機會,如果把你放在後面,你的步兵隊伍無法做到快速機動,又如何有效的立功殺敵?王郡丞千里勤王,該不會連一個殺敵之功都不想要吧?」

細胳膊扭不過粗大腿,女婿如此擅長壓榨自軍油水,王世充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暗罵著女婿不得好死拱手唱諾,無可奈何的扛起了前鋒炮灰的任務。好在陳應良也還算有點良心,是把江都勤王軍安排在了前隊右翼,讓李淵保護住了王世充的左翼,王世充的右翼又是天險滹沱河,只有最堅固的正面受敵,對老丈人多少有些照顧,王世充這也才能勉強接受。

散帳之後,李淵剛回到自軍營地,馬上就有心腹衛士來報,說是李二已經奉命來到營拜見父親,還有長孫順德也已經回來,李淵聞訊喜怒交加,趕緊飛奔回自己的機密後帳與兒心腹見面。結果進到了機密後帳時,李二和長孫順德果然都在帳內密談,還有劉弘基、劉靜和侯君集幾個絕對心腹也在,見李淵進來,眾人慌忙上前行禮,不曾想李淵卻突然飛起一腳,重重踹在了長孫順德的胸口上,當場把長孫順德踹了一個五腳朝天。

事發突然,還沒來得及知道情況的李二被嚇了一大跳,趕緊打聽原因時,李淵則指著長孫順德怒氣衝衝的低聲咆哮,「你問他自己他去一趟突厥大營,怎麼給我弄回來了一道突厥始畢可汗的親筆書信?還是直接寫給我的親筆書信」

「始畢可汗給父親你的親筆書信?」

李二也當場傻了眼睛,下意識的趕緊去看長孫順德時,知道自己闖了大禍的長孫順德早已是磕頭如同搗蒜,帶著哭腔解釋道:「大使,卑職不是有意的,卑職真的不是故意的,是誤會,是誤會,是侯君集那小造成的誤會啊。」

哭喪著臉解釋,長孫順德又趕緊把突厥大營裡發生的事仔細介紹了一遍,說明了自己從沒背叛過李淵父,也不是故意要為李淵與始畢可汗牽線搭橋,是突然出現的侯君集叫破了自己的身份,這才讓始畢可汗產生了誤會,然後始畢可汗認定李淵為報私仇準備叛國投敵,這才寫了一道書信表示願意與李淵攜手合作,共圖原——安排侯君集出面送信,其實還是長孫順德想出來的主意,不然的話,始畢可汗可是要長孫順德直接把回信帶給李淵李大使的。

聽了長孫順德的解釋,難以置信有這樣的巧事之餘,李淵自然是趕緊找來侯君集對質,直到侯君集交代的分毫無差,李淵這才明白了事情的前後經過,也頓時長鬆了口氣,拍著胸口說道:「謝天謝地,幸虧只是巧合,如果這是陳應良小賊的故意安排,那老夫的危險可就大了。」

慶幸過後,李淵又趕緊拿出侯君集帶來那道書信,放在蠟燭上就要燒燬,旁邊的李二卻眼明手快,趕緊一把攔住了李淵,低聲說道:「父親,且不忙銷毀這道書信,這道書信或許還有大用,直接燒燬太過可惜。」

「還有什麼大用?」李淵怒道:「你想留下來惹禍?你知不知道,這道書信一旦流傳出去,說不定就能給我們李家招來滅門之禍」

「父親,你急糊塗了?這道書信如何沒有大用?」李二趕緊低聲說道:「只要父親你願意,這道書信可以起到兩個巨大用途,還全都是對我們李家有著巨大影響的用途。」

「那兩個用途?」李淵終於來了一些興趣,李二不答,只是看了看旁邊的長孫順德和侯君集等人,李淵會意,向一於心腹揮了揮手,幾個心腹趕緊暫時離開後帳,守住帳門讓李淵和李二父單獨密談。

沒有了外人,李二這才低聲說道:「父親,看來你真是被急糊塗了,這道書信對我們李家而言確實危險,但如果運用好的話,卻可以決定這次勤王大戰的誰勝誰敗,也可以決定我們隴西李氏將來的前途命運。」

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父親,李二又低聲說道:「如果父親你願意,你可以利用這道書信取得勤王大勝,辦法也很簡單,馬上把長孫順德和侯君集押到陳應良小賊的軍大帳去,當眾呈上這道沒有開封的始畢可汗親筆書信,說明原因和來歷,屆時父親你不僅有功無過,還可以和陳應良小賊聯手,利用始畢可汗對你的信任,佈置陷阱用計大破突厥,與陳應良小賊共享勤王大功」

聽到兒這話,之前確實急糊塗了的李淵全身一震,這才發現一個天賜良機放到了自己的面前——以這道始畢可汗的親筆書信為基礎,那麼自己只要再進一步獲得始畢可汗的信任,和陳應良攜手合作,大破突厥簡直就是易如反掌屆時就算不能獨佔勤王大功,起碼也可以洗去之前的種種陰霾,在勤王大戰結束後分到不會太小的一杯羹。

「如果父親不願與陳應良小賊合作,想讓陳應良小賊兵敗身亡,這道書信更是父親你的最好機會。」李二把聲音壓得更低,低低說道:「只要父親你將錯就錯,真的與始畢可汗攜手合作,那麼想要陳應良小賊的命就是易如反掌,陳應良小賊一死,勤王聯軍土崩瓦解,皇帝永遠沒有機會走出雁門城,大隋天下也會因此大亂,屆時以我們李家的家世背景,再加上突厥大軍在背後撐腰,何愁大事不成?大業不就?」

歷史上李二勸他老謀反的時候,李淵是什麼反應大家都知道,這次也一樣,陡然聽到寶貝兒如此大逆不道的話,李淵驚得騰的站起,雙眼圓睜的怒視寶貝兒,腦後長著粗大反骨的李二卻是毫無懼色,還向李淵拱手說道:「父親,隴西李氏的生死存亡,富貴榮辱,已經在你一念之間,孩兒言盡於此,請父親自決。」

手指翻弄著始畢可汗的親筆書信,李淵心猶豫萬分,無法決斷是否採納野心兒的建議,更無法決定到底是幫陳應良拿下這場勤王大戰的勝利,還是幫始畢可汗於掉自己這個死敵,遲疑了許久後,李淵突然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突然打開始畢可汗的書信封口,取出其信箋湊到燈下飛快觀看。

知父莫若,性格有些優柔寡斷的李淵一旦下定決心,那是頭牛都拉不回來。見李淵拆開看信,知道老爸這個脾氣的李二頓時露出了微笑,知道父親終於還是動了心,打起了大隋江山的主意,心也忍不住暗道:「父親,快下定決心吧,機會可遇不可求,我們有很大成功希望,成功後,無垢也能回到我的身邊了。」

李淵接下來的動作讓李二有些費解,飛快看完了始畢可汗的書信後,李淵並沒有介紹其內容,還又把信箋重新塞回了信封,把信重新分上,然後開口招呼長孫順德和侯君集等心腹進帳,一直守在帳門外的長孫順德等人奉命進帳,接著李淵向長孫順德和侯君集問道:「始畢可汗有沒有告訴你們,他將如何繼續與我聯絡?」

「稟大使,始畢可汗沒說如何與你聯絡,只是你如果需要的話,可以隨時派人去找他,他隨時恭候你的使者大駕光臨。」長孫順德戰戰兢兢的答道。

李淵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然後吩咐道:「忘記這件事,永遠忘記,我要是在外面聽到半點風聲,你們倆誰都活不了。」

長孫順德和侯君集趕緊抱拳答應,李淵則把那道重新封好的書信放在了蠟燭上,引火點燃,旁邊的李二大驚,忙道:「父親,你……。」

「閉嘴你也給我忘了這件事」李淵粗暴的打斷兒,心又暗罵道:「蠢貨,想起事也不看看時間和地點,老夫手裡只有三萬軍隊,起事未必全部跟我走的軍隊,身邊有十一萬忠於皇帝的軍隊,身後還有源源不絕向北開拔的勤王軍隊,就算有突厥幫忙,沒有糧草、武器、盔甲和立足地,就算一時得逞也是秋後的螞蚱,蹦達不了幾天」

暗罵完了,李淵的目光又轉到了正在燃燒的手書信上,注視著那歡快跳躍的火苗,李淵的心裡一陣大快,又暗道:「始畢可汗,你的胃口太大了,對我也不是那麼信任,所以抱歉,我不能和你合作。還有陳應良小賊,更抱歉,老夫現在雖然沒有膽量和能力起事,但是想指望我幫你用計攻破突厥,你是做夢,老夫寧可不要這個破敵機會,也不會讓你爬得更高更快」

書信漸漸化為灰燼,勤王隋軍以反間計速破突厥的希望也隨之消失,親手把沒有燒盡的書信殘骸扔進了火盆後,李淵吩咐道:「傳令下去,明日鼓陣而進,突厥一旦出擊,全力迎戰,務必要擊退突厥,不得退後半步讓友軍隊伍看看我們太原軍的勤王決心,也讓突厥看看我們太原勤王軍的軍威」

幾個心腹答應,李二卻有些擔心,問道:「父親,如果始畢可汗主動派人來與你聯絡怎麼辦?」

「馬上拿下,當眾交給陳應良小賊。」李淵答道:「始畢賊酋用離間計害我,陳應良小賊無憑無據,要是敢用這件事大做章,馬上就是軍心大亂、不戰自敗的下場,用不著怕他」

「但陳應良與我們李家仇深似海,他如果堅持要乘機害你怎麼辦?」李二不放心的追問道。

「那麼,就是他逼我了。」李淵的眼儘是幽幽綠光。
ariese 發表於 2016-7-21 02:43
第二百二十一章不合情理

從崞縣北上後的第二天夜裡,在距離突厥營地只有三十餘里的情況下,突厥軍隊的活動也陡然猖獗了許多,當夜曾經兩次向隋軍發起騷擾性攻擊,好在隋軍是立木為寨營地防禦力比較強,兩次都用亂箭射跑偷襲騷擾的突厥小股騎兵,這才沒給突厥軍隊以可乘之機,確保了主力大軍安全過夜。

營地有柵欄和鹿角拒馬保護,守起來倒是比較容易,外出巡哨和偵察敵情的隋軍斥候卻吃不小的虧,在數量佔據著絕對優勢的突厥哨騎面前,以火為單位出擊的隋軍斥候每每被突厥哨騎聚眾圍攻,寡不敵眾下死傷不小,僅僅一個晚上就損失了二十餘名斥候,同時對突厥軍隊的偵察力度也為之大減。

斥候戰不利的消息送到隋軍軍大帳,包括李淵李大使都建議陳應良加強一下斥候戰的力度,保護斥候安全,更嚴防突厥輕騎迂迴穿插到隋軍背後,陳應良卻笑道:「急什麼?我們離開崞縣才十里,就算突厥想要大規模迂迴穿插,也不會這麼急吧?」

笑著藐視了對手一通,陳應良下令大軍繼續向北開拔,按照頭一天的安排佈置把五路大軍分為兩隊,前隊為太原隋軍與江都隋軍,數量約五萬餘人,後隊則是陳應良的譙彭嫡系和云定興的左屯衛、劉長恭的右武衛共約七萬軍隊,前後共進,緩緩逼近突厥大營,並且還只走了十里路程就馬上安營紮寨,步步為營的向雁門城和突厥營地逼近。

隋軍主力的動向傳到突厥營,以始畢可汗為首的阿史那一家都有些沉不住氣了,紛紛大罵道:「狡猾的原蠻,不敢和我們打運動戰,就用這種不要臉的辦法推進,想要壓縮我們的活動空間,讓我們的騎射無法發揮是不是?想得倒是美」

再怎麼大罵也沒辦法,隋軍又北上了十里立營,突厥營地距離隋軍營地也就只剩下了二十來裡了,如果再不趕緊做些防範隋軍故技重施,再讓隋軍北上十里立營,突厥騎兵與隋軍營地之間也就只剩下了十來裡的活動空間了——在如此狹窄的空間裡與十幾萬隋軍步兵列陣而戰,突厥騎兵數量再多也是一場噩夢。被迫無奈之下,阿史那一家只得匆匆做出決定,派遣五萬軍隊出營,由始畢之弟阿史那·埃利弗率領,南下來與隋軍交戰,阻止隋軍立營,也保護突厥騎兵必須的作戰空間。

順便說一句,鑑於一些特殊情況,在出兵南下前,經始畢可汗親自點頭,阿史那一家又匆匆做出了一個小決定,一個關於李淵的決定。

突厥軍隊出擊的消息很快通過斥候快馬送到陳應良面前,微笑自己逼迫突厥陣戰的奸計得手之餘,陳應良也沒有任何遲疑,立即命令李淵與王世充各率一萬戰兵出營迎戰,自領軍保護正在修築的營地,並督促後軍抓緊時間繼續立營。同時鑑於對麾下軍隊不夠熟悉的緣故,陳應良主動表態,允許李淵和王世充以拿手的陣勢迎戰,沒有直接指定李淵和王世充的軍隊陣形。

不一刻,王李二軍迅速出營,在大營的正門之前一左一右立定陣勢,因為陳應良有言在先,擅長保存實力的王世充很不客氣,馬上就佈置了防禦力最強卻幾乎沒多少攻擊力的方圓陣,左依李淵背靠大營,右邊又有滹沱河天險保護,只剩正面迎敵;隊伍有著兩千騎兵又弓兵眾多的李淵則表現得相當厚道,在營門之左佈置了一個箕形陣,除了發揮自軍普遍大量裝備弓弩的遠射優勢外,還保留了進攻餘力,至少在排兵佈陣這方面看起來比王世充要仁義許多。

因為是與突厥主力的第一次交戰,陳應良當然少不得親臨陣前監督觀戰,未來的大唐軍神李靖和陰世師、袁天罡等參謀智囊也大都到場,看到李淵的箕形陣和王世充不要臉的方圓陣,陰世師和袁天罡等人都有些啞然失笑,都道:「看來今天這一戰是李大使的獨角戲了,王郡丞夠聰明啊,方圓陣,這次大帥就算想要調動王郡丞的軍隊增援李大使,王郡丞也可以藉口他的軍隊機動力不足了。」

「老不要臉,真會鑽空和榨油水。」陳應良也忍不住暗罵了一句,然後為了預防萬一,陳應良少不得又趕緊佈置了一支預備隊在大營左門內侯命,隨時準備出營增援防禦力稍顯不足的李淵隊伍——這是與突厥主力的第一戰,陳喪良再恨李淵也不敢在這方面開玩笑和挾私報復。

與此同時,李淵的隊伍裡當然已經是罵聲四起,太原軍眾將無不大罵王世充厚顏無恥,排兵佈陣只顧自己不理友軍死活,李淵也有些惱怒王世充的無恥自保,卻沒有言語,還反過來安撫麾下眾將,要求太原軍諸將不得太過苛責友軍,要相信友軍的互相支援誠意。

江都軍這邊,王世充當然也知道自己的陣形太過難看,更知道友軍隊伍裡肯定已經在大罵自己的十八代祖宗了,但是咱們王郡丞最大的優點就是臉皮厚度硬度足夠,對此不僅沒有半點愧疚和尷尬,還得意洋洋的對一於王姓部下宣稱道:「放心迎戰,突厥只要不是傻,就不會來給我們找麻煩,就算突厥來了也沒關係,咱們左有友軍右有河,後面還有主力大軍可以北上支援,突厥敢來,包管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王郡丞得意與太原隋軍大罵的同時,很快的,馬蹄如雷聲,五萬突厥席捲而來,旌旗如海,刀槍如林,黑壓壓的騎兵漫山遍野,幾乎把兩道太行餘脈之間的開闊地帶淹沒,聲勢十分驚人。見此情景,怒滿胸膛的太原隋軍眾將也趕緊停止了大罵,嚴整隊伍準備迎戰——畢竟,正常情況下,突厥軍隊肯定是先向太原隋軍動手。

統兵南下的阿史那·埃利弗也是一個很有經驗的突厥大將,抵達戰場後並沒有立即發起進攻,而是一邊排列陣勢一邊派出大量哨騎,遊走偵察隋軍營地,尋找隋軍營地的可突破薄弱處,然而隋軍營地雖然還沒有建成,保護營地的柵欄卻已經全部立起,柵欄後也有大量的弓弩手列隊守侯,突厥哨騎找不到可以突破的位置,只得把情況飛報回阿史那·埃利弗面前,阿史那·埃利弗皺了皺眉頭,也立即做出了正面進攻的決定,還馬上就指出了進攻位置。

突厥軍隊選擇的進攻點讓隋軍上下都跌碎了眼鏡,放著陣形防禦力不足的李淵隊伍不打,突厥軍隊竟然選擇了大擺烏龜陣的王世充隊伍為下刀目標,號角聲,五千多突厥吹著骨笛,喊著艾拉,潮流洪水一般的直接衝向王世充的烏龜陣,還爭先恐後的在衝鋒拉弓放箭,展示自軍的拿手騎射絕技,將五顏色的羽箭鋪天蓋地的傾洩到江都隋軍烏龜陣的頭上。

見此情景,躲在烏龜陣最內部的王世充一家當然全都傻了眼睛,太原軍隊伍裡低聲歡呼的幸災樂禍聲音不斷,陳應良和陰世師等人卻是面面相覷,全都有些張口結舌,陰世師還說道:「突厥吃錯藥了?怎麼先打王世充的烏龜陣?這不合情理啊?」

「難道突厥有什麼詭計?」陳應良也有些被嚇到,趕緊開始琢磨,「圍點打援?誘敵詐敗?聲東擊西?我對面這個突厥大將到底是誰,怎麼用兵如此不合情理?」

突厥的下刀目標確實很不合情理,但這麼不合情理的事卻還是發生了,在江都隋軍外層有著堅固長盾保護的情況下,突厥士兵還是爭先恐後的把羽箭不斷拋射到江都隋軍的頭上,也在活動空間十分有限的情況下,圍繞著江都隋軍的烏龜陣不斷遊走放箭,火力偵察尋找隋軍烏龜陣的薄弱處,江都隋軍則躲藏在長盾後以弓弩還擊,壓制突厥士兵的騎射,與突厥軍隊弓來箭往的互相,箭倒地者接連不斷。

也是因為突厥軍隊下手目標太過不合情理的緣故,原本以戰陣見長的江都隋軍在心理準備不足下有些措手不及,面對滹沱河的右翼露出了一些破綻,被突厥弓箭射傷射倒的士兵較多,隊形出現了一些凌亂,結果突厥騎兵也毫不客氣,馬上就一轟而上,全力衝擊江都隋軍烏龜陣這個薄弱點,艾拉艾拉的怪叫聲驚天動地,連躲在營地裡觀戰的陳應良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看到這一情況,陳應良難免更傻眼了,驚訝說道:「突厥到底發什麼瘋?王世充的右翼是有些亂,可是他的正右面是滹沱河,沒有空間集結大批軍隊發起衝鋒,並不是很理想的突破口啊?」

陳應良驚奇的同時,突厥騎兵也已經和江都隋軍正面於上了,藉著不多的衝鋒空間,突厥騎兵儘可能的提起速度,在與江都隋軍相撞前突然提馬跳起,居高臨下的以馬蹄來踩踏隋軍士兵,也收到了一些效果,靠著戰馬衝鋒力和騰空跳起的撞擊力,撞倒撞翻了不少隋軍盾手士兵,象撬棍一樣一下在隋軍烏龜陣的邊緣撬開了一條縫,後面的突厥士兵蜂擁沖上,與隋軍士兵展開近身血戰。

還好,狹窄的空間限制了突厥軍隊的衝鋒威力,在無法把速度提升到最快的情況下,突厥騎兵只是成功衝進了隋軍人群展開混戰,並沒有一鼓作氣的殺進隋軍烏龜陣內部,給了江都隋軍喘息調整的機會,不消王世充下令,右翼的江都隋軍就已經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與突厥士兵亡命搏殺,王世充也毫不猶豫派出一千預備隊補強右翼,不惜代價的重新穩住烏龜陣。同時王世充也難免是萬分憋屈,暗罵這次的突厥主將不是東西,放著防禦力不強的太原隋軍不打,偏偏要來和自己硬耗。

這時,突厥那邊又有了新動作,又有五千突厥騎兵出陣,以其的一千披甲騎兵為先鋒,直接猛攻江都隋軍的烏龜陣正面,好在王世充早就把重裝步兵安排在了最容易受敵的正面,倒也用不著怎麼擔心正面告急。不過這麼一來,江都隋軍的北東兩個位置也已經和突厥騎兵交上了手,只有面向李淵隊伍的西面和後方暫時安然無恙。

戰事激烈,突厥騎兵猛攻,江都隋軍奮力支撐,你攻我守廝殺得不可開交,突厥騎兵來去迅捷,弓箭如雨,時而遊走放箭,時而衝鋒撞擊,像一把巨鎚一樣,不斷敲擊江都隋軍的烏龜陣,喊殺聲如同打鐵聲,震耳欲聾;隋末唐初時以悍勇著稱的江都淮南軍則不負盛名,在身高個頭和體位高低都處於絕對下風的情況下,仍然憑藉著密集的隊形優勢,與青面獠牙的突厥騎兵展開近身搏殺,幾次打退突厥騎兵的集體衝鋒,那種以血肉之軀硬扛突厥駿馬彎刀而不落下風的悍勇意志,讓之前鄙夷他們的太原友軍都忍不住生出欽佩——也讓李淵生出了一些警惕,暗道:「娘的,以前還真是小看這個王世充了,想不到這個馬屁精的嫡系這麼能打。」

靠著淮南將士的浴血奮戰,戰局被拉入僵持,上萬突厥猛攻江都隋軍的陣地局部,也因此始終無法取得突破,見此情景,陳應良和李靖等隋軍決策層倒是連連點頭,對自軍隊伍的陣戰能力更加充滿信心了,突厥那邊的阿史那·埃利弗卻又沉不住氣了,仗著局部的兵力優勢,阿史那·埃利弗再次一聲令下,又有七千突厥騎兵出陣,其五千去攻打江都隋軍的左翼,兩千做為預備隊,佈置在了江都隋軍與太原隋軍的交接處,防範太原隋軍東進增援王世充。

戰事進行到這一步,陳應良最應該做的選擇有兩個,一是出動一支大營預備隊給王世充幫忙,二是命令李淵出兵一支,直接東進增援王世充。然而陳應良稍一盤算後,卻做出了第三個選擇,把一個傳令兵叫到了面前,向他吩咐道:「去告訴王世充,就說我的原話,叫他給我繼續頂住,他如果能吸引突厥再往他身上增兵五千,這場大戰我給他記首功再順便告訴他,我們又有後續援軍來了,他每犧牲一名麾下將士,我給他補充兩名」

傳令兵領命,帶著陳應良的節令飛奔去傳令了,旁邊的李靖則笑道:「大帥,厲害啊,真會捉摸部下的心理,聽到你這道命令,王郡丞想不硬拚也不行了。」

「他本來就該硬拚,我這個女婿難道是白當的?」陳應良很是理直氣壯的反問了一句,然後才抽空往李淵的隊伍一指,問道:「李郡丞,你發現不對沒有?李大使的箕形陣雖然攻擊力比較強,卻防禦力較弱,是突厥軍隊最理想的野戰對象,突厥那邊不可能不明白這點,怎麼反倒做出了錯誤選擇?」

李靖如果沒有發現這點不對,那他就不配是歷史上的大唐軍神了,聽陳應良直接問起這個問題,李靖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後才說道:「大帥,最好不要對李大使過於惡意的猜測,恕下官提醒一句,李大使的兩位公都在營內,李大使如果有什麼異心,就不想要他的兒了?」

陳應良點了點頭,也覺得李淵不太可能和突厥勾結,因為突厥這次的出兵來襲並不是決戰的架勢,就算李淵臨陣反水倒戈,也起不了一擊致命的決定性作用,但突厥軍隊故意放著李淵不打,卻揪著最難啃的王世充不放,這點就讓陳應良有些費解了。

「難道說……,是故意離間?」

喪盡天良的陳喪良就是喪盡天良的陳喪良,苦苦盤算間,陳應良突然生出了這麼一個念頭——這是否可能是突厥軍隊的故意離間?自己與李淵一家的矛盾很多人都知道,自己還故意設計讓長孫順德放出這個風聲用於誘敵,既然如此,突厥那邊故意放著李淵不打專打王世充,會不會是突厥故意給李淵製造嫌疑,讓自己與李淵的矛盾更加擴大化,進而促使自軍隊伍自行分解崩潰?

想到這個問題,陳應良趕緊向已經逐漸開始信任的李靖低聲說了情況,李靖一聽也是大點其頭,而與此同時,李淵那邊也主動派來了一名傳令兵,向陳應良稟報導:「稟大帥,我們李大使見江都友軍獨力迎戰,擔心敵眾我寡,未必難以久持,所以特派小人前來請令,分兵西進增援王郡丞,請大帥準允。」

與李靖互相對視了一眼,陳應良微微點頭,知道李淵肯定也在擔心這是離間計,為了表明心跡主動請戰了,稍一盤算後,陳應良吩咐道:「回去告訴李大使,他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不必著急,王郡丞還支撐得住,讓李大使繼續按兵不動,等待號令。」

太原軍傳令兵領命,又飛奔回了太原軍陣向李淵稟報陳應良的答覆,李淵聽了後也不惱怒,只是哼道:「小畜生,算你聰明,真要是敢對老夫生出疑心,到時候倒霉的人只會是你。」

這時候,江都隋軍與突厥軍隊的列陣廝殺也已經進入了白熱化,數量佔據優勢的突厥騎兵如同狂潮洪水,一波接一波的反覆衝擊江都隋軍的陣地,兵力處於劣勢的江都隋軍則努力保持密集隊形,以血肉之軀苦苦抗衡突厥騎兵的衝擊,方圓陣的佔地面積也在突厥的衝擊下不斷縮小,獲得了更多戰場空間的突厥騎兵則不斷向兩翼延伸,逐漸的把江都隋軍團團包圍。

看到這樣的情況,留守在大營裡的王世惲等江都將領當然是心急如焚,幾次請求陳應良出動援軍替王世充分擔壓力,陳應良卻根本不理這些老婆家的親戚;而其他的隋軍將領則是連連點頭,也總算是親眼看到了保持密集隊形的隋軍步兵在突厥軍隊面前的陣戰優勢,信心大增,云定興云老將軍還不斷的向自己的幾個親信苗海潮、朱粲等人說,「看到沒有?突厥騎射也沒多少可怕,只要咱們的隊形密集,扛住突厥衝擊絕對不是問題。」

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也有不明白陳應良這麼做良苦用心的,至少差點成為陳應良大舅的柴紹就疑惑的向李二問道:「二郎,我們的生力軍還有的是,突厥都已經把王世充團團包圍了,陳應良小怎麼還不出動援軍幫忙?

「陳應良是在檢驗我們的陣戰實力,看我們的步兵陣形是否真能扛住突厥騎兵的衝鋒。」李二答道:「我們的軍隊以步兵為主,這一點非常重要,陳應良當然要做到心裡有數才敢放心用兵。至於援軍,到了該出動的時候他自會出動,學著點吧,父親那麼很他,都還對他捕捉戰機的能力讚不絕口,是值得我們學習的目標。」、

柴紹點頭,繼續去眺望戰場了,李二卻悄悄暗嘆了一聲,眺望著陳應良的帥旗,心無比羨慕,暗道:「總有一天,我也要像他一樣,以大地為棋盤,以千軍萬馬在棋,在天下人的面前,博弈出我的棋局」

靠著江都隋軍的浴血奮戰,勤王隋軍這邊倒是漸漸有了信心底氣,也隱約明白如何對付突厥這群草原上的強盜了,突厥那邊卻是越打越火大越憋屈了,尤其是指揮這場戰鬥的阿史那·埃利弗,那更是暴跳如雷火冒三丈,說什麼都沒有想到隋軍這個烏龜陣竟然會這麼難攻,投入了包括兩千披甲騎兵在內的一萬五千軍隊,竟然還攻不破砸不爛這個烏龜陣,相反還被殺得屍體滿地,傷亡不小。大怒之下,阿史那·埃利弗迅速盤算,然後大吼道:「鳴金,把軍隊退回來重整隊伍。」

鐺鐺鐺鐺,也不知道從那裡搶來偷來的銅鑼敲響,猛攻隋軍烏龜陣不破的突厥騎兵迅速脫離戰場,退到遠處去重整隊列,同樣遭到了不小死傷的江都隋軍如蒙大赦,趕緊歡呼著重新整隊,王世充也趕緊派出人手向陳應良求援,說是突厥軍隊只是暫退,也許還要進攻,說不定還要猛攻自軍,請求陳應良速派援軍給自己充實兵力,補充戰力,以免力戰不支,危急友軍。

面對著事實上老丈人王世充的求援,陳喪良也拿出了自己的喪盡天良風格,很直接告訴江都軍傳令兵,說道:「大隋開皇二年,突厥沙缽略可汗親率十萬主力騎兵入侵原,我大隋大隋名將達奚長儒率軍迎戰,麾下僅有三千步兵,在三天時間裡與突厥主力激戰十四次,沒有後退一步,也沒有一兵一卒的援軍,卻最終擊敗了十萬突厥,殺敵過萬。回去告訴王郡丞,我相信達奚長儒將軍能做到的,同為大隋名將的他也一定能做到」

江都隋軍的傳令兵哭喪著臉飛奔回來傳令了,聽到不肖女婿的這個回答,王世充也徹底的欲哭無淚了,大罵道:「等老回去,一定要把那個黃臉婆的肚剖開,看看她是怎麼生出那個女兒的,怎麼給我找了一個女婿?把我當達奚長儒用,我要有達奚長儒那本事,勤王主帥的位置還輪得上他坐?」
ariese 發表於 2016-7-21 02:43
第二百二十二章虧大了

重整隊形後的突厥軍隊目標果然還是王世充,把披甲騎兵推到了最前面,排列起整齊隊形,然後密集衝鋒,輕騎兵緊隨其後和包抄兩翼,宛如奔流洪潮,數以萬計的馬蹄同時敲打地面,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顫抖,人馬未到,密如冰雹雨點的羽箭已然鋪天蓋地的搶先落到江都隋軍頭上。追莽荒紀,還得上眼快。

阿史那·埃利弗這也是沒辦法,始畢可汗交給他的任務是阻止隋軍立營,保護突厥主力的活動空間,現在隋軍出營交戰,突厥軍隊不打敗營外隋軍又如何能阻止隋軍立營,又如何能壓住隋軍向被壓迫的勢頭,保護住已經所剩不多的騎兵活動空間?所以那怕是發現南來這些隋軍在陣戰方面的實力超過估計與想像,也知道王世充的烏龜陣不好啃,阿史那·埃利弗也只能拼盡全力拿下這個烏龜陣,不然的話不僅傷士氣,回去也無法向始畢可汗和阿史那一家交代。

王世充也是沒辦法,黑心女婿死活不發援軍,堅決要他繼續頂住,王世充不服從那就是抗命,故意敗退保存實力更沒這個膽量——黑心女婿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還就算宰了他也是大公無私的忠心報國,所以王世充也沒了辦法,也只能是一邊詛咒著黑心女婿的祖宗十八代,一邊祈禱著已經亡故的大隋名將達奚長儒附體顯靈,一邊指揮著軍隊全力迎敵,口中吼叫不絕,「紮穩陣腳,紮穩放箭放箭弓箭絕對不能停」

前沿的江都隋軍重步兵齊唰唰的舉起了槍矛,猶如烏龜陣的邊緣生出了一排尖刺,鐵質盔甲已經有些破碎變形的重步兵努力站穩身體,互相緊挨著身體,他們前面長盾手用身體緊緊頂住長盾,後面的輕步兵也用身體努力頂住他們的後背,努力幫助他們迎接即將迎面而來的巨大衝擊,再後方的弓手則拚命拉弓放箭,全力壓制突厥騎兵的衝鋒勢頭,齊心協力迎接來自草原強盜的瘋狂衝擊,以血肉之軀抵禦遊牧強盜的利箭彎刀。

突厥披甲騎兵帶著滾滾黃砂衝進,義無返顧的直接撞擊到了隋軍的烏龜陣上,戰馬騰空,馬蹄踏落,隋軍長盾仰舉,槍矛捅刺,馬蹄砸落聲,長盾破碎聲,金鐵碰撞聲,兩軍士兵受傷和垂死的慘叫聲,以及戰馬的慘嘶聲,全部匯為一股,雜亂淒厲得有如九幽地獄的冤魂慘叫,鮮血陡然在兩軍相接處飛揚,隋軍的圓形烏龜陣也一下子被敲出了一個凹陷,受敵處被迫後退了將近兩丈。

那一瞬間,位居陣中的王世充和在遠處觀戰的陳應良等人,心臟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因為突厥騎兵一旦把這個凹陷衝破,直接殺進了隋軍烏龜陣的內部,王世充苦心佈置這個烏龜陣也等於是直接告破了。

還好,驍勇善戰的江都隋軍在這一刻華夏英靈附體,儘管被迫後退,儘管無數將士被突厥重騎撞得直接口吐鮮血甚至直接飛起,還有許多的隋軍將士直接被突厥戰馬踏破肚腸,踩成肉醬,但被壓著退了一丈多遠後,隋軍將士還是以血肉之軀頂住了突厥重騎的繼續前進,沒給突厥騎兵衝入陣內的機會,重新把突厥騎兵拉進了近身肉搏的戰鬥。

見此情景,那怕是之前無比鄙夷江都隋軍的太原隋軍隊伍中,也忍不住爆發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士氣為之大振,因為隋軍將士很清楚,自己們絕對不怕與突厥騎兵面對面的近身肉搏,刀槍見血的以命拚命,怕只怕突厥軍隊的騎射箭雨和連人帶馬的衝鋒撞擊,而只要頂住了突厥披甲兵的衝鋒撞擊,突厥軍隊基本上就沒有什麼攻破隋軍烏龜陣的希望了。同時李淵也忍不住又皺了皺眉,對江都隋軍的陣戰能力更加忌憚。

戰事的發展也正如預料,沒能成功突入隋軍烏龜陣內部,被隋軍步兵拉入正面肉搏後,突厥騎兵也就徹底沒了破陣希望,只能是老老實實的與隋軍步兵提刀挺槍的對砍對捅,以命肉搏,士氣大振的隋軍將士則上捅敵人下砍馬腿,打得有聲有色,不僅重新穩住了隊形,還給突厥重騎兵製造了不小死傷,也大大的給王世充長了一把臉。

戰事進行至此,突厥軍隊一舉砸碎王世充烏龜陣的美夢實際上已經徹底落空,阿史那·埃利弗臉色發青,只得重新考慮對策,隋軍旗陣這邊陳應良卻是連連點頭,稍一盤算後,陳應良把目光轉向了云定興的位置,吩咐道:「朱粲聽令。」

自打與陳應良重逢以來,朱粲還真是第一次聽到陳應良叫出自己的名字,驚奇之下朱粲都有些走神,直到苗海潮從背後推了他一把,朱粲才回過神來,趕緊出列抱拳,大聲答道:「末將在」

「令你率左屯衛軍隊五千,出營侯命,列偃月陣,注意讓出後軍的出營空間。」陳應良毫無表情的吩咐道:「敵人殺來,正面迎敵,若敵人不來,沒有命令,不許擅自行動,違令者斬。」

「違令者斬?」朱粲又楞了一楞,然後還是抱拳唱諾,然後飛快下去統兵出營,在大營門前飛快佈置陳應良要求的偃月陣,同時也是對主將武力值要求極高的偃月陣。

陳應良有些高估了云老將軍麾下軍隊的行動能力,見朱粲率軍出營,不等左屯衛列陣完畢,已經吃夠了陣戰苦頭的阿史那·埃利弗已然下令進攻,之前佈置在江都隋軍西北部的兩千突厥搶先出擊,筆直衝向朱粲隊伍,朱粲慌忙揮師迎敵,尚未完全張開的兩個月牙也趕緊左右合圍,在陣腳尚未紮穩的情況下與突厥軍隊展開混戰,雖不是十分吃虧,卻也沒了機會像王世充那樣有力抗擊的突厥衝鋒。

朱粲出擊不利,云老將軍的面子上當然有些掛不住,不斷埋怨朱粲動作不夠快立陣太慢,也話裡話外的為自己的走狗解釋,說是突厥軍隊來得太快,朱粲也確實沒有多少時間紮穩陣腳。陳應良則不動聲色,只是靜靜等待突厥軍隊的下一步動作。

突厥軍隊那邊果然有了動作,發現隋軍陣戰能力太強,不肯再和隋軍陣戰的阿史那·埃利弗好不容易逮到機會,當然不會有半點的客氣,又是一聲令下後,馬上又有五千突厥騎兵出陣,毫不猶豫的殺向立陣未成的朱粲隊伍,朱粲這邊手忙腳亂,只得趕緊聚攏隊伍,在混戰中佈置方圓陣,倉促招架突厥衝擊,打得十分辛苦,還隱隱露了敗象。

陳應良必須又做調整了,不過陳應良也沒有給朱粲派去援軍,而是安排了一個傳令兵出營,去給至今沒有受敵的李淵下令,喝道:「去給李大使傳令,命令他全軍鼓陣而進,直搗突厥旗陣」

收到了陳應良的命令後,李淵今天第三次皺了眉頭,但是又不敢當眾違抗軍令,只得是硬著頭皮下令擂鼓進攻,率軍北上進攻突厥旗陣。結果這麼一來,阿史那·埃利弗也多少有些為難了,不打等同束手待斃,打的話又容易傷到潛在盟友,但是不打又肯定不行,被迫無奈之下,阿史那·埃利弗只得又派出一萬軍隊,正面迎住太原隋軍,與同樣裝備了大量弓箭的太原隋軍展開弓箭互射戰。結果這麼一來,阿史那·埃利弗身邊的預備隊,也就在不知不覺間只剩下一萬八千左右。

與此同時,陳應良再次做出了調整,命令左屯衛將軍劉經業率軍五千從左營出營,迂迴北上同樣去取突厥本陣,並密令劉經業一旦遭到突厥攔截,馬上組方圓陣自保,不要求劉經業殺敵多少,只要求劉經業纏住同等數量以上的敵人即可。

劉經業領命出營,率軍向北走了沒多遠,還沒來及越過大營正面,就已經被同等數量的突厥輕騎纏住,劉經業依密令聚攏自保,把五千突厥牽制在隋軍營地西北面,同時陳應良也馬上安排苗海潮率軍五千從正面出營,去增援已經招架不住的朱粲,誘使突厥繼續往正面增兵。

幾著棋子落下,陳應良的險惡用心和卑鄙嘴臉已經昭然若揭,那就是利用隋軍在這一帶的局部兵力優勢,儘可能拉長戰線,儘可能誘使突厥分兵,誘使突厥把兵力過度分散使用,形成一個個局部平衡,然後再突然投入精銳打破這些平衡,在局部以多打少,以強勝弱,最終獲得整個戰場的勝利。猜出了陳應良這個打算,暗暗點頭過後,李靖又湊到了陳應良的耳邊,低聲說道:「大帥,動作要快,這裡距離突厥大營只有二十里,要防著突厥又有援軍趕到。」

陳應良點頭,並不言語,而與此同時,阿史那·埃利弗也犯了一個指揮錯誤,那就是太過求勝而忽視了分兵問題,為了趕快已經逐漸形成的局部平衡奠定勝局,阿史那·埃利弗再次派出了五千突厥南下,全力攻打已經露出敗象的朱粲隊伍,在身邊僅僅只留下了八千預備隊,中軍旗陣的兵力為之薄弱到了相當危險的狀態。

奸計得逞,陳應良連眼皮都沒眨一下,馬上就大吼道:「郭峰、程咬金、秦瓊聽令」

「末將在」早就等得不耐煩的郭峰、程咬金和秦瓊三將立即出列,整齊抱拳唱諾。

「各率本部,從右營出門。」陳應良微笑說道:「目標是那裡?回答我。」

「突厥旗陣」

陳喪良麾下三條最忠實的走狗想不都想,異口同聲的整齊回答,堅決的態度與自信的神情,讓在場的其他隋軍將領都忍不住萬分羨慕,也無不在心裡大罵,「他娘的老子麾下,怎麼就沒有這麼不怕死敢打硬仗的走狗?」

陳應良笑著點頭,又向旁邊的親兵隊長三狗子吩咐道:「三狗子,帶三十名甲等兵去預防萬一,每人四個,不到最後時刻,不許使用,能不用就儘量不用,明白沒有?」

三狗子毫不猶豫的抱拳唱諾,陳應良再次點頭,一揮手時,三員得力猛將和三狗子已然飛奔下去領兵出戰,也是到了這個時候,陰世師、云定興和李靖等人這才好奇問起什麼是甲等兵,陳應良笑而不答,眾人全都不解,惟有劉長恭哈哈大笑,道:「我知道,不過別指望我會說,那是陳兄弟壓箱子底的殺手鐧,我得給他保密。」

報和兩千譙彭騎兵精銳飛快準備完畢後,隋軍營地內突然戰鼓大作,如雷鼓聲中,隋軍營地的右門突然大開,數量不到三千的隋軍騎兵突然衝出營外,稍整隊形以報為先鋒,毫不猶豫的直接北上衝鋒,譙彭將士吼聲如雷,三狗子率領的火器兵暗藏提前六百年出現的火藥武器,手拿火種,同樣是興奮吼叫,衝在最前面的報將士卻是幾乎沒有任何聲音,僅僅只是人人面帶獰笑,噬血的獰笑,高舉著精忠報國的大旗一聲不吭的殺向突厥旗陣。

隋軍精銳騎兵的突然出擊,結結實實殺了突厥軍隊一個措手不及,正在分別與王世充、李淵、朱粲和劉經業等隋軍諸部交戰的突厥軍隊手忙腳亂,不知道是該分兵攔截還是該保護自己的背後,正在突厥旗陣中指揮的阿史那·埃利弗也趕緊站了起來,觀察這支突然殺出的隋軍騎兵目標所在,結果阿史那·埃利弗很快就張口結舌的看到,這支隋軍騎兵並沒有就近支援距離最近的王世充,也沒有去增援正在突厥圍毆的朱粲,而是從王世充和朱粲之間的狹窄空隙直接穿過,轉道向北。

「來給唐公爵幫忙?」

阿史那·埃利弗一度還閃過這樣的念頭,認為這支隋軍騎兵是來增援戰場位置最北的李淵隊伍,直到親眼看到人人身披白袍越過太原隋軍的交戰區域,直接向著自己殺來時,阿史那·埃利弗這才如夢初醒,驚叫道:「我的旗陣?這些中原蠻子,竟然是來衝我的旗陣?」

明白了隋軍騎兵的目的後,阿史那·埃利弗先是大驚,然後勃然大怒,吼道:「全體上馬,隨我衝鋒,於掉這幫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中原蠻子,讓這些中原蠻子見識一下,什麼才是真正的無敵鐵騎」

噁心難聽的怪叫聲中,最後的八千突厥騎兵紛紛上馬,迅速排列成隊,然後阿史那·埃利弗命令親兵高舉自己的白毛帥旗,親自率軍發起反衝鋒,氣勢洶洶的迎面殺向正面衝來的隋軍騎兵,還爭先恐後的在衝鋒中拉弓放箭,施展騎射絕技,將五顏六色的剛勁羽箭拋射到打頭陣的報頭上。

阿史那·埃利弗真應該向崞縣突厥打聽一下報的情況,可惜他即便打聽了也沒用,靠著這兩年來的傑出表現,裝備精良得已經連大隋御林軍都眼紅的報隊伍,就連最普通的士兵都是已經武裝到了牙齒,連人帶馬全部身披鐵甲,還是皇家作坊精心打造的最上好鐵甲,突厥的羽箭再是剛勁,射到這些鐵甲上也就是迸出幾串火星,除非恰好射到沒有盔甲保護的位置,否則基本上就沒有任何作用,結果也正是如此,突厥騎兵在衝鋒中接連放出了幾波箭雨,也基本上拋射進了報人群中,卻幾乎沒有收到效果,全部騎著大宛良馬的報將士仍然還在獰笑挺近,默不作聲的殺向突厥軍隊正面。

「不好是重甲兵」阿史那·埃利弗先是大吃一驚,然後又大驚失色,驚叫道:「怎麼可能?重甲騎兵還能跑這麼快?他們騎的是什麼馬?」

驚叫間,阿史那·埃利弗下意識的放慢了一些速度,他身旁的附離親兵卻毫無懼色的繼續衝鋒,幾個雙手沾滿漢人鮮血的突厥附離還放聲大吼,「狗蠻子,想找死就來艾拉艾拉」

「吵死了。」

與郭峰並騎衝在最前面的裴行儼終於嘀咕了一句,正好前面有一個突厥附離迎面衝來,怪叫著挺槍來刺裴行儼,裴行儼也懶得掄刀,左手突然探出,直接一把抓住來槍,對面的突厥附離大驚,趕緊大叫著雙手揮槍想把裴行儼甩下戰馬,不曾想隋末唐初板指頭數得著的怪物裴行儼卻左手一舉,把他連槍帶人給舉到了天空上,然後往下一砸,那倒霉的突厥附離頓時慘叫著向後飛出,砸翻了兩個更加倒霉的同伴。最後裴行儼才又嘀咕了一句,「吵死了。」

砰一聲,裴行儼旁邊的陳祠一棍敲在了一個突厥士兵的腦袋上,把他的頭盔直接砸變形,口鼻噴血的當場慘死,然後陳祠低聲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又是一棍掃出,砸得另一個突厥士兵翻身落馬。

呼一聲,勢大力沉的熟悉破空聲傳來,另一邊的郭峰再一次掄起當初皇甫無逸親手送給他的九環砍刀,以開山破石砍向對面敵人,對面的突厥士兵嚇得後仰躲避間,郭峰的砍刀直接劈到了他的胯下戰馬頭上,把馬頭當場劈成兩片,接著郭峰的身後又突然探出一柄鐵槍,把那已經嚇傻了突厥士兵小腹洞穿,然後郭峰和使槍的報士兵也不說話,繼續揮刀挺槍又去和其他突厥士兵廝殺。

砍瓜切菜,武裝到了牙齒的報將士連口號聲都不怎麼喊,就這麼默不作聲的揮刀挺槍,掄棒砸鎚,殺人機器一般的沉默收割對面敵人的生命,即便中箭中槍受傷也不吭聲,只是儘可能的把手中武器往敵人身上招呼,神情平靜得如同吃飯喝水,也冷酷得如同千年寒冰。他們對面的突厥士兵卻是人人惶恐,爭相驚叫,「這些中原蠻子是什麼人?怎麼這麼厲害?怎麼這麼厲害?」

「殺殺啊」喊殺聲在報隊伍的兩翼響起,程咬金和秦瓊率領的譙彭騎兵從報的左右掩殺而上,這些譙彭騎兵在裝備方面雖然遠遠不及報將士,在戰場上見過的血卻一點都不比報將士少,揮刀挺槊虎虎生風,威力也不必報將士遜色幾分,阿史那·埃利弗身邊的突厥附離雖然精銳,卻也只是和這些譙彭隋軍的最精銳者打了一個平手。

譙彭騎兵掩護住了兩翼,報將士在衝殺間自然更加肆無忌憚,八百餘騎不打半點折扣,就是取直線衝擊阿史那·埃利弗的帥旗,突厥騎兵雖然紛紛上前阻攔,卻招架不住這群殺人機器的冷漠砍殺,接二連三的被砍倒砸翻,翻身落馬者不計其數,膽顫心驚者也越來越多,最後連阿史那·埃利弗也慌了手腳,心中慘叫,「糟了,我太輕敵了,想不到中原蠻子的這群陷陣死士這麼厲害,連我的附離親兵都擋不住。」

突厥騎兵到底還是人多勢眾,即便正面不利也迅速向兩翼延伸,逐漸包圍了隋軍騎兵,正常情況下,突厥軍隊這麼做怎麼都會有些效果,至少可以在心理上壓倒隋軍騎兵,可惜突厥軍隊這次卻碰上了一幫非人類,一群自打組建成軍以來就從沒和五倍以下敵人交過手、動不動就和十幾倍幾十倍敵人正面硬扛的非正常人類,所以突厥這麼做不僅沒有收到恫嚇牽制的效果,還反倒露出了巨大破綻,直接把他們的主將阿史那·埃利弗暴露在了這群身披白袍的非正常人類面前。

「艾拉艾拉」阿史那·埃利弗身邊的突厥兵還在瘋狂上衝,妄圖攔住仍然直接向他們主帥的報隊伍,卻在緊張的同時全然沒有留意到,阿史那·埃利弗身邊已經剩下只有區區百名的附離親兵,同時更攔不住報幾個悍將的前進腳步,被殺得人仰馬翻倒地不斷,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報四大將中頭腦最冷靜的陳祠也突然發現了機會來臨,立即向藏在後方的三狗子吼道:「三狗子,出手掩護我們生擒突厥主將」

猶豫了一下,三狗子也大吼著下達投擲命令,三十名由陳應良親兵擔任的火器兵立即每人拿出一個火藥瓶,用隨手攜帶的火種點燃引線,然後奮力擲向前方的突厥隊伍。而與此同時,兩年前靠著這個秘密武器大破楊玄感的報幾大將也同時大吼下令,「衝鋒」

「轟隆轟隆轟隆隆隆」

提前六百年出現的火藥武器,第一次在突厥軍隊的人群中炸響,儘管爆炸的威力小得十分可憐,儘管最大的效果僅僅只是恐嚇敵人,但提前六百年突然的效果還是非同凡響,阿史那·埃利弗身前的突厥附離再是精銳,也被炸得七葷八素,也被震得耳膜頓破,雙耳流血,暈頭轉向的不知道天南地北,隊伍一陣大亂,知道這些效果的報將士則是連眼皮都不眨一下,乘機只是筆直衝向頭戴金盔的阿史那·埃利弗,隊伍中也終於響起了整齊的吼叫聲,「抓活的

猛烈的爆炸聲不僅嚇傻了阿史那·埃利弗和他身邊的軍隊,也嚇傻了戰場上其他位置的隋軍將士和突厥士兵,爭先恐後的扭頭循聲看去時,第一眼就看到了阿史那·埃利弗的白毛帥旗倒下消失,突厥將士張口結舌,隋軍將士瞠目結舌,然後放聲歡呼,士氣陡然爆棚。

被嚇傻的還有陳應良身邊的絕大部分隋軍將領,包括未來的大唐軍神李靖在內,都忍不住脫口驚叫道:「出什麼事了?這什麼聲音?打雷了?」

「哈哈哈哈」劉長恭劉大將軍無比得意的放聲狂笑起來,「陳兄弟,恭喜恭喜,這場仗又贏定了,又被你嚇傻一幫了,看這次的效果了,上次你用這招抓到了楊玄感,這次就看能不能拿下突厥主將的首級了。」

「如果拿不到突厥主將的首級,回來我剝他們的皮」陳應良很鬱悶的大罵道:「我們半點都沒落下風,根本就用不著用這招,暴露了我的最大殺手鐧,如果還拿不到突厥主將的首級,回來我要他們好看」

說罷,陳應良又看了一眼旁邊已經嚇傻眼的隋軍眾將,又很鬱悶的說道:「看什麼看?就是一種嚇人的武器,用了一次就沒用了,把這種武器提前暴露,就算拿下突厥主將的首級我也覺得虧娘的,本來我想留下來招待始畢賊酋的啊虧大了,我這次虧得太大了」
ariese 發表於 2016-7-21 02:44
第二百二十三章露出馬腳

阿史那·埃利弗的白毛帥旗突然倒下,不用陳喪良再派生力軍加入戰場,各個局部戰場的均衡態勢就已經自行瓦解,軍心大亂的突厥軍隊士氣低落,將領關心阿史那·埃利弗的安危和旗陣的存亡,士兵驚惶的東張西望,尋找可以逃命的道路,也期盼自軍將領盡快下達撤退逃命,許多聰明的士兵都已經在調整方向,準備著撒腿快退,上上下下都無心戀戰。

與突厥軍隊截然相反,看到突厥帥旗消失,隋軍這邊卻是歡聲震天,士氣大振,不用陳應良下令就已經自行發起了反攻,兇狠的揮舞刀槍把對面突厥打得鬼哭狼嚎,抱頭鼠竄,一度接近崩潰邊緣的朱粲隊伍也乘機重新穩住了陣腳,開始在朱粲的率領下發起反擊,野心極大的朱粲還再一次身先士卒,長槍舞動得有如瑞雪紛紛,一口氣捅倒了好幾個突厥士兵,苗海潮也乘勢與朱粲匯合,聯手反擊對面來敵。

與此同時,陳應良一聲令下間,總攻戰鼓敲響,隋軍全線反攻開始,李淵、王世充、劉經業和朱粲、苗海潮五路兵馬都轉守為攻,猛烈衝擊對面敵人,劉長恭和云定興也各率一軍左右殺出,左右包抄齊衝戰場兩翼,失去了指揮的突厥軍隊只支撐了片刻就全線崩潰,諸路軍隊爭先掉頭北逃,逃亡的士兵戰馬再一次鋪滿了兩條太行餘脈包夾的開闊地,旗幟、武器、盔甲和傷馬扔得到處都是,為了更快更方便的逃命,這些來自草原上的蠻夷還毫不猶豫了扔下了幾乎所有的負傷同伴,踩著自家傷兵的身體倉皇逃亡,突厥陣地上哭喊震天,難聽的怪叫聲和求饒、求救聲此起彼伏,但還是沒有那個突厥士兵將領願意拉自己的負傷同伴一把。

陳應良也親自率領譙彭隋軍發起了追擊,但是和上次崞縣大戰一樣,陳應良還是讓自己的嫡系譙彭隋軍保持隊形緩緩北上,寧可不要斬獲也要預防萬一,隨時準備著給前軍擦屁股收拾後事。也正是因為有陳應良這麼一位識大體重大局的主帥,其他的隋軍隊伍才得以放心的高歌猛進,攆著突厥軍隊的屁股放心追殺,只可惜隋軍這邊是以步兵為主,突厥卻全部都是騎兵,所以再怎麼的追砍也不可能全殲這些已經崩潰的突厥,最多只是儘量的擴大一下戰果。

突厥大營那邊的反應也很快,隋軍還沒把突厥敗軍追出十里,北面就已經飛快衝來了大約兩萬左右的突厥輕騎,在官道上結陣攔截隋軍追兵,掩護敗兵向大營撤退,許多不長眼的突厥敗兵試圖逃進他們的隊伍尋求保護,也被他們毫不留情的用亂箭射成刺蝟,強迫敗軍向兩翼撤退。見此情景,並沒有做好決戰準備的陳應良也果斷下令鳴金,收攏隊伍保存現有戰果,避免戰事更進一步擴大,導致隋軍在準備不足的情況下與突厥展開全面決戰。

鳴金銅鑼敲響,靠著之前連大舅都不放過而建立的如山軍令,隋軍各隊紛紛停止追殺,後撤集結重新整理隊形,譙彭隋軍則繼續保持嚴整隊形,與對面的突厥援軍對峙,掩護友軍向後撤退,兩軍相隔裡許,卻各自保持冷靜,都是優先保護友軍,沒有冒險交戰。見此情景,陳應良也忍不住讚了一句,道:「不錯,想不到突厥那邊也有帥才,他如果冒險向我們進攻,我們的斬獲只會更大。」

「從旗號上來看,前面的突厥大將應該是阿史那·思摩。」旁邊的李靖介紹道:「就下官所知,他在突厥軍素來以勇謀兼備著稱,是個難得的大將。但還好,他身上有胡人的混血,所以沒被封為察殺,沒有獨自掌兵的權力,在突厥軍地位不是很高,不然更難對付。」

察殺是什麼玩意陳應良此前已經聽李靖和長孫無忌介紹過,非純血的阿史那家族成員不能被封察殺這點陳應良也知道——只是陳應良不知道阿史那一家如何辨別是否純血,不過喪盡天良的陳喪良對阿史那一家如何辨種並不感興趣,陳喪良關心的是另一件事,很好奇的向李靖問道:「前面這個阿史那·思摩因為有胡人血統,不能得到突厥可汗重用,那他自己是態度?是否很不滿意,特別怨恨始畢賊酋?」

「就下官所知,沒有。」李靖微笑說道:「阿史那·思摩有些像我們大隋的蔡王殿下,即便不得重用受盡委屈,也是甘之如飴低調做人,遇到大事時卻每每能挺身而出,盡到一個皇親國戚的責任,所以大帥你如果想打他的主意,恐怕沒多少希望。」

(史實,歷史上被李靖打得窮途末路時,幾乎所有的突厥貴族都背叛了當時的突厥頡利可汗,惟獨不得重用的阿史那·思摩對頡利可汗不離不棄,直到頡利可汗被李靖俘虜後,阿史那·思摩才在頡利可汗的命令下投降。)

「沒關係,他再忠心也沒關係,我照樣有辦法收拾他。」熟讀羅織經秦檜傳的陳應良露齒一笑,又迫不及待的向李靖問道:「始畢賊酋對阿史那·思摩是什麼態度?有沒有什麼猜忌的表現?有沒有懷疑阿史那·思摩的跡象?」

「這……。」李淵猶豫了一下,然後才苦笑說道:「大帥恕罪,這些情況下官還真不知道,不過請大帥放心,大帥如果需要,下官可以去替你收集這方面的情報,好在我們已經抓到了不少的突厥大將,收集這方面的情報比較容易

陳應良滿意點頭,催促了一句李靖盡快操辦此事,然後見隋軍隊伍已經盡數收攏集結,陳應良便果斷下令全軍撤回大營,自領嫡系親自為全軍殿後,緩緩南下返回營地,阿史那·思摩見隋軍陣形嚴整,獲勝後撤退仍然井然有序,沒有機會可乘,便也沒有率軍追擊,很謹慎的保護著混亂敗兵緩緩北撤,勤王隋軍與突厥主力的首場大戰也就此宣告結束。

緩緩撤到大營門前,隋軍營地早已是一片歡聲笑語,凱旋隋軍依此撤入營內的同時,留守大營的陰世師親自出營迎接陳應良,殺得滿身是血的郭峰、裴行儼和陳祠等報將領也迫不及待的跑到了陳應良的面前行禮請功,郭峰還笑嘻嘻的對陳應良說道:「陳記室,猜猜我們給你抓到了誰?」

「抓到了誰?」陳應良一楞,然後露出了喜色,問道:「你們生擒到了突厥主將?」

「陳記室,用了你的火雷瓶,再抓不到突厥主將,那你還不得把我們的皮了啊?」素來比較穩重的陳祠也難得嬉皮笑臉了一次,然後又趕緊說道:「陳記室,你猜到我們能抓到突厥主將並不奇怪,但我們抓到這個突厥主將是誰,你就絕對猜不到了。」

「笑得這麼開心,肯定是個突厥的重要人物。」陳應良分析道:「肯定不可能是始畢賊酋,莫非是始畢賊酋麾下的什麼重要人物,比方是他的弟弟什麼的。」

「大帥英明,果然一猜就,不錯,是始畢賊酋的一個弟弟。」陰世師大笑道:「而且還是始畢賊酋最重要的弟弟,他的二弟阿史那·埃利弗」

「阿史那·埃利弗?」李靖這一驚非同小可,驚叫道:「你們抓到了阿史那·埃利弗?突厥軍隊的二號人物,始畢賊酋的汗位第一繼承人被你們抓到了?」

陳應良目瞪口呆,都有些不敢相信報**的運氣能這麼好,能一下就抓到突厥軍隊的二號人物,陰世師和郭峰等人卻是得意大笑,立即喝令押出阿史那·埃利弗獻俘,結果很快的,四名身披白袍的報將士還真推來了一個披頭散髮的突厥壯漢,並且要把他按跪在陳應良的面前,那突厥壯漢則堅持不跪,嘴裡叫嚷也不知道說些什麼,旁邊的李靖飛快翻譯,「我是始畢可汗的弟弟埃利弗公爵,我要求獲得我應有的戰俘待遇,你們不能虐待我,我是突厥的公爵,還受過你們原皇帝的封號。」

事實放在面前,陳應良想不放聲大笑也難了,大笑著與幾名報的愛將一一擁抱,大聲道謝,然後陳應良立即命令士兵把阿史那·埃利弗押進大營,關在自己的軍營地嚴加看管,等候自己親自審問,旁邊的隋軍眾武則爭先恐後的向陳應良恭喜道賀,人人喜笑顏開,惟有李淵李大使的笑容有些虛偽,心裡還破口大罵,「操他娘的,這群穿孝袍的瘋還真他娘運氣好」

與此同時,李靖悄悄湊到了陳應良的耳邊,低聲說道:「大帥,若下官所料不差,阿史那·思摩此前肯定不知道阿史那·埃利弗被我們俘虜的情況,不然的話,他怎麼都要嘗試一下發起進攻救回阿史那·埃利弗——正常情況下,阿史那·思摩回營後日不會好過。」

陳應良點點頭,心裡飛快琢磨一些如何讓始畢可汗屈殺忠良和渙散突厥軍心之類的行善積德義舉,同時又注意到了笑容虛偽的李淵正在向自己拱手道賀,陳喪良頓時也笑得更加虛偽,忙一邊謙虛道謝,一邊微笑問道:「李大使,今天的斬獲如何?」

「末將無能,斬首才四百餘具,在出營諸軍排名最後。」李淵很鬱悶的回答——也確實鬱悶,因為太原隋軍主要是和突厥打弓箭遠射戰,射死了敵人也無法割下首級請功。

「沒事,沒事。」陳應良笑著安慰道:「今天打的是擊潰戰,我們的斬獲不大很正常,下次我一定會給你機會,讓你盡情大展拳腳,多斬敵人首級報國立功。」

李淵悶悶不樂的道謝,另一邊的齊王殿下楊喃卻迫不及待的站了出來,當面向李淵質問道:「李大使,有件事很奇怪,今天突厥怎麼好像是專門盯著我們的其他隊伍打,對你的太原軍卻似乎在故意忍讓,有意不與你近身交戰?敢問李大使,這什麼原因?」

陳應良都沒有問這個問題,暗地裡與自己達成協議的楊喃卻當面質問,李淵大驚之下飛快扭頭,卻見楊喃的笑容有些陰森,似乎有些不懷好意,李淵心更奇,便只得如實答道:「稟齊王殿下,微臣也覺得這件事有些奇怪,但是不知道原因。」

「李大使真不知道?」楊喃笑笑,又轉向了陳應良說道:「陳大帥,既然我們忠勇的大隋將士把突厥主將都抓到了,那麼本王認為,大帥在審問戰俘期間,最好還是順便問問這個問題,看看突厥為什麼故意不和李大使的軍隊交戰

陳應良臉上含笑答應,心裡則在大罵楊喃沒城府沒教養,看到今天隋軍打了一個勝仗就沉不住氣,迫不及待的想要搶班奪權拿下太原隋軍的兵權了——本來把太原隋軍交給這位齊王殿下也沒什麼,但是轉交了兵權後就等於是廢了太原隋軍這個重要助力,目前實力還有些不足的陳應良當然不會於這種自斷胳膊的蠢事。

陳應良心裡大罵,李淵心裡則是在驚疑不定了,搞不懂楊喃為什麼會突然針對自己,更不明白本應該急於奪權的楊喃為什麼會突然站到陳應良一邊。不解之下,李淵趕緊找機會對李靖使了一個眼色,讓自己安插在陳應良身邊這個內線趕緊找機會與自己單獨密談,瞭解陳應良與楊喃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李靖會意,微微點頭,心裡則在大罵楊喃不是東西,故意挑撥陳李矛盾,不僅急於搶奪太原兵權,還存著把陳應良推上前當惡人的歹毒心思。

各懷鬼胎的同時,隋軍隊伍也已經先後退回了營地內,肩負重任的陳應良不敢怠慢,趕緊又在軍大帳裡安排佈置守夜任務,同時把對付突厥哨騎的任務交給了騎兵數量最多的太原隋軍,要求李淵安排兩千騎兵以校團為單位,在夜間出營掃蕩突厥哨騎,打擊突厥哨騎活動猖獗的囂張氣焰,李淵領命後,陳應良宣佈散帳,然後連水都來不及喝上一口,就馬上著手親自審問阿史那·埃利弗,瞭解掌握更多的突厥軍情,楊喃也要求陪同審問,陳應良給了面沒有拒絕,讓他留下參與審問。

陳應良親自審問重要俘虜,精通突厥語的李靖當然要留在軍大帳裡擔任通譯,找不到機會去與李淵單獨交談,李淵有些不滿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是老老實實的安排騎兵出擊,襲擊營外突厥哨騎。而剛安排好了這件事後,李二卻突然來到了李淵的營內拜見,李淵大喜立即接見,父見面,李二也沒客氣,直接就向李淵說道:「父親,突厥軍隊今天故意沒有強攻你的隊伍,目的應該二,一是向你示好,二是更進一步離間你和陳應良的關係,擴大我軍內部矛盾,此事不知父親知否?」

見李淵點頭表示明白,李二這才又說道:「那麼父親,陳應良小賊對今天的事有什麼表態沒有?」

「沒有。」李淵搖頭,很鬱悶的說道:「那個小賊十分奸猾,突厥這點彫蟲小計還瞞不過他,所以他到沒有什麼表態。不過很奇怪,齊王殿下倒揪著這一點不放,當眾向我發難,弄得我都有點下不來臺。」

「齊王殿下?」李二驚訝說道:「他不是早就盯上了這個勤王首功了麼?怎麼會對父親你發難?」

李淵苦笑說我也不明白,然後把剛才在大營門前發生的事對寶貝兒大概說了一遍,末了李淵又說道:「我已經給李靖使了眼色,讓他盡快找機會來與我見上一面,看看他是否瞭解此事,也看看陳應良小賊是不是在背後搞了鬼。

李二盤算,許久後,李二才低聲說道:「父親,孩兒覺得你如果想徹查這件事的背後是否陳應良搞鬼,似乎找錯了徹查方向,李靖是我們安插在陳應良小賊身邊的內線不假,但他進入陳應良的帥帳時間太短,陳應良小賊又是出了名的奸詐狡毒,不太可能讓李郡丞參與這樣的機密事。」

「那該如何徹查?」李淵問道。

「應該對齊王殿下身邊的人下手。」李二建議,又微笑說道:「齊王殿下的脾氣,父親你是知道的,肚裡裝不了二兩屎,毫無城府,他如果在暗地裡和陳應良有什麼勾結,肯定會讓身邊的親信心腹知道,他身邊那群歪瓜裂棗也不是什麼靠譜的貨色,我們只要找到一個突破口,就不難知道陳應良小賊和齊王殿下的幕後勾當。」

「有理。」李淵大點其頭,然後又問道:「那應該向誰下手?」

「裴該。」李二連眼皮都沒眨一下,直接就說道:「裴該是齊王府的記室,替齊王殿下掌管機密書,齊王殿下有什麼機密,他基本上都能知情。而且我們向他下手,還有一個方便之處。」

「什麼方便之處?」李淵先是又問,然後馬上醒悟過來,忙說道:「讓裴律師出面刺探?」忄笑,真名。)

「對,裴律師。」李二大力點頭,低聲說道:「裴寂裴叔父和裴該都是出身於聞喜裴氏,裴叔父的寶貝兒裴律師和裴該是同族同宗,又是裴該的晚輩,出面拜見裴該合理合法,與裴該喝上幾杯也十分正常,把裴該灌醉了以後,再想套話不就易如反掌了?」

李淵一聽大喜,趕緊傳來目前正在軍的心腹裴寂之裴律師,當面向他交代任務,然後又自掏腰包拿出貴重禮物和一罈美酒,讓裴律師乘著天色未黑和楊喃還在軍營地的機會,趕緊去楊喃帳拜見裴該,設法套話,刺探楊喃倒戈的真正原因。同時為了保險起見,李淵還派了能說會道的侯君集給裴律師當助手,幫著裴律師給裴該灌酒,套取裴該嘴裡的實話。

前面說過,喪盡天良的陳喪良為了安撫齊王殿下楊喃這個刺頭,是讓楊喃率軍隨同太原隋軍行動,楊喃的營帳自然也是設在了太原隋軍的營地內,結果這也大大方便了裴律師和侯君集的行事,同時也正如李二所言,不惜餘力幫著齊王楊喃被隋煬帝憎惡到死都沒獲得太寶座的裴該果然是個靠不住的貨色,先是被本家侄的貴重禮物哄得開心大喜,然後又被裴律師和侯君集的甜言蜜語和上好美酒灌得大醉,天色才剛黑,就已經把那個晚上李淵和李靖先後拜見楊喃發生的事給交代了出來…………

侯君集和裴律師成功完成任務凱旋而歸時,李二已經回了左屯衛的營地當值,李淵也就獨自一人接見了裴律師和侯君集,而當聽完裴律師與侯君集的報告後,李淵先是目瞪口呆,然後失聲驚叫,「怎麼可能?上前天的晚上,我才剛走,李靖就去見了齊王殿下,還唆使齊王殿下奪我兵權?這樣的大事,李靖為什麼一直沒有向我稟報?」

侯君集和裴律師當然無法回答李淵的問題,然而偏巧就在這時,帳外忽然有親兵來報,說是馬邑郡丞李靖求見,李淵聞報大怒,拍案喝道:「叫他進來」

親兵答應,剛要轉身時,李淵卻突然改了主意,改口道:「請他進來,態度一定要恭敬。」

親兵再次唱諾,李淵又轉向旁邊的裴律師和侯君集吩咐道:「記住,對他的態度要儘量恭敬和親熱,別讓他看出什麼端倪,我要試探一下他,他也還有大用。」
ariese 發表於 2016-7-21 17:51
第二百二十四章天助李淵

讓李淵改變主意的根本原因是李淵突然發現,現在自己就算戳穿了李靖已經背叛投敵的罪惡面目,目前也沒什麼辦法收拾李靖,因為現在軍中大權完全是掌握在陳應良一個人手裡,李淵現在是既沒辦法收拾李靖,也沒辦法懲罰李靖,更別說於掉李靖剷除叛逆,所以李淵覺得與其現在就和李靖翻臉,不如佯做不知,先摸清楚具體情況和李靖的真正立場再說,必要時還可以利用李靖實施反間,狠狠收拾一把對頭陳喪良。

拿定了這個主意,李淵就換了一副親切面孔接見五百年前是一家的同宗李靖,而李靖也確實很尊敬李淵這個上司,進帳後馬上就向李淵稽首行禮,畢恭畢敬的說道:「大使恕罪,下官因為陪同陳應良大帥審問突厥戰俘,拜見來晚,萬望大使見諒。」

「沒事,你能來就不錯了,我還擔心天色太晚,今天你來不了啦。」李淵很有風度的親自攙起李靖,微笑問道:「審問戰俘的情況如何?審出什麼有價值的口供沒有?」

「沒有。」李靖搖頭,如實答道:「埃利弗公爵只是要求獲得他應有的待遇,拒絕回答陳大帥的任何問題,他的身份特殊,陳大帥又不能對他用刑,折騰了許多時間,都沒問出任何有價值的口供,最後陳大帥也沒辦法,只好把他暫時拘押,另外提審了一些今天抓到的突厥俘虜,用了一些刑罰,這才問到了一些突厥軍情,但都不是什麼重要軍情

「陳應良主要是詢問那些方面的軍情?」李淵不放心的追問道。

「突厥的兵力數量,營地情況,將領情況,還有突厥精兵附離和拓羯的數量多少,主要由那些將領統率。」李靖繼續如實回答,卻很無意的忘了告訴李淵,陳應良還主要問了西陘關的突厥守軍數量,還有突厥大將阿史那·思摩的具體情況。

李淵點點頭,若有所思,然後突然問道:「今天在大營門前當著眾人的面,齊王殿下突然向我發難,什麼原因你是否知曉?」

「知道一點。」李靖連眼皮都沒眨一下,直接點頭,又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就下官所知,齊王殿下似乎與陳大帥達成了秘密協議,陳大帥助他統領大使你的太原勤王軍第一個殺進雁門城救駕,換取齊王殿下不掣陳大帥的肘,也搶走大使你的所有勤王戰功,不給大使你借此契機再進一步的機會。」

「什麼?還有這事?」李淵大吃一驚,震驚的模樣惟妙惟肖,演技與另一位大隋陳喪良有得一拼,然後李淵趕緊問道:「這個消息確認不?還有,這麼大的事,你為什麼不及時向我報告?」

「大使恕罪,下官也是今天才知道這件事。」悄悄在留心李淵反應的李靖趕緊拱手請罪,解釋道:「陳大帥疑心很重,我進入他的帥帳時間不長,他對我還不是很信任,很多機密大事都沒有讓我參與,這件事還是今天下午齊王殿下對大使你發難後,齊王殿下和陳大帥覺得再沒有保密的必要,這才在下官的面前提起隻言片語,讓下官猜到這些情況。不然的話,這麼重要的情況,下官如果早知道的話,肯定是馬上就向大使你稟報了。」

李淵的臉色有些難看了,心裡更是恨不得把李靖活生生掐死了,心中大罵,「吃裡扒外的狗東西,楊喃和陳應良小賊暗中勾結,明明就是你在背底下給他們牽線搭橋,你他娘的還敢說你今天才知道?」

還好,大概是做賊心虛的緣故,察覺李淵神色不善的李靖又趕緊補充了一句,拱手說道:「大使請放心,下官雖然沒有辦法阻止陳大帥與齊王殿下暗中締結盟約坑害於你,但是在臨來拜見大使你之前,下官還是找機會向陳應良大帥單獨進了一次言,力勸他不要對大使你趕盡殺絕,不留餘地。」

「哦,你怎麼勸的?」李淵好奇的問,心裡則在冷哼,「奸賊,你還能有這樣的好心?」

「下官是從戰事角度規勸的陳大帥。」李靖如實答道:「大使你麾下的太原勤王軍戰鬥力不弱,騎兵數量也居於諸路勤王軍之首,倘若真把大使你掀翻在地,把太原勤王軍的兵權全部交給齊王殿下,等於就是浪費了太原勤王軍,而我們大隋軍隊的兵力本來就比突厥軍隊少,再自行削弱作戰能力,只會於戰不利,所以下官力勸陳大帥不要一味計較私怨,要把大使你繼續留在勤王戰場上,這樣才不至於徹底浪費太原勤王軍。」

李淵驚訝凝視李靖,一時間又有些搞不懂李靖到底是什麼立場了,察覺到了李淵的驚疑,李靖忙又補充道:「大使放心,聽了下官的進言後,陳應良大帥雖然不置可否,但下官看得出來,他還是有些動搖,而且從戰事角度而言,把大使你繼續留在勤王戰場上,對陳大帥來說利大於弊,遠勝過直接閒置太原勤王軍。」

捻著唇下鬍鬚盤算了片刻,又用眼角餘光悄悄觀察了李靖一會,李淵這才點了點頭,讚許道:「你做得很好,進言也很巧妙,繼續替老夫盯住陳應良與齊王殿下,再有什麼緊急情況,馬上報我。再有,如果有可能的話,替老夫弄到陳應良與齊王殿下暗中往來的證據,不管是人證物證都行。對了,還有件事,陳應良小賊昨天那種會發出怪響的武器,也替我打聽一個究竟。」

李靖恭敬唱諾領命,李淵又命親兵取來一對玉璧賞給李靖,李靖毫不猶豫的謝了收下,然後藉口軍務繁忙和避免陳應良察覺告辭,李淵也沒挽留,點頭後就準許李靖離去,而看著李靖離去的背影,李淵也捻著鬍鬚陷入了沉思,心裡盤算,「這個吃裡扒外的匹夫,到底是暗中投靠了陳應良小賊?還是準備腳踩兩條船,對老夫和陳應良小賊都討好都效忠,準備著將來不管誰勝誰負,他都立於不敗之地?」

「腳踩兩條船的可能應該最大,陳應良小賊拿不出什麼價錢讓他死心塌地。」李淵得出了一個最有可能的答案,又在心中暗道:「沒事,李靖這個匹夫的事可以暫時放在一邊,以後對他小心提防別輕易信任就是了,小泥鰍也翻不起多大風浪。現在的關鍵是如何撤散陳應良小賊和楊喃的聯盟,讓他們重新掐起來反目成仇,不然的話,楊喃這個身份尊貴的草包還真是老夫的大麻煩。」

李靖親自居中穿針引線,為陳應良與楊喃暗中締結的盟約,當然不是說拆散就能拆散了,咱們的李淵李大使絞盡腦汁的盤算了大半夜,都沒有想出什麼好的辦法讓陳應良和楊喃重新翻臉,也只好暫時把這事放在一邊,準備著第二天與足智多謀的兒子李二仔細商量這件事。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李淵才發現了一件怪事,都已經大半個晚上過去了,自己派出營外掃蕩突厥哨隊的太原騎兵,竟然還沒有半點消息傳來,更沒聽到營外傳來半點的喊殺聲,李淵心中不由又是有些奇怪,不太明白頭一個晚上還無比猖獗的突厥哨隊為什麼會突然變得這麼老實?不過這件怪事也用不著李淵操心,咱們的李大使只管放心鼾聲大睡,把這個問題丟給全軍主帥陳應良去狐疑擔心。

次日清晨,天色微明時,李淵派出營的太原騎兵收兵回營,向李淵報告說昨天晚上並沒有發現任何突厥哨隊靠近隋軍營地,只有幾個零散斥候出現,觀察了隋軍營地動靜後就馬上撤退,不值得出手,所以隋軍騎兵也沒有打草驚蛇,李淵聽了後也沒在意,只是讓這些騎兵回營休息,同時準備到中軍大營向陳應良報告此事。結果也是湊巧,這時陳應良的中軍營地中恰好響起了升帳號,李淵不敢怠慢,趕緊領著幾個親信到中軍大帳接受號令。

為了不給死對頭找機會收拾自己的機會,李淵去中軍大帳的路上走得很快,進到陳應良的中軍帥帳時眾將還沒到齊,李淵也乘機把掃蕩突厥哨隊的結果向陳應良做了報告,陳應良聽了後也有些疑惑,狐疑道:「突厥怎麼突然變老實了?他們的騎兵那麼多,就算在夜裡弓箭不準,和我們打斥候戰也不吃虧啊?怎麼會主動放棄對他們有利的斥候戰呢?」

李淵攤手表示自己也不明白,這時,各路勤王隋軍的重要將領已然到齊,齊王楊喃也進帳坐到了陳應良的右首守衛,眾將一起向陳應良行禮問安,陳應良只得把斥候戰的事放到一邊,對眾將大聲說道:「諸位將軍請免禮,諸位,昨日一戰,托天子洪福,也賴各位將軍奮力作戰,眾位將士用命報國,我軍再次大破突厥,生擒始畢賊酋之弟阿史那·埃利弗,可喜可賀。」

「也是因為陳大帥指揮有方啊。」云老將軍趕緊說道:「沒有陳大帥的運籌帷幄,用兵如神,我軍又如何能大破突厥,生擒賊首?」

眾將紛紛附和,多多少少都拍了陳應良一點馬屁,陳應良笑著謙虛,道:「諸位將軍過獎了,我們還是言歸正傳吧,我軍雖然再次大破突厥,但雁門之圍未解,天子鑾駕尚未迎回,始畢賊酋也還沒有束手就擒,我們還需要再接再厲,現在我宣佈,今天我們再次北上十里下寨,把突厥騎兵的活動地域壓縮在十里左右,堅壁立營,然後再圖謀如何徹底攻破突厥。」

步步為營壓縮突厥騎兵活動空間的戰術已經收到了滿意效果,陳應良再次提出繼續北上時,隋軍眾將倒是紛紛唱諾,表態領命,惟有王世充提出他的隊伍傷亡較大,希望陳應良調整一下進兵隊列,
ariese 發表於 2016-7-21 19:05
第二百二十五章突厥誠意

自打浮木傳詔任命陳應良為勤王聯軍主帥後,隋煬帝就再沒有好生睡過一個囫圇覺,原因也無他,這個任命實在有些冒險,陳應良再是怎麼的能征善戰從無敗績,也是一個只有十九歲的年輕人,經驗怎麼都有些少,資歷怎麼都有些淺,突然把這樣的千鈞重擔交給陳應良,隋煬帝心裡無論如何都有些不放心和沒底。

但話又說了回來,除了陳應良之外,隋煬帝也沒有更好的選擇,隋煬帝心目中的理想的主帥人選屈突通、薛世雄、楊義臣和張須陀等人,有沒有率軍前來勤王隋煬帝並不知道,隋煬帝如果任命其中之一為主帥,如果這人並沒有率軍前來勤王那麻煩只會更大;只有駐地最靠近雁門戰場的李淵是第二選擇,但李淵的所作所為不僅讓隋煬帝大失所望,李淵的關隴門閥背景也讓隋煬帝十分不放心,所以當時的隋煬帝別無選擇,只能是冒險起用絕對忠誠的陳應良。

順便說一句,陰世師其實也是隋煬帝的一個選擇,但陰世師手中軍隊太少嫡系薄弱,又是李淵的直系部下,跳過李淵任命他為主帥讓他以下制上,肯定會出麻煩,同時陰世師還另肩重任,戰場成績也明顯不如陳應良那麼光彩奪目,隋煬帝顧忌再三,這才不得不放棄了陰世師,便宜了陳應良。

萬分冒險的決定做出了,隋煬帝也更加的提心吊膽了,任命之前被突厥包圍在雁門城中還只是度日如年,浮木傳詔之後,隋煬帝簡直就是一日如同三秋了,天天都在提心吊膽,夜夜都從噩夢中驚醒,不是擔心陳應良不能服眾統帥不了來自五湖四海的勤王軍隊,就是夢到勤王聯軍在臉上還帶著稚氣的陳應良率領下全軍覆沒,進而連累自己被突厥生擒活捉,凌遲處死。

焦慮擔憂之下,隋煬帝還不止一次的後悔自己的冒險決定,甚至還悄悄期盼過九道詔書都沒被勤王軍隊發現,勤王聯軍自行推舉一個更加忠誠可靠的主帥出來,更有把握將自己救出這個雁門死地。

也是湊巧,詔書用河水送出去後才過了一天時間,突厥主力又向雁門城發起了一次大規模的進攻,戰事十分激烈,準備了大量攻城武器的突厥軍隊從清晨開始攻城,攻勢一浪高過一浪,還不止一次的憑藉云梯車和飛梯衝上城頭,幾次都差點成功搶佔城墻陣地,之前準備嚴重不足的雁門守軍則是連焚燒突厥攻城器械的火油都已經徹底用光,只能是靠著普通柴草和很少的穿眼巨石抗衡突厥攻城武器,打得十分艱苦,同時也因為饑餓和傷病的緣故,守軍死傷十分之慘重,危急時刻甚至就連文武官員都已經拿刀上陣,形勢危急得幾乎無法用筆墨所能形容。

最後,雁門守軍還是靠著下午那場突如其來的狂風暴雨才勉強殺退突厥的進攻,暴雨中突厥弓箭失效,對雁門守軍的威脅大減,隋軍猛將來護兒和司馬德戡乘機親自率領敢死隊出城突擊,用斧頭和鎚子搗毀了對城墻威脅最大的突厥云梯車,付出了數百人的死傷才搗毀所有逼近城墻的突厥云梯車和撞城車,加之暴雨停歇後天色不早,積水嚴重的城下土地也不利於攻城方作戰,突厥軍隊這才帶著數量仍然相當眾多的攻城武器悻悻退走。

突厥軍隊撤走了,雁門守軍卻是連歡呼的力氣和精神都沒有了,出城突擊時負傷的來護兒和司馬德戡等隋軍大將也是個個垂頭喪氣,因為誰都知道,雁門城能撐過今天完全是運氣使然,如果沒有這場突然暴雨,雁門城也許今天就已經被突厥攻破了,下次再能不能有這樣的運氣,就只有天知道了。也正因為如此,回到行宮拜見隋煬帝匯報戰果時,守城主將來護兒連說話都不敢大聲,只是向隋煬帝大概報告了傷亡情況,還有戰事經過。

即便沒敢完全說實話,來護兒報告的傷亡還是讓隋煬帝的臉色有蒼白,吃驚問道:「來愛卿,往常守軍的傷亡都是幾百人,從沒超過六百人,怎麼今天這一戰,我軍將士的傷亡達到了一千八百餘人?」

來護兒都不敢抬頭回答,看著地面顫抖答道:「都是微臣無能,指揮無方,也是因為口糧不足,將士饑餓無力,還有傷兵太多,又嚴重缺少藥物治療,所以今天的傷亡才這麼大。還有一個原因,我們的火油全用光了,沒辦法有效抵禦突厥云梯車,微臣只能親自率領死士出城突襲,搗毀突厥云梯車,傷亡自然更大。」

看到了來護兒額上還在滲血的紗布,隋煬帝想發作也硬不起這個心腸,只能是嘆了口氣,然後問道:「城裡還有多少糧食?」

「稟陛下,老臣無能,城中已經無糧了。」兼著財政部長的民部尚書樊子蓋如實回答,聲音也遠沒有了平時的洪亮,垂首說道:「老臣正想懇請陛下頒旨,宰殺戰馬為將士充饑,請陛下恩準。」

隋煬帝的臉色更加蒼白了,蕭踽蕭國舅、監門裴虔通、梁公蕭鉅、封德彝和虞世基等文武官員則迫不及待的跳出來,紛紛反對道:「陛下,不能殺馬啊,不能宰殺戰馬啊,如果勤王戰事不利,宰殺了戰馬,陛下你如何突圍?」

隋煬帝一度有些猶豫,好在寵臣宇文述還算盡職,馬上站出來說道:「陛下,只能宰殺一批戰馬給將士充饑了,如果將士們都餓垮了,沒有士兵保護你突圍,就算留下再多戰馬也是無用。」

聽到這話,都已經六神無主的隋煬帝這才點了點頭,同意宰殺戰馬給士兵充饑,只可惜隋煬帝並不知道,因為木材都已經被用來製造守城器械,雁門守軍就是連煮馬肉的木柴都嚴重不足,只能是生吃馬肉喝馬血填肚子。然而就在這時,虎賁郎將兼曉果軍統領司馬德戡又急匆匆來到了殿外求見,隋煬帝下旨召見後,司馬德戡上殿也沒客氣,馬上就向隋煬帝奏道:「稟陛下,我軍斥候適才探到一個重要情況,突厥的云梯車和攻城車並沒有運回營內,直接就停放在了大營門前。」

聽到這消息,不太懂軍事的蕭國舅等文官倒沒什麼,來護兒、裴仁基和宇文述這些靠打仗吃飯的武將卻頓時臉色變了,有些不少戰場經驗的隋煬帝也是臉色大變,驚叫道:「突厥直接把攻城武器放在營前,難道他們明天還要發起進攻?」

來護兒和宇文述等人都不敢吭聲,因為如果換成了他們指揮突厥軍隊,也一定會在明天繼續攻城,不給雁門守軍任何喘息機會。但越是不敢回答,這會正需要安慰的隋煬帝越是情緒崩潰,忍不住又一次放聲大哭道:「難道是天要亡我大隋?難道是天要亡我大隋?這些突厥蠻夷,怎麼連一天都不肯停止攻城?」

文武百官只能是再次好言安慰隋煬帝了,紛紛勸說隋煬帝不要緊張擔心,大隋勤王軍要不了幾天就能趕來增援,只要再咬牙堅持幾天就沒有任何擔心了,惟有蕭國舅嘀咕了一句,「勤王軍隊?忻口距離雁門才兩百來裡,詔書都已經送出去了兩天,陳應良陳大帥就算是爬,也該爬到雁門戰場了吧?」

蕭國舅故意把聲音嘀咕得很大,故意嘀咕了讓裴矩、楊智積和樊子蓋等人聽到,裴矩和楊智積都是城府極深,對此倒是只皺了皺眉頭,樊子蓋卻是心直口快的急脾氣,頓時大怒道:「蕭國舅,那你爬過老夫看看,忻口距離雁門城兩百里,中間還有崞縣突厥攔截,兩天時間你爬完這兩百里給老夫看看」

「樊尚書,你急什麼?」蕭國舅冷笑說道:「兩天時間的不夠,那你覺得陳應良陳大帥需要多少時間?十天,還是半個月?」

樊子蓋語塞,另一邊的來護兒則插口說道:「蕭國舅,我們知道因為你連襟唐國公的關係,你看陳副使不順眼,但你也不要裡雞蛋裡挑骨頭好不好?勤王兵馬來自全國各地,彼此互不統屬,互不熟悉,換了是誰突然挑起這個千鈞重擔,千頭萬緒怎麼都得手忙腳亂一段時間,突厥偏師又在崞縣攔道,不擊破突厥偏師怎麼北上?行軍打仗不是兒戲,更不是你挾私報復的藉口」

來護兒能在隋煬帝親征高句麗時獨自統帥水路偏師,蕭國舅當然不敢和這樣的超級重臣當面頂撞,想要閉嘴卻又不甘心,索性又嘀咕道:「那就只能等了,希望我們能堅持到陳大帥來援那天。」

來護兒也有些啞口無言,只能是在心裡嘆道:「陳應良,快些,儘量快些,我們真的撐不住了。」

好不容易把哭哭啼啼的隋煬帝哄回了房間和蕭皇后睡覺,文武百官逐漸散去,來護兒和司馬德戡等隋軍大將也重新回到了城墻上,連火把都已經逐漸稀缺的城墻上傷兵滿地,呻吟聲不絕於耳,城外遠處的突厥營地卻是火光通明,隱約還能聽到突厥士兵古怪難聽的草原歌聲,對比如此鮮明,來護兒和司馬德戡等守城將領除了無可奈何的搖頭嘆氣之外,也只能是趕緊撫慰士卒,準備迎接第二天的攻城大戰。

是夜,剛經過暴雨洗刷的天空再一次群星閃耀,月明如晝,昭示著次日幾乎再無下雨希望,來護兒和樊子蓋等朝廷忠臣憂心忡忡,愁眉不展,蕭國舅和虞世基等等精乖臣子則抓緊時間暗寫效忠表文,只待雁門城破,就馬上投入始畢可汗溫暖而又寬闊的懷抱,繼續去享受高官厚祿,榮華富貴。

漫長的一夜終於過去,天色才剛微明,備受煎熬的來護兒和司馬德戡等將就已經趕緊起身,組織守城將士準備守城武器,抓緊時間生吃馬肉補充體力,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攻城武器,然而左等右等,一直等到了太陽當空,突厥大營那邊卻依然沒有出兵攻城的跡象,來護兒等隋軍重將正疑惑不解的時候,一個更加驚人的消息又突然傳來——冒險出城哨探的斥候回報,突厥竟然已經開始把攻城武器運回營內保護,不敢再冒險停放在營外

「突厥放棄攻城了?怎麼可能?」來護兒的第一反應是不可能,因為昨天的攻城大戰中,雁門守軍已經明顯出現了疲態,突厥不可能沒有察覺,也不可能會給雁門守軍喘氣的機會

不可能的事還是發生了,次日一整天從早到晚,突厥除了不斷派出斥候偵察雁門守軍的情況外,並沒有出動一兵一卒攻城,結果就連隋煬帝都開始萬分糊塗了,「是突厥軍隊準備晚上攻城?還是始畢賊酋突然良心發現,放朕一馬了?」

當夜還是明月當空,突厥卻還是沒有抓住這個機會發起夜襲,到了下半夜時,察覺情況不對的來護兒也發了狠,派了最得力兒子的來整率領幾個好手潛行下城,到城外去伏擊突厥斥候抓活口,結果到了天色微明時,來整還真抓了一個活著的突厥士兵回來交給老爸,然後來護兒親自用刑逼問口供,審問突厥突然停止攻城的原因。

口供終於問了出來,答案卻讓來護兒和所有的隋軍將士目瞪口呆——就在下暴雨的同一天,勤王隋軍竟然已經攻破了崞縣的突厥偏師,並且把突厥偏師殺得損失慘重,被迫逃回雁門戰場,突厥主力的後背直接暴露在了勤王隋軍的面前,始畢可汗這才被迫放棄攻城

「怎麼可能?」來護兒驚叫了,「算時間,下雨那天應該是陳應良接到詔書的第二天啊?才用了一天時間,他就整合了來自全國各地的勤王兵馬,又只用了一天時間,他就攻破了突厥偏師,直接迫使突厥主力放棄攻城?這怎麼可能?這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

「陳愛卿已經打到突厥主力的背後了?這怎麼可能?他怎麼能如此之快?」這是隋煬帝難以置信的驚叫。

「這是突厥的奸計肯定是突厥的奸計」這是蕭國舅上躥下跳的吼叫,「突厥故意騙我們,想騙我們掉以輕心,然後乘機偷襲雁門城一天時間整合軍隊,一天時間攻破突厥偏師,他陳應良真是陳慶之轉世啊?我們不能上當,不能輕敵大意」

在戰場上撒的尿比蕭國舅喝的水還多,沙場老麻雀來護兒當然不會有任何的輕敵大意,然而小心提防突厥偷襲的同時,殘酷事實卻又一次打腫了蕭國舅的小臉蛋,接下來整整三天三夜的時間裡,突厥不僅沒有發起一次正面強攻,更沒有發起半次偷襲。同時來護兒、宇文述和裴仁基等戰場老油條還無比驚喜的發現,突厥軍隊竟然開始從雁門城的東面抽調軍隊西進,加強西面兵力,也很明顯是在提防南來隋軍,也用事實證明了勤王隋軍正在迅速逼近雁門戰場,並且還進展相當順利。

當然,陳應良統帥著勤王隋軍進展順利,目前還只是推測分析,隋煬帝再是滿心歡喜和充滿希望,也不得不聽取一下小舅子的意見——這一切都是突厥的詭計,擅長野戰的突厥軍隊是在故意誘敵,想要騙取雁門守軍突圍或者疏忽大意,用陰謀詭計輕鬆拿下雁門城,從而減少攻堅苦戰的傷亡損失——因為在正常情況下,威不夠壓人德不足服眾的陳應良小正太,不太可能推進得這麼快,更不可能把突厥打得被迫調整營地。

最重的一記耳光很快就抽到了蕭國舅的臉上,第四天的下午申時過後,一支打著隋軍旗號的運糧隊,突然在突厥軍隊的監視下越過了突厥營地,直接向著雁門城下過來,同時還有一個中年文士搶先打馬來到了雁門城下,高聲大喊表明自己的身份,說自己是大隋譙郡錄事參軍事的袁天罡,同時也是大隋河南道十二郡討捕副使陳應良派來覲見隋煬帝的使者代表,還給隋煬帝帶來了陳應良的奏章和一千斛糧食及一些藥物雞羊。

不用說,雁門城當然是又一次全城轟動,隋煬帝親自登上西門城墻接見袁天罡,被守軍用繩索拉上袁天罡則趕緊向隋煬帝行禮,雙手呈上陳應良的奏章,同時也介紹自己能夠來到這裡的原因,說明是陳應良已經帶著勤王隋軍把突厥軍隊打怕了,還生擒了始畢可汗的親弟弟阿史那·埃利弗,突厥被迫請求談判言和,陳應良不敢擅專,派自己來這裡徵詢隋煬帝的意見,也順便送來一些糧草給隋煬帝解燃眉之急。

可想而知得知這些情況後蕭國舅臉上的表情有多精彩,不過還好,這會已經沒人去留意他的精彩表情了,隋煬帝抱著陳應良的奏章放聲大哭,樊子蓋老淚縱橫,來護兒和宇文述等文武官員放聲狂吼,裴矩和裴蘊兄弟悄悄鬆了口氣——突厥主動求和,自然不敢要求隋煬帝處置事實上挑起這場戰爭的裴矩。守城將士則是歡聲震天,摟在一起又蹦又跳。

還是不用說,都已經和蕭皇后一起喝米粥的隋煬帝當然是馬上下旨開城,讓陳應良派來的運糧隊入城,來護兒和宇文述等人大驚阻止間,袁天罡已經搶先說道:「陛下,萬萬不能開城,突厥多詐,要防著他們乘機殺入城內。陳大帥他也命令我們在糧袋上提前綁上了繩索,放繩子下去就能把糧食拉上城墻。微臣帶來的雞羊、食鹽和藥袋等物也可以用繩索拉上城來,如果城內繩索不足,微臣還提前準備了繩索。」

「還是陳愛卿考慮得仔細,對,突厥狡詐,是得防著他們一些。」隋煬帝呵呵大笑,趕緊命令士兵放繩拖拉糧食,同時袁天罡又趕緊提醒隋煬帝提防糧袋藏人和記得試毒,隋煬帝也大笑接受,同時又少不得誇獎了陳應良和袁天罡的細心一番。

繩子象藤蔓一樣密集放下,餓紅了眼的隋軍將士七手八腳,把一袋接一袋城內急需的糧食、藥物、食鹽和雞籠羊羔拉上城墻,最後連運載糧草的車輛都被拖上了城墻當做木柴使用,突厥軍隊老實呆在遠處沒有動彈,已經靠生馬肉充饑多日的隋軍將士則在城上城內歡呼雀躍,沮喪多日的隋煬帝則笑得比誰都開心,也無比慶幸自己的決策英明,力排眾議用了陳應良這麼一個能於忠臣為勤王主帥。

糧食全部拖上城墻了,袁天罡又命令自己帶來的民夫士兵到西面三里外露營,不得擅自靠近城墻,隋煬帝再度讚許之餘,也終於想起了袁天罡的來意,忙向袁天罡問道:「袁愛卿,突厥求和,是真是假?陳愛卿那裡的情況又如何,有沒有把握擊破突厥?」

「啟稟陛下,突厥求和的真假,說實話陳大帥目前也沒有底。」袁天罡恭敬答道:「陳大帥之所以答應徵求陛下你的意見,是想抓住這個機會趕緊給陛下送來一批糧草藥物,緩解陛下面臨的燃眉之急,同時也試探一下突厥的求和誠意,事前並沒有把握保證把這些糧食送到陛下面前,微臣在來之前,也已經做好了為國捐軀的準備。好在從現在的情況來看,突厥那邊應該很有誠意。」

「辛苦愛卿了,陳愛卿真會替朕調教官員,帶出來的全是願意為朕而死的忠臣」隋煬帝感動的點點頭,然後忙又問道:「那陳愛卿有沒有告訴你,他是否願意接受突厥軍隊的求和?」

「稟陛下,陳大帥是有過交代。」袁天罡如實答道:「他說微臣即便送糧成功,也要請陛下讓大隋將士繼續嚴守城池,萬不能輕易離開城池保護。陳大帥還讓微臣稟報陛下,他靜侯你的聖裁,陛下願意談和,可以派遣得力重臣出城去與突厥直接談和,陛下如果不相信突厥的誠意,或者不想談和,可以⊥微臣把旨意帶回去,他將繼續率領勤王大軍與突厥浴血奮戰,直到攻破突厥,迎回聖駕。」

「還有。」袁天罡又趕緊補充道:「陳大帥還讓微臣面稟陛下,他個人認為應該繼續打下去,因為談判得來的東西,絕對沒有戰場上打下來的可靠。而且突厥狡詐,即便談和成功,也難以保證突厥會遵守諾言。」

隋煬帝捻著鬍鬚盤算了,以隋煬帝的暴躁性格,這次被突厥欺負得這麼慘,隋煬帝當然很想讓陳應良暴打一頓始畢可汗給自己出口惡氣,不過這麼做當然無比冒險,因為勤王隋軍一旦在與突厥主力決戰中不慎失利,那麼不僅和談希望破滅,隋煬帝也將再一次面臨滅頂之災。事關自己的寶貴小命,隋煬帝再是暴躁輕斷也得權衡一下利弊。

「陛下,事關重大,還請三思而行。」樊子蓋出面進諫道:「老臣認為,陛下不妨先返回行宮,向袁錄事仔細瞭解敵我態勢,我軍成敗把握,然後決定是否接受和談不遲。」

隋煬帝一聽覺得有理,便也立即點頭接受了樊子蓋的建議,率領百官和袁天罡返回所謂行宮商談,同時瞭解目前的敵我態勢,結果仔細聽了袁天罡對敵我軍情的報告之後,隋煬帝還是決定放突厥一馬,因為目前的勤王隋軍只是有希望打敗突厥,解除雁門之圍,卻沒有太大的把握做到這點,考慮到自己的安危存亡,隋煬帝也很快就下定了決心,拍板道:「與突厥談和,只要突厥乖乖退回長城以北,把西陘關交還給朕的勤王大軍,朕可以寬恕始畢賊酋的冒犯之罪,也可以釋放我們抓到的所有突厥戰俘」

沒有人反對,包括樊子蓋和裴矩這些陳應良的靠山都點頭贊成隋煬帝的穩妥決定,惟有袁天罡悄悄嘆了口氣,暗道:「大帥,齊王殿下,對不住,要讓你們失望了,皇帝果然不願意打下去了。」
ariese 發表於 2016-7-21 19:07
第二百二十六章兄弟手足

陳應良完全是被迫接受突厥主動提出的誠意派袁天罡給雁門城送糧的,原因也很簡單,陳應良很希望再立些功勞爬得更高一些,同時更希望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重創突厥主力的元氣根本,一仗打出北部二十年安寧,也打掉李淵起兵反隋時最大的異族支持勢力。

齊王楊喃比陳應良更希望打下去,因為就這麼與突厥和談停戰,楊喃連功勞都撈不到多少,就更別說夢寐以求的太子寶座了。

但是沒辦法,陳應良和楊喃再怎麼想繼續打下去也不得不停戰,事關國策,陳應良和楊喃的膽子再大也不敢替隋煬帝做主拒絕,況且還關係到隋煬帝是否會餓肚子的大問題,陳應良和楊喃就更沒膽子拒絕突厥主動提出的送糧表誠意條件了,同時陰世師、李靖、王世充和劉長恭等人也不敢在這件大事上吭聲,陳應良也就只好聽從李淵和云定興的建議,將阿史那·骨咄祿暫時扣做人質,派遣立功心切的袁天罡到雁門給隋煬帝送糧來了。

接受了試探突厥和談誠意的條件,陳應良當然也只能放棄之前決定的再次北上十里立營的計劃,昨天才打了一場大戰的隋軍主力也得了至少一天的休息時間,然而讓陳應良頗感意外的是,軍隊就地休整的命令傳達後,隋軍營地裡竟然響起了相當不小的歡呼聲,這點也讓陳應良有些奇怪,覺得麾下將士的情緒反應有些乎尋常的激烈,因為之前隋軍主力的作戰強度並不是很高,軍隊並沒有疲憊到如此急需休整的地步。

暫時把這件小事放在一邊,陳應良設宴款待了突厥使者阿史那·骨咄祿,想乘機從骨咄祿口中套取一些突厥軍情,誰知這個骨咄祿外表溫和謙恭,為人卻狡詐異常,每遇軍旅話題要麼就是王顧左右而言他,根本不搭陳應良的茬,要麼就是沒口子的稱讚陳應良的年少有為,文武雙全,用兵如神,年紀輕輕就已經躋身當世頂尖名將之列,肉麻的馬屁話讓大隋朝廷的兩大馬屁精王世充和云定興都有些汗顏,陳應良與他磨嘰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最後還是一無所獲。

沒辦法了,陳應良只能是答應骨咄祿的小要求讓他先去與埃利弗見上一面,然後著手佈置堅營事宜,為了謹慎起見,陳應良要求軍隊立即挖掘一條護營壕溝,砍伐木材在營柵之外設立一圈鹿角拒馬,堅壁等待隋煬帝答覆,同時又命令斥候嚴密監視突厥軍隊動靜,還十分的小心派遣了大量斥候到後方巡邏哨探,提防機動力強悍的突厥軍隊迂迴到自軍背後,切斷自軍的要命糧道。

這些都安排下去後,陳應良又處理了一些軍務公文,下午時才離開大帳去營中巡查軍隊起來,也順便查看一下護營工事的修建進度,結果不巡查還好,轉了半圈下來陳應良的鼻子差點沒氣歪了,整座大營除了譙彭嫡系控制的中軍營地外,前後左右四營竟然都已經陷入了十分明顯的懶散狀態,士卒懶散將領懈怠,差不多兩個時辰過去,護營壕溝的挖掘工作居然只開了一個頭,要求環營架立的拒馬鹿角更是連一塊木渣子都沒看到——因為去山上砍伐木材的軍隊還沒回來。

勃然大怒之下,陳應良隨手逮了一個出氣筒,把壕溝邊一個監工的隋軍校尉罵了一個狗血淋頭,質問他的隊伍挖掘壕溝如此之慢,差不多兩個時辰還沒挖出三尺深的壕溝,更質問他的麾下士兵為何如此懈怠,只顧說笑打鬧不去全力挖掘?那倒霉校尉也不敢辯駁,除了老實請罪外,又解釋道:「大帥恕罪,因為弟兄們聽說突厥派來使者求和了,覺得不會打仗了,所以有些懶散,末將這就督促他們全力挖掘,不會讓他們再偷懶了。」

「突厥派來使者求和?」陳應良一驚,忙喝問道:「這個消息你們是如何得知?」

「上面告訴我們的。」那倒霉校尉如實答道:「開始弟兄們看到我們的民夫往北面送糧,都覺得十分奇怪,就互相打聽了一下原因,後來上面的將軍也告訴我們,說突厥派來使者求和了,今天不用打仗了,所以弟兄們就開始懶散了。」

「你是誰的部下?」陳應良大怒追問。

「末將是劉長恭劉將軍的部下。」倒霉校尉的這個回答讓陳應良閉上了嘴巴,無法繼續作——畢竟,交情放在這裡。

惡狠狠的命令了那倒霉校尉指揮軍隊全力施工,陳應良又趕緊派出軍法隊去營中各地瞭解情況,結果讓陳應良無比鬱悶的是,突厥遣使求和的消息,竟然大部分都是劉長恭的麾下將士散播,由此導致軍心渙散的罪魁禍也恰好就是大嘴巴的劉長恭本人,陳應良別無選擇,也只好在私下裡把劉長恭叫來埋怨了一通,要求他閉上臭嘴別在動搖軍心渙散士氣,然後又召集眾將,要求各軍各營不得有半點鬆懈,務必要繼續對突厥保持警惕,絕不能有半點的輕敵大意,耳提面命逼著眾將重振士氣,重整軍紀,並且又讓陰世師親自帶隊在營中巡查軍情,現有怠慢軍機者立即下狠手收拾,不得有半點寬容。

靠著隋軍眾將和陰世師軍法隊的努力,打了好幾十個偷懶懈怠的隋軍將士軍棍後,勤王隋軍的營內情況多少有了一些好轉,要求有八尺深一丈寬的壕溝卻還是沒有完工,鹿角拒馬更是只立起不到五分之一,陳應良無奈,只得從五路隋軍中每路抽出三千兵力,讓他們擔任值夜任務,時刻備戰提防突厥夜襲,又命令李淵再次出動兩千騎兵,到營外左側去露宿備戰,提防突厥軍隊從左翼開闊處迂迴南下。

事實證明,喪盡天良的陳喪良這麼做完全就是白操心空費軍力,將近兩萬軍整夜不眠不休的值守下來,連突厥軍隊的鬼影子都沒有看到半個,只有極少的幾個突厥斥候例行觀察隋軍營地的動靜,同時派去偵察突厥營地的斥候也回報說突厥軍隊沒有任何異常動作,近兩萬大軍白白喂了一夜的秋蚊子,臉上頂著黑眼圈的將領士卒雖然不敢公開抱怨,卻也少不得牢騷滿腹。

天色微明時,去送糧的袁天罡也派人送來了消息,說是糧草已經順利送進雁門城,隋煬帝和大隋朝廷安然無恙,僅僅是否同意與突厥談判言和隋煬帝還需要考慮才能決斷,要陳應良再耐心等待一段時間。得到這個消息,陳應良也難免有些動搖,暗道:「難道突厥這次求和是真的?真打算以退兵換取停戰?」

動搖歸動搖,膽子比老鼠還小的陳應良還是不敢有半點的鬆懈大意,還汲取了頭一天的教訓丨早上剛起床就到營地邊緣巡視了一通,親自督促隋軍將士修建護營工事,正午的時候又帶著親兵隊伍圍著營地跑了一圈,直到確認營防工事修建進度差強人意,沒有再出現懶散懈怠的惡劣行為,陳應良才稍微放下了一些心來,開始盤算隋煬帝一旦答應談判言和之後,自己將如何應對這一局面。

盤算著,陳應良領著親兵隊不知不覺的來到營地西北側的太原隋軍營地中,結果李淵也很給面子,沒象云定興和劉長恭那樣親自出帳迎接陳應良,裝做了不知情躲在大帳裡不肯露面,陳應良也沒介意,只是繼續沿著營地巡查。然而就在這時,楊喃的親信喬令則卻突然出現在了陳應良的面前,向陳應良又是鞠躬又是拱手的行禮,並代表齊王殿下楊喃邀請陳應良過帳敘談,說是楊喃有些軍情事務想與陳應良單獨商談。

瓜田李下,陳應良傻叉了才去和楊喃單獨談話,立即笑道:「煩請喬儀同回稟齊王殿下,就說我還要巡視營地,督促將士修築營防工事,暫時沒時間去拜見於他,有什麼事請到中軍大帳去當眾商談,屆時微臣再向殿下當面謝罪。

「大帥,這些事不太方便當眾商談,還請大帥暫移貴步,與殿下單獨敘談。」

喬令則很白痴的繼續堅持,還對陳應良殺雞抹脖子的使眼色,陳應良卻裝傻充楞,假裝不明白喬令則的暗示,又藉口軍務繁忙趕緊甩開喬令則繼續巡視,留下喬令則在原地大失所望,也咬牙切齒的暗罵陳應良小人得志,不識抬舉。旁邊也早有太原隋軍士兵把情況飛報給李淵,李淵聞報大喜,暗笑道:「小賊,你再狡猾怎麼樣?搭檔上了楊喃這麼一個豬一樣的盟友,你再奸猾也沒半點作用,這次看你還怎麼和楊喃這個草包聯手坑我」

大模大樣的在李淵營裡巡視了一圈,現太原隋軍把營防工事搞得還算不錯——怎麼都比劉大將軍的營地強些,陳應良這才滿意點頭,率領親兵隊離開太原營地,這時意外卻又再度生,經過李淵的中軍後營時,陳應良突然看到通往左屯衛營地的道路上並肩走來了三個熟人,分別是李建成和李二兄弟,還有曾經差點成為陳應良大舅子的柴紹,同時李家兄弟和柴紹也正好看到了騎著白馬無比裝逼的陳應良,數目相對,頓時人人都大感尷尬。

尷尬歸尷尬,在李建成的示意下,李二和柴紹還是硬著頭皮與李建成一起上來向陳應良稽行禮,口稱大帥,陳喪良也沒客氣,直接就問道:「李世民,柴紹,你們是左屯衛的將領,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有沒有經過你們上官的允許?」

「啟稟大帥,末將和柴將軍徵得過上官劉經業將軍的允許。」李二單跪抱拳,恭敬說道:「大帥明鑑,末將聽說父親昨夜偶染風寒,小有不適,末將擔心父親,柴將軍也擔心岳丈,我們就向劉將軍告了假,前來此地探望父親。」

「哦,原來如此,那就沒事了,一會早些返回左屯衛營地,不可長期耽擱。」

陳應良點點頭,勉強接受李二這個解釋,李二拱手謝了,柴紹也在李二的暗示下拱手道謝,同時柴紹和李二心中自然也是萬分鬱悶——當年那個揀菜葉熬粥喝的窮小子,自己現在竟然要向他單跪行禮,抱拳答話了,這世道也未免太他娘的荒謬了吧?

問明白了李二和柴紹來這裡的原因,陳應良這才把目光轉向了李建成,翻身下馬親自攙起李建成,親切的微笑說道:「建成兄,這裡不是軍帳,你和我就別那麼多客套了,快起來吧。對了,這段時間你怎麼一直沒露面,躲到那裡去了?我是太忙,幾次想找你談心聊天都找不到時間,你怎麼也不主動找找我?」

「啟稟大帥,末將也曾多次想要去拜見於你,但反覆思量還是沒有去,請大帥恕罪。」李建成恭敬答道。

「為什麼?」陳應良驚訝問。

「實在有些不好意思。」李建成苦笑答道:「大帥你現在已經是全軍主帥,末將不過是太原軍中一個區區小卒,主動去求見大帥,大帥你見了末將,別人會說末將是攀高枝要職務,如果大帥你軍務繁忙沒時間接見末將,末將倒沒什麼,別人又會說大帥你的閒話,惡意大帥你是不念舊情,所以末將左思右想,這才一直沒去拜見於你。」

「唉,建成兄,我以前怎麼沒現你有這麼婆婆媽媽?」陳應良笑道:「你我兄弟,親如手足,有時間就見面,沒時間就改日,怕別人說什麼閒話?」

說罷,陳應良又轉身向三狗子下令,讓他拿一面腰牌交給李建成,讓李建成可以隨意出入自己的中軍營地,李建成擺手不敢收,陳應良硬把腰牌塞進他的手裡,李建成這才謝了,然後又低聲說道:「大帥,求你件事,讓我二弟免禮吧,前天在戰場上,他的突厥流矢射傷了腿,傷雖然不重,但跪久了……。」

「我不是故意的,真不知道。」陳應良對李建成也很夠意思,先解釋了自己不是故意刁難李二,然後立即讓李二和柴紹免禮起身,腿上確實有些傷的李二謝了,趕緊起身時,李建成又幫了弟弟一把,親手把李二攙起,還低聲問了李二的腿傷情況。

又和李建成約定了下次見面的時間,陳應良便吩咐讓李建成等人離開,李二和柴紹巴不得如此,趕緊告辭,李建成也向陳應良告辭,然後還小心的攙著二弟往後營門內走去。看到這兄弟二人攙扶離去的背影,陳應良倒沒什麼,旁邊的親兵隊長三狗子卻低聲說道:「大帥,你這位好朋友李建成公子,還真是個好人,對你好,對他弟弟也好。」

「建成公子是個好人。」陳應良點點頭,又隨口說道:「可惜,他如果不防著他的二弟一些,將來只怕還是要死在他這個二弟手裡。」

「死在他二弟手裡?」三狗子一驚,疑惑說道:「大帥,你這話什麼意思?他們是親兄弟,怎麼可能兄弟相殘?

「親兄弟?」聽說過什麼叫玄武門之變的陳喪良冷哼,道:「他們是親兄弟不假,但他們身上都有胡人的血統,胡人是脾氣你不知道?殺父娶母,手足相殘,對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胡人的兄弟手足關係,哼,狗屁」

很沒道德的罵完了這句臟話,陳應良剛準備轉身上馬,但摸到馬韁時,陳應良卻又猛的一震,忙說道:「三狗子,我剛才說了什麼話?」

「大帥,你自己說的話都不記得了?」三狗子滿頭霧水,忙複述道:「大帥你剛才說,胡人殺父娶母,手足相殘,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胡人的兄弟手足關係,都是狗屁」

聽到三狗子複述了自己剛才的原話,陳應良呆立當場了,捏著馬韁盤算了片刻,陳應良回過了神來,心中暗道:「明白了,難怪我一直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原來是這裡不對勁。」

在心裡說完,陳應良立即上馬,打馬直回自己的中軍大帳,然後馬上撲到了沙盤面前端詳,還又拿出了自軍大營的草圖研究盤算,神色還十分凝重,而當陳喪良的神色緩緩放鬆的時候,營外卻又傳來了消息,說是袁天罡率領運糧隊回到了營中,同時還帶來了朝廷的諫議大夫蕭懷靜和一道隋煬帝的聖旨。聽到這個消息,陳應良既不驚喜也不意外,而是又飛快盤算了片刻,又把三狗子叫到了面前,在他耳邊低聲交代了一通,然後才趕緊下令吹號升帳,大開中軍大門,迎接蕭懷靜和聖旨。

蕭懷靜和蕭踽蕭國舅是同足,也是隋煬帝正宮蕭皇后的族弟,算起來也是一個國舅,只是因為血緣關係多少有些疏遠,沒有蕭踽蕭國舅那麼爬得高。不過這另一位蕭國舅在氣勢上卻半點都不輸給他的族兄,見了陳應良後也不行禮,只是哼哼唧唧的擺傳旨欽差的架子,逼得陳應良被迫向他稽,對劉長恭、王世充和云定興等隋軍重將的態度也是頗為惡劣傲慢,惟有對隋煬帝次子楊喃和勉強算是親戚的李淵李大使十分親熱,還當面就與同輩的李大使兄弟相稱,李大使也含笑認下了蕭懷靜這個表連襟兄弟,心中則是暗暗竊喜,知道自己有多了一個收拾陳喪良的幫手。

蕭懷靜擺架子陳應良也懶得在意,因為蕭懷靜這個傳旨欽差只要把聖旨唸完了就是該去那涼快去那涼快,陳應良再用不著鳥他,為了不想看蕭懷靜與李大使眉來眼去狼狽為奸的噁心模樣,陳應良於脆催促道:「蕭大夫,香案已經擺好了,請快宣旨吧,軍情如火,是戰是和,十三萬勤王大軍翹以盼,還請大夫快快宣讀聖旨。」

「陳大帥急什麼?你也用不著翹以盼了,不用打了。」

蕭懷靜當然也知道自己唸完了聖旨,陳應良就可以⊥他該去那涼快去那涼快,為了多噁心一下族兄和表連襟的仇人,蕭懷靜故意慢條斯理的說道:「陛下已經任命蘇威蘇右相為全權大使,本官的族兄蕭踽蕭國舅為副,代表大隋朝廷到了突厥營地,與突厥始畢賊酋當面談判。陛下派本官來這裡傳旨,是讓本官告訴你這一情況,也暫時約束你不得再與突厥交戰,以免節外生枝,破壞和談。所以陳大帥,你可要收斂一下了,別再那麼沖沖動動的猛打猛撞,誤了陛下的大事,怕你吃罪不起。」

蕭懷靜話語裡針對陳喪良的敵意誰都聽得出來,在場的云定興、劉長恭和王世充等隋軍重將也頓時心中一凜,知道隋軍內部肯定又要生出風浪,陳應良卻是微微一笑,問道:「蕭大夫,你剛才說約束於我?難道下官得恭喜蕭大夫高昇,榮任大隋勤王聯軍的總監軍了?」

「這……。」蕭懷靜語塞,半晌才說道:「這個倒沒有,本官只是來傳旨,並非監軍。」

「原來如此,下官剛才還差點誤會了。」陳應良臉上微笑,心中冷笑,暗道:「這就對了,樊爺爺裴伯父裴叔父難道是白叫的?老子的幾座大靠山都在楊廣身邊,還都是楊廣最信任的人,這些老滑頭能讓你這個跳樑小丑當上監軍掣肘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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