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隋末我為王 作者:吳老狼 (連載中)

 
mk2258 2014-5-1 08:26: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7 134985
ariese 發表於 2016-7-11 22:14
第一百七十七章疲於奔命

陳應良和王雪姬的好事還是沒能成,陳應良原本想去和王雪姬單獨談談,可是找不到這個機會,知道女兒倔強脾氣的王世充怕鬧出人命,也沒敢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最後直到酒宴結束,王世充都沒再提一個字,陳應良納個漂亮小妾過冬的美夢也就稀里糊塗的徹底破滅了。

本來只有時間相處,陳應良是肯定還有機會把王雪姬重新弄上床的,可惜陳應良的桃花運和殺敵運一樣的爛到極點,宴會結束的第二天,陳應良突然收到下邳郡丞裴哲的快馬飛報,說是下邳北部固守城池嚴防李子通西進的期間,郯縣境內有一個叫趙大喜的賊頭乘機聚眾作亂,殺死官差掠鄉里,招攬從瑯琊南下的流民壯大隊伍,規模已經超過萬人,裴哲無力剿滅,只得向陳應良求援。

郯縣位於瑯琊、東海、彭城與下邳四郡的交界處,是陳應良監管四郡的心臟位置,一旦發生意外四個郡都得受影響,裴哲是聞喜裴氏的族人,是陳應良決不能坐視不理的地方官,同時這個趙大喜又是陳應良從沒聽說過的賊頭,隨著歷史的逐漸改變,陳應良當然不敢肯定趙大喜是不是一個被歷史埋沒的大賊頭人才,所以沒辦法了,陳應良只能是趕緊辭別了王世充一家,領著軍隊匆匆北上平叛剿匪,到出兵為止都沒能和心愛侄女王雪姬再說上一句話。

還好,趙大喜這個頗有領導組織才能的賊頭只是在起步階段,隊伍缺乏施展鍛鍊,戰鬥力也還在成長階段,陳應良率領軍隊趕到郯縣後,還算是比較順利的迅速鎮壓了這支農民起義軍,還生擒到了趙大喜車裂處死,以儆傚尤,但因為趙大喜敗亡前向山高林密的瑯琊流竄的緣故,陳應良還是被迫追擊了兩百餘里,先後耗時二十餘天才剿滅這股賊匪,把陳應良本人和譙郡軍隊都累得夠戧。

按下葫蘆浮起瓢,陳應良和譙郡軍隊很快就體會到了張須陀與齊郡隋軍那種疲於奔命的痛苦,這邊剛剿滅趙大喜,東海那邊又接連告急,被李子通、杜伏威和趙破陣等大賊頭輪流洗劫過的東海郡流民遍地,為了不在冬天被凍死餓死,這些流民少不得又要揭竿而起和落草為寇,境內盜匪多如牛毛,並且還不斷向錢糧情況比較好的下邳流竄,陳應良再一次別無選擇,只能是又帶著軍隊東進剿匪。

好不容易把東海北部的盜匪亂賊掃蕩了一遍,時間已經是大業十年的年底,原本陳應良還想在東海郡治過一個年,讓譙郡將士也好生休息一下,可新的噩耗又突然傳來——彭城留守董純也不知道那裡得罪了什麼人,被人彈劾消極畏戰,貪生怕死,致使境內盜賊橫行,惹得已經從遼東回到大興的隋煬帝大怒,下旨鎖拿進京,交部議罪

董純不太服氣自己陳應良當然知道,但他畢竟是左驍衛將軍,彭城北部的定海神針,也是替陳應良分擔壓力最多的幫手,他突然倒臺入獄,彭城北部與瑯琊難保不會出現什麼變亂,陳應良毫無辦法,只得趕緊又率軍趕回彭城主持大局預防萬一。結果到了最後,大業十年的大年夜,陳應良是雪花紛飛的徐山腳下的年,孤零零一個人睡在到處漏風的帳篷裡,悽慘孤單得幾乎想要放聲大哭。

大業十一年的正月初三,筋疲力盡的陳應良順利來到彭城,見到了已經被打入囚車正準備押往東都的董純,曾經鬧過不和的上下級第一次見面,卻是隔著囚車見面,陳應良與董純難免是對面唏噓,陳應良也找不出什麼話來安慰董純,只能是握著董純被凍得僵硬枯瘦老手,哽咽說道:「老將軍,我沒辦法救你,但你放心,你在彭城家人我替你照顧,絕不會讓他們餓著,凍著。」

聽到這些話,董純頓時老淚縱橫,一邊大哭謝罪,一邊對陳應良說道:「陳副使,彭城交給你了,老夫留下的舊部也交給你了,他們都是很忠誠很勇敢,只是他們太累了,你給他們一點休息時間,他們就能生龍活虎的為你衝鋒陷陣,殺賊平叛……。」

風雪中,滿身冰雪的陳應良與囚車裡的董純灑淚而別,囚車慢慢遠去,逐漸消失在漫天風雪之中,陳應良臉上的眼淚逐漸結成冰霜,身旁則跪滿了董純的家眷,還有董純留下的彭城將士,這些彭城將士,很多人臉上身上都傷痕纍纍,許多人都是眼窩深陷,皮包骨頭,不是餓的,是累的…………

董純被抓走了,隋煬帝卻沒有任命新的彭城留守,陳應良也只能把自己的治所搬遷到監管四郡中最重要的彭城來,實際行使彭城留守的職權——考核大權在手,也沒那個地方官敢不聽話。然而董純留給陳應良的除了九千多在剿匪戰場上累得筋疲力盡的彭城將士外,再有就是滿目創痍的爛攤子,數之不盡的流民餓殍,怎麼殺都殺不光的土匪流寇。被迫無奈之下,陳應良只得接受程咬金的建議,鼓勵各鄉各村修建塢堡,大量組建地方鄉勇,藉以抵禦流寇盜匪洗劫。

即便修建了塢堡也只是暫時能保護百姓不被立即傷害,無法計數的盜賊土匪為了吃飯,少不得要聚眾圍攻塢堡,陳應良也必須得一次又一次的出兵剿匪,雖然每戰都勝,但每一次都是把軍隊累得夠戧,山賊盜匪也像野草荊棘一樣,怎麼割都割不盡,剛把這片區域的盜賊殺光,那邊區域的土匪亂賊又起來作亂,軍隊前腳剛走,後腳這裡又冒出新的土匪流寇,真正的疲於奔命,卻收效始終不大。

最後不要說隋軍將士受不了,就連不用領兵出征的大舅子長孫無忌也受不了了,跑到陳應良的面前問道:「兄長,亂賊流寇怎麼殺都殺不光,再這麼下去,我們的隊伍就算不被累垮,軍心士氣也會受到嚴重影響,我聽說軍隊裡都有人開始當逃兵了,別抓到後說他不是怕死,是累得受不了,寧可被斬首行軍法,也不想再這麼打下去。」

「我知道這事。」累得明顯瘦了一些的陳應良答道:「那兩個逃兵都是董純留下來舊卒,已經在平叛戰場上作戰五年都沒有回家過一次,想家所以當逃兵,我已經把他們正法了。沒事,這是正常現象,我們的譙郡嫡系目前還比較正常。」

「可再這麼下去,那怕是我們的譙郡軍隊,也遲早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得想個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啊。」長孫無忌又說道。

陳應良苦笑了,輕嘆說道:「碰上了我們現在這個好皇帝,我能有什麼好辦法?天下流寇遍地的根子在那裡,你又不是不知道,光治標不治本,盜匪流寇當然是越打越多。」

長孫無忌啞然,陳應良則又嘆口氣,拍著他的肩膀說道:「別擔心,再堅持一段時間,我向你擔保,今年之內,我會帶著你離開這個已經沒治的青徐戰場,到比較太平的地方去休息休整,也順便和你妹妹完婚。」

「今年之內?」長孫無忌一聽大喜,忙問道:「兄長,你打算怎麼離開這個爛攤子?是不是動用裴家的關係,把你調走?」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陳應良搖頭,不肯回答這個問題——也無法回答,因為陳應良很清楚,就青徐山東戰場現在的情況,隋煬帝是肯定不會答應把自己這個鎮壓起義相當得力的劊子手調走,那怕裴矩恐怕都未必會答應讓自己走人,導致本就一片糜爛的青徐戰場更加無法收拾,自己想要離開這個爛攤子,只能指望那件歷史大事出現…………

這時,袁天罡突然來到了陳應良的面前,把一道書信呈到了陳應良的面前,恭敬說是張須陀剛剛派人送來的書信,陳應良打開一看時,頓時就更是苦笑了,長孫無忌和袁天罡見陳應良神色不善,忙問書信內容,陳應良苦笑答道:「張須陀問我,能不能騰出手來幫他一個忙,出兵到齊郡幫他收拾涿郡大寇盧明月?」

「盧明月?」長孫無忌有些吃驚,道:「他不是一直在黃河以北活動麼?什麼時候過了黃河了?張須陀怎麼可能連黃河這樣的天險都守不住?」

「盧明月渡河時,張須陀正在東萊蹲狗山剿殺左孝友,分不出身來守衛黃河,被盧明月乘機渡河得手。」陳應良把書信遞給了袁天罡和長孫無忌,嘆道:「剛剛剿完了擁有十萬之眾的左孝友,馬上又跑回齊郡迎戰同樣有十幾萬人的盧明月,張須陀和他的隊伍,比我們更累啊。」

仔細看了張須陀的親筆書信,袁天罡和長孫無忌馬上就明白陳應良為什麼要同情感嘆了,二月上旬張須陀才在東萊郡的蹲狗山經過苦戰剿滅了左孝友,連氣都沒能喘上一口,馬上又得回師六百多里迎戰盧明月,齊郡將士和張須陀那怕是鐵打的也受不了啊。心高氣傲的張須陀之所以向陳應良求援,也是因為軍隊太過疲憊,士卒太過辛苦,不得不請陳應良幫忙分擔一些壓力。

同樣的暗嘆過後,長孫無忌又向陳應良問道:「兄長,那我們是否出兵救援?」

「太遠了,幾百里路跑去齊郡,我們的軍隊也受不了。」陳應良搖頭,說道:「你替我給張須陀回信,就說我軍疲憊,急需休整,無法北上救援。如果他願意的話,可以把盧明月趕入魯郡,我再設法誘使盧明月南下,以逸待勞在彭城北部破他。」

「張須陀能答應嗎?」長孫無忌有些擔心。

「他不答應,我也不去。」陳應良答道:「說好了我只監管南部四郡,他無權逼迫我北上齊郡。對了,順便再給他的建議,讓他的軍隊好生休息一下,這場大戰讓我來打。」

長孫無忌答應,這才下去提筆寫信,陳應良則又向袁天罡吩咐道:「袁先生,給滕縣縣令陶光去一道命令,只要盧明月南下進入魯郡,就讓他出面聯絡盧明月,隨便找什麼藉口許諾獻出城池,引誘盧明月南下滕縣。事成之後,我舉薦他為彭城郡丞。」袁天罡答應,趕緊也去提筆擬令。

兩道書信都分別送走了,結果當然是位於彭城北部的滕縣縣令陶光先送來答覆,而看完了答覆後,陳應良又忍不住苦笑出聲來,原來陶光不僅一口答應保證完成任務,還謝絕了陳應良的賞識提拔,僅僅只是提出——他聽說情況比較好的譙郡縣縣令出缺,如果他替陳應良辦成誘敵大事,想求陳應良把他平調到縣擔任縣令…………

「陶光?名字取得真好,確實是逃光逃光啊」陳應良長嘆了一聲,暗道:「張須陀,最後幫你這個忙了,幫完了,對不住,我也要逃了,山東青徐這個無可救藥的爛攤子,就只能是還給你了。」

與此同時,急急忙忙從東萊跑回老家齊郡救火的張須陀,也在郡治歷城收到了陳應良的回信,看完內容,為了著急趕路的已經兩天沒有闔眼的張須陀勃然大怒,把書信往地上一摔,一巴掌拍在帥桌上,咆哮道:「老夫就知道,這個小滑頭就一定不會老老實實的出兵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把盧明月趕入魯郡,再由你誘使盧明月南下彭城,以逸待勞在彭城北部決戰,說得好聽沿途的百姓怎麼辦?沿途的鄉村又怎麼辦?」

換成了孟海城大戰之前,看到張須陀這麼發火,齊郡眾將肯定是早就大操陳應良的祖宗十八代了,可是這次卻十分意外,中軍大帳裡竟然是鴉雀無聲,包括脾氣火暴的羅士信和木蘭都是沉默不語,不肯附和大罵。張須陀一時間也沒察覺這個異常,只是又拍著桌子大吼道:「傳令下去,讓軍隊休息一夜,明天兵進祝阿,與盧明月逆賊決戰」

「諾。」大帳裡響起參差不齊的唱諾聲,聲音還有些有氣無力,正在氣頭上的張須陀一聽更是不滿,立即怒道:「都沒吃飯麼?重新回答」

「諾。」聲音整齊了,但力氣還是不大,這麼一來張須陀終於發現不妙了,打量著帳下眾將問道:「你們今天是怎麼了?為什麼這麼沒力氣?不可能都病了吧?」

「回稟大使,不是病,是都有些累了。」秦瓊硬著頭皮答道:「包圍左孝友亂賊,把他逼得投降,然後又追殺他不肯投降的餘黨解像和李畹,好不容易都剿滅了,又馬上回師六百多里,我們都有些累了。」

張須陀楞了一楞,然後馬上說道:「再堅持一下,等滅了盧明月,我們就回家鄉休整,讓將士們也回家和家人團聚一段時間。」

「大使,你是第十三次說這句話了。」唐萬徹小心翼翼的說道:「還有,我們已經回到家鄉了,我們的家鄉就是這歷城啊。」

張須陀啞然,再仔細打量帳中眾將時,張須陀這才發現,自己麾下的一於勇將們雖然都站得筆直,可人人都是風塵僕僕,臉上卻都帶著無法掩飾的疲倦與睏乏,健壯那怕如天才兒童羅士信,也已經累得兩隻眼睛的眼圈發黑,嬌弱的小姑娘木蘭更是臉蛋蒼白,額頭上隱現汗跡。再去看自己的帳內親兵時,張須陀又看到,這些在戰場上能夠用身體為自己擋箭的忠勇親兵,全都是雙眼通紅,眼圈發黑,不少人還已經瘦得顴骨凸起,神情憔悴可憐,讓人心疼。

默默的低下頭,張須陀盤算了片刻,起身親自揀起剛被自己摔出去的書信,重新細看,再一次看完後,張須陀長嘆了一聲,「陳小子,老夫錯怪你了,你不是偷奸耍滑,你是真正想為老夫分擔壓力啊。」

嘆罷,張須陀吩咐道:「傳令下去,全軍就地休整,堅壁守城,把軍隊分為五隊,輪流回家兩天,告訴全軍將士,如果盧明月向東向西流竄,我們就出兵打擊,把他們往南趕,如果盧明月向南進魯郡,我們就繼續休息,讓陳應良替我們去收拾盧明月。」

「諾」齊郡眾將全都來了精神,一起抱拳唱諾,聲音整齊而又有力,張須陀聽了苦笑,揮手散帳。

齊郡眾將歡天喜地的出帳傳令去了,然後軍營裡很快響起了驚天動地的歡呼喜悅聲音,還一陣接著一陣,此起彼伏,久久不歇,聽到這些發自肺腑的歡呼,張須陀難免萬分自責,明白自己確實太過濫用軍力,軍中厭戰思家的情緒已然十分強烈,只是懼怕自己,此前不敢流露而已。再次搖頭間,張須陀突然看到木蘭竟然還在帳內,便問道:「木蘭,你怎麼沒走?」

木蘭沒有回答,張須陀頓時醒悟過來,撫額說道:「老夫還真是粗心大意啊,你也想家了對不對?要不老夫給你一個月假,讓你回家去看看父母和兄弟?」

「大使,你誤會了。」木蘭搖頭,低聲說道:「我不是在想家,我是在覺得自己對不起他,此前一直誤會他,覺得他是卑鄙小人。但現在,我終於明白,是我錯怪他了。」

張須陀笑了,微笑問道:「那你想他不?想不想和他再見上一面?」

木蘭蒼白的臉蛋有些泛紅,也不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好吧,老夫給你這個機會。」張須陀笑道:「這次如果時間上趕得急,待到盧明月逆賊南下後,老夫和你率領一軍南下追擊,給他幫忙,也順便讓你見見他。」

木蘭還是不吭聲,心中卻暗嘆道:「見了又有什麼用?他都已經定親了,難道去做妾?妾?做妾……?」
ariese 發表於 2016-7-12 18:39
第一百七十八章輕鬆誘敵

沒有了張須陀的攔截迎擊,不消引誘威迫,盧明月自己就選擇了向南面流竄。

原因無他,第一是齊郡這一帶太窮了,隋末山東境內像樣一點的大賊頭,像什麼左孝友、王薄、杜伏威和李子通等等等等,幾乎全都是從齊郡起事家的,幾次三番的掃蕩下去,齊郡除了幾座縣城還維持生機外,鄉村裡已經是連人煙都很難看到,沒有人種田種糧,盧明月搶誰去?總不能在張須陀的眼皮底下圍攻齊郡的縣城吧?

第二是張須陀屯兵歷城,堵住了盧明月的東進道路,人多勢眾的盧明月雖然不怕張須陀,卻也不遠和聲名遠播的張須陀正面硬拚,白白折損自家實力,同時齊郡的東部也全都是窮地方,地頭蛇如王薄、郝孝德和孫宣雅之流又兇又多,盧明月即便硬要東進,也搶不到足以維持十餘萬人消耗的糧食,還有可能增添新的敵人。

在選擇不多的情況下,盧明月當然選擇了比較安全也相對比較容易就糧的南面流竄,筋疲力盡的張須陀隊伍也沒有攔截,小心守住歷城了事,眼睜睜的看著盧明月大軍從身旁南下,沒有再像歷史上那樣,以疲憊之軍與盧明月硬拚到底。而盧明月也很聰明的沒有去踏足張須陀的防區,很謹慎的以主力監視住張須陀隊伍,掩護著全軍走出齊郡,南下進入了濟北郡境內。

程咬金的老家濟北郡東部同樣是個窮得老百姓連褲子都穿不起的鬼地方,盧明月仍然沒有就糧的機會,本來盧明月打聽到濟北西部情況稍好,一度打算西進就食,但他的弟弟盧明星卻警告說濟北緊鄰齊郡,張須陀又屯兵歷城,如果不趕緊走遠點,說不定隋末農民起義軍的最大劊子手張須陀又會突然出兵征討,屆時說不定就會偷雞不著蝕把米。與其冒險在窮苦凋零的濟北就糧,倒不如繼續南下,去到處都是錢糧美女的南方就糧。

覺得弟弟說得很有道理,盧明月就帶著軍隊繼續向南進入魯郡了,孔聖人的故鄉魯郡錢糧情況當然要比濟北好點,同時因為世道太過混亂的緣故,當地豪強地主早就已經像程咬金一樣修起了自衛塢堡,組織鄉勇守衛,但凡有點糧米的百姓也全都遷居到了塢堡之內,所以盧明月想要劫糧自給就只有一個辦法,打破塢堡屠城取糧。

還好,盧明月的麾下別的沒有,賊軍士兵那是要多少有多少,從涿郡一路流竄到這魯郡境內,盧明月不斷吸納流民散賊加入,隊伍早已擴大到了十萬之上,欺負只有幾百鄉勇守衛的塢堡那是沒有半點問題,結果殺入魯郡之後,短短十天時間,盧明月的隊伍就攻破了四座塢堡,將堡中居民屠殺殆盡,盡得塢中存糧,同時又吸納了一些當地的小股流寇和大量流民饑民,隊伍壯大到十二萬人以上,也靠著這些當地盜匪的介紹,對青徐一帶的各種情況有了一定瞭解,更加方便了劫掠就糧。

也是湊巧,盧明月新吸納的一支小股流寇的領,恰好就是昔日濟北大寇呂明星的漏網副手霍小漢,還因為呂明星的名字與盧明月之弟盧明星十分相似的緣故,得到了盧家兄弟的注意與重視,也因為霍小漢常年在山東腹地流竄劫掠熟悉地形民情的緣故,很快就被盧明月兄弟提拔到了身邊,當做了參謀使用,結果很自然的,喪盡天良陳喪良的鼎鼎大名,也就理所當然的傳進了盧家兄弟的耳中了。

盧明月兄弟最先聽到陳應良的名字,是在盧明月賊軍攻破了第五座塢堡之後,這第五座塢堡也是一個非常難啃的硬骨頭,賊軍隊伍足足用了兩天時間,付出了六百多人命,好不容易才攻讓堡內,結果讓盧家兄弟氣歪鼻子的是,這座得來不易的塢堡中,屯糧竟然只有區區六百來石,還不夠盧明月的大軍吃上一天,得知情況後盧明月當然是勃然大怒,立即下令將堡中居民不管男女老幼全部活埋,同時又找來霍小漢,當面問他周圍可有什麼屯糧眾多的塢堡?

「大王恕罪,沒有,小人可以肯定,這一帶任何一座塢堡都沒有太多屯糧。」霍小漢苦笑答道:「不是季節,山東的糧食以冬麥為主,現在才是二月下旬,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不管那座塢堡都不可能有太多屯糧,必須要等到了四月小麥收割後,這些塢堡裡才有可能屯有多的糧食。這座塢堡能夠屯有六百來石糧食,已經算是相當不錯了。」

「難道要屯兵一段時間,等到小麥收穫後再出兵劫糧?」盧明月一度生出過這個念頭,然後馬上又放棄了這個打算——軍中糧食雖然勉強夠支撐到四月,但是讓軍隊閒著不動未免太過浪費,便又向霍小漢問道:「那麼這個魯郡境內,還有什麼地方糧食比較多?」

「糧食多的地方當然有。」霍小漢如實答道:「魯郡的郡治瑕丘城裡最多,曲阜、泗水和博城這些縣城裡糧食也多,但這些地方都有城池保護,城裡的官兵也是打精了的,看到我們人多肯定閉門不出,我們想要拿些城池沒那麼容易。」

「誰問你城裡屯糧了?」盧明星沒好氣的插口說道:「兄長是問民間,那一帶的民間存糧比較多?」

「民間……?」霍小漢仔細回憶了一會,然後才說道:「鄒縣和任城那一帶的民間存糧情況應該好一些,那裡靠近郡治,官軍時常出兵保護,民間應該糧食多一些。」

說到這,霍小漢又趕緊補充道:「不過盧大王,小人可有言在先,那一帶的糧食可不好拿,因為郡治瑕丘就在旁邊,我們一旦到那裡就糧,肯定得和官軍交戰,那裡又和彭城郡接壤,聽說小陳慶之也正屯兵在彭城郡治,我們越過瑕丘到鄒縣和任城就糧,威脅到彭城北部,招來小陳慶之出兵討伐,那我們就麻煩了。」

「小陳慶之?就是那個大破楊玄感的小陳慶之?」盧家兄弟倒是聽說過小陳慶之,便一起好奇問道。

「對,就是他」霍小漢趕緊點頭,又咬牙切齒的說道:「這個王八蛋的真名叫陳應良,不過我們這些本地的義師都是叫他喪盡天良陳喪良,既狠又毒,最是奸詐不過,很多頭領是寧可碰上張須陀,也不願意和這個陳喪良交手,張須陀只是狠,他是毒,又奸又毒,呂明星呂大哥,就是被這個陳喪良給活生生陰死的」

大罵著,當事人之一的霍小漢,把當初通濟渠運河生的事仔細介紹了一遍,尤其強調了陳應良拿一個假人質就坑死了呂明星的奸詐陰險,讓盧明月兄弟聽得咋舌不已。末了,霍小漢又好心說道:「盧大王,小的多一句嘴,我們能和這個奸賊交手,就最好別和他碰面,這個奸賊,實在是太狡詐了,我們義軍只要碰上他,就沒有一個能有好下場

「本大王連張須陀老狗都不怕?還怕陳喪良這條小走狗?」盧明月輕蔑的說道:「他有本事就儘管放馬過來,只會投機取巧的卑鄙小人,看我怎麼收拾他。」

輕蔑說完,盧明月再稍一盤算,很快就決定道:「往南走,去任城和鄒縣就糧,先把青黃不接這段時間熬過了,我們再回過頭來收糧食。」

「兄長,霍小漢剛才說了,任城和鄒縣都緊鄰魯郡郡治,到那裡去,我們只怕得和官軍交手。」盧明星很小心的提醒道。

「我們用得著怕嗎?」盧明月冷笑反問,見盧明月如此自信,也知道自軍多達十一萬足以威懾一般官軍不敢出手,素來對兄長言聽計從的盧明星再不說話,立即派人傳令,組織軍隊南下就糧。

於是乎,就這樣,為了不讓龐大隊伍白白閒著浪費糧食,也為了不再浪費人命力氣攻打沒有幾顆糧食的魯郡北部塢堡,盧家兄弟大搖大擺的帶著軍隊南下來了,結果也正如盧明月所料,探聽到了盧明月的隊伍規模之後,駐紮在郡治瑕丘城外的魯郡官軍果然乖乖滾回了城裡閉城堅守,不敢出動一兵一卒攔截迎戰,曲阜、任城與鄒縣等縣城更是大白天裡都城門緊閉,生怕盧明月殺進城來屠城取糧,任由盧明月的龐大隊伍在城外殺人放火,除了拚命向張須陀和陳應良求援外,再有就是祈禱蒼天保佑,讓盧明月早些滾蛋。

對官府這邊來說,盧明月的龐大隊伍南下,唯一的好處就是方便了受命誘敵的滕縣縣令陶光與盧明月聯絡,此前因為世道太亂幾次派遣信使與盧明月聯絡都無功而返,為了早些逃離青徐戰場這個無可救藥的爛攤子,陶光也下了狠心,於脆派出了自己的小舅子擔任信使,攜帶自己的詐降信北上聯絡盧明月,同時為又派快馬向陳應良飛報軍情不提

陶光的小舅子找到盧明月的隊伍時,盧明月剛剛攻破了任城(濟寧)周邊的一座塢堡,從中搶得了千餘石民糧,算是小有收穫,但隊伍太過龐大的盧明月仍然還是極不滿意,正在派人四處探聽什麼地方屯有更多糧食,恰在此時,聲明有機密大事要稟報的陶光小舅子也被押到了盧明月的面前,陶光小舅子沒有猶豫,一邊稽行禮,一邊主動報出身份來歷,強調說明自己和陶光是郎舅之親絕對可靠,然後趕緊呈上了陶光的親筆書信。

未來的無上王帝盧明月也是一個狠角色,看完了蓋有縣令大印的陶光親筆書信後雖然心中大喜,臉上卻不動聲色,再稍一盤算,盧明月還突然喝道:「來人,把這個膽敢騙我的官府走狗推下去,斬示眾」

親兵唱諾,把陶光小舅子拉起就走,陶光小舅子當然急了,趕緊大喊道:「盧大王,我沒騙你啊,沒騙你啊,我真的是來替我姐夫送信啊。」

「你也許沒騙我,可你姐夫卻在騙我」盧明月大喝道。

「大王,我姐夫那裡騙你了?」小舅子大聲喊冤,「他是真心想要把滕縣獻給你,這才派我來給你送信,怎麼可能會騙你?請大王你想想,我姐夫如果是來騙我,於嘛要讓我這個小舅子來送信和帶路?這不是讓我來白白送死?我可是他的小舅子,他孩子的親舅舅,他怎麼捨得讓我白死?」

「話雖有理,但我問你。」盧明月舉起了手中書信,冷笑說道:「陳應良狗官要罷你姐夫的官,貶為平民,這樣的事何等機密,你姐夫陶光怎麼可能提前知道?這不是在騙我是什麼?」

「我姐夫和陳副使的心腹錢向民是好朋友。」小舅子趕緊解釋道:「錢向民錢參軍上次來滕縣公於時,我姐夫給了他不少好東西,又送了一個黃花閨女陪他睡覺,錢向民就和我姐夫搭上線了,這次陳副使準備罷免我姐夫,錢向民就悄悄給我們送了信,讓我姐夫早做準備,把該毀了的東西全毀了,免得查出證據死得更慘。我姐夫害怕掉腦袋沒辦法,又恰好聽說大王你帶軍隊南下,就派我來送信請降了。」

「你姐夫為什麼要害怕掉腦袋?」盧明月又追問道。

陶光小舅子有些猶豫,看了看左右,這才低聲說道:「滕縣是彭城官軍北線屯糧地,我姐夫悄悄賣了一些軍糧養家,本想等一個月後小麥收穫時補上,但陳副使突然決定要罷免我姐夫,這事被查出來肯定要掉腦袋,所以我姐夫才這麼害怕。」

「滕縣是彭城官軍的北線屯糧地?」盧明月眼睛一亮,趕緊追問,還揮手讓士兵放開陶光小舅子。

「嗯。」小舅子點頭,如實答道:「滕縣位於彭城最北部,又和盜賊眾多的瑯琊接壤,陳副使為了出兵方便,就在滕縣城裡設了一個軍糧倉庫,把周邊數縣的餘糧全部囤積在滕縣。這件事彭城的人都知道,大王你可以馬上派人去打聽,如果小人撒謊,你把我剁了都行。」

盧明月眼睛更亮了,忙把目光轉向了旁邊的霍小漢,霍小漢會意,忙上來附耳說道:「大王,他沒說謊,小的早就聽說騰縣這裡是陳喪良的屯糧地,只是城池太堅固,守軍也很多,沒人敢打這裡的主意。」

盧明月一聽更是歡喜,趕緊親自攙起了陶光小舅子,好言安慰,賠罪說自己誤會了小舅子,又問起陶光打算如何獻城,小舅子則如實說陶光準備在盧明月包圍縣城後,在夜裡以三盞紅燈為信號,悄悄打開一座城門接引盧明月入城。然後小舅子又按照陶光的指點,懇求盧明月在入城之後,把縣裡黃大戶家裡的小女兒賞給自己。盧明月一聽更是大喜,忙拍著小舅子的肩膀笑道:「好,本大王答應你,只要你姐夫遵守承諾打開城門,那個黃大戶的女兒,不管有幾個,全都歸你。」

小舅子大喜,忙向盧明月行禮道謝,盧明月大笑著打小舅子下去,待出兵時再給自軍引路,早已經準備好脫身之計的小舅子也不害怕,點頭哈腰的下去接受看押。而小舅子前腳剛走,盧明星馬上就湊上來,提醒道:「兄長,聽說那個陳應良奸賊詭計多端,尤其擅長坑蒙拐騙,需得提防這是他的誘敵之計。」

「是啊,大王,必須小心啊。」霍小漢也提醒道:「陳喪良是出了名的喜歡打埋伏,這如果是他的詭計,他又在滕縣城外我們南下的路上佈置埋伏,我們進了他的陷阱那麻煩就大了。」

「南下滕縣這條路你走過沒有?」盧明月反向霍小漢問道。

「走過一次。」霍小漢如實答道。

「那路有沒有什麼山高路險的路段?」呂明星追問,又問道:「還有,滕縣城外,可有什麼地方適合埋伏大量軍隊?」

「這……。」霍小漢仔細回憶,半晌才答道:「沒有,從這裡南下到滕縣,全是一馬平川的平原,沒有山高路險的路段。滕縣城外也沒什麼可以埋伏大量軍隊的地方,當初張大虎敗亡過,小的來這裡招攬張大虎的餘部,本想佔個險山建立山寨,但滕縣旁邊連一個像樣的山峰都沒有,就一座抱犢山適合建立山寨,但是離滕縣縣城足足有一百三十里,周邊又沒有可以劫掠的村莊,小的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不就結了?」盧明月大笑說道:「連一座像樣的山峰都沒有,陳應良小賊能佈置什麼樣的埋伏?我們還用怕他什麼?」

「兄長言之有理。」盧明星醒悟過來,點頭說道:「不錯,就道路和地形來說,陳應良狗官不可能伏擊我們,我們南下滕縣,最危險的後果就是和陳應良狗官的主力正面決戰,但是聽說這個狗官的麾下兵馬並不算多,咱們用不著怕他。」

「當然用不著怕。」盧明月大笑,然後大吼道:「傳令下去,大軍就地休息,清點車馬糧草,明日南下滕縣。先拿下滕縣糧倉,然後再和陳狗官的救兵決戰」

盧明月賊軍向北部挺進的動向,被魯郡官軍用快馬消息送到張須陀面前後,帶著經過休整的軍隊正在緩緩南下的張須陀有些張口結舌,驚訝說道:「陳小子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怎麼說引誘盧明月向彭城進兵,盧明月就真的往彭城北部去了?準得簡直就像他在指揮賊軍隊伍一樣,這也太神了吧?」

「九成九又是坑蒙拐騙。」旁邊的木蘭撇嘴,不屑的說道:「耍詐引亂賊南下,乘機在險要路段設置埋伏,說不定又會下毒下巴豆,然後再突然殺出,投機取巧撈功勞,這樣的事就數他最拿手。」

張須陀笑笑,剛想說話,臉色卻突然一變,脫口道:「不對,陳小子這次絕對不是這麼打彭城北部老夫去過,那一帶全是平原開闊地,沒有任何地方適合佈置埋伏」

「那他怎麼投機取巧和偷奸耍滑?」木蘭驚訝問道。

張須陀盤算了半晌,這才緩緩說道:「如果老夫沒有料錯的話,陳小子這次應該是準備和盧明月堂堂正正的決一死戰,正面攻破盧明月賊軍」

「堂堂正正的決一死戰?正面攻破?」木蘭和堅持要隨張須陀南下的秦瓊、羅士信二將面面相覷,一起心說,「堂堂正正?這還是陳應良小子嗎?那小子那次打仗不是要先弄出十個八個花樣,佔盡了先機才肯出兵?」

「對,堂堂正正的決戰。」張須陀點頭,說道:「陳小子繼承了董純留下的近萬兵馬,再加上他自己的軍隊,和盧明月正面有得一拼,他有這個底氣。只是,只是……」

「大帥,只是什麼?」秦瓊趕緊問道。

「只是他的兵力還是少了些。」張須陀猶豫著答道:「盧明月足足有十二萬人,陳小子除去守城軍隊和保護後方的軍隊,最多也就只能出動一萬兩千左右的兵力,盧明月的軍隊是他十倍,這次決戰,他有得打。」

「大帥,那麼我們就加快度吧。」秦瓊忙說道:「趕緊去彭城北部,給他幫一個忙。」

早就習慣了把軍隊當成機器的張須陀下意識想要下令,但話到嘴邊卻改了主意,搖頭說道:「不必急,還是繼續一天只走四十里,讓軍中將士可以得到充足休息,陳小子體恤軍力喜歡以逸待勞,老夫必須要學習他這個優點,不能再讓你們像以前那麼勞累了。」

「那麼陳……?」木蘭還是無比擔心,卻又不好意思在知情人張須陀面前說出擔憂的話。

「放心。」張須陀一揮手,平靜說道:「陳小子既然敢在地形不利的彭城北部決戰,自然就有他的把握,老夫相信他能堅持到我們的增援抵達。」

說完,張須陀又微微一笑,道:「說不定那小子又會給我們一個驚喜,我們的援軍還沒有抵達戰場,他就已經解決盧明月了。」
ariese 發表於 2016-7-12 19:42
第一百七十九章堂堂正正

在滕縣縣令陶光的小舅子帶路下,盧明月的隊伍真的向著滕縣來了,未來的無上王帝盧明月也確實很有些組織才能,十二萬來自華北各地的賊軍隊伍秩序嚴整,旗幟分明,兵分多路並頭南下,黑壓壓的賊軍士兵彷彿一道又一道黑色的江河,沿著官道緩緩流淌,淹沒田野草地,樹林村莊,場面壯觀無比,聲勢浩大異常。[詞書閣cishuge]

順便說一句,隋末時期最能拉隊伍壯聲勢的盧明月目前還只是開始,歷史上他的隊伍規模,最鼎盛時曾經達到過驚人的四十萬人

盧明月也是一個很小心的人,雖然知道南下滕縣的路上沒有適合伏擊的路段,但為了謹慎起見,盧明月還是派出了大量的斥候上前開路,偵察前方動靜,還把斥候直接撒到了滕縣城下,結果斥候的回報讓盧明月很是得意了一把,得知了他大軍南下的消息,沿途的鄉勇隊伍逃了一個精光不說,滕縣也早早就關上了城門全城戒嚴,沒敢出動一兵一卒當道攔截,同時還有許多的彭城流民主動北上懇求加入盧明月的隊伍,為盧明月提供了許多有價值的官軍情報。

通過各種渠道收集到的情報顯示,滕縣城裡的守軍數量並沒有任何變化,仍然是一千出頭的正規軍守衛城池,輔以一部分地方鄉勇幫忙守城,同時也還沒有探察到陳應良的彭城主力北上的情況。見機會難得,盧明月便下令軍隊加快速度南下,只用了三天多時間就從任城趕到滕縣城下,著手佈置立營圍城。滕縣守軍不敢出城,只是閉門死守,依賴堅固城池與盧明月賊軍抗衡。

抵達滕縣的當天晚上,盧明月就期盼約定獻城開門的聯絡信號出現,然而一個晚上過去,滕縣四門都是只有火把照明,並沒有出現約定的三盞紅色燈籠,讓盧明月很是心焦的白等了一夜,找來陶光的小舅子詢問原因時,小舅子則回答說滕縣守軍是由彭城副都尉邱升控制,陶光即便身為縣令,想要打開城門也必須等到機會出現。盧明月覺得言之有理,又聽看押士兵說小舅子從來沒有過任何試圖逃跑的舉動,盧明月更是放心,便下令全軍一邊全力修建營寨柵欄包圍城池,一邊耐心等待陶光開城投降。

耐心等待說起來輕鬆,真正等起來可不是什麼鬧著玩的事,盧明月的十二萬大軍如果按照正規軍的伙食標準,一天就是二十四萬斤糧食的開支,就算盧明月的賊軍內部等級差別巨大,大部分的輔兵雜兵每天只能喝些稍微攙點糧食的野菜粥充饑,一天照樣最少也得吃掉六七萬斤糧食,所以又等了一夜還是不見聯絡信號後,盧明月逐漸的就開始焦躁了,少不得又把陶光小舅子叫到面前詢問一番。

被陶光小舅子用之前的理由又搪塞了過去,盧明月又耐心等了兩天兩聲,結果三盞紅燈籠不僅沒有出現在滕縣城頭,相反倒收到了陳應良親自率領一萬官軍北上來救滕縣的消息——好在來得不快。結果這一次,盧明月再不相信陶光小舅子的鬼扯搪塞了,拍著桌子吼道:「今天今天晚上如果再見不到你姐夫的信號,那明天你就死定了」

陶光小舅子也不慌張,只是又拱手說道:「大王,要不這樣吧,你派一個使者攜帶你的書信入城招降,乘機見我姐夫,提醒他趕緊動手如何?」

覺得陶光小舅子的建議不錯,盧明月也沒有猶豫,馬上派了一個使者攜帶自己的招降信入城,藉口勸說城中守軍投降,乘機警告陶光趕緊動手,不然他的小舅子必定沒命。結果使者入城之後,與小舅子之間早有約定的陶光也明白盧明月是沒有耐心再等了,便馬上讓守將邱升依計行事,把盧明月使者的腦袋砍下,又把一個死囚的腦袋拿下,和盧明月使者的人頭一起掛到城墻上,讓守軍聲稱是自己的人頭。

陶光這個小花招十分有效,他的假人頭掛到城墻上,守軍又聲稱說是盧明月使者不慎洩露了陶光是內奸的消息,這才果斷斬下陶光首級預防萬一,同時破口大罵盧明月的祖宗十八代,盧明月雖然勃然大怒,卻果然沒有把陶光小舅子千刀萬剮凌遲處死,相反還很是安慰了放聲大哭的陶光小舅子一通,答應替痛哭流涕的小舅子為陶光報仇,然後無比憤怒的下令攻城,決心乘著陳應良還在緩緩北上的機會,以武力攻下彭城隋軍的北線屯糧地。

背靠堅固城池,城中又糧草與守城物資充足,陶光和邱升當然用不著害怕盧明月的十二萬大軍,在攻城武器嚴重不足的情況下,盧明月賊軍雖然先後三次發起大規模攻城,卻都被滕縣守軍輕鬆擊退——董純留給陳應良的彭城隋軍只是累壞了,可不是不能打,相反戰鬥經驗甚至還在陳應良的嫡系譙郡隋軍之上,打起佔盡一切優勢的守城戰來自然是十分輕鬆。

三次大規模攻城下來,死傷不小的賊軍隊伍不僅沒有佔到半點便宜,相反倒是每天只走四十里保存體力的隋軍主力距離滕縣已經只剩下一天路程,盧明月被迫無奈,只得把軍隊分為兩隊,留一軍繼續包圍騰縣提防守軍反擊,主力則掉轉頭對付滕縣援軍,與陳應良親自率領的隋軍主力決戰於滕縣南郊。

一天後,陳應良親自率領的隋軍主力抵達戰場,與賊軍營地相隔十里下寨,以隨軍帶來的木材迅速建起柵欄,並且立即著手挖掘壕溝,準備先立定營寨,然後再與盧明月決戰。而盧明月則聽從了賊將蘇暢的建議,欺負陳應良立營未穩,立即派遣蘇暢率領一軍襲擊隋軍營地,遲滯隋軍的立營進度,藉以創造有利戰機。

盧明月的這一拳打在了鐵板上,陳應良這次帶來的不僅有傾巢而出的譙郡精銳,還有五千董純留下的百戰之師,戰鬥力全都十分強悍,蘇暢的軍隊甚至都沒摸到隋軍營地邊沿,馬上就遭到了隋軍大將闞校的迎頭痛擊,被闞校麾下的陌刀隊殺得死傷慘重,然後程咬金又率領騎兵迂迴衝擊蘇暢賊軍的側翼,蘇暢賊軍很快就徹底崩潰,留下四百餘具屍體狼狽逃回大營向盧明月報信,盧明月聞報大驚,這才收起小覷之心,開始重視陳應良這個對手。

首戰就旗開得勝,隋軍隊伍當然是士氣大振,而收兵回營後,闞校、程咬金與眾將在剛剛立定的中軍大帳裡歡慶勝利之餘,又迫不及待的向陳應良問道:「副使,現在可以佈置破敵妙計了吧?我們的軍隊剛打了勝仗士氣正盛,正是破敵的好機會啊。」

「破敵妙計?什麼意思?」陳應良被問得有些糊塗,反問道:「誰說我想用計破敵了?」

「不是用計破敵?」董純留下的彭城大將元利貞最是驚訝,忙說道:「副使,末將等跟你的時間雖然短,可也聽說過你每戰都必先用計,不把敵人陰一個稀里嘩啦就絕不出手,是大隋朝廷裡出了名的智將,怎麼這次……?」

「以前用計,那是因為我們的實力太弱,不得以才被迫出奇制勝。(棉花糖)」陳應良笑笑,說道:「但這次不同了,我們的兵力雖然不及賊軍的十分之一,但戰鬥力卻遠勝過對方,即便正面決戰,也不會落下風,所以這一戰我不打算用計破敵,只打算和盧明月亂賊堂堂正正的決一死戰。」

「堂堂正正的決一死戰?」馬三寶和闞校等老走狗面面相覷,熟知陳應良性情的袁天罡和魏徵也是大眼對小眼,無不心說這還是喪盡天良陳喪良嗎?兩軍對陣之際,竟然不去用陰謀詭計坑蒙拐騙,只想堂堂正正的決一死戰?驚奇之下,袁天罡於脆問道:「副使,你不是說笑吧?這可不像你平常的為人啊?」

陳應良放聲大笑了,道:「當然不是說笑,我還可以明著告訴大家,這場大戰我是有一支伏兵,我在之前安排了一千軍隊化裝成流民百姓,化整為零先進了滕縣城池幫助守城,有機會就在亂賊大軍的背後捅上一刀。但那支軍隊基本上就是預防萬一用的,收不到出奇制勝的效果,我們要想獲勝,就只有正面破敵這一個辦法。」

笑著說完,又看了一眼帳中滿臉不解的一於走狗,陳應良收起笑容,嚴肅說道:「各位,我知道你們很不解,我之前也曾經考慮過以計破敵,但我再仔細一想後,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因為自古以來的兵家正道就是正面取勝,出奇制勝只是實力不濟時或者條件不允許時的被迫下策,一味的用計破敵,弄險獲勝,只會形成惰性,一旦碰上計策失效,那更將是馬上面臨滅頂之災,所以,我們這一次必須要做出一些改變了。」

「這也是一個可遇可不求的練兵機會。」陳應良又平靜說道:「這一次,我們帶來了一個月的糧草,足以和敵人正面對峙,時間上我們不必急著結束戰鬥。滕縣這一帶地勢開闊,沒有任何的山川河流天險可以藏兵,我們無法出奇,敵人也無法用計,只能是正面決戰,正面取勝」

滔滔不絕的說了一通,陳應良又環視了一圈已經聽入神的帳下諸將,露出了一些笑容,問道:「怎麼?都沒信心從正面打敗敵人?我們對面的敵人雖多,卻都是是一些烏合之眾,難道你們連一群烏合之眾都這麼害怕?」

「當然不怕,我們只是覺得這次太意外了。」馬三寶等精明之輩趕緊回答,然後其他隋軍將領也是如此回答,都說自己不是害怕對面敵人,只是意外陳應良這次用兵的一反常規——竟然不想坑蒙拐騙了。

「那麼正面破敵,你們有沒有信心?」陳應良又問道。

「有」隋軍眾將整齊回答。

「很好。」陳應良滿意點頭,這才又說道:「闞校,程咬金,今天首戰得勝,是你們倆的麾下隊伍立的功,去年在淮水戰場打破亂賊聯軍,還有後來剿殺彭城、下邳和東海的亂賊,也是你們倆的隊伍立功最多,我覺得你們夠資格增加一件裝備了,一會我就派人給你們送去,你們的麾下將士,每人裝備一件。」

「什麼東西?」程咬金大喜問道:「是不是火藥瓶?」

「不」陳應良搖頭,又語氣堅定的說道:「是白袍我覺得,你們的隊伍夠資格裝備上我賴以成名的白袍披風了」

「謝副使」闞校和程咬金一起大喜,趕緊整齊抱拳道謝,其他的隋軍眾將則是羨慕萬分——此前譙郡與彭城的隋軍將領,不知有多少人在陳應良的面前提出過這樣的請求,請求讓自己的隊伍披上陳應良賴以成名的白色披風,靠著這些白色披風掘得第一桶金的陳應良卻每一次都笑著拒絕,還不肯解釋原因,現在陳應良主動提出給程咬金和闞校的隊伍披上白袍,其中意義之重大,隋軍眾將當然心知肚明。

又看了一眼滿臉羨慕的隋軍眾將,陳應良淡淡說道:「各位,很羨慕是吧?羨慕的話就努力吧,你們的麾下隊伍,是否配在我小陳慶之的麾下披上白袍作戰,這一戰就是你們最好的機會,不要讓我失望。」

「決不讓副使失望」隋軍眾將整齊拱手回答。

「很好。」陳應良再次點頭,又站起了身來,大喝說道:「傳我將令通告全軍,從今天起,從現在開始,我軍之中身披白袍的將士,伙食每頓加發一升,每月軍餉祿米加倍發放再為我準備一面報陣亡將士靈牌,我要親自靈牌前焚香禱告,請他們的在天之靈,親眼觀看我軍將士身披白袍」

無恥的收買人心和鼓勵士氣表演又開始了,夕陽下,隋軍將士列隊觀看大戲,陳應良親自在報將士靈位之前焚香禱告,說是歷時將近兩年之後,自己麾下終於有成建制的隊伍夠資格穿上報**賴以名震天下的標誌白袍,請報**眾將士的在天之靈,保佑這些後輩能夠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然後又在整齊嘹喨的《精忠報國》軍歌聲中,程咬金麾下的四個團騎兵,和闞校麾下的五個團重步兵,鄭重接過白色披風,不少人還激動得熱淚盈眶。

陳應良親手為程咬金和闞校披上白袍,又鄭重握了他們的手,程咬金與闞校全都是虎目含淚,一起懇請在決戰的戰場上擔任先鋒,率先衝擊敵陣,陳應良笑著答應,已經披上白袍的隋軍將士歡聲如雷,士氣高漲,餘下的隋軍將士則無不羨慕異常,紛紛幻想自己能夠有那麼一天披上這樣的威風白袍,獲得超過旁人的特殊待遇。

次日,賊軍又來營外搦戰,立營未穩的陳應良懶得理會,命令士兵以亂箭招待了事,盧明月賊軍攻堅乏力,也沒敢強行進攻,只是仗著兵多人多在營外叫囂挑戰,肆意漫罵,試圖激怒陳應良在野外決戰,可惜卻碰上了臉皮奇厚的陳應良,這一招毫無作用,折騰到下午就悻悻退走。

如此過去三天時間,正當糧草開支浩大的盧明月考慮是否強攻陳應良營地時,立營已穩的陳應良卻派俘虜送來了一道約戰書,邀請盧明月次日在賊軍營前決戰,語氣還十分傲慢,極為小覷盧明月,盧明月覽書當然大怒,當即親筆批閱答應約戰,派人送回陳應良大營。而使者走後,盧明星又趕緊對盧明月說道:「兄長,陳應良小賊是出了名的奸詐狡猾,他的兵力不到我們的一成,卻還敢寄書約戰,我們得防著他突出奇兵,偷襲我們。」

「這一帶那來的突出奇兵地形?還用怕他?」盧明月很是輕蔑的反問。

「夜襲,需得提防他乘夜偷襲。」盧明星答道:「聽說他當初第一次和杜伏威交戰時,就是用夜晚偷襲獲勝,還有譙郡的田家兄弟和張遷,也是被他夜戰破了的,這點說明陳應良奸賊很擅長夜戰,我們必須小心。」

盧明月點了點頭,認可盧明星的這個判斷,然後立即下令軍隊夜間加強戒備,安排一支精兵夜間守在營前,提防陳應良夜間偷襲。

一直到了第二天清晨,盧家兄弟才發現自己們是白白擔心了,讓全軍隊伍小心警惕了一夜,卻整個晚上都沒見到一名隋軍將士來自軍營地搗亂,而正當盧家兄弟奇怪出了名喜歡坑蒙拐騙的陳應良為什麼一反常態這麼忠厚老實時,更加驚人的消息突然傳來——斥候探報,陳應良還真的率領著八千軍隊出營北上,正向賊軍營地這邊行來。

手握十二萬大軍,盧明月當然不用害怕陳應良的區區八千軍隊,聞報後除了覺得有些驚奇,也更加的大喜過望,趕緊下令出兵五萬,在營前列陣,與陳應良正面決戰。盧明月麾下的大小賊頭更是個個歡喜,趕緊組織兵馬出擊,準備仗著兵多人多,在野戰中一舉於掉雙手沾滿起義軍將士鮮血的著名劊子手陳應良。

不一刻,五萬賊軍在頗有組織力的盧明月率領下出營,在營前迅速布下龐大方陣,與此同時,高唱著《精忠報國》的隋軍隊伍也出現在了亂賊大軍的視野中,佈置了一個便於機動作戰的鶴翼陣,而隨著隋軍陣形的緩緩展開,頗得盧家兄弟信任的小賊頭霍小漢突然瞪大了眼睛,臉色大變的慘叫道:「白袍兵東都的白袍兵東都的白袍兵怎麼會在這裡?」

「霍小漢,什麼是白袍兵?把你嚇成這樣?」旁邊幾個沒文化沒見識的大小賊頭都問道。

「就是陳喪良起家時組建的東都白袍兵啊難道你們沒聽說過?」霍小漢驚訝反問。

幾個沒文化沒見識的賊頭都搖頭,霍小漢這才說道:「這些白袍兵都是瘋子,在戰場上是出了名的不要命最擅長以少勝多,當初我和呂大王在通濟渠旁邊和他們交過一次手,這些瘋子才四百來人,就楞是把我們的三千多軍隊殺得死傷過半」

「你吹的吧?能有這麼厲害?」一個賊頭將信將疑。

「信不信隨便你。」霍小漢沒好氣的回答,又趕緊轉向了盧家兄弟,提醒道:「盧大王,二大王,小心了,這些白袍兵不好對付。」

聽到霍小漢這番絕對算得上動搖軍心的話,盧家兄弟不僅沒有動怒大罵,相反還一起的臉色異常嚴峻,然後盧明月還主動說道:「傳令下去,小心應戰,集中弓弩,專門招待這些白袍兵。」

「盧大王,你們也碰到過這些白袍兵?」霍小漢驚訝問道。

盧明月臉色陰鬱的點點頭,冷聲說道:「去年暴君第三次親征高句麗時,在涿郡我們有一次碰上這些白袍兵的兩個團,見他們裝備特別的好,周圍又沒有其他官軍,就仗著人多和他們拼了一次,想把他們的裝備和戰馬搶過來。」

「結果如何?」霍小漢趕緊又問。

「被他們殺了差不多一千人。」回憶著當時的情景,盧明月的聲音有些顫抖,答道:「這些王八蛋,確實是一幫瘋子,看到血就發狂,我帶去圍攻他們的四千多軍隊,楞是被他們殺得招架不住,只能逃跑,還被他們追著砍了二十幾里路。」
ariese 發表於 2016-7-12 19:58
第一百八十章大練兵
有節奏的戰鼓敲響聲中,繼弘農決戰之後,陳應良第二次指揮的大型會戰展開,與上一次不同,這次輪到陳應良指揮攻守兼備的鶴翼陣起攻勢,兵力遠勝過隋軍的賊軍隊伍卻擺下了一個利守不攻的龐大方陣,採取守勢。

賊軍的方陣讓陳應良一眼看出了盧明月的戰術企圖,也馬上笑道:「想不到盧明月這個賊頭還有點本事,知道揚長避短,戰術頭腦清醒,算是難得。」

「副使,盧明月逆賊如何的揚長避短了?」旁邊的參謀袁天罡好奇問道。

「盧明月是打算以多取勝。」另一邊董純留給陳應良的老將元利貞搶著說道:「我軍兵少卻精銳,單兵戰鬥力強悍,賊軍兵多卻不如我軍精銳,單兵戰鬥力低下,和我們打運動戰十分吃虧,所以盧明月亂賊才排下這個密集方陣,不給我們打運動戰的機會,然後再利用兵力優勢,把我們的精兵一點一點的吃掉。副使,末將沒有說錯吧?」

「沒說錯。」陳應良點頭,微笑說道:「真不愧是左驍衛老將,元老將軍果然經驗豐富,我軍將士比較缺乏決戰經驗,老將軍如果有空,要多給他們傳授一些會戰經驗。」

元利貞很是得意的答應,袁天罡則又問道:「副使,那我們該怎麼應對?」

「簡單,讓亂賊先動起來就沒問題了。」陳應良微笑回答,又順口吩咐道:「去給右翼的馬三寶傳令,讓他去罵陣,不管用什麼手段什麼句子,都要給我把盧明月罵得先動起來。」

傳令兵飛奔到了右翼傳令,陳應良麾下口才最好的馬三寶也不含糊,馬上單騎出陣,小跑到賊軍方陣外破口大罵,從盧明月的十八代祖宗一直罵到盧明月兒媳婦她外婆,污言穢語層出不窮,花樣不斷翻新,直把盧明月罵得是七竅生煙,暴跳如雷,不顧兄弟盧明星反對,先派遣兩千軍隊出陣,衝擊馬三寶退往的隋軍右翼。

戰鼓大作,右翼的激戰率先展開,兩千賊軍猛攻隋軍右翼,僅有一千輕步兵的馬三寶隊伍則從容應戰,立即以強弓硬弩等遠程武器招呼正面來敵,弓弩亂間,賊軍士兵紛紛中箭倒下,未及近身隊形就已經自行凌亂,集團衝鋒的慣性優勢消逝於無形,再零零散散的勉強衝到隋軍近前時,馬上又遭到隋軍槍矛手的熱情招待,被長槍長矛捅得人仰馬翻,屍橫滿地,根本無法達到沖散馬三寶隊伍展開混戰的目的。

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隋軍右翼,陳應良卻幾乎連正眼都沒看過右翼戰場一眼——裝備、訓練和單兵戰鬥力的差距放在那裡,馬三寶要是連兩千賊軍都殺不退,在歷史上也不配被封為左驍衛大將軍了。所以陳應良的注意力始終放在對面的盧明月主力身上,耐心等待盧明月的下一步動作。

果不其然,見兩千軍隊衝陣無效,隊伍還損傷不小,盧明月果然又派了兩千軍隊出陣,加入右翼戰場繼續猛攻馬三寶。見此情景,隋軍眾將紛紛請令增援右翼,陳應良卻搖頭不理,只是派人給馬三寶傳令,要求馬三寶繼續死扛下去,繼續充當引誘賊軍打運動戰的誘餌。

接到陳應良的命令,已經積累了不少戰場經驗的馬三寶果斷下令全軍收縮,組成圓陣對抗四倍於己的敵人,刀斧手居外,槍矛兵次之,弓手居中,有條不紊的與敵人廝殺交戰,兵力充足的賊軍隊伍則把馬三寶的隊伍徹底包圍,兩軍將士刀來槍往,殺聲震天,賊軍多次試圖衝進隋軍圓陣中間,卻每一次都被隋軍隊伍殺退,迅又形成了僵持之勢

見此情景,盧明月當然更是勃然大怒,仗著兵力充足,大手一揮,又是兩千步兵出擊,吶喊殺向隋軍右翼,與此同時,陳應良也終於有了動作,命令道:「傳令左翼程咬金,半途劫殺這支賊軍,給他一柱香時間,務必要給我殺散敵人的第三波軍隊,然後救援馬三寶。」

命令傳達,早就等得不耐煩的程咬金大喜過望,立即率領麾下剛披上白袍不久的騎兵出擊,吶喊衝鋒,殺向第三波賊軍的側翼,賊軍隊伍這邊則是個都睜大了眼睛,爭相目睹傳說中的白袍兵究竟有多麼威猛。

程咬金和他麾下的白袍騎兵沒有讓陳應良失望,八百騎兵馬蹄如雷,帶著滾滾黃沙,勢不可擋的一頭紮進賊軍側翼,不用刀砍槊捅,僅僅是戰馬的衝鋒力就把無數賊軍士兵撞得凌空飛起,慘叫著遠遠飛出,擅長使槊的程咬金更是第一槊就捅穿了兩名賊軍士兵的身體,餘下的白袍騎兵也是個個爭先,用手中馬槊瘋狂捅砸對面敵人,揮舞馬刀亡命砍殺身旁賊兵,喊殺聲此起彼伏,全由步兵組成的賊軍隊伍被殺得難以招架,不到半柱香時間就全線崩潰,紛紛敗逃回自家本陣。

殺散了賊軍的第三波援軍,程咬金率領白袍騎兵又馬不停蹄的增援右翼,從背後衝擊圍攻馬三寶的賊軍隊伍,馬三寶也乘勢衝鋒反擊,與程咬金聯手前後夾擊,很快就把包圍自軍的賊軍隊伍殺得招架不住,繼而潰散敗逃,程咬金與馬三寶率軍追擊,拚命砍殺擴戰果,還試圖直接衝擊賊軍大陣,陳應良卻立即下令鳴金,命令程咬金與馬三寶的隊伍各回左右兩翼重新列陣,不要冒險衝擊敵人嚴陣。

一場陣戰下來,隋軍隊伍以少勝多,以不到兩千的兵力大破六千賊軍,陣腳絲毫不亂還斬殺甚眾,所以程咬金與馬三寶的隊伍即便是主動撤退,隋軍主力陣中仍然還是歡聲大作,賊軍那邊則是士氣大挫,盧家兄弟也是臉色鐵青,趕緊低聲商議破敵之策,商量的結果則是不敢再分兵進攻,讓全軍緩緩推進,仗著人多與兵少而精的隋軍打消耗戰。

盧明月也確實很有組織領導才能,全軍緩緩推進的命令傳達後,將近五萬的賊軍隊伍徐徐如林,猶如一團巨大的海洋,緩緩向南流淌,逐漸逼向隋軍中軍方陣。見此情景,陳應良頓時放聲大笑,立即下令全軍保持嚴整陣形向後撤退,不給盧明月任何打消耗戰的機會,與盧明月比拚耐心。

很不要臉的臨陣後撤開始了,接受過嚴格軍事訓練的隋軍隊伍一邊努力保持陣形,一邊向後大步撤退,後退的度還明顯快過賊軍主力的推進度,賊軍隊伍則不敢加使隊伍混亂,不僅沒能拉近與隋軍主力的距離,距離還反倒被迅拉遠。

如此你進我退的對峙了兩三里路,盧明月也失去了信心,一咬牙於脆下令擂鼓總攻,五萬賊軍不再保持陣形,吶喊著如潮撲上,陳應良則迅命令程咬金和馬三寶的兩翼隊伍分別向左右撤退,暫時脫離戰場,待聽到火藥瓶爆炸的信號再起反擊,自己率領六千主力扎定陣腳,以密集方陣正面硬撼賊軍主力。

洶湧撲上的賊軍主力如同奔流潮水,迅淹沒隋軍方陣旁邊的空曠土地,把隋軍方陣像一座孤島一樣重重包圍,又像驚濤駭浪一樣,不斷拍擊孤島海岸,可惜戰場勝負從來就不是靠人數兵力,裝備和經驗都遠不及隋軍的賊軍隊伍兵力雖眾,戰鬥力卻遠不及正規軍,每一次衝鋒衝擊都像浪花拍打在礁石上,除了把自己砸得粉碎外,再無任何的收穫。

輪到闞校麾下的白袍陌刀兵一展身手了,站在保衛陳應良帥旗的最前沿,闞校隊伍當然承受了最為巨大的壓力,但這也正好給了闞校隊伍證明他們夠資格穿上白袍的機會了,五個團重裝步兵上千柄陌刀上下翻飛,帶著風聲砍砸刺挑,一起一落間對面敵人非死即傷,身先士卒站在最前排的闞校更是陌刀一揮就能格殺數敵,直把對面敵人殺得是心驚膽顫,驚叫不絕,那怕是盧明星親自率軍衝擊,都被闞校麾下的陌刀隊殺得狼狽而逃,連陌刀兵的第一道防線都無法衝破。

喊殺聲震耳欲聾,戰鬥進入了白熱化階段,身處重圍的隋軍將士為了勝利更為了活命,只能拚命的揮舞刀槍砍刺捅殺,口中吼聲不絕,那怕殺得全身是血都不敢有半點停歇,賊軍隊伍則仗著兵多人多,同樣是不斷揮舞著簡陋的武器反覆衝擊隋軍陣列,嘗試殺進隋軍陣內搗毀方陣,天空中羽箭來往如蝗,地面上刀來槍往,血花飛濺,每分每秒都有雙方士兵倒下,扭抱著在地上翻滾同歸於盡的雙方士兵屢見不鮮。

嗖的一聲響,一支流矢擦著陳應良的頭盔飛過,把旁邊的袁天罡和親兵都嚇得叫出聲來,陳應良卻不動聲色,表情依然無比平靜,默默的只是看著血肉橫飛的兩軍戰場,袁天罡幾次小聲提議陳應良趕快動用火藥武器扭轉局勢,陳應良都是充耳不聞,只是平靜觀察著兩軍戰場,神態鎮定之至。

事實上,滕縣這一帶雖然都是開闊平原,但真要陳應良用計破敵,陳應良也不是想不出什麼投機取巧的辦法,但陳應良現在太需要鍛鍊一下麾下隊伍的硬戰能力了,因為這個即將生更大動盪的時代,留給陳應良的準備時間已經少得可憐,一支只會投機取巧的軍隊,不可能讓陳應良在這個動盪時代中脫穎而出,只有一支能打硬仗不怕犧牲的嫡系軍隊,才是陳應良獲得安身立業的最大本錢。而戰鬥力一般卻兵力十倍於己的盧明月賊軍,正是陳應良最理想的正面硬戰練兵對象——這樣就算情況不對,骨子裡其實十分貪生怕死的陳應良,也有逃命的機會和把握不是?

還好,嫡系軍隊在這場正面硬戰中的表現讓陳應良十分關係,不管是從譙郡帶出來的老嫡系,還是董純留給陳應良的新嫡系,全都在大戰中表現得相當出色,基本做到了每一支隊伍都能死戰不退,即便被兵力遠遠過自軍的敵人包圍,譙郡隊伍和彭城隊伍都能做到臨危不具,互相之間配合嫻熟,作戰力量輪換有序,沒有任何慌亂,守在後方的督戰隊也幾乎沒有開張,沒出現絲毫的崩潰跡象。

戰局陷入了僵持,兵力充足的賊軍隊伍雖然包圍了隋軍也起了多次衝鋒,卻始終沒能沖散隋軍展開混戰,隋軍隊伍靠著裝備與訓練的優勢,雖然殺死殺傷了大量的賊軍士兵,卻苦於兵力較少難以反攻。見此情景,手裡還有無數底牌沒有打出來的陳應良當然是不慌不忙,耐心只是練兵,盧明月兄弟卻萬分的沉不住氣了,除了一再逼迫軍隊衝殺之外,還雙雙親自上陣,親臨第一線鼓舞士氣。

如此激戰了近一個時辰,察覺到自己的隊伍有些體力下降,為了不至於讓軍隊無謂可打,陳應良終於下達了反擊命令,二十名親兵在陳應良老鄰居三狗子的率領下,每人拿出一個包著稻草的火藥瓶大步上前,輪流點燃引線後奮力拋向正面的敵人人群中,這些親兵都是經受過專門的投擲訓練,扔出的原始手雷當然是又遠又準,全都砸進了賊軍士兵最密集的位置。

轟隆轟隆轟隆的爆炸聲開始在戰場上迴蕩了,接著很自然的,連聽都沒有聽說過這種武器的賊軍隊伍當然是一片大亂,全都被這種能夠出恐怖巨響的古怪武器嚇得手腳無措,一片大亂,隋軍這邊則是戰鼓齊擂,出總攻信號,來到這時代連雞都沒殺過的陳應良也像模像樣的拔出了刀,舉刀大吼,「殺跟我上」

隋軍的大反攻開始了,已經撤退到兩翼遠處休整的程咬金與馬三寶兩軍毫不遲疑,立即一起左右殺來,隋軍主力則是以闞校麾下的白袍陌刀兵為先鋒,如墻推進,被陳應良親手披上白袍的闞校照例衝在最前面,大吼著手中拍刃當頭直劈,當場將對面一名敵將從頭至胯劈成兩半,直把對面敵人嚇得屁滾尿流,慘叫著撒腿就跑,陌刀兵乘機沖上,把對面敵人殺得節節敗退。

戰局陡然逆轉,手中兵力仍然遠在隋軍之上的盧明月兄弟卻還是不肯放棄,再次逼迫麾下隊伍繼續衝鋒,還喊出了拿下陳應良人頭賞黃金百兩的巨額懸賞,可惜賊軍隊伍最不擅長打的就是逆風仗,打順風仗時倒是可以一往無前,處於下風時卻馬上就是士氣鬥志一起狂降,轉眼間就開始出現逃兵,盧家兄弟的督戰隊只得趕緊上前,砍殺這些動搖分子。

關鍵時刻怎能少了金手指?盧明月兄弟在這邊拚命維持局面,陳應良的親兵隊伍卻又投出了二十枚手雷驚擾賊軍,被爆炸巨響震得耳膜嗡嗡作響的賊軍士兵心慌意亂下更加不敢戀戰,紛紛向後逃命,還直接就沖垮了賊軍督戰隊。而與此同時,身披白袍的隋軍騎兵也已經回援到了戰場上,毫不猶豫的直接衝擊賊軍側翼,加賊軍主力的崩潰,貪功心切的程咬金還和闞校一起都把矛頭指向了盧明月的帥旗,活捉盧明月的吼叫聲比火藥爆炸聲還大。

賊軍隊伍開始潮水一般的敗退了,現情況不妙,盧家兄弟也放棄了垂死掙扎,一起掉轉馬頭向後逃命,賊軍隊伍迅徹底崩潰,無數賊軍士兵掉頭就跑,四散逃命,逃得漫山遍野都是,隋軍隊伍則是士氣如虹,在陳應良的親自率領下窮追猛打,拚命砍殺賊軍敗兵,程咬金率領的白袍騎兵更是在賊軍隊伍中來往馳騁,盡情殺戮,賊軍兵敗如山倒,根本不敢反抗,一個勁的只是向著大營逃命。

盧明月兄弟的冷靜救了他們一命,及時的放下了帥旗讓隋軍無法尋找他們的行蹤,又很聰明的沒有從正門逃回大營逃命,而是繞過大營正門從側門入營,然後馬上組織弓弩手掩護自軍敗兵回營,同時留守大營的賊將盧繁星和蘇暢也立即率軍出營,守在大營門外掩護自家敗兵撤退,還毫不客氣的放箭射殺自家敗兵,這才避免了大營被自家敗兵直衝垮的厄運,然後再到隋軍追殺到了面前時,盧繁星和蘇暢雖然又被隋軍隊伍迅殺敗,賊軍隊伍卻已經在大營的柵欄內倉促組織了一道防線,以羽箭猛烈壓制隋軍的攻營隊伍。

如果陳應良捨得下本錢,隋軍乘勝一腳踹掉賊軍大營也不是沒有這個希望,可惜手裡本錢不多的陳應良捨不得拿嫡系打傷亡極大的攻堅戰,所以兩次衝擊賊軍營地無果後,陳應良果斷放棄了攻營行動,下令全力砍殺未及入營的賊軍敗兵,以削弱盧明月賊軍的可持續作戰能力。

當然也有隋軍將領不甘心,建議陳應良乘勢攻營,陳應良則答道:「這場大戰,我們的主力隊伍體力消耗不小,再打下去肯定會增加無謂傷亡,還未必一定有把握能攻破敵營,與其讓將士白白犧牲,不如暫時放棄攻營,讓弟兄們養足了體力再想辦法破賊。」

「可是給了亂賊喘息機會,盧明月又收攏敗兵和我們決戰怎麼辦?」元利貞有些擔心的問道。

「那怕什麼?再打一次不就行了?」陳應良微笑著答道:「敗軍之師不言勇,盧明月這次出動五萬軍隊和我們的八千軍隊決戰,仍然被我們打得大敗,士氣鬥志必然受到巨大影響,下一次決戰,賊軍必然是未戰先怯,勝利也必定仍然屬於我們。既然如此,與其讓將士付出重大傷亡攻破他們的大營,倒不如讓他茍延殘喘片刻,等下次決戰再破他,也順便讓我們的軍隊再積累一些決戰經驗。」

元利貞還是有些覺得可惜,但陳應良是主將堅持放棄攻營,元利貞也不好多說什麼,陳應良則又叫來了袁天罡,在他耳邊低聲吩咐道:「用信鴿和滕縣守將邱升聯絡,讓邱升今天晚上出兵偷襲敵人圍城軍隊,告訴邱升,我不需要他的多少戰果,只要他讓盧明月知道滕縣還有出城作戰的餘力就行。」

「副使,滕縣這個殺手鐧提前暴露了太可惜吧?」袁天罡有些擔心的問道。

「沒事,滕縣這支軍隊我只打算當做牽制用,從背後牽制賊軍兵力,讓我們正面可以輕鬆點。」陳應良低聲答道:「這麼一來,我在正面才可以放開手腳的鍛鍊軍隊。」
ariese 發表於 2016-7-12 20:00
第一百八十一章一報還一報

嫡系軍隊的首次大規模正面決戰,效果總體來說還算是不錯,在兵力與敵人懸殊巨大的情況下,也在一度被敵人重重包圍的情況下,隋軍隊伍以不到七百人的死傷,斬獲敵人首級超過七千,俘虜約千人,戰果雖然比不上之前陳應良用計設伏投機取巧時那麼輝煌,卻證明了麾下隊伍具備硬戰能力與臨危不懼的良好心態,鍛鍊了隊伍的正面決戰能力,陳應良對此還是比較滿意,也多了許多與敵人正面較量的底氣。
別看譙郡隋軍的斬獲只有七千餘人,從數字上看對於擁有十二萬眾的盧明月賊軍來說似乎是無關痛癢,其實不然,因為譙郡隋軍所斬殺的這七千賊軍,實際上大部分都是盧明月賊軍的主力戰兵,而盧明月賊軍表面上有十二萬之眾,真正能夠上戰場與官軍掄刀對砍的主力戰兵也不過一萬多人,餘下的除了在打順風仗時能夠派上些用場的輔兵外,全都是些於苦役搬軍需壯聲勢的雜兵民夫,連武器都是些鋤頭竹槍,到了戰場能發揮多少作用自然可想而知,所以譙郡隋軍這一戰的斬獲看上去不多,實際上卻已經重創了賊軍的元氣,重傷到了賊軍的筋骨。

還有對賊軍隊伍士氣鬥志的沉重打擊,以五萬大軍與八千隋軍野戰,結果卻大敗而歸,盧明月賊軍的軍心士氣自然受到嚴重影響,結果這也給了滕縣守軍反擊機會,接到陳應良的飛鴿傳書後,大戰結束後的當天晚上,滕縣守將邱升又親自率領八百精兵潛行出城,突然向圍城賊軍發起奇襲,士氣低落的賊軍隊伍措手不及,被邱升隊伍斬首超過五百具,燒燬營寨一座,再到盧明月匆匆派軍回援時,滕縣隋軍早已逃回城中繼續堅守,縣令陶光的小舅子也乘亂逃回了城中,讓盧明月氣得咬牙欲碎,也不得不放棄從後軍抽調戰兵增援前軍的打算。

成功讓賊軍隊伍分兵兩處不敢聚於一團,陳應良也益發的囂張跋扈,次日又派俘虜給盧明月寄書約戰,還給盧明月送了一套女人衣服,書信中直稱盧明月為盧大嫂,把盧明月氣得是七竅生煙,不顧盧明星和蘇暢等大小賊頭的勸說反對,堅持又出動了三萬軍隊與陳應良決戰,也再一次給了陳應良練兵機會。

當然,陳應良也為自己的惡意挑釁付出了一定代價,第二次決戰的規模雖然不如第一次決戰那麼浩大,卻遠比第一戰激烈,怒火衝天的盧明月親臨第一線指揮軍隊作戰,並一度親自率軍衝擊陳應良的旗陣,口口聲聲只是要陳應良的狗頭,還差一點就衝破守在陳應良旗陣前方的闞校攔截隊伍,武藝低微的陳應良則很不要臉的一直躲在被重兵精銳保護隋軍旗陣中,說什麼都沒膽量象盧明月一樣親自率軍衝鋒。

還好,慘烈惡戰了兩個多時辰後,只會背捅刀子的陳應良終於還是抓住了一個破敵機會,利用盧明月賊軍大量增沿第一線後側翼空虛的破綻,命令程咬金率領白袍騎兵衝擊賊軍側翼得手,沖垮了賊軍側翼又直搗中軍,最後程咬金還親自砍倒了盧明月的帥旗,賊軍隊伍頓時齊聲哀號士氣狂降,隋軍隊伍這才得以發起反擊,再次大敗盧明月賊軍,還在追擊戰中用箭射傷了盧明月本人。

與此同時,滕縣那邊也有了些動作,探到盧明月再次出兵與隋軍主力決戰後,為了給隋軍主力分擔壓力,滕縣守軍再次出城突襲圍城賊軍,在付出不小代價後擊敗了賊軍迎戰隊伍,差點又搗毀一座賊軍營寨,賊軍隊伍腹背受敵,打得十分痛苦,以亂箭射退滕縣隋軍後,連像樣的追擊都沒有發起。

第二次決戰隋軍隊伍的傷亡達到了千人以上,但也又一次重創賊軍主力與士氣,陳應良信心大增,當眾放出第三次決戰必破盧明月賊軍的狂言,只是軍隊怎麼都有些疲憊,陳應良不得不讓軍隊暫時休整療傷,準備休整幾天之後再發起決戰破敵。然而恰好就在第二次大戰結束的第二天上午,北線那邊卻突然傳來消息,張須陀親自率領的一萬齊郡隋軍,已然越過了鄒山,正在向著滕縣戰場這邊殺來,張須陀還叫信使告訴陳應良,說是讓陳應良放心守禦營地,待到齊郡隋軍抵達,再南北夾擊共破盧明月。

「張須陀怎麼來了?」聽到這本應該是喜訊的消息,陳應良不僅沒有半點歡喜興奮,相反還捶胸頓足的慘叫,「張大使,你這是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啊,我又沒有向你求援,你跑來破壞我的決戰大計於什麼?我早就說過,這場大戰我打,我打,你怎麼就不聽?」

「張大使也太會揀便宜了」陳應良的麾下眾將也是個個氣憤填膺,紛紛怒道:「我們好不容易基本消滅了賊軍主力戰兵,重創了賊軍的作戰力量,只要休息幾天就可以一戰破敵,根本用不著他增援,他現在跑來這裡那是幫忙,簡直就是搶功嘛。」

「沒錯就是搶功」馬三寶滿臉的悲憤,「我還說,第三次大戰我說什麼都要給弟兄們弄一件白袍穿上,現在好了,沒機會了這讓我怎麼向弟兄們交代啊?」

隋軍眾將紛紛點頭,無不譴責張須陀此來純粹是惡意搶奪戰功,簡直比土匪、強盜和亂賊還要可惡——也一起選擇性遺忘了去年的十月,譙郡隋軍就是用這種無恥手段把王世充的功勞搶跑的。

還好,張須陀的為人遠比陳應良高尚,這一點連陳應良自己都承認,所以陳應良很快就搖頭說道:「惡意搶功勞倒不至於,張須陀還不是那樣的人,如果我沒料錯的話,他應該是擔心我們獨力難支,這才主動提兵來援,完全是出自好意。只是,只是……。」

「只是他來得太不巧了」說到這,陳應良又一次忍無可忍了,拍著桌子吼道:「他來搶功我可以不在意,可他來得太不巧了我軍昨天才再次大破盧明月賊軍,重創了盧明月的主力,我們的軍隊也十分疲憊,盧明月亂賊如果收到消息棄營逃命,我們怎麼追擊啊?」

「報————」陳應良的烏鴉嘴再次靈驗,吼叫的話還沒有說完,帳外就有一名斥候飛奔進來,向陳應良稽首拱手奏道:「稟副使,盧明月賊軍突然解除滕縣包圍,圍城賊軍全部南下與主力會合。除此之外,還發現賊軍主力大營內有異常調動,大量賊軍正在收拾帳篷車輛,似乎有撤退跡象」

「果然是這樣」陳應良哀號了起來,「盧明月果然要跑了,還把沒打惡仗的圍城軍隊調回來殿後,我們的軍隊還十分疲憊,怎麼追啊?」

「現在能否確認賊軍的撤退方向?」彭城老將元利貞追問道。

報信斥候搖頭,表示現在還無法確認盧明月的撤退方向,元利貞皺皺眉頭,忙轉向陳應良說道:「副使,盧明月逆賊如果向其他方向流竄逃跑,咱們了不起就是少要些功勞可以放棄追擊,但盧明月如果向東面流竄逃跑,那我們就只能窮追到底,彭城東面的幾個郡全是由我們負責,如果坐視不理,那將來只會麻煩更大。」

陳應良點點頭,也知道如果讓盧明月向東逃跑流竄進了瑯琊、下邳和東海,到頭來還是得由自己負責剿滅,為了將來不會有大麻煩,陳應良也只能是趕緊吩咐道:「快,把沒有受傷的士兵都集中起來,臨時編製成軍,每人發放五天於糧。如果盧明月往西跑,咱們就用不著理他,如果盧明月往東跑,咱們就追殺到底。」

緊急動員沒有受傷的士兵集結,七拼八湊出了四千多兵力,又緊急準備了追擊路上用的於糧,陳應良再能做的就是祈禱盧明月千萬別往東跑了,可惜淮水大戰中陳應良佔的便宜實在太多,這次好不容易情況顛倒了過來,老天爺也憋足了勁要收拾喪盡天良的陳應良,斥候很快又飛報說發現盧明月的隊伍果然向東面流竄逃跑。陳應良別無選擇,只能是趕緊率領這四千多軍隊發起追擊,馬三寶和牛進達陪同陳應良出征,兩次大戰中出力最大的闞校和程咬金隊伍因為體力消耗過大,軍中傷員眾多,被留了下來守衛大營。

這是一場很憋屈的追擊戰,陳應良率領的隋軍將士雖然都沒有受傷,卻都已經在兩次正面決戰中消耗了不少體力,戰鬥力受到一定影響,盧明月賊軍卻有一萬多沒有參加決戰的生力軍殿後,體力方面要勝過隋軍一些,所以陳應良雖然順利追上了賊軍隊伍,卻只與殿後賊軍打了一個平手,廝殺多時都沒有分出勝負,最後還是滕縣守將邱升帶著一千生力軍趕來戰場增援,這才幫著陳應良擊潰了賊軍殿後隊伍,但賊軍主力卻也已經乘機脫離了戰場,大步逃向了沒有官軍阻攔的彭城東北部。

痛苦的追擊戰開始了,為了不給盧明月東竄進瑯琊、下邳與東海三郡為禍的機會,在兵力遠遜於敵人的情況下,陳應良仍然只能硬著頭皮冒險追擊,盧明月賊軍則是日夜兼程的東進逃竄,一邊和陳應良比拚速度,一邊不斷組織殿後軍隊與陳應良交戰,一個晚上楞是和陳應良打了三仗,每次都是敗而不潰,屢敗屢戰,絲毫不給陳應良把他主力擊潰的機會,也嚴重消耗了陳應良隊伍本就不夠充足的體力。

發現士卒過於疲憊,馬三寶和邱升等將都在陳應良面前表示過擔憂,擔心再這麼追下去搞不好會反勝為敗,小心建議陳應良考慮放棄追擊,陳應良卻是有苦難言,解釋道:「不能放棄,我們累,盧明月也同樣的累,我們如果繼續緊追不捨,咬住賊軍主力的尾巴,盧明月賊軍就不敢放心東進,我們後面的張須陀就有追上賊軍主力機會。可我們如果放棄追擊,盧明月賊軍放心東進速度肯定飛快,張須陀再想追上他們就難了,我們將來也有得麻煩了。」

就這樣,抱著不讓將來更麻煩更辛苦的念頭,陳應良帶著五千多軍隊追著數量仍然將近十萬的盧明月賊軍,楞是在一天時間裡追擊了一百二十多里,結果也算是功夫不負有心人,第二天的下午時分,陳應良終於還是在抱犢山(今抱犢崮)腳下追上了賊軍主力,並且看到了盧明月的帥旗。

盧明月的蹤跡倒是找到了,可是被陳應良攆著屁股砍了一百多里的盧明月在此一刻也來了火氣,不顧軍隊已經是疲憊不堪,士卒掉隊和逃亡嚴重,突然下令掉過頭來和陳應良決一死戰,而賊軍隊伍在逃亡過程中雖然出現了大量的掉隊失散情況,但瘦死的駱駝怎麼都比馬大,盧明月身邊仍然還有著超過六萬的軍隊,仍然還對隋軍追兵形成壓倒性優勢,鹿死誰手也還沒有定論。

這絕對算得上陳應良這輩子最艱難的一戰,對面的敵人雖然已經是疲憊不堪,但陳應良身邊的隋軍將士也同樣已經是筋疲力盡,發現規模仍然十分龐大的賊軍隊伍突然掉頭殺來,陳應良也知道決定勝負的時刻來了,趕緊讓軍隊暫時停下休息,抓緊時間恢復體力,然後發表宣講鼓舞士氣,說明如果這一戰不能徹底擊破盧明月,那麼盧明月一旦東竄到了其他郡縣,那麼隋軍隊伍就要付出不止十倍的代價才有可能再抓到這樣的機會,要求麾下將士拚死一戰,無論如何都要取下盧明月的首級。

沒有戰鼓助威,殘酷血戰直接開打,仗著兵力十倍於官軍,賊軍主力直接把陳應良再次包圍,陳應良卻指揮軍隊直接衝擊盧明月的帥旗位置,筋疲力盡的兩軍將士都是拿出了最後的力氣拚命揮舞刀槍殺敵衝鋒,刀刀見肉,槍槍見血,那怕是陳應良貴為一軍主帥,十二郡剿匪副總司令,在這一戰中也必須親自揮舞橫刀殺敵,臉上帶著血跡的吶喊衝鋒,帶著隋軍隊伍在洶湧波濤中艱難挺進,一步一步的艱難殺向盧明月的帥旗所在。

活捉陳喪良的口號聲此起彼伏,無數同伴家人慘死在劊子手陳應良刀下的賊軍士兵也在瘋狂衝擊殺向陳應良的帥旗,當年只要舉刀就能砍死陳應良的賊軍大將霍小漢,為了這幾年來無辜慘死在陳應良刀下的義軍將士報仇,還身先士卒的沖在了最前面,最後也成功的逼近了陳應良的身旁,雖然迅速被陳應良的親兵亂刀砍死,臨死前卻還是抱著一個陳應良的親兵同歸於盡。

身上帶著箭傷的盧明月一直在人群中大喊殺出一條生路,鼓勵將士奮勇上前斬殺陳應良,陳應良也在血肉狂飆的生死戰場奮力苦戰,腦海裡一片空白,眼中所能看到只有穿得亂七八糟的賊軍士兵,心中所想的就是儘量砍死對面敵人,不知不覺間終於開了親手殺敵的張,臉上身上也不知不覺間沾滿了敵人和自己的鮮血,破天荒的戰鬥中帶上了傷

戰局依然還在僵持,如雷的馬蹄聲卻突然傳來,再緊接著,在隋軍將士欣喜若狂的歡呼聲中,也在賊軍隊伍絕望的慘叫聲中,一支數量相當龐大的隋軍騎兵率先出現在了交戰兩軍的視野內,然後是大步殺來的隋軍步兵,還有張須陀的十二郡剿匪總司令大旗。

接下來的戰鬥已經毫無懸念,看到張須陀的援軍到來,還沒有來得及接戰,賊軍隊伍就如沙子組成的堡壘一般迅速崩潰瓦解,無數的賊兵直接四散逃命,盧明月也是連半點抵抗的心思都沒有,直接就打馬向東逃命,身邊也僅有一些騎馬的士兵和將領跟隨,賊軍步兵逃得漫山遍野,許多已經無力逃跑的士兵直接跪地逃命,盧明月好不容易從滕縣戰場帶到這裡的輜重糧草,也都被扔在了戰場上供隋軍將士繳獲。

譙郡隋軍的包圍圈幾乎是在轉眼間就土崩瓦解,但包圍解除後,包括陳應良都無心再去追殺,全都選擇了原地休息,陳應良本人更是一屁股坐在屍橫遍野的戰場上,大口大口的喘粗氣,像極了一條離水的魚,還是將死的魚。

齊郡的騎兵從譙郡隊伍身邊掠過,直接追向了東逃的賊軍大隊,接著是齊郡步兵從身邊衝過,陳應良全都沒有抬頭,只是垂著頭大口大口的喘氣,直到幾匹馬在陳應良的身前停下,馬上騎士下馬走到了面前,陳應良才艱難的抬起頭來,果不其然,出現在陳應良面前的,正是張須陀那張生著花白鬍鬚的慈祥面孔——這一次,陳應良還真想一拳砸在這張帶著微笑的慈祥面孔上。

「陳副使,老夫必須聲明,這次我真不是故意的。」張須陀也知道自己這次把陳應良坑得太苦,直接就解釋道:「老夫真不知道會這麼巧,早不到晚不到,偏偏在你結束一場大戰的第二天早上趕到,讓你辛苦了。」

陳應良帶著血跡的俊臉露出苦笑,聲音沙啞的說道:「大使,我這不是辛苦,是受罪,你如果早一天到,或者晚一天到,我都不會這麼被動,偏偏在我前力已盡、後力未生的時候到,簡直是逼著我必須拚命啊。」

「老夫真不是故意的,這一切都是湊巧。」張須陀再次解釋,還親自來攙陳應良起身,笑道:「放心,功勞和戰利品,咱們一人一半。」

陳應良差點想殺人了,心說這場大戰明明就全都是我打的,人我死仗我打力我出,你跑來揀便宜還要和我平分功勞戰利品,這麼不要臉的行為,你是跟那個卑鄙無恥的傢伙學的?

「江都郡丞王世充可以出口惡氣了。」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很惡毒的說道:「聽說上次淮水大戰結束後,因為某人,王世充把桌子都給掀了,這次終於是一報還一報了。」

「木蘭,別胡說八道。」張須陀趕緊呵斥,「王世充是不義在先,陳副使對我們是義薄雲天,快向副使賠罪。」

白皙臉蛋上于于凈凈的木蘭唱諾,向陳應良拱拱手敷衍,然後又笑嘻嘻的說道:「副使,不管怎麼說,我們這回也算是救了你一次,你怎麼謝我們?」

「怎麼謝你們,我倒沒有想好。」陳應良咬牙切齒的說道:「但是怎麼謝你,我倒是早就想好了。」

「怎麼謝?」木蘭趕緊追問。

陳應良不答,只是招招手讓木蘭到自己面前,然後才附到了木蘭的耳邊低聲說道:「給你找個好婆家」
ariese 發表於 2016-7-12 21:09
第一百八十二章大戰過後
正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在劫難逃。淮水大戰,仗是王世充打,力是王世充出,人是王世充死,大便宜是陳應良佔,滕縣大戰又顛倒了過來,仗是陳應良打,力是陳應良出,人也是陳應良死,最後大便宜被張須陀佔,天理循環,報應不爽,造化之無常,讓陳應良難免為之唏噓。

還好,陳應良是個涵養還算不錯的人,相信人品不錯的張須陀確實不是故意來佔這個便宜,又木已成舟無法挽回,苦大仇深的陳應良也就只好含著眼淚把這筆帳記暫時在黑帳本上了,誓有朝一日必然要把這筆帳連本帶利的收回來,同時自然少不得忍氣吞聲的安慰手下將領,要求怒火衝天的譙郡彭城諸將學習自己的寬宏大度,要學會吃得虧打得堆,千萬不能因為一點點蠅頭小利,壞了聯手剿賊平叛的朝廷大事,好說歹說,這才總算是把眾將給安撫下去。

陳應良這邊忍下了氣,張須陀那邊則是樂開了懷,自打大業六年加入了平叛戰場後,張須陀麾下的齊郡隊伍除了四處救火,就是到處增援友軍,給無能友軍擦屁股收拾爛攤子,幾時揀過這樣的大便宜?這次好不容易碰到了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齊郡隊伍當然是從上到下都笑開了花,對出了大力做出這個大蛋糕的譙郡隊伍感激不盡,爭先恐後的向陳應良道謝,希望陳應良再接再厲,將來再於幾票這樣的好心事。

當然,更悲苦的大有人在,可憐的盧明月兄弟就比陳應良慘得多,先是被陳應良拼光了主力,然後又在極端疲憊的情況下張須陀的生力軍攆上,十二萬大軍被打了一個全軍覆沒,到處殺人放火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糧草軍需也丟了一個精光,最後盧明月兄弟能夠帶著幾百騎兵擺脫追殺逃出生天,這都已經是祖上積德的結果了。

抱犢山大戰結束後,鑑於軍隊十分疲憊,同樣疲憊不堪的陳應良下令讓山清水秀的抱犢山休息一天再撤兵,張須陀也很講義氣的留了下來陪伴陳應良,主動接過營防重任讓陳應良的疲憊之師可以放心休息,又殺豬宰羊的犒勞陳應良隊伍——這些豬羊當然是從盧明月那裡搶來的,本應該屬於陳應良所有。同時張須陀自然少不得擺下酒宴慶祝大勝,邀請陳應良等譙郡將領入席共慶。

宴席期間,輕鬆打了一個大勝仗的齊郡將領當然是喜笑顏開,歡聲四起了,以陳應良為的譙郡將領卻個個都是垂頭喪氣,神情沮喪,尤其是陳應良本人,那更是愁眉苦臉,毫無笑容,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最後張須陀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向陳應良呵斥道:「陳小子,你是真的半點虧都不能吃啊?老夫這次無意間佔了你一個便宜,功勞和戰利品也分你一半了,臉色還這麼難看於嘛?你怎麼不想想,當初你在淮水戰場是怎麼佔王世充便宜的?」

「張大使,你誤會了,晚輩不是因為這個臉色難看。」陳應良愁眉苦臉的說道:「和盧明月對峙這十來天,我就昨天晚上睡了一個好覺,前些天根本就沒敢放心闔眼,身上又受了傷,精神氣色能好麼?」

「知道厲害了吧?」張須陀的聲音有些幸災樂禍,呵斥道:「你才十來天沒睡好,你知不知道,上個月老夫在蹲狗山和左孝友對峙,曾經有三天三夜沒能打一個盹,和老夫比起來,你算是走運了。」

呵斥了晚輩,張須陀又揮手說道:「好吧,既然你累得受不了,就先回去休息,別在這裡壞了大家興致,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又累又傷的陳應良確實困得厲害,也沒客氣,告了一個罪就先行離開了中軍大帳,留下譙郡眾將在大帳中繼續飲酒慶祝,結果在領著幾名親兵返回寢帳路上,陳應良又無意中遇到了一身甲冑的木蘭,還是十分不巧的當面碰上,想裝看不見都不行,無奈之下,陳應良只能是硬著頭皮打了招呼,「木蘭將軍,怎麼沒去大帳裡喝酒慶祝?」

木蘭和往常一樣,在陳應良的面前沒什麼好臉色,這次還有些變本加厲,板著臉答道:「我不喜歡那種鬧騰場面,就向大帥討了巡營的差使。」

陳應良點點頭,抬步又往自己的寢帳走,看到陳應良半個字不多說的揚長離去,木蘭突然有些沒來由的火大,抿了抿紅潤的嘴唇,於脆掉頭跟上了陳應良,陳應良還道她是巡營也沒理她,直到木蘭一直跟到了寢帳門前,陳應良才現不對,忙回頭問木蘭有什麼事,木蘭板著臉說道:「有幾句話,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見木蘭神情不善,陳應良也不敢招惹這只歷史上排得上號的母老虎,趕緊點頭答應把木蘭請進了自己的寢帳,又請木蘭坐下,強撐著疲憊之身坐到木蘭對面,這才打著呵欠說道:「木蘭將軍有話請直言,不過請儘量簡短些,我實在太累了。」

寢帳裡當然光線不足,即便只是隔著案几,木蘭臉上的神情也讓陳應良有些看不清,只聽到木蘭用很冰冷的聲音向自己問道:「行,我直接問你,昨天那句話,你是什麼意思?」

「昨天那句話?」筋疲力盡的陳應良一時有些糊塗,而反應過來後,陳應良頓時心中一凜,開始後悔自己在氣頭上說的氣話。

果不其然,木蘭的聲音立即變得更加冰冷,壓低了聲音惡狠狠說道:「別裝傻昨天你說給我找個好婆家,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和那些嘴臭的丘八一樣,在背後叫我假姑娘?笑話我不長鬍鬚不長喉結,像個娘們一樣?」

陳應良有些猶豫,疲憊不堪的大腦無法決定是否把真相告訴木蘭——自己早在念小學時就知道木蘭是女扮男裝,代父從軍混進了連蚊子都是公的軍隊大營。木蘭則緊盯著陳應良的臉龐,追問道:「怎麼不說話?你是不是這樣故意羞辱我?」

「這……。」又累又困的陳應良萬分為難,只得硬著頭皮說道:「倒不是故意羞辱你,只是和你開個玩笑,你如果不喜歡這樣的玩笑,我以後不開就是了。」

陳應良的回答讓木蘭有些愕然,沒想到陳應良會這麼爽快承認是開玩笑,一時間心思複雜萬分,低頭遲疑了許久後,木蘭這才低聲問道:「你真的只是開玩笑?」

回答木蘭的,是陳應良的低沉鼾聲,木蘭疑惑抬頭時,卻見陳應良已經趴在了案几上昏昏睡去,木蘭不由萬分失望,低聲罵了一句笨蛋,起身本想離開,可是看到陳應良扶案而睡的疲憊模樣,木蘭又改了主意,扶身將陳應良攔腰抱起,抱到了床上放下,替陳應良小心蓋上了被子,又猶豫了一下,這才做了一個動作,低聲說道:「抱歉,以前我真的是錯怪你了,你是好人,和張大使一樣,都是品德高尚的真君子。」

說罷,木蘭這才轉身離開了寢帳,而木蘭前腳剛走,陳應良緊閉的眼睛又突然睜開,還變得賊亮賊亮,冷哼道:「臭丫頭,學什麼不好,非要去學什麼傲嬌擺譜?直接向我承認錯誤多好?再穿上女裝讓我仔細看看你到底如何,如果滿意的話,我可正缺一個靠譜的親兵隊長。」

冷哼說完,陳應良又揉了揉臉頰,心中納悶,「剛才什麼東西碰到我臉了?那丫頭的手上儘是拔刀砍人留下的老繭,不可能那麼柔軟啊?」

經過了這個小插曲,好生休息了一整天后,多少恢復了一些精神的陳應良帶著軍隊返回滕縣了,張須陀也押解著俘虜和戰利品同行,也是到了並騎凱旋的時候,張須陀才向陳應良問道:「你這次是怎麼了?臨陣之際,竟然不耍什麼花招直接和盧明月亂賊硬拚,這還是你麼?」

「滕縣戰場沒什麼合適出奇制勝的合適地形,只能硬拚。」陳應良隨口鬼扯。

張須陀信以為真,點點頭,說道:「難為你了,這次沒你替老夫分擔壓力,老夫就算能夠攻破盧明月逆賊,也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代價,讓將士何等疲憊。老夫替將士們謝謝你,因為你,他們得到了一個機會與家人團聚。」

陳應良假惺惺的謙虛,張須陀倒也沒有客氣,馬上又說道:「再和你商量一件事,流竄於滎陽和梁郡一帶的瓦崗亂賊,這段時間活動越來越猖獗,已經先後四次劫掠漕運得手,皇帝對此雖然還沒有下旨呵斥你我,但這麼下去肯定不行,正好我們又合兵一處,於脆我們再聯一次手,直接西進去把瓦崗賊剿滅如何?」

目前最不想和瓦崗軍交戰的陳應良一聽叫苦,忙說道:「大使恕罪,不是下官不肯答應你,是滕縣這場大戰打得太過辛苦,我的軍隊太疲憊了,傷兵滿營,還連我本人都受了傷,急需時間休整。再說了,盧明月亂賊這次並沒有被生擒活捉,還直逃往了東面,他如果聚攏逃亡餘黨東山再起,下官如果不趕緊出兵平叛,防止他重新坐大,很可能馬上又是野火燎原啊。」

「知道你小子就會用這個藉口推託。」張須陀有些不滿的哼了一聲,然後又說道:「行,你不去也行,反正瓦崗賊也沒多少人,老夫還有把握破得了他們。老夫唯一沒把握的,就是找到這群瓦崗賊決戰,你點子多,幫我想個辦法製造一個決戰機會,助我破賊。」

陳應良又一次為難萬分,找到瓦崗軍主力決戰的辦法,陳應良並不是想不出來,但現在陳應良最不想的就是太過改變歷史進程,讓自己完全失去先知優勢,更不想引更為嚴重的蝴蝶效應,導致自己所期待的歷史大事不再生,而幫助張須陀剿滅目前還在成長階段的瓦崗軍,就肯定會嚴重改變歷史進程。

等了半天不見陳應良說話,張須陀便微笑著追問道:「怎麼,這點小忙都不能幫?」

「不是不想幫。」陳應良硬著頭皮答道:「是用計誘敵,引蛇出洞,必須因地制宜,隨機應變,大使要晚輩現在就想出誘敵之計,實在有些難為晚輩。」

說罷,陳應良趕緊又補充道:「不過晚輩覺得,瓦崗賊的根基其實並不是他們的營寨,而是通濟渠漕運,大使你即便攻破了瓦崗寨,也傷不到瓦崗賊的根本,一座破山寨賊軍隊伍隨時都可以放棄,等大使你一走馬上又能死灰復燃。而瓦崗賊不事生產,為了收買人心又從不劫掠本地鄉里,糧食補給全都是靠劫掠通濟渠,大使你出兵西進,只要圍繞通濟渠做一下文章,就不難找到瓦崗賊主力。」

張須陀若有所思,點了點頭,道:「是個好辦法,老夫到了梁郡後,是得圍繞通濟渠漕運做做文章,引誘那伙亂賊決戰。」

陳應良鬆了口氣,暗說只要在野外決戰就好,翟讓那個老實人就算打不過你,也有逃命的機會,只要翟讓和李密這對極品搭檔不死,歷史應該就不會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而想到了歷史上弄死張須陀的李密,內心裡很尊敬張須陀的陳應良又下意識的脫口說道:「大使,還有……。」

提醒張須陀千萬小心李密的話剛到嘴邊,陳應良又猛的打住,因為陳應良很清楚,翟讓和李密這對極品搭檔現在還不能死,張須陀卻可以死,而且張須陀如果不幸提前戰死,說不定還會給自己製造出更好的機會。

「還有什麼?怎麼不說話了?」張須陀有些奇怪的問道。

「還有,千萬別用烽火臺之類的辦法。」陳應良改口說道:「瓦崗賊能夠在滎陽和梁郡橫行多年,肯定有他們自己的情報渠道,在通濟渠沿岸建立烽火臺,固然可以迅傳遞軍情,但瓦崗賊一旦察覺我們的用意目的,使出假烽火之類的詭計,大使你就只能是在東西幾百里長的通濟渠沿岸疲於奔命,說不定還會被亂賊誘入陷阱,遭到伏擊。」

「承蒙指點。」張須陀難得在陳應良面前用了謙虛語氣,還笑道:「虧得你小子提前提醒,不瞞你說,老夫剛才就已經在考慮建立烽火臺了。也幸虧你這小子是朝廷的人,如果你也當了亂賊,大隋天下就有得罪受了。」

說罷,張須陀先被自己的玩笑逗得笑出聲來,陳應良卻沒有半點笑容,心裡還十分的迷茫,「將來的我,是死保這個其實還有藥可救的大隋朝廷?還是象李淵一樣,反出這個完全不用救的大隋朝廷,自立門戶?」

帶著難解的迷茫,陳應良與張須陀率領隋軍隊伍順利回到滕縣戰場,然而就在同一天,一道震驚天下的聖旨突然送到了陳應良和張須陀的面前——偉大聖明的隋煬帝鑑於天下群賊並起,起義不斷,納稅戶口逃亡嚴重,決定實行堡壘政策,命令全國百姓城居,郡、縣、驛、亭、村、塢全都築城,百姓移居城內,田地隨近給授,目的是方便管理百姓,也讓亂賊流寇無糧可就,無兵員可以補充。

聽到這道別出心裁的聖旨,陳應良和張須陀全都是苦笑連連了,知道這麼做只會勞民傷財適得其反的陳應良鑑於良心還沒被狗吃光,一度還考慮過拉著張須陀聯名勸諫,可聽傳旨太監說這個主意是裴矩和虞世基聯手出的,陳應良又趕緊閉上了嘴巴——現在這個情況,陳應良可是說什麼都不敢得罪背後靠山聞喜裴氏了。

還好,張須陀也沒有拉著陳應良聯名勸諫讓陳應良為難,同時這道旨意也是讓地方官執行,用不著讓十二郡剿匪正副司令頭疼,所以陳應良和張須陀也就是老老實實的領旨謝恩,然後張須陀還主動對陳應良說道:「看來老夫也不能急著去剿滅瓦崗賊了,這道旨意一旦開始執行,地方上必出變亂,老夫得留著軍隊預防萬一。你也一樣,回彭城後,讓軍隊抓緊時間休整恢復,一有,你就得盡快剿滅,不能再讓亂賊乘機坐大。」

「通濟渠那邊怎麼辦?」陳應良假惺惺的問道。

「沒辦法,只能是讓楊汪和楊慶出兵護送漕船了。」張須陀嘆道:「先全力保證漕糧運輸的安全,其他的慢慢再說吧。」

陳應良同樣是長嘆出聲,不再說話,旁邊的木蘭則插嘴問道:「大使,副使,那民船怎麼辦?來往通濟渠的可不止是官府的漕船,還有無數的民船啊?瓦崗賊劫不到漕船,民船豈不是更遭殃?」

張須陀和陳應良都被問得一楞,然後對視了一眼,又一起長嘆了一聲,沮喪不語。

木蘭不肯罷休,又拉著張須陀的袖子追問,張須陀繼續沉默不語,陳應良卻低聲說道:「木蘭姑娘,別為難張大使了,這麼做,張大使比你心裡更難受。我們如果不保住漕糧暢通,就保不住我們自己,保不住我們自己,就會有更多的百姓遭殃受罪,為了更多的人,我們只能做出一些犧牲。」

木蘭默然,然後又猛的抬起頭來,攥緊拳頭怒視著陳應良,咬牙切齒的問道:「等等,你剛才叫我什麼?你怎麼說話不算話,上次你是怎麼答應我的?」

陳應良有些傻眼,在憤怒的木蘭面前無言可對,好在急匆匆趕來的袁天罡救了陳應良一條狗命,說是軍中有緊急事務需要陳應良去親自處理,陳應良一聽大喜,趕緊撒腿開溜,留下木蘭在原地繼續咬牙切齒,張須陀卻是神色疑惑,低聲向木蘭問道:「你是不是被他看出來了?他剛才那句話,好像說得很自然,不像是其他人一樣,和你說笑啊?

木蘭一楞,然後飛快扭頭去看陳應良離去的方向,心中暗道:「是啊,那怕是張大使,在知道真相前,對我說這方面的話都是萬分小心,這混蛋沒張大使人品好,卻遠比張大使狡詐怎麼?怎麼他對我的態度,就好像是一直對小姑娘的態度一樣?叫我姑娘,給我找婆家,語氣裡半點說笑的意思都沒有,就像真把我當成姑娘對待一樣?」
ariese 發表於 2016-7-12 21:37
第一百八十三章人品偉大

不出所料,賣力表演花樣作死大全的隋煬帝讓全國百姓城居的詔書,果然又引發了新一輪的大規模民變,讓這本就已經無比混亂的天下變得更加動盪。

當然,隋煬帝這道詔書的出發點是好的,目的是為了堅壁清野和保護百姓,讓到處流竄的盜賊土匪不能輕鬆劫糧,不能補充兵員,陷入無糧無兵的窘境,也讓手無寸鐵的老百姓有一個比較安全的容身之所,還無比細心要求地方官對百姓就近授田,以方便百姓耕種勞作和撤回城中尋求保護,在一定程度上確實可以限制隋末起義軍的壯大和發展。

出發點很好,但問題是,修築城堡的錢糧物資那裡來?就算人工可以徵集百姓做苦役,可老百姓做工要吃飯,磚瓦木石要錢買,全天下一百九十個郡一千二百五十五個縣,每個縣的驛亭村塢都要修建城堡,這是一個何等龐大的數字?又要耗費何等恐怖的錢糧物資?這筆天文數字一般的錢糧物資,還不是要從老百姓頭上盤剝,難道你還能指望大隋公僕自掏腰包為老百姓修築城堡房屋?不要說生產力低下的古代了,就是現在,各位應該也沒有聽說過這樣的好事吧?

退一萬步說,就算老百姓為了自家的安全,願意集資修建房屋城堡,也願意倒貼伙食於苦役,可是這麼大規模的工程,廉潔奉公的大隋公僕們那有不上下其手、敲詐勒索和中飽私囊的道理?還有就近授田耕種這條,田地有肥有瘦有水有旱,重新劃分田畝,你在官府裡有點關係送點禮,難道還想去要那些貧瘠於瘦的薄田?沒錢沒關係的普通百姓,又如何捨得把自己好不容易開墾種熟的水澆田交給別人?領導於部楞把你的肥田搶走送給他們的開發商小舅子,你能沒有想拚命的念頭?

於是乎,理所當然的,本來就亂的大隋天下馬上就因為這道旨意而更亂了,而且效果還是立竿見影,詔書通傳天下不到一個月,大隋一百九十個郡超過一半冒出了新義軍,到處殺官造反搶錢搶糧,天下烽煙四起,鬧得厲害的上谷老賊頭王須拔直接自立國號為燕,公開勾結突厥賣國稱王,還有涿郡也冒出了一個狠人叫楊仲緒,直接率軍圍攻北平城。已經被迫逐漸把作戰力量轉入國內的大隋正規軍四處平叛救火,卻依然是按下葫蘆浮起瓢,顧此失彼,收效幾乎沒有。

本就已經一塌糊塗的山東青徐戰場當然也是如此,原本就已經起事的大小賊頭乘機壯大隊伍勢力自然不說,新冒出來的大小賊頭更是多得連官府都無法統計歸納,甚至就連情況比較好的陳應良大本營譙郡境內也冒出了起義軍,好在伽羅魔王朱粲早就已經被陳應良借云大少卿的手收編,譙郡賊亂這才沒有擴大,很快就被已經從遼東戰場返回到譙郡的府兵剿滅,沒有浩大到逼迫陳應良回師老巢的地步。

債多不愁,蝨子多了不癢,面對著這糜爛局面,其他郡縣的地方官自然是叫苦連天,焦頭爛額,身為十二郡剿匪正副司令的張須陀和陳應良卻是不以為然——準確來說是都已經麻木了,都知道不可能剿光山東青徐境內的土匪流寇,也都知道怎麼的操心勞累都沒用,所以於脆就都不去操那份心受那份罪,全都是盯著自己治下有威脅的亂賊了事。

流民遍地的彭城南部果然冒出了一個大賊頭叫魏麒麟,聚眾萬餘起事造反,本來陳應良看不上這樣的規模都已經懶得理他了,可這傢伙好死不死的偏要學翟讓劫掠漕運,領著賊軍隊伍去打漕糧的主意,觸動了陳應良的底線,為了不給隋煬帝發飆的機會,也為了不給政敵對頭彈劾自己的藉口,陳應良也只能是趕緊領著軍隊南下,在通濟渠以南逮住這伙亂賊就是一通暴揍,邊打邊罵,「叫你娘的給我找麻煩叫你娘的給我找麻煩」

招架不住陳應良的兇殘暴虐,魏麒麟只能趕緊西南方向逃命,還不敢逃進陳應良安排了重兵保護的老巢譙郡,選擇了逃往官軍實力較弱的汝陰,本來彭城與汝陰的接壤線十分狹窄,北面的山桑縣又正好有譙郡副都尉吳缺坐鎮,一個南下攔截一個從後追殺,徹底剿滅魏麒麟殘部易如反掌,譙郡眾將也紛紛建議陳應良這麼做,陳應良卻大手一揮,很大方的說道:「隨他去吧,只要別留在彭城當禍害就行。」

陳應良突然變得這麼大方,譙郡眾將當然不解,紛紛詢問原因,陳應良則很無奈的答道:「剿得過來嗎?剿完了南邊這股,北邊又冒出來了,與其為了一股亂賊殘部浪費時間,倒不如省點力氣,留下來應付其他亂賊。」

聽了陳應良這番話,譙郡眾將都不言語了,已經逐漸把精力放在軍事上的袁天罡則還是有些擔心,在私下裡對陳應良提醒道:「副使,通濟渠這邊不怕外來流寇,怕就怕熟悉地形情況的本地亂賊,魏麒麟逆賊是彭城本地人,如果不把他趕盡殺絕,我軍撤走後,他如果重新回來東山再起,通濟渠只怕會永無寧日。」

陳應良嘆了口氣,也不肯詳細解釋,只是含糊的說道:「沒辦法,因為一些原因,我不能讓軍隊太過疲憊,所以我們今後的剿賊策略也要調整,能不出兵就儘量不出兵,亂賊能打跑就打跑,儘量別打惡戰血戰,把軍力留下來有用

「為什麼?」袁天罡有些糊塗,趕緊又提醒道:「還有,副使你這麼做,朝廷如果追究下來怎麼辦?」

「沒事,再等幾個月就沒事了。」陳應良繼續含糊的回答,又說道:「朝廷那邊,我當然有辦法和把握,你用不著擔心。對了,還有件事,今後朝廷一旦有邸報,馬上送給我看,我有大用。」袁天罡大為不解,但是看到陳應良態度堅決,袁天罡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得唱諾領命。

就這樣,日出日落,潮生潮息,春去夏來,一轉眼已經到了大業十一年的六月底,在此期間,陳應良也確實是按照自己的既定方略用兵,能不用主力出動就儘量不出動,賊亂只要稍微小點就交給地方官府收拾,專心只是操練麾下主力,同時很十分難得的鐵公雞拔毛,用譙郡和監管四郡的錢糧擴了一次軍,把直接控制的主力隊伍擴大到一百個團兩萬多人,也暗中做了一些火器的準備,耐心只是等待一件歷史大事的發生。

與此同時,陳應良也確實留心每一份朝廷邸報,尤其留心隋煬帝的出巡路線,然而素來閒不住的隋煬帝這次好像是終於安生了一些,除了頻繁往於大興與東都之間,不僅沒有再大張旗鼓的巡遊天下,還再一次下詔大量建造龍舟——這點也讓陳應良萬分擔心,生怕歷史軌跡改變太大,隋煬帝今年就南下跑到揚州去我夢江都好,到時候管著好長一截通濟渠運河的陳應良可就有得是罪受了。

順便說一句,陳應良在此期間還留心到了一件怪事——自己頗尊敬的伯父裴仁基,竟然上表首告右驍衛大將軍李渾企圖謀反,惹得隋煬帝勃然大怒,把李渾全家都砍了腦袋。陳應良一度還有些好奇想要深究,但聽說這個案子是宇文述和裴蘊主審,還牽涉到裴弘策的副手將作少監李敏,陳應良又馬上打消了這個念頭,僅僅只是在心中提高了對裴仁基的警惕——這位德高望重的裴伯父,也不是什麼善茬啊。

在朝廷裡有得力的靠山就是舒服,監管四郡境內雖然都已經是大小盜賊多如恆河沙數了,可是陳應良照樣敢能瞞報就瞞報,能避戰就避戰,小日子過得十分安逸,只是隋軍眾將對此十分不解,在休整已經足夠充分的情況下,隋軍眾將不止一次請求出戰建功,陳應良則每一次都找各種藉口拒絕,說什麼都肯再讓主力打滕縣那種規模的大戰決戰。

出工不出力當然會有報應,大業十一年七月初三,剛進入下半年的第三天,東海那邊突然送來急報,說是今年正月在齊郡起事的大寇顏宣政,成功甩開了虎賁郎將高建毗的追殺後,已經沿著海岸線南下侵入東海郡內,又收攏了東海郡內的大批流民盜匪,聚眾四萬餘人,嚴重威脅東海全郡安全,還停止了繼續向南流竄,盤踞在目前官軍和大股亂賊都十分空虛的東海郡內賴著不走,擺出了要把東海郡當做老巢經營的架勢。

聽到這消息,陳應良當場就傻了眼睛,因為顏宣政的賊軍規模已經足夠了份量放上隋煬帝龍案,自己如果坐視不管,不要說張須陀饒不了自己,隋煬帝說不定也會因此大發雷霆,把自己這段時間一直以來出工不出力的新帳老帳一起清算。可如果出兵剿滅的話,現在又已經是七月初三,那件歷史大事很可能就會在近期爆發,東海又距離太過謠言,那件大事如果在自己用兵期間爆發的話,那自己逃離青徐戰場的如意美夢可就要徹底落空了

看完東海急報,早就已經從元寶藏那裡辭職的魏徵也知道情況嚴重,趕緊對陳應良說道:「陳副使,這次我們絕對不能再坐視不理了,我們的主力已經有半年沒有去東海掃蕩群寇了,那邊肯定已經是流寇遍地,盜賊四起,顏宣政想要發展壯大簡直易如反掌,我們如果不盡快剷除這個隱患,一旦讓顏宣政在東海坐大,後果必然不堪設想」

「沒錯,我們是不能再按兵不動了。」袁天罡也贊同立即出兵,還提醒道:「副使,自從破了盧明月後,我們的主力就基本上沒怎麼動彈過,張大使對此已經幾次來信表示不滿,這次再不出兵,你就沒辦法向張大使和朝廷交代了

袁天罡和魏徵提醒的道理,陳應良當然都懂,但是遲疑了許久後,陳應良卻還是哭喪著臉說道:「你們說的話當然對,可是有個原因,我還是不想出兵。」

「什麼原因?」袁天罡和魏徵一起驚訝追問。

陳應良有苦難言,只能沉默,心裡也把顏宣政的祖宗十八代操了個遍,大罵顏宣政不是東西,專門揀自己絕對不能出兵的時機來作亂。

跟了陳應良也有一段時間了,魏徵和袁天罡還是第一次見到陳應良這麼有苦難言的模樣,頓時不由都是大為疑惑,然後袁天罡還直接問道:「副使,你這段時間是怎麼了?怎麼一直都要按兵不動,保存軍力?我們的周邊,沒什麼值得我們蓄勢出擊的敵人啊?」

「是啊。」魏徵也疑惑說道:「上個月楊汪楊通守請你出兵梁郡,幫他剿滅越來越猖獗的瓦崗賊,你也找種種藉口拒絕了,寧可得罪你的楊伯父也不肯出兵,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瓦崗賊?」陳應良的心中一動,頓時想到了充足藉口,忙說道:「事情到了這步,我也不瞞你們了,我這段時間一直按兵不動,蓄力備戰,就是因為這群瓦崗賊。因為我發現,這群瓦崗賊現在已經漸成氣候,實力越來越強大,作戰為禍也越來越狡猾,還有明確的目的與行事風格,寧可挨餓也不劫掠鄉里,只是打劫通濟渠,深得梁郡、東郡與滎陽等地百姓的擁戴,這股亂賊如果不盡快剿滅,必成大害」

「不錯,這伙亂賊是不能輕視,為了收買民心能夠做到對東郡鄉里秋毫無犯,是不能小覷的角色。」魏徵點頭,然後又疑惑問道:「那上個月楊通守向你求援,你為什麼又不答應?」

「還不是因為張大使」陳應良鬼扯時向來就是道理一大套,這次也不例外,馬上就說道:「上個楊通守向我求援時,張大使的主力恰好就在東平郡的雷澤剿匪,與瓦崗賊的老巢瓦崗寨距離只有兩百來裡,我如果出兵征討瓦崗賊,不是又像上次滕縣大戰一樣,力我們出,仗我們打,便宜讓張大使揀了?」

說罷,陳應良又神秘兮兮的說道:「本來和張大使分分戰功倒是沒什麼,可是瓦崗賊為禍通濟渠四年有餘,搶到的金銀財物和奇珍異寶,全都窖藏在老巢瓦崗寨內,我們如果讓張大使搶先破了瓦崗寨,我們的將士豈不是要白白辛苦一場?」

魏徵和袁天罡一起恍然大悟了,心中大罵陳應良寧死不吃虧和拚命佔便宜之餘,袁天罡又趕緊說道:「原來副使是如此打算,那也行,我們先出兵東海,待破了顏宣政亂賊之後,再回過來攻滅瓦崗賊不遲。」

「不行啊。」陳應良又愁眉苦臉了,繼續鬼扯道:「梁郡楊通守是我伯父,與我的叔父黎國公是刎頸之交,又一直對我疼愛有加,我上次是不能答應,但如果不盡快出兵給他幫忙,就沒辦法向他和裴叔父交代了。所以我早就拿定了主意,再過幾天就出兵瓦崗寨,剿滅這股賊寇。」

「那麼顏宣政怎麼辦?」袁天罡苦笑說道:「如果讓他乘機坐大,你怎麼向朝廷和張大使交代?」

「是啊,顏宣政怎麼辦呢?」

陳應良難得揪起了頭髮,絞盡腦汁冥思苦想,還好,關鍵時刻,陳應良的三角眼突然停留在墻壁上的東海地圖上,又猛的看到與東海僅隔一條淮河的江都郡,頓時就有了主意,大喜之下脫口說道:「有辦法了向王世充求援,求他出兵東海,幫我剿滅顏宣政亂賊」

「王世充?」袁天罡和魏徵一起驚叫出聲,然後魏徵也是脫口說道:「副使,你瘋了還傻了?上次我們把王世充陰得那麼慘,得罪得那麼狠,他怎麼可能再幫我們?」

「有辦法肯定有辦法」陳應良揮手,咬牙切齒的說道:「不管想什麼辦法,我都要求他王世充出兵幫我剿滅顏宣政,那怕是想他求親,求他把女兒嫁給我做偏房,給他做晚輩,我也要求動他幫這個忙讓我可以騰出手來,專心剿滅翟讓這股瓦崗亂賊」

袁天罡和魏徵又一起傻眼了,然後魏徵還伸手去摸陳應良的額頭,很小心的說道:「副使,你沒有發高燒說胡話吧?或者是你還不知道吧?王世充的女兒不知道和誰亂搞,竟然還沒嫁人就已經懷了孕,你去向他女兒求親,難道想被大隋朝廷當做笑柄?」

「王世充的女兒懷孕了?真的假的?」陳應良驚得一躍而起。

「千真萬確」魏徵點頭,沉聲說道:「是永城宮監謝維平親口告訴卑職的,王世充雖然一直在拚命隱瞞這件醜事,但紙裡包不住火,這件事還是私下裡在江都官場傳開了,因為王世充還兼著江都宮監差使,與謝宮監多有公文往來,所以謝宮監從江都行宮的官員口中得知了此事,當做笑話悄悄告訴了我們。」

袁天罡也點頭承認有這件事,陳應良也頓時瞠目結舌了,良久後,陳應良終於回過神來,又稍一盤算,這才滿臉鄭重的說道:「沒關係,為了朝廷的平叛大計,為了剿滅翟讓這股瓦崗亂賊,也為了我們麾下將士的功勞賞賜,我情願成為這個笑柄」

「副使,你該不會是說笑吧?」魏徵和袁天罡一起傻眼了。

「當然不是說笑。」陳應良咬牙切齒的說道:「為了大隋,我連命都可以不要,更何況這區區聲名?」

魏徵和袁天罡繼續傻眼,呆痴痴的看著陳應良,說什麼都沒想到陳應良能有這麼偉大,為了求王世充出兵竟然自願去當接盤俠?

彷彿是體會到了幫兇走狗的驚訝與不解,陳應良又嘆了口氣,語氣溫柔的說道:「再說了,雪姬姑娘未婚先孕,即便她身上有一半的胡人血統,在這注重禮法道義中原大地上,也肯定是無顏見人,倍受煎熬,我又怎麼忍心讓她這麼一個小姑娘受這樣的痛苦折磨?」

說罷,陳應良又長嘆了一聲,仰天說道:「算了佛家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自己受一點嘲笑,能夠讓她擺脫無依無靠的孤苦命運,也算是值得了。」

許久後,見陳應良神色鄭重絕對不像說笑,魏徵這才向陳應良鄭重行禮,拱手朗聲說道:「副使,卑職棄元寶藏隨你,真是跟對人了若副使不棄,卑職願去出使江都,為你求親和求援,那怕是磕頭磕破腦袋,卑職也要求得王世充出兵」

「讓我去吧」袁天罡的聲音裡帶上哽咽,道:「副使為了平叛大業,能夠做出如此犧牲,卑職也願去江都拜見王世充,無論如何都要求得他出兵剿滅顏宣政亂賊,讓我們可以騰出手來剿平瓦崗賊」

說著,袁天罡還真的流下了真誠的淚水,陳應良卻又嘆了口氣,道:「還是算了,你們都別去,讓錢向民去,這種負荊請罪的事,還是讓他去替我挨打比較好,我心裡比較過得去——讓你們去替我受罪,我實在不忍心。」

「負荊請罪?什麼意思?」袁天罡和魏徵又一起傻了眼睛。

「王世充女兒王雪姬,肚子裡的孩子。」陳應良有些扭捏,還有些臉紅的說出真相,「是我的,是我的孩子。」

袁天罡和魏徵的哽咽一起戛然而止,然後都有一拳砸碎陳應良鼻樑骨的衝動,還忍無可忍的異口同聲大吼道:「那你他娘的早說啊說那麼偉大於什麼?」
ariese 發表於 2016-7-12 22:17
第一卷第一百八十四章負荊請罪

「呀呀呀」

受到驚嚇的烏鴉叫著從院子裡的梧桐樹上飛起,掠過王世充的頭頂,剛低下頭,一隻黑貓又從王世充的腳邊跑過,純種胡人又從小接受中華文化教育的王世充見了,怎麼都得皺皺眉頭,然後右眼皮也忍不住劇烈跳動了起來,心悸的感覺頓時籠罩全身,讓王世充心中不由『剛當,了一下,暗道:「要出什麼事?」

這裡說明,這可不是王世充迷信,是亂世梟雄王世充的第六感向來就很強也很靈驗,上次淮水大戰時,王世充一度從夢中驚醒,心悸不安,到了第二天果然發生了一場驚天動地的生死決戰,打得既慘烈又莫名其妙,最後與杜伏威賊軍打了一個兩敗俱傷,讓躲在旁邊看熱鬧的陳應良揀了大便宜。每當回想起這點,王世充除了無比懊悔與奸詐小人陳應良攜手合作外,更悔恨自己當時沒有當機立斷,連夜撤過淮河暫避亂賊聯軍的鋒芒。

事還沒完,那場大戰結束後,王世充又莫名其妙的走了背字,首先是淮水大戰傷亡慘重,結果卻連一點像樣的戰利品都沒有撈到,沒有戰利品犒賞士卒,在大戰中吃了大苦頭的江都軍將士當然是滿腹牢騷,導致王世充威信受損;接著是到了朝廷嘉獎時,因為江都軍傷亡太過慘重,譙郡軍卻傷亡微乎其微,腦子越來越不正常的隋煬帝竟然覺得這是王世充的無能所致,不僅給王世充的賞賜遠比給陳應良的賞賜少,還在旨意裡呵斥了王世充幾句,把在朝廷裡沒什麼強硬靠山的王世充嚇了個半死,生怕那天又惹惱隋煬帝,被要求交出兵權或者解散軍隊,甚至丟官罷職,殺頭抄家

這還沒完,最讓王世充憤怒和尷尬到了極點的是,他的寶貝女兒王雪姬從淮水戰場回來後,居然莫名其妙的懷了孕,問是誰於的王雪姬死活不說,叫王雪姬悄悄把孩子墮胎王雪姬也死活不肯,最後還不知道從那個渠道走漏了風聲,弄得滿城風雨,讓王世充馬上就變成了江都官場的笑柄。——王世充是胡人不假,對這些事看得很淡也不假,但王世充現在所處的環境是中原,還是在風氣最為保守的南方,王世充就算看得再淡,也沒辦法面對滿城嘲笑而無動於衷吧?

「都是陳喪良那個王八蛋害的老夫就是碰上了他,運道才突然轉壞」這是王世充總結出來的連走背字原因。

又往前走間,在中原娶的老婆突然出現,攔住了王世充,帶著哽咽低聲說道:「產醫剛才來看過,說雪姬應該是下個月的事了,這怎麼辦啊?一個大姑娘,還沒嫁人就生下孩子,以後叫她怎麼做人啊?」

「她自找的」王世充怒不可遏,大吼道:「早就叫她用藥做了,還連藥都熬了送到她房裡,她自己摔了藥碗能怪誰?別問我,老子沒這個女兒她愛怎樣就怎樣」

「夫君,你就別說氣話了。」王世充老婆流下了眼淚,拉著王世充袖子只是哽咽,道:「不管怎麼說,雪姬都是你的女兒,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她一時糊塗做了錯事,你怎麼能不管?她現在連一個婆家都沒有,我們要是真不管她,她就是死路一條了……。」

畢竟是親生女兒,還是唯一的女兒,被老婆一再哀求後,王世充終於還是心軟了一些,嘆氣說道:「生就生吧,生下來就把那個小孽種掐死,然後就當這事沒發生過,將來等我尋到了合適的塞外胡人,再把她嫁出去,反正胡人不在乎這些。」

把唯一的女兒嫁到冰天雪地的塞外去吃風喝沙,王世充的老婆當然捨不得,可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再想讓王雪姬在中原尋一個門當戶對的丈夫那也是絕不可能,所以王世充的老婆也只能是抹淚飲泣,心中深恨那個坑害女兒的罪魁禍首——到底是那個王八蛋於的好事?

也是湊巧,偏在此時,院外突然奔來一名親隨,向王世充行禮奏報,說是譙郡兵曹參軍事錢向民奉十二郡討捕副使陳應良之命,從彭城趕來此地求見王世充。王世充一聽大奇,忙問錢向民此來是為何事,親隨如實答道:「稟郡丞,他說是來遞交公文,代表陳副使向你請求援助。」

「請求援助?那個不要臉的東西,還有臉向我求援?」那怕是泰山崩於前,恐怕也無法讓王世充比聽到這話更驚訝。然而目瞪口呆過後,王世充的臉上很快又露出了猙獰笑容,獰笑道:「很好,是來向我求援就好,淮水大戰之仇,終於有機會報了」

獰笑過後,王世充立即大吼下令,要求在家裡的王氏家族成員全部到大堂集合,陪同自己一同接見陳應良的求援使者,然後趕緊到了大堂上等候,同時王世充還細心的交代下人一定要熱情招待錢向民——比方說別上茶只上水、別用敬稱要直呼其名之類的。

王世充在大堂上坐定後,不一刻,收到命令的王氏家族成員先後來到堂上,從王世充口中得知情況後,深恨陳應良入骨的王家眾人難免是個個獰笑出聲,賭咒發誓這次一定要給喪盡天良陳喪良一點顏色看看,也是待到正在家中的家族成員都到齊後,王世充才下令召見錢向民。

又過了片刻,硬被陳應良逼來江都求援的錢向民進來了,戰戰兢兢的向王世充稽首行禮,報出官職身份自稱下官,憋足了勁要報仇雪恨的王世充也不叫錢向民起身,只是語氣傲慢的問道:「錢參軍一路辛苦,陳副使近來情況如何?上次在宿豫患的病好了沒有?」

早就知道這次來不會看到什麼好臉色,錢向民也不介意,只是繼續稽首答道:「稟王郡丞,托郡丞的福,我們陳副使近來還算不錯,沒再染什麼病,就是上次抱犢山戰場受了些傷……。」

「陳副使上次在戰場上受了傷?傷到那裡了?」王世充故作驚訝的打斷,很是關心的問道:「斷手沒有?斷腿沒有?傷得重不重?」

「會不會致命?」老王家最恨陳應良的王世惲也趕緊問道:「要不要去弔孝?靈堂放在了那裡?」

王家兄弟完全是把媚眼拋給了瞎子,聽到這些刻薄惡毒的話語,同樣火大這趟差使的錢向民不僅沒有生氣,還連連點頭的說道:「謝王郡丞關心,謝王將軍關心,不過有些遺憾,我們陳副使沒斷手沒斷腿,也不需要弔孝,只是被刀劃傷了左胳膊,腿上被槍刮傷,稍微出了些血,將養了十來天就好了,不致命。」

「可惜」王世惲毫不客氣的大聲惋惜,錢向民也悄悄點頭,和王世惲一起暗罵那些輕傷陳應良的賊兵不長眼更不爭氣。

沒能刺激到陳應良的使者,王世充也只好問起錢向民的來意,錢向民則一邊拿出陳應良的書信,一邊恭敬說道:「王郡丞,事情是這樣的,東海郡急報,說是齊郡大寇顏宣政流竄南下,在東海郡治朐山城西南盤踞,聚眾為禍,目前已經把隊伍擴大到了四萬餘人,嚴重威脅到了東海郡治與東海全郡的安全,東海方面向我們陳副使求援,可我們陳副使卻因為在準備西征瓦崗賊的戰事,騰不出手來征討顏宣政逆賊,只能向王郡丞求援,還請郡丞看在朝廷大事的份上,盡快出兵北上,幫助我軍剿滅顏宣政亂賊。」

大概說明了來意,錢向民又趕緊雙手呈上書信和禮單,恭敬補充道:「王郡丞,這是我們陳副使的書信,還有一份禮單,請郡丞莫嫌微薄,務必笑納。」

接過親兵轉過來的書信和禮單,先大模大樣的看了禮物清單,見錢向民這次帶來的禮物確實不輕,絲毫不亞於自己當初在淮水戰場收買陳應良的禮物價值,王世充這才怒火稍息,然後又看書信時,發現內容與錢向民的介紹大同小異,陳應良除了請求自己出兵征討顏直政外,還說明了他必須出兵征討瓦崗賊的原因——梁郡境內的通濟渠被瓦崗軍禍害得太慘,再這麼下去主管梁郡軍事的通守楊汪搞不好就得掉腦袋,所以與楊汪淵源深厚的陳應良必須得幫這個忙

看了陳應良這道基本上都是實話的書信,王世充竟然有些動心,因為王世充很清楚,六個月前才在齊郡起事的顏宣政並不難對付,區區半年時間,沒辦法讓顏宣政練出一支精銳戰兵,又是到了官軍空虛的東海才發展壯大起來,目前完全可以說還只是一群烏合之眾,江都軍只要找他的主力,收拾顏宣政易如反掌。同時剿滅了顏宣政後,不僅可以在功勞薄上增添濃墨重彩的一筆,還可以同時賣人情給陳應良和楊汪,甚至還可以乘機搭上陳應良和楊汪背後的聞喜裴氏這條線,讓自己在朝廷裡多一個政治保險。

動心歸動心,但想到淮水大戰時陳應良的所作所為,還有陳應良帶來的一身霉運,王世充就氣不打一處來,把陳應良的書信往面前案几上一扔,大模大樣的說道:「錢參軍,不是本官不想出兵幫助你們剿滅顏宣政,是沒辦法,杜伏威和李子通兩個賊寇渡淮南下後,已經流竄到了江都郡旁邊的鐘離郡和淮南郡境內,我如果出兵北上,豈不是給了他們入侵江都郡的機會?」

「你他娘的少騙人了,誰不知道你是在養寇自重,故意讓杜伏威和李子通逃到你的鄰居家,讓朝廷不敢裁撤你的軍隊,不然的話,淮水那仗你說不定就已經完蛋了」

跟著陳應良學了不少這些彎彎繞的錢向民肚子裡大罵,臉上卻滿是諂媚笑容,恭敬說道:「王郡丞謙虛了,有你坐鎮,杜伏威和李子通這些逆賊就是吃了豹子膽,也肯定是不敢窺視江都半眼。我們陳副使說了,如果王郡丞你肯幫這個忙,事成後他不僅如實上報朝廷向你請功,再有重禮相謝,還會去書黎國公裴弘策,向黎國公如實說明這次的情況,請黎國公也答謝郡丞你的恩情。」

說到這,錢向民又小心翼翼的補充道:「想必王郡丞也聽說過,我們陳副使與黎國公是什麼樣的關係,下官也不敢欺瞞郡丞,我們副使這次準備出兵征討瓦崗賊,也完全是因為楊通守和黎國公是刎頸之交,關係太過親密,我們陳副使絕對不能推辭拒絕,黎國公得知此事後,心裡自然明白。」

陳應良讓錢向民把話說到這步,王世充難免更是動心——結交上大隋建設部長裴弘策這樣的朋友,不僅經濟上肯定可以受益,還可以乘機搭上裴弘策背後的裴矩和裴蘊,而一旦能抱上他們的大腿,得到裴矩和裴蘊的認可,別說是再打一場兩敗俱傷的仗了,就是輸上個一兩次,王世充也絕對不用擔心朝廷會下旨治罪。

考慮這點,王世充又拿起書信看了一遍,再盤算了片刻,這才說道:「那本官考慮一下,你先回驛館休息,等本官答覆。」

錢向民倒也爽快,謝過後立即告辭,王世充也沒挽留,揮手就讓錢向民滾蛋,而錢向民前腳剛走,王世惲和王世偉等家族成員馬上就湊了上來,七嘴八舌的問王世充為什麼不斷然拒絕,為什麼不把錢向民亂棍打走,為什麼還要答應考慮?其中王仁則還惡狠狠的說道:「叔父,要不直接告訴陳小賊,求我們出兵可以,先背著荊條到我們門前來負荊請罪還有就是向朝廷如實奏報,上次淮水大戰到底是誰出力最大,是誰立功最多」

「別胡來。」王世充趕緊搖頭,沉聲說道:「陳小賊這次的請求並不難辦到,開出的條件我也有些動心,對我們而言完全是百利而一害,所以我才沒有立即拒絕。」

說罷,王世充又把自己的分析與權衡對一幫自家人說了,尤其強調了搭上裴弘策這條線後,再想搭上裴矩和裴蘊的線可以容易許多的事。而老王家一幫人仔細聽完後也是萬分擔心,王世充在軍事上的副手王世偉還趕緊說道:「賢弟,你沒拒絕做得對,古話就說朝裡有人好當官,我們王家來自西域,在朝廷裡毫無根基,你也完全是靠陛下親臨江都時,賣力侍奉掙到的聖寵,才走到今天這步,但伴君如伴虎,聖寵也有盛有衰,我們如果不幸走錯一步就有可能萬劫不復。這次我們如果真能乘機抱上聞喜裴氏的大腿,在朝廷裡就有了人替我們說話,即便偶有不慎,也可以不用擔心一敗塗地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聽到這次給陳應良幫忙有這麼多好處,老王家的人也馬上就忘了以前的深仇大恨,爭先恐後的點頭附和,贊同王世偉的盤算。最恨陳應良的王世惲還迫不及待的說道:「賢弟,那我們就答應吧,反正顏宣政這個亂賊才剛剛聚攏一群烏合之眾,不難對付,我們用不著擔心吃上次的虧。」

「別急。」王世充搖頭,陰陰說道:「陳小賊的這個忙是可以幫,但是我們不能白幫,要撈足了好處才能幫,還得防著這個奸詐小賊言而無信,利用完了我們就忘恩負義,食言而肥不肯替我們給聞喜裴氏牽線搭橋。」

「對是得防著這小賊忘恩負義」早就吃過陳應良忘恩負義大虧的王家眾人又是一驚,趕緊點頭稱是,然後又趕緊問起王世充如何應對。

「別急,讓我想想。」王世充盤算著答道:「我得想個辦法,讓陳應良小賊不敢食言而肥,不敢言而無信,然後

「報——」突然傳來的奏報聲打斷了王世充的盤算,眾人驚訝抬頭看去時,卻見門外飛奔進來了一名差役,未及行禮就大叫道:「郡丞,快出去看看吧,外面熱鬧了,剛才那個錢向民,居然……」

好吧,現在讓我們回過頭來,看看咱們錢向民錢參軍現在的情況,得到回驛館等待消息的答覆後,錢向民倒是很爽快的告辭滾蛋,然而在出門的路上,錢向民的臉色卻變得無比難看了起來,表情沮喪得簡直想哭,嘴裡還唸唸有詞,喃喃不知道在說什麼,弄得送錢向民出府的差役莫名其妙,還道錢向民是突然發了什麼神經病。

出得了王世充的郡丞府大門,陳應良安排給錢向民的隨從隊長何二立即迎了上來,先把錢向民領到了旁邊偏僻處,然後才低聲向錢向民問起求援情況,錢向民表情哭喪說了王世充讓自己回驛館等消息,何二鬆了口氣,低聲說道:「被副使料中了,王世充果然沒有斷然拒絕,錢參軍,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準備好了嗎?」錢向民愁眉苦臉的問道。

當年被馬三寶在通濟渠河畔救來的小匪兵何二點頭,拿出了一根繩子和一根荊條,還低聲說道:「參軍放心,荊條上的刺,我替你仔細都摘了,就算真打,也不用擔心刺。」

錢向民的表情更想哭了,顫抖著說道:「何二,你說咱們是不是跟錯人了?天下還有這樣的上司麼?他自己把人家的女兒肚子搞大了,卻要我這個下屬替他請罪?這樣的上司,綜觀史冊也沒有見過啊」

「參軍,我知道你不願意,可是沒辦法。」何二萬分同情的說道:「誰叫你最適合呢?小人倒是想和你換,可是小人不夠這個資格啊。」

錢向民更是垂頭喪氣,長嘆了一聲後,這才當街解開衣帶,脫去外衣和上面的裡衣,露出瘦骨嶙嶙的上半身,然後何二也不客氣,馬上就用繩子把錢向民的雙手反捆到了背後,接著又把那根荊條插在了錢向民的背後。結果這麼一來,何二和錢向民所處的位置雖然偏僻,還是馬上吸引了無數的路人百姓圍觀,驚訝議論,還有人直接問道:「兩位,你們這是於什麼?」

何二沒臉回答,錢向民更沒臉回答,只是默默的走回王世充的郡丞府大門前,然後在無數路人與郡丞府差役驚訝的目光中,錢向民竟然向門裡一跪,大聲喊道:「河南郡河南縣人錢向民,替同郡宜陽縣好友陳應良負荊請罪」

「煩請諸位差爺通報王世充王叔父,就說錢向民替親如手足的知交好友陳應良負荊請罪來了」

錢向民仰天大吼,眼角邊還帶上了委屈的淚花,發自肺腑的在心中暗道:「想當官,真是太不容易了」
ariese 發表於 2016-7-12 22:24
第一百八十五章求親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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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接駕得力的王世充還兼著江都宮監的差使,地方事務方面他又主要只負責江都的軍事,所以他的治所和郡丞衙門就在江都城裡。

江都自古就是富庶繁榮之地,商貿發達,城中居民眾多,路上的行人自然也比尋常郡城多得多,大白天裡,一個穿著講究的男子突然脫光上衣,露出瘦骨嶙嶙的上半身,反綁雙臂,背上還插了一根手腕那麼粗的荊條,跪在了王世充的郡丞府大門臺階下,高聲大喊負荊請罪,這份轟動效應當然如同往廁所裡扔了一個炸彈——份量十足幾乎是在眨眼之間,錢向民和何二的身邊就變成了水洩不通,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並且數量還在迅速增加之中。

最驚訝的當然還是江都郡丞府門口的差役,他們可是都知道錢向民的身份來歷的,見一個堂堂朝廷命官突然脫了衣服背著荊條跪在門前,眾差役難免都是瞪大了眼睛,滿頭霧水,趕緊打聽錢向民這麼做是什麼意思?錢向民則是有苦難言,還連官職都不敢自稱,只是磕頭喊道:「煩請諸位差爺通報王世充王叔父,就說錢向民替親如手足的知交好友陳應良負荊請罪來了」

圍觀百姓的已經是人山人海,有差役企圖攙起錢向民,錢向民卻掙扎不肯,只是大喊求見王世充,江都郡丞府的差役無奈,只得趕緊入內飛報王世充,結果很自然的,剛好就在大堂裡的老王家一夥人聽了報告傻眼之餘,趕緊又簇擁著王世充出來查看情況了。同時聽到前面喧譁的後院諸人也少不得出來查看情況,其中還包括王世充的老婆。

出了大門一看,除了看到水洩不通的人群外,王世充當然又馬上看到了精赤上身背著荊條跪在臺階下的錢向民,大奇之解之下,王世充趕緊下來攙扶錢向民,驚訝問道:「錢參軍,你這是於什麼?你可是堂堂朝廷命官,這麼做成何體統?」

「王叔父,你說錯了。」錢向民強忍羞澀憋屈,大聲糾正道:「小侄現在不是以朝廷命官的身份拜見你,而是以大隋河南郡的子民身份拜見你,向你負荊請罪」

「錢參軍,你這是什麼意思?」王世充徹底被錢向民糾正糊塗了,王世惲和王世偉等王氏成員也是面面相覷,搞不懂錢向民在玩什麼花樣。

「叔父,請叫小侄的名字錢向民。」錢向民再次大聲糾正,又大聲說道:「至於為什麼小侄要自稱晚輩?是因為小侄與陳應良是河南郡同鄉,又是早在東都大戰時就並肩作戰的好友,同生共死,親如手足,小侄與他同輩,在叔父你的面前,自然要自稱晚輩」

「你到底什麼意思?」王世充更糊塗了,疑惑說道:「就算你和陳副使是同輩,可我和他也是平輩啊?」

「王郡丞又說錯了,陳應良他是你的晚輩,永遠都是你的晚輩」錢向民大聲反駁,心裡則大罵陳喪良不僅是喪盡天良,還禽獸不如——竟然連遠房侄女都下得去手

「你的話,我怎麼越聽越糊塗?」王世充更加的滿頭霧水了,只得親自去攙錢向民,說道:「好吧,我們暫且不去深究輩分的問題,別在這裡跪著了,有什麼話進去再說,別在大庭廣眾下這個樣子,像什麼話?」

做夢都想讓全天下人都跪爬在自己腳下的王世充難得真心攙一個人起身,咱們的錢向民錢參軍卻不肯領情,掙紮著不起身,還又大聲說道:「不小侄必須要在這裡說,小侄要當著全江都人的面,替陳應良向你請罪,替陳應良向你負荊請罪」

攙了幾下沒能攙起錢向民,王世充也沒了辦法,只得賭氣說道:「好,那隨便你,你愛跪在這裡就跪說,你為了什麼替陳應良向我負荊請罪?」

「為了…。」話到嘴邊錢向民卻有些猶豫起來,因為旁邊看熱鬧的江都百姓實在是太多太多,錢向民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當著這麼多的人說得太直接。但是不請罪又沒辦法回去交差,無奈之下,錢向民只得吞吞吐吐的說道:「叔父,小侄代表手足兄弟陳應良向你請罪,是因為上次淮水大戰時……。」

「糟陳小子派來這個使者怎麼這麼蠢?連那樣的事都敢在大庭廣眾下直接說?」

王世充心中一驚,還道錢向民為了上次淮水大戰時發生的各種事替陳應良請罪,換取自己不計前嫌出兵北上,暗罵陳應良傻冒錢向民更傻冒的同時,王世充趕緊打斷錢向民的話,飛快說道:「原來是那件事啊,不用說了,我早就知道了」

「叔父,你早就知道了?」終於輪到錢向民大吃一驚了,飛快抬頭,驚叫問道:「你真的已經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王世充怕的就是錢向民當眾抖出自己當初與陳應良的鉤心鬥角,互相利用又互相陷害,為了堵住錢向民的嘴,王世充只得趕緊點頭說道:「當然早就知道了,都過去那麼久的事了,你還提他做什麼?」

「難怪能當上江都郡丞,還能兼任江都行宮的宮監,果然有城府有風度」錢向民對王世充欽佩萬分了,心說如果換了我碰上這樣的倒霉事,不把那個王八蛋剁了才怪,這個王世充早就心知肚明,竟然還能隱忍不發到現在,了不起

欽佩過後,錢向民又悄悄鬆了口氣,知道既然王世充早就知情,自己這次就用不著吃太過多苦頭了。放心之下,錢向民趕緊磕頭說道:「叔父,既然你早就知情,那小侄就替手足陳應良向你請罪了,請你把我當成他,想怎麼打就怎麼打吧,你就是把我打死,我也心甘情願陳應良是我兄弟,他做錯了,我就要替他擔責。」

果不其然,王世充果然笑著說道:「好了,都過去的事了,還計較什麼?快起來吧,老夫不計較了。」

「叔父恕罪,小侄還不能起。」錢向民還是搖頭,恭敬說道:「陳兄弟請我替他請罪時,曾經說過,只有叔父你親自開口饒恕他,當著全天下的面寬恕他的一切罪過,小侄才能替他起身,不然的話,小侄就是在你的面前跪死,也絕不能起身。」

「好,好。」王世充也沒了辦法,只得苦笑著大聲說道:「起來吧,我饒恕他了,他之前做錯的事,我保證不再追究計較了,這總行了吧?」

「謝叔父。」還道肯定要吃些苦頭的錢向民大喜,趕緊又磕了一個頭,這才掙紮著站起,但跪的時間有點長,愛擺官架子嚴重缺乏鍛鍊的錢向民的腿有些麻,站到一半就又跌了下去,幸得王世充就在他的面前,及時一把又攙住他,錢向民趕緊道謝,說道:「謝叔父,對了,王叔父,你是打算讓小侄把令愛接走?還是另外派人送去?」

「什麼意思?我怎麼還是聽不懂?」王世充又糊塗了。

「卑職沒說明白?」錢向民也糊塗了,疑惑問道:「卑職是問,你是想讓卑職把令愛王雪姬姑娘直接帶回陳副使身邊?還是由你安排可靠人手,把令愛送到陳副使身邊?」

「我為什麼要讓雪姬跟你們走?」王世充脫口驚叫。

「王郡丞,你不讓你的女兒跟我們走?」錢向民更加驚訝,也是脫口說道:「可是陳副使算日子,你的女兒下個月就要生了啊?難道你想讓你的女兒留在江都生孩子?」

砰一聲,王世充的拳頭直接砸在錢向民的臉上,一拳把錢向民砸翻在地,接著王世惲和王仁則等王氏族人也是勃然大怒,一轟而上對著錢向民就是拳打腳踢,個個暴跳如雷的大吼,「陳小賊是派你請罪?還是派你來羞辱我們郡丞的?我們王郡丞的女兒還沒出嫁,怎麼可能生孩子?」

圍觀看熱鬧的路人百姓早已笑得前仰後合,被王家眾人圍毆的錢向民卻是殺豬一樣的慘叫,「王郡丞饒命,王郡丞饒命,說你女兒要生孩子的人不是卑職,是陳副使啊是陳副使聽說你的女兒王雪姬姑娘未婚先孕,這才派我來……,哎喲饒命啊痛死我了」

路人老百姓的笑聲如潮,無數人直接笑出了眼淚,就連江都郡丞府的差役也忍不住紛紛捂嘴偷笑,在這麼猛烈的嘲笑聲中,王世充的臉皮再厚也忍不住了,趕緊推開一幫親戚,一把揪著錢向民的衣領,把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錢向民提了起來,先是狠狠一記耳光抽得錢向民閉嘴,紅著眼睛大吼道:「回去告訴陳應良小賊他要是再敢胡說八道,污衊羞辱本官,那怕他的官職比我高,權力比我大,我也要上表彈劾於他,請皇帝請朝廷為我主持公道」

「王郡丞,我們陳副使他沒有羞辱你啊。」嘴角都在出血的錢向民喊冤,含淚說道:「王郡丞你的女兒未婚先孕,這個消息我們早就打聽清楚了,絕不會……。」

錢向民的含淚哭訴又被王世充的大巴掌打斷,看熱鬧的百姓路人則笑得都有人直接跌坐在地,同時郡丞府的門前也傳來了嚎啕大哭聲,眾人驚訝扭頭看去時,卻見是王世充的老婆正在門前掩面大哭,王世充見了更是心疼,忍不住又一腳把錢向民踹了一個四腳朝天,血紅著眼睛大吼,「放你娘的狗臭屁誰說我的女兒未婚先孕了?」

快被打死的錢向民殺豬一樣嚎叫,哭喊道:「王郡丞,紙裡包不住火,你還瞞什麼?你女兒的事,不要說江都城裡,就連我們譙郡永城都知道了。」

王世充的老婆更是大哭了,氣急之下於脆直接沖裡上來,親自對錢向民拳打腳踢,邊打邊哭喊,「匹夫你胡說你胡說誰說我女兒未婚先孕了?誰說我女兒要生了?我女兒她只是病了,暫時出不了門,你再敢玷污她的名聲,老娘我親手撕爛你的嘴」

「王夫人,王夫人,你別傷心了,別傷心了。」錢向民徹底被打傻叉了,只得趕緊大吼道:「你放心,你的女兒雖然懷了孕,但……。」

「匹夫你夠了沒有?」王世充徹底發狂了,又一把提起了錢向民,搶過王仁則已經出鞘的寶劍,舉劍大吼道:「你再敢說一句關於我女兒的話,我現在就宰了你」

看到王世充怒髮衝冠的模樣,又看到雪亮的寶劍舉著自己的頭頂,錢向民趕緊精乖閉嘴,王世充則又大吼道:「回去告訴陳應良小賊,這個梁子我和他結定了本官就寫奏章彈劾他,朝廷要是不管,我就親自去彭城找他拚命」

已經頭破血流的錢向民也哭了出來,無比委屈的說道:「王郡丞,你這是何必呢?我們陳副使他又沒說不負責?他是實在抽不開身,要不早就來向你這位岳父大人磕頭請罪了,他還說了,他對不起你的女兒,但他一定會負責到底,就算是做偏房,也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

王世充的憤怒表情凝固在了臉上,在場的王家成員也全都傻了眼睛,王世充老婆也是張口結舌忘記哭泣,然後又迅速回過神來,顫抖著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女兒懷孕,是你們陳副使做的?」

錢向民哭喪著臉點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說道:「所以他才要我來負荊請罪,順便求親迎娶王姑娘,王夫人,陳應良是我同鄉也是我的手足兄弟,他抽不開身來這裡,你如果想出氣,就打我吧,就是殺了我都行,誰叫我是……,誰叫……,誰叫我和他是兄弟呢?」

說著,錢向民還真哭了出來,王世充老婆卻反而冷靜了下來,突然問道:「你們陳副使,今年多大?又幾房妻妾?官居何職?有沒有爵位?」

「我們陳副使今年才十九歲。」錢向民哭哭啼啼的答道:「他只有一房沒有過門的妻子,沒有別的妾室,官居河南道十二郡討捕副使,兼任譙郡通守,爵位是皇帝親封的許昌侯。」

剛才還哭得死去活來的王世充老婆突然笑了,笑著埋怨道:「那你早說啊?早說清楚多好?不錯,門當戶對,年齡也十分相當,我答應……,等等,你們陳副使的相貌如何?是醜是俊?」

「這……。」錢向民有些傻眼了,心說這我怎麼回答?按實話說陳應良沒有我長得英俊,這門親事還不得馬上黃了?

「王夫人,你請放心。」還好,陳應良還派來了一個比較靠譜的小匪兵何二,趕緊湊上來如實答道:「稟王夫人,我們陳副使可是河南道十二郡加譙郡公認的英俊小生,即便已經定了親,仍然有許多大戶人家主動提親,想把女兒獻給我們陳副使做妾,只是我們副使公務繁忙,就一個都沒答應。還有,王郡丞也見過我們陳副使,不信你可以直接問他,小的如果敢說半句假話,你馬上就宰了小的」

王世充老婆趕緊把目光轉向了王世充,王世充則是既尷尬又猶豫,好不容易才點點頭,說道:「不錯,無論相貌家世,陳應良那小子都配得上雪姬,我也和他提過關於雪姬的事,就是不知道雪姬那丫頭吃錯了什麼藥,竟然一口拒絕了。現在看來,應該是在和那個小子賭氣。」

女兒的倔脾氣王世充老婆當然知道,也立即恍然大悟,明白了女兒死活不肯交代罪魁禍首的原因——還在賭氣然後王世充老婆也沒客氣,馬上就跑回自己家裡去找女兒求證事實了,腳步還顯得十分輕快——雖然把王雪姬嫁過去也只能做偏房了,但這結果卻還是讓讓王雪姬未婚生子強上百倍,已經足夠讓一度徹底絕望的王世充老婆滿意。

王世充老婆腳步輕快的走了,仍然被王世充揪住衣領的錢向民卻還是在提心吊膽,小心翼翼的向王世充問道:「王郡丞,令愛與我們陳副使的事,你怎麼……,怎麼打算?」

圍觀的百姓早已停歇了笑聲,雖然還有不少路人臉上還在帶著笑容,卻再沒有之前的嘲諷譏笑神情,讓王世充的心裡多少好受了一些,再仔細一回憶後,王世充很快就發現今天的事完全就是誤會,都怪自己急著打斷錢向民的話,怪不得錢向民沒把話說清楚,胸中怒氣這才散去。然後王世充也就放下了錢向民,把寶劍扔回給了王仁則,惡狠狠喝道:「進來說」

「謝王郡丞。」都已經滿臉鼻涕、口水和鮮血的錢向民鬆了口氣,再趕緊命令何二去召集其他隨從搬來求親禮品,和自己一同進府求親。

這幾年的平叛剿匪當然不是白辛苦,連手機都要公款購買的陳喪良當然也不會手腳很於凈,這會向王世充呈上的求親禮品當然也不會太寒微,光是彩絹就有足足三百匹,銅錢五百貫,另有綾羅綢緞、首飾衣物與金銀珠寶無數,堆滿了王世充的府邸前院。看到了這筆厚禮後,看熱鬧的百姓咋舌艷羨,王世充也是微微點頭,暗道:「臭小子算你還有點誠意」

「兄長,好事。」就連最恨陳應良的王世惲也湊了上來,在王世充的耳邊低聲說道:「陳應良小賊雖然可恨,但是他的靠山強硬,和他聯上姻搞好了關係,對我們只會有百利而無一害。」

王世充點點頭,低聲命令道:「傳令下去,立即著手準備出征事宜,等我把雪姬的事了啦,我們就出兵北上,剿滅顏宣政。」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最新一期的邸報也終於送到了彭城,送到了正在苦苦等待的陳應良面前,看到邸報上終於出現了隋煬帝北巡山西的消息,陳應良長長的鬆了口氣,知道自己這段時間的辛苦等待沒有白費,只要歷史按照正常軌跡發展,自己就有希望逃出這個無可救藥了青徐山東戰場了。

暗喜之下,陳應良趕緊召集袁天罡、魏徵、長孫無忌和馬三寶、程咬金等一於文武,命令立即著手準備出征事宜,宣佈將在近期出動主力大軍北上,攻打瓦崗軍的巢穴瓦崗寨,並要求準備兩個月的糧草,以備長期久戰。

主力隊伍閒了不少時間,程咬金、馬三寶與闞校等將當然是早就等得十分不耐煩了,聽到陳應良的命令當然是喜笑顏開,擊掌相慶。但魏徵和袁天罡等文官卻都有些糊塗,都向陳應良問道:「副使,瓦崗寨距離彭城不算太遠啊?用得著準備兩個月糧草嗎?」

「圍寨打援,這次我們要用圍寨打援的戰術。」陳應良象模像樣的鬼扯說道:「瓦崗賊流竄於梁、東、滎陽三郡,偶爾還會逃進濟陰郡,我們如果去找他們的主力決戰,只會被他們牽著到處跑,疲於奔命還沒有把握,所以我打算長期包圍瓦崗賊的巢穴,拿裡面的叛賊家眷做人質,逼著瓦崗賊回師救援巢穴,我們以逸待勞迎頭痛擊,破賊易如反掌」

陳應良說的這個戰術很有疑惑性,也很有可操作性,魏徵和袁天罡等人聽了當然是大點其頭,卻全都沒有留心到,瓦崗寨正北面的七十里外,正是大名鼎鼎的白馬渡而從白馬渡過了黃河後,譙郡隋軍再取道河內,只需要三天時間,就可以踏足山西境內
ariese 發表於 2016-7-19 19:21
第一百八十六章賊窩難離


為了所謂的征討瓦崗行動,藉口充足的陳應良花了大力氣準備這次大戰,準備了足夠兩個月之用的糧草,準備了大量的軍需輜重,還準備出動九十個團超過一萬八千的兵力北上,同時又讓負責機密事務的長孫無忌帶上所有的火藥武器,並帶上讓徐敏廉組織百姓種植的大批特殊藥物,卯足了勁要打這場仗,簡直把剿匪戰當成了戰略決戰來準備。對這場戰事的重視程度之高,就連陳應良的文武心腹們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明白陳應良為什麼要如此在意這場剿匪戰。

如此大規模的備戰當然需要浪費大量的時間,好在陳應良最不怕的就是浪費時間,同時為了給同僚一個交代也為了合法合理的率軍西進北上,陳應良少不得去書張須陀和楊汪,向他們說明自己征討瓦崗寨圍寨打援的戰術,讓他們知道自己出兵瓦崗的原因和目的,也請他們幫助自己散播假消息,說自己出兵北上是為了征討活動在外黃與濟陽一帶的亂賊王當仁,以免瓦崗軍探得消息,提前轉移走家眷婦孺,導致陳應良隊伍失去攻之必救的效果。

當然,能不能包圍住瓦崗軍的家眷老小,陳應良其實並不在意,甚至能不能成功誘使瓦崗軍主力回救巢穴,陳應良也根本不在乎,陳應良所需要的,就是一個在黃河白馬渡鄰近長期駐紮的藉口。

陳應良也有些低估了自己的同僚與敵人,收到了他的知會書信後,正被瓦崗軍搞得焦頭爛額的梁郡通守楊汪倒是長舒了一口氣,除了大罵不孝侄子終於捨得爬出烏龜殼外,再有就是喜笑顏開的按照陳應良的要求,讓文武部下到處散播陳應良出兵征討外黃賊寇,全力幫助不孝侄子實施圍寨打援的戰術計劃,對陳應良的用心目的沒有半點懷疑。然而張須陀收到了陳應良的書信後,卻頓時生出疑心了。

「出兵東郡圍寨打援?」翻看著陳應良的書信,張須陀滿肚子的疑惑,回憶著說道:「老夫記得滕縣大戰結束後,那小子曾經說過啊?要想對付瓦崗賊,就別打瓦崗寨的主意,那座破山寨沒什麼作用,瓦崗賊隨時都可以放棄,即便放火燒光了也沒用,我們前腳走,瓦崗賊後腳就能在那裡死灰復燃,建議老夫圍繞通濟渠做文章剿滅瓦崗賊。可是到了這小子出兵的時候,怎麼一出手就盯著瓦崗寨來了?」

「大使,陳應良小子該不會又在耍什麼花樣吧?」滕縣大戰後才從遼東戰場回到張須陀身邊的齊郡鷹擊郎將賈務本開口,很是謹慎的說道:「末將雖然沒有見過陳應良,卻也久聞他是詭計多端,狡詐如狐,用兵作戰不出手則已,出手必然用詐,瓦崗賊寨位於東郡,瓦崗賊也是一直活動在我們轄區內,陳應良放著他轄區內的亂賊不去理會,主動跑進我們的轄區實施圍城打援戰術,只怕其中大有文章,還請大使詳查之。」

考慮到喪盡天良陳喪良的無良性格,張須陀馬上大點其頭,無比認同賈務本的猜測與擔心,再仔細的盤算了許久後,張須陀有些醒過味來,自言自語的說道:「老夫該不會被陳應良小子涮了吧?當初他反對老夫直搗瓦崗寨,莫非是想留下來自己打?」

「留下來自己打?為什麼?」賈務本與齊郡眾將都是大為好奇。

「很簡單,瓦崗賊的山寨裡油水肯定很足。」張須陀隨口分析道:「河南道十二郡境內,目前作亂時間最長的就是這股瓦崗賊了,老夫雖然也和瓦崗賊交過幾次手,也每次都打敗瓦崗賊,但一直沒有傷到他們的元氣根本,也因為各種原因,一直沒能兵臨賊巢拿下瓦崗寨,瓦崗賊作亂已經四年有餘,還是專搶油得流油的通濟渠,肯定在他們賊巢裡積攢了大批的金銀財物,賊巢裡的油水之豐厚,絕對算得上十二郡賊巢之首」

隨口分析到這裡,張須陀猛的一拍面前案几,大吼道:「絕對錯不了老夫差點上當了當時向他求計時,他的軍隊正十分疲憊,難以出兵作戰,所以他才反對老夫直搗瓦崗賊寨,故意唆使老夫到通濟渠去找瓦崗賊主力決戰,目的肯定是想利用老夫消滅瓦崗賊主力,然後他休整後的隊伍就可以馬上直搗瓦崗賊寨,拿下瓦崗賊多年的豐厚積蓄

「奸賊啊」齊郡隋軍眾將怒吼震天了,每殺一個敵人都要割下鼻子換賞錢的羅士信更是暴跳如雷,大吼道:「肯定是這樣陳應良的為人就是這樣,只想揀便宜不喜歡出力大使,我們的油水不能讓陳應良獨吞,我們要趕緊出兵,搶先拿下瓦崗寨,查抄那裡的所有賊贓」

羅士信此言一出,齊郡隋軍眾將包括木蘭在內,全都是連連點頭附和,張須陀的軍中副手賈務本也微笑著說道:「大使,士信的話言之有理,既然陳應良耍詐在先,先對不起我們齊郡友軍,那我們也別和他客氣,直接告訴他,瓦崗寨是在我們轄區,用不著他幫忙出兵,我們自己就能剷除剿滅。」

張須陀有些動心,差點就想接受賈務本的建議,徹底扼殺陳應良的美夢,好在張須陀是個以國事為重的人,稍一盤算後,很快又搖頭說道:「不行,不能拒絕他出兵,陳小子的用心雖然不善,但他的圍寨打援戰術確實可行,如果成功的話,我們就可以一舉剿滅為禍通濟渠四年有餘的瓦崗賊,這也是為了國家大事,我們不能攔著他。」

「大使,我們也可以自己去瓦崗賊寨圍寨打援啊?何必一定用他幫忙?」羅士信抗議道。

「我們有陳小子奸詐嗎?」張須陀微笑反問,又說道:「久聞瓦崗賊作戰靈活,狡詐奸猾,尤其擅長下套設伏,坑蒙拐騙,圍點打援是個需要因地制宜的戰術,咱們未必玩得過瓦崗賊,只有姓陳這小子去了,才有把握把這個戰術玩得轉。」

「那瓦崗賊巢穴裡的油水怎麼辦?」羅士信可憐巴巴的問道。

「你這個小財迷急什麼?老夫又沒說讓他獨吞?」張須陀笑罵了愛將一句,神情輕鬆的吩咐道:「立即著手準備出征瓦崗寨,多備糧草軍需,時刻報告陳應良小子的進兵情況,咱們再見機行事,爭取和他同時抵達瓦崗賊寨,讓他想獨吞瓦崗寨油水的美夢落空。」

隋軍眾將歡呼唱諾,張須陀也是面露微笑,暗道:「小子,想佔老夫便宜?做夢」

與此同時,陳應良準備出兵外黃征討王當仁的假消息,也通過各種渠道,傳到了濟陰郡境內的另一支起義軍的隊伍之中,聽到這消息,這支起義軍的首領王伯當倒是長鬆了口氣,慶幸蒼天保佑,喪盡天良陳喪良這次是來找鄰縣家門王當仁的麻煩,沒有直接衝著自己來,到時候自己只要迅速率軍逃開,就用不著擔心被殃及池魚。可還是聽到這些,王伯當半年前認下的老師卻萬分狐疑了。

王伯當的老師是誰,想必大家都知道,但這裡還是要囉嗦一下,不是別人,正是咱們陳喪良陳小正太的老對頭黑臉李密。一年多前在孟海城戰場被陳應良故意錯放後,李密西逃到了瓦崗軍的主要活動區域,奔走於各路大小義軍之間,貢獻奪取天下、削平群雄和統一全國的計策,也曾不只一次見到瓦崗軍的目前領袖翟讓,雖然始終沒有得到翟讓的信任重用,卻意外得到了小股義軍首領王伯當的尊重與敬佩,被王伯當拜為老師,也理所當然的成了王伯當義軍的智囊軍師。

「征討王當仁?」李密滿肚子的不解,暗道:「王當仁算什麼玩意,有什麼資格值得陳應良小賊出兵征討?王當仁麾下那三四千烏合之眾,陳應良小賊吐口唾沫就能把他淹死,那用得著親自率軍征討?陳應良小賊,這次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難道是衝著我來的?」盤算到這,李密的心中一凜,一度以為陳應良是衝著自己來的,但是再仔細盤算過後,李密又發現絕對沒這個可能——陳應良已經態度明確的要把自己養肥再殺,也讓自己可以壓制張須陀顯示他的重要偉大,而現在的自己是既不夠肥,也沒有任何的能力可以壓下張須陀襯托陳應良,自己是陳應良真正目標的可能也許有,卻肯定微乎其微。

又盤算了片刻,李密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勁,忙向王伯當問道:「伯當,陳應良即將出兵征討王當仁的消息,我們的眼線是從那裡探得的消息?這點你問過報信人沒有?」

「問過。」王伯當答道:「我們的眼線是在梁郡考城打探到的消息,當地官軍都傳遍了,說喪盡天良陳應良很快就要出兵征討王當仁,所以要盯緊王當仁的動向,以免王當仁聽到消息跑了。」

「以免王當仁聽到消息跑了?」李密更是疑惑了,暗道:「考城距離外黃只有區區四十里,當地的官軍都傳遍了這個消息,王當仁就算是傻子也能聽到風聲吧?陳應良小賊何等奸詐,他的行動怎麼可能出這麼大的紕漏,竟然走漏這麼多的風聲出來?是梁郡的官軍無意中洩密,還是得到命令故意走漏風聲?」

「如果故意走漏風聲,陳應良小賊就必然是為了掩飾他真正的出兵目的,讓他真正的目標不去提防,那麼在王當仁的周邊,有沒有什麼值得陳應良小賊出手的目標呢?王當仁的旁邊,除了我以外,還有誰夠資格給陳應良小賊做對手?還有誰……?」

「翟讓瓦崗」李密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了這兩個詞,所有的疑問也頓時迎刃而解,因為李密非常清楚,別看外黃和濟陽這一帶的變民義軍多如牛毛,夠實力入陳應良法眼的也就是翟讓的瓦崗軍這一支隊伍,而且陳應良當初故意錯放李密時,還特地提起過瓦崗軍這支隊伍,這點也更加證實了李密的分析判斷

「恩師,你怎麼了?」王伯當也終於發現有些不對,向神情飛快變化的李密問道:「你突然問消息的來源於什麼?難道你擔心其中有詐?」

「其中當然有詐。」李密冷笑了一聲,然後又趕緊問道:「伯當,翟讓他們最近在什麼地方活動?你有沒有辦法迅速聯繫上他們?」

「沒辦法。」王伯當搖頭,答道:「瓦崗軍的行蹤一向飄忽不定,這點恩師你是知道的,各地百姓又在拚命幫著他們隱藏行跡,想要找他們,只能是靠運氣。」

聽到王伯當的回答,李密又是呆了一呆,這才想起了一個大問題,深得活動地百姓擁戴的瓦崗軍主力行蹤一向飄忽不定,連同是起義軍隊伍的王伯當都得靠運氣才能找到他們,那麼幾百里外的陳應良又有什麼把握找到瓦崗軍的主力決戰?想到這,李密不由心中暗道:「如果我是陳應良小賊,該怎麼做才能找到瓦崗軍的主力?我又是為了什麼,要故意散播征討王當仁的假消息?」

想到了這個重要問題,再設身處地的站在了陳應良的思路上仔細想了一想,李密很快就又露出了笑容,不僅完全確定了陳應良的真正目標就是瓦崗軍,還猜到了陳應良的戰術就是圍點打援,突然包圍瓦崗寨以瓦崗軍的家眷老小做人質,逼迫瓦崗軍主力回師救援,然後再以逸待勞,與瓦崗軍主力決戰。

想通了這點後,李密也沒有遲疑,馬上提筆寫了一到書信,向留守瓦崗寨的頭領告急,說明自己的分析預測,建議他們立即轉移婦孺家眷與值錢物件,化整為零隱藏在民間,讓陳應良無法反客為主;或者就是趕緊向主力告急,讓瓦崗軍主力提前返回瓦崗寨加強防禦,利用瓦崗寨的天險、工事與陳應良抗衡。同時李密少不得代表王伯當表態,說是瓦崗軍如果選擇決戰,王伯當軍願意北上與瓦崗軍聯手抵抗陳應良的進剿。

代表王伯當表態自然少不得要讓王伯當先看書信,而王伯當看完了書信後,自然少不得問起李密可有把握確定陳應良的目標就是瓦崗寨,李密又把自己的思路分析詳細說明給了王伯當聽後,王伯當先是盤算了片刻,這才說道:「恩師,你的分析很有道理,學生受教,但學生相信的你的分析猜測,瓦崗軍卻未必相信啊?他們如果堅決不信,那我們怎麼辦?」

「沒事,他們不相信也沒關係。」李密微笑答道:「他們現在相信當然最好,他們不肯相信也無所謂,等陳應良小賊兵臨瓦崗寨下的時候,他們就會什麼都明白了。到了那時候,我們再說什麼話,就會有份量得多了。」

聽了李密的話覺得有理,王伯當倒也沒有猶豫,立即在信上籤名用印,派人火速送往瓦崗寨聯絡那裡的留守賊頭,同時又接受李密的建議,派人聯絡王當仁告知消息,賣一個空頭人情給外黃友軍,以便將來聯手合作給陳應良找麻煩。

濟陽距離瓦崗寨並沒有多遠,才一天多時間後,李密的書信就送到了瓦崗寨中,送到了此刻留守巢穴的瓦崗軍大將單雄信面前,看完了李密的書信後,單雄信只是將信將疑,有些不太敢相信陳應良的真正目標是易守難攻的瓦崗寨。然而瓦崗軍的前期智囊邴元真仔細看了李密的書信後,卻認為李密的分析很有道理,忙建議單雄信趕緊聯絡翟讓率領的主力,做好立即回援瓦崗寨的準備。

「你也覺得陳應良狗官的真正目標是我們?」單雄信有些驚訝的向邴元真問,又提醒道:「邴兄弟,這事可開不得玩笑,讓翟大王立即回師瓦崗寨,不僅會耽誤我們劫掠通濟渠補充糧草的大事,還會馬上暴露我們的主力位置,到時候陳狗官的目標即便不是我們,也會真的馬上衝著我們瓦崗寨來了。」

「單兄弟,我們不能冒險。」邴元真反過來提醒道:「如果王伯當那邊的分析是真的,陳狗官假借征討王當仁來到我們的周邊,又突然北上來包圍我們瓦崗寨,那我們的主力再想回援就太晚了,到時候翟大王回援就得被迫和官軍主力決戰,不回援我們瓦崗寨守軍不足,就沒把握擋住官軍的進攻,到時候稍有閃失,我們山寨裡的老弱婦孺可就是想跑都難了。」

覺得邴元真的話有理,又反覆盤算了片刻,單雄信這才說道:「那這樣吧,謹慎起見,我們先寫一道書信給翟大王,向他報告此事,建議他的活動不要太過遠離山寨,嚴密監視陳狗官隊伍的一舉一動,一旦發現陳狗官有進兵企圖就馬上回援山寨,不給陳狗官把我們圍寨打援的機會。」

邴元真點頭,同意單雄信的這個穩妥決定,然後又建議回書答謝王伯當的好意提醒,邀請王伯當有空到瓦崗寨做客,單雄信也點頭同意,然而單雄信正要親自提筆寫信時,門外卻有親兵飛報,說是有人擅自登上了寨中點將臺,還召集了一幫半大孩子在那裡操練軍隊戰陣,單雄信一聽大怒,拍案喝道:「何人如此大膽,竟然敢到點將臺上胡鬧?為什麼沒有把他拿下?」

「二大王,我們不敢拿啊。」親兵哭喪著臉答道:「是你妹妹單盈盈在點將臺上胡鬧,我們敢拿嗎?」

「又是這個臭丫頭」單雄信一聽就頭疼了,可是又無可奈何,只得把寫信的事放到了一旁,起身匆匆去找調皮妹妹算帳。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利用備戰工作又拖了一段時間的陳應良終於完成了戰前部署,在彭城城外的點將臺上宣佈出征,留下老將元利貞率領十個團的兵力守衛彭城,自己則率領九十團一萬八千餘人出兵西進,決定取道蕭縣、碭山、虞城與考城兵進外黃,然後突然北上兵發瓦崗寨,在那裡達到自己逃出青徐戰場的目的。

元利貞率領全城文武到城外給陳應良送行,仔細交代了元利貞要固保城池謹慎用兵後,陳應良上馬出發,在臨走時,陳應良又回頭看了一眼駐紮已有半年的彭城,再眺望了一眼西南方向的前老巢永城,心中暗嘆,「彭城,永城,青徐山東的黎民百姓,再見了,不是我不想給你們太平,是我現在還沒這個能力,只能暫時離開你們。不過你們也可以放心,我下次再回來時,就一定能讓你們恢復太平,讓你們可以安居樂業,過上好日子。」

「兄長,隊伍已經開始出發了,我們走吧。」旁邊頭一次被陳應良帶著出征的長孫無忌提醒道。

「好,我們走。」陳應良點頭,突然一夾胯下戰馬,小跑向了離開彭城的方向,離開這個無可救藥爛攤子的方向

「但願一切順利,別生什麼枝節。」陳應良心裡是這麼想的,「我也不想和你們瓦崗軍主力決戰,更沒想過一定要拿下你們的瓦崗寨,我只是想找藉口到有利出兵的位置去,等待隋煬帝那道召集天下兵馬勤王的詔書。所以,翟讓,徐世鼽,單雄信,你們千萬不要真的帶著主力來拚命給我找麻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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