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擇天記 作者:貓膩 (已完成)

   
呠王子~!! 2014-5-28 17:18:1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87 24647694
1月23 發表於 2016-7-23 00:32
第六卷 西風烈 第一百三十八章 軒轅,破   

  軒轅破參加天選大典?居然還連勝九場?明天他就要進入天樹,接受荒火與祖靈的考驗?

  聽到這個消息,落落很是吃驚,怔了半晌才醒過神來。

  她從李女史的手裡接過絲絹,把茶水擦拭乾淨,蹙著的眉尖卻無法抹平。

  她知道,天選大典的消息一旦傳開,軒轅破肯定會做些什麼,所以事先便派了人去盯著,只是看著兩天都沒有音訊,她以為不用再擔心,誰能想到,軒轅破居然自己報名參加了天選!

  她想不明白,軒轅破為什麼會參加天選大典,

  以他的性格,直接拿著一把菜刀直闖皇宮,試圖把她救走,倒更像是他會做的事情。

  「這個傢伙是要做什麼呀?」

  李女史看著落落微蹙的眉尖,在心裡嘆了口氣,很是憂慮。

  她想到了某種可能,可那實在是難以接受。

  軒轅破喜歡公主殿下?

  可殿下是喜歡教宗陛下的。

  國教學院裡的人們,怎麼都好這個呢?

  知道了軒轅破的身份與來歷,無數道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些衣著華貴的上城居民與那些矜持的貴族小姐們張著嘴,震驚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至於那些隨著軒轅破而來的下城民眾,事先便已經知道了些什麼,但得到確認後,還是抑止不住興奮起來。

  負責天選大典的那名高官臉色則是變得極其難看,他看著軒轅破滿臉鬍鬚,卻依然稚氣未曾全消的臉頰,聲音微寒說道:「你為何會來參加天選大典?」

  按道理來說,這個問題沒有任何意義,不需要被提出,因為誰都知道參加天選大典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好處,不然為何在如此短的時間裡,妖族各部落的青年強者們都趕到了白帝城。

  但具體在軒轅破的身上,這個問題則非常有意義,而且是在場所有人都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因為如果那個傳聞是真的,那麼軒轅破除了是國教學院的學生,更是落落殿下的學生。

  「難道你也想迎娶公主殿下?」

  那名高官盯著軒轅破的眼睛,聲音低沉至極,充滿了惱怒與不恥:「不要忘記,雖然皇廷沒有建檔,但誰都知道,當年你在國教學院是拜過師的!」

  師徒最終成為伴侶,這種事情在大陸上並非沒有發生過,但終究不是什麼美事。

  尤其是做學生的,如果有這種想法,在誰看來,都是非分之想。

  軒轅破說道:「能夠成為殿下的學生是我最大的榮耀,不管殿下是否承認,我永遠是她的學生。」

  那名高官更是生氣,寒聲斥道:「那你還來參加天選大典!你是想羞辱殿下嗎?」

  軒轅破說道:「我從來沒有想過迎娶殿下,何來羞辱?」

  那名高官說道:「既然如此,你為何來此?」

  軒轅破想了想,說道:「我是來搗亂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神情很認真,語氣很堅定。

  就像剛從稻田裡爬出來的泥猴,從樹上跳到湖裡的調皮鬼,卻像一個老生般說著話。

  那名高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問道:「你要做什麼?」

  軒轅破解釋道:「搗亂的意思,就是說,我想讓天選大典無法順利進行。」

  那名高官隱約明白了他的意思,說道:「你不想讓殿下嫁人?」

  「不錯。」軒轅破望向遠處的小德、大西洲二皇子和其餘幾名參選者,然後擡頭望向皇城高處,認真而堅定地說道:「誰都別想娶走殿下,因為我不會讓你們贏。」

  皇城前很安靜,他的聲音非常明亮,可以傳到很遠的地方。

  那名高官冷笑說道:「天選大典乃是祖靈替公主殿下選擇夫婿,你有什麼資格阻攔?」

  軒轅破說道:「誰都不能決定殿下的婚事,無論是天樹荒火還是祖靈。」

  聽著這話,四週一片嘩然。

  那名高官被氣的渾身發抖,厲聲喝道:「你居然膽敢褻瀆天樹,不敬祖靈!」

  「如果真是由天樹荒火與祖靈選擇,天選大典就不會按現在的流程進行,就不會第二場便去接受荒火洗禮,所謂天選,終是自擇,殿下的婚事,只能由殿下自己決定。」

  軒轅破望向皇城高處說道:「我知道公主殿下她絕對不會願意嫁給一個外族人。」

  無論那名高官如何憤怒,那座宮殿如何孤高而令人心生畏意,他的神情始終是那樣的沉穩,甚至顯得有些木訥,聲音也同樣如此,卻有著一種很奇特的說服力。

  皇城四周響起了無數喝采聲。

  這些聲音來自最普通的妖族民眾,不分上城還是中城或者下城。

  因為軒轅破說出了他們的心裡話。

  傳聞裡,皇后娘娘一心想要把落落殿下嫁給自己娘家的侄兒,只不過長老會諸位族長強烈反對,才被迫舉辦天選大典,便是如此,皇后娘娘依然沒有改變想法。

  你看,那名大西洲二皇子就站在皇城前不遠的地方。

  落落殿下怎麼能嫁給這個外族人?他有什麼資格成為下一代的白帝?

  絕大多數妖族民眾都是這樣想的,只不過迫於皇后娘娘數百年來的威嚴,他們不敢表現出來。

  直到軒轅破說出這句話,讓他們覺得好生痛快。

  「參加天選大典、通過層層選拔,最終能夠站在這裡的都是真正的強者,就像你一樣。」

  一道清冷又充滿威嚴的聲音,從皇城的最高處響起,破開雲層,來到地面。

  白帝閉關靜修,那麼這便是現在整個妖族唯一的聲音。

  皇城四周頓時變得安靜起來。

  很多妖族民眾跪倒在地。

  「你又如何知道,落落她不願意嫁給你們其中某位呢?」

  聽著這話,很多妖族民眾的神情微惘,心想無論是天選還是祖靈考驗,那名大西洲二皇子身為外族都不可能有任何優勢,難道那個傳聞是假的?眾人錯怪娘娘了?

  是的,整個大陸都知道,落落殿下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女兒,向來備受寵愛,皇后娘娘怎麼可能對她不利,想來只是想要替殿下謀求一門最好的婚事罷了。

  想著這些,民眾們望向軒轅破的視線發生了些變化。

  既然如此,你還來搗亂,那就不該了。

  軒轅破望向皇城高處,說道:「殿下她不會喜歡這裡的任何人。」

  牧夫人的聲音依然冷漠:「你又如何知道?」

  這句話非常不好答。

  牧夫人是落落的親生母親,她都不知道的事情,為何軒轅破能知道?難道說他與殿下之間真的有什麼?

  無數道視線再次落在軒轅破的身上。

  有的民眾想要知道他的答案,更多民眾和那些大人物們希望他不要再多說一個字。

  軒轅破根本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自己也沒有想,便給出了答案。

  「我當然知道,國教學院裡的人都知道。」

  他認真說道:「殿下喜歡院長,怎麼會願意嫁給別人?」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7-23 00:45 編輯

1月23 發表於 2016-7-25 03:37
第六卷 西風烈 第一百三十九章 別樣,紅   

  皇城四周再次陷入瞬間的絕對安靜裡。

  軒轅破在這句話裡說的院長,自然是國教學院的院長,也就是今日的教宗陛下陳長生。

  落落殿下喜歡陳長生?

  如果只看身份地位與年齡,陳長生當然是最好的對象,問題在於……

  整個大陸都知道,落落殿下是陳長生的學生,而且陳長生已經有了一位道侶,正是南方聖女徐有容。

  軒轅破的這句話是怎麼事?

  那位大周朝廷官員微微挑眉,有些不悅。

  西荒道殿大主教臉色微變,最終沒有說話。

  那位唐家管事也強行壓抑住情緒,保持著沉默。

  皇城觀景臺也是一片安靜,殿裡的那些妖族大人物們面面相覷,完全不知該做何反應。

  難道軒轅破說的是真的?落落殿下一直都暗中喜歡著她的那位老師?這怎麼可以?

  在皇城的最高處,牧夫人也不再說話,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除了國教學院裡最早的那些人,能夠猜到落落心思的人並不多,她是落落的親生母親,自然早就已經知道。

  她沒有想到的是,軒轅破居然會當著如此多的人面,把這件事情直接挑破。

  要知道這件事情,無論對陳長生還是落落的聲譽,都會帶來極為不好的影響。

  軒轅破為什麼要這樣做?他是真的蠢,還是壞?

  另外那座石殿裡,落落也知道了軒轅破說的那句話。

  她想起了清晨母親離開時說的那句話。

  你就算能夠騙得了整個世界,又如何能夠騙過自己呢?

  她一直把那份心意好好地珍藏著,不讓任何人、包括陳長生看見。

  她本以為會繼續這樣下去,哪能想到原來國教學院裡的那些傢伙們早就已經知道了。

  現在,整個世界都知道了。

  這可該怎麼辦啊,真是太害羞了。

  她忍不住在心裡埋怨了兩句軒轅破。

  不知道是不是暮色漸濃的原因。

  她的小臉有些微紅。

  不知道為什麼,她並不生氣,反而有些小小的開心。

  安靜是因為太過震驚,於是茫然。

  聽到軒轅破那句話的所有人都有些驚慌失錯。

  安靜也意味著氣氛會變得緊張起來。

  「放肆,你竟敢對殿下如此不敬,說出這樣的胡言亂語!」

  那名高官看著軒轅破,氣的渾身顫抖,指著他的臉喝道:「來人啊!」

  他的話沒有說完,也沒有紅河妖衛湧上來,把軒轅破惹事的舌頭直接砍掉,因為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那個聲音很低沉,如古鐘一般嗡鳴,在皇城前蕩著,就像是幽谷裡鳴澗的響。

  這不是牧夫人的聲音,而是妖族另外一位大人物的聲音。

  觀景臺後的石殿裡,大長老緩緩睜開眼睛,不再繼續裝睡,緩緩站起身來,走出殿外,來到皇城牆邊。

  如山般的巨大身影落在遙遠的下方,籠罩住了很多人的頭頂。

  大長老沒有對軒轅破最後那句話做任何評論,就像是根本沒有聽到一般。

  無論是從妖族的尊嚴或是與人族的複雜關係考慮,這或者是最好的應對。

  「你剛才說的沒有錯,所謂天選,最終還是要看自己如何。希望你明天能得到祖靈祝福,後天能走到最後。」

  整座白帝城都聽到了大長老低沉而悠遠的聲音。

  這便是他對軒轅破的態度,非常明確而且清楚,這也可能是他對人族的態度。

  於是再沒有什麼為難,那名官員與準備逮捕軒轅破的紅河妖衛退了去。

  牧夫人站在皇城最高處,望著遠山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什麼。

  如來時一般,來角下城的貧苦民眾如潮水一般離開皇城,淹沒天梯,然後漸漸消散於陋巷窄街裡,沉默於日復一日的辛苦勞作中,也不知道在以後的那些歲月裡,他們會不會記得今天的這場熱鬧。

  在散開之前,這片黑壓壓的潮水先把軒轅破送回了松町。

  今夜的松町顯得格外熱鬧,但並不嘈雜。

  來自西荒道殿的教士們平靜而警惕地站在街巷的高處,注視著四周的動靜。

  唐家管事帶著來自天南的數十名修行者,用銳利的目光盯著所有點燃燈光的地方。

  一些身材魁梧、充滿力量的壯漢則是在更外圍的地方,檢查著所有進入松町的人。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人族勢力在妖族都城裡擺出這樣的陣勢,都很容易惹出事端,而且顯得對妖廷極不尊敬。

  牧夫人的動作太快,從流言開始傳播到天選大典正式召開不過數日時間,人族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代表國教學院出戰的軒轅破,自然成為白帝城裡人族最大或者說唯一的希望。

  為了保證軒轅破的安全,大主教等人根本不會在意妖族會不滿,而且他們明確地表明己方對妖族的不信任。

  大主教看著軒轅破的眼神很熱情,那位唐家管事也是滿臉希冀。

  軒轅破明白他們在想什麼。

  在大主教等人看來,軒轅破銷聲匿跡多年,今天忽然現身,想必是收到了離宮的指令。

  「教宗陛下知道這件事情了?」

  大主教看著軒轅破,有些緊張問道:「還是說他老人家已經來了?」

  軒轅破搖了搖頭,說道:「院長應該還不知道這件事情。」

  看他的神情,大主教等人知道他沒有撒謊,不由沉默了起來。

  南溪齋合齋時發生的那些事情,已經在前天夜裡傳到了白帝城。

  大主教非常清楚,如果離宮知道這件事情,絕對會不惜一切代價破壞牧夫人的安排。

  他也這樣做的,最開始的時候,便撕掉了晚宴的請柬,表明了最激烈的態度。

  但如果教宗陛下還不知道這件事情,離宮來不及做出安排,就憑軒轅破與他,又能做些什麼?

  大主教想到剛才軒轅破說的那句話,感到了強烈的恐懼與不安。

  如果落落殿下與教宗陛下之間真有什麼,那事後教宗陛下會不會一怒之下用聖火把自己燒死?

  心情激盪之下,他的臉有些微紅,彷彿喝了好些烈酒。

  「拜託了。」

  他看著軒轅破,神情悲壯說道:「哪怕要死千萬人,你也不能讓殿下嫁給那個大西洲二皇子!」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7-25 08:33 編輯

1月23 發表於 2016-7-25 23:36
第六卷 西風烈 第一百四十章 白,菜   

  雖千萬人吾往矣。

  這種事情,軒轅破覺得自己可以試著做一下。

  可如果變成大主教說的這樣,真的會死千萬人,軒轅破便有些拿不準主意了,而且以他對落落殿下的瞭解,如果殿下知道要付出如此大的代價,也許會連夜整理嫁妝,第二天清晨便嫁過去。

  大主教踮起腳拍了拍軒轅破的肩膀,很有深意地看了他兩眼,便與唐家管事一道離開。

  在巷口等了很長時間的熊族族長走了過來,很有深意地看了軒轅破一眼,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不用踮腳,因為他比軒轅破更加魁梧高大。

  「大周官員去了皇城,但沒有來這裡,說明他們的朝廷並不介意殿下嫁給大西洲的那位二皇子。」

  熊族族長說道:「教宗陛下到底是怎麼想的?」

  軒轅破說道:「他應該還不知道這件事情。」

  熊族族長說道:「今天是你自己的想法?」

  軒轅破嗯了一聲。

  熊族族長看著他嘆了口氣,說道:「當初我讓你回部落,你不肯,非要留在白帝城,我拿你也沒辦法。」

  軒轅破很認真地說道:「以後我會替部落出力的。」

  「以後再說,我想說的是你已經在松町勝出,為何要去另外兩個擂臺?這已經壞了天選大典的規矩。」

  熊族族長比劃了兩個數字,說道:「如果不是這兩位為你做保,皇后娘娘完全可以讓你明天進不了天樹。」

  看著族長的手,軒轅破有些吃驚,心想相族族長與士族族長這兩位大人物為何要替自己說話?

  他說道:「我沒有想那麼多,也不是故意要破壞規矩,只是想著誰敢對殿下生出野心,我就要把誰打下來。」

  熊族族長想著在皇城前軒轅破說的那句話,忍不住挑了挑眉,說道:「膽魄不小,可你能打得過小德嗎?」

  軒轅破很認真的想了想,得出了一個非常確定的結論:「打不過。」

  熊族族長剛剛挑起的濃眉落了下來,嘆了口氣,說道:「那你說這些話有什麼意義?」

  軒轅破說道:「我想試試,至少要堅持到最後。」

  熊族族長明白他的意思,所謂堅持到最後,不過是拖時間罷了。

  如果能夠多拖一天時間,等到國教方面應對的可能性便會大一些,雖然現在看來,希望依然很渺芒。

  白帝城與京都之間隔著八萬里山河,前天那場神聖之戰裡的禁制,更是斷絕了雙方之間的聯繫。

  熊族族長想了會兒,忽然說道:「小德不見得會堅持到最後。」

  軒轅破聞言微怔,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你參加天選大典,一心想的是殿下的婚事。」

  熊族族長盯著他的眼睛說道:「但你不要忘記,他們的目的是想成為白帝。」

  軒轅破更想不明白,如果能在天選大典勝出,娶到落落殿下,難道不就是會成為下一代的白帝嗎?

  熊族族長離開了,沒有解釋什麼,只是最後留下了一番很認真的話。

  「你有現在的本事,能讓這些教士與唐家管事護著你,確實是因為國教學院,但你不要忘記當初是族裡把你送到京都去的,就算你堅持以國教學院的身份出戰,但屁股也不要太歪,行事時也要多考慮一下族裡的利益。」

  軒轅破沒有反駁,沉默不語。因為這句話很有道理,如果沒有部族的推選與看重,他當年根本沒有機會去京都,更不會認識陳長生與落落,然後成為國教學院的第三個學生。

  看著熊族族長漸漸消失於夜色裡的魁梧身影,軒轅破忽然想起了唐三十六。

  如果唐三十六聽到這番話,肯定會嘲笑他屁股很肥很大,一張板凳根本沒辦法坐下。

  是的,何必苦惱於屁股應該坐哪邊的問題,同時坐兩張板凳不就好了?

  軒轅破頓時覺得身體輕快了很多,轉身向著苒巷深處走去。

  熊族的戰士守在最外圍的街巷,唐家高手與數名天南修道強者佔著高處,西荒道殿的教士們則是守在巷外。

  小巷裡很安靜,沒有任何聲音。

  不遠處便是松町的天樹侍廟,在夜色裡顯得異常安靜,隱約能夠聞到燈油的味道。

  小巷最深處是軒轅破住了數年的小院。

  他推開木門走進院中,踏過白色的圓石,脫下靴子,用清水沐足,站到木地板上。

  他看了眼白牆邊的那棵矮松,深吸了一口氣,平靜心情,走進了屋裡。

  小院外看似安靜,實際上隱藏著很多人,除了那些奉命保護他的人,還有很多冷漠注視著他的視線。

  那些視線或者來自某些部族,來自長老會,來自大西洲,最多的當然來自妖族皇廷。

  如果有誰發現皇廷通緝的兩位神聖領域強者,一直都住在這座小院裡

  軒轅破很確信,無論部落裡的戰士還是那些教士與人族的修行強者,都無法阻止小院被直接碾平。

  別樣紅與無窮碧的傷似乎……好些了?

  軒轅破不懂醫術,無法確定。

  無窮碧斷臂後流血過多,臉色依然蒼白,但早晨拿過來的饅頭都吃的乾乾淨淨。

  別樣紅則還是像昨夜那般靜靜地坐在那裡,神態從容。

  軒轅破接著注意到地板上的那些晶石顏色已經變淡了很多,那幾座木塔的位置似乎也進行了挪動。

  「您可還好?」

  屋裡的燈光有些昏暗,他無法確認別樣紅眉眼間的那抹死意有沒有消散。

  別樣紅神情溫和說道:「好些了,就是有些肚餓。」

  軒轅破醒過神來,趕緊轉身出去準備做些晚飯。

  只是推開紙門後,他停下腳步,回身對別樣紅很認真地行了一禮,說道:「謝謝您。」

  他謝的是清晨時別樣紅對他說的那番話。

  一位大陸強者的戰鬥經驗,對任何修行者來說,都是最珍貴的收穫。

  走出屋門,他從整齊的柴火堆裡取出木柴,開始生火做飯。

  家裡存的冬菜不多,他只是簡單做了兩個菜,燉了一缽臘肉土豆飯。

  別樣紅接過飯菜後道了聲謝。

  無窮碧的臉色依然很難看,但終究沒有再說什麼難聽的話,只是哼了兩聲。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7-25 23:47 編輯

1月23 發表於 2016-7-26 18:36
  第六卷 西風烈 第一百四十一章 秋山,源信   

  別樣紅注意到軒轅破自己沒有拿筷子,關心問道:「你不吃嗎?」

  他知道軒轅破今天去參加天選大典,卻沒有問一句,因為從軒轅破的神態便能猜到結果。

  他更關心,軒轅破明天要去天樹接受荒火禮煉,今夜不吃飽如何能行?

  「我有吃的。」

  軒轅破從懷裡摸出一個紙袋,從裡面取出吃剩的牛肉包子,就著面前的半碗菜湯便吃了起來。

  看著這幕畫面,無窮碧怔了怔,然後不作理會,低頭進食。

  片刻後她擡頭看了一眼,發現別樣紅一直看著軒轅破手裡的包子,不禁皺了皺眉。

  包子冷的都硬了,肉汁凝成了白油,該多難吃,為何自家夫君卻一直盯著?

  ……

  ……

  天色未亮,松町籠罩在最黑暗的夜色裡,軒轅破已經起來。

  他走出小巷,示意那些警醒的教士們沒有事,去往鄰街買了一紙袋牛肉包子,半鍋白粥,兩碗玉米糊,一碗乾拌麵,兩個炸糍粑,一屜饅頭,還有三樣小鹹菜,提回了小院。

  他自己還是吃的牛肉包子,其餘的那些則是為別樣紅與無窮碧準備的一整天的飯食。

  在別樣紅隱有深意以及無窮碧很是惱火的目光注視下,軒轅破沉默地吃了六個牛肉包子,洗漱完畢,整理衣著,對別樣紅鄭重行禮,從柴堆裡抽出山海劍,再次走出小院。

  與昨天不同,今天他一出現便吸引了無數道視線。

  西荒道殿的數十名教士,熊族的百餘名戰士,簇擁著他向玉京渡走去。

  軒轅破注意到,唐家的管事以及數名天南修道者也不遠不近跟著。

  昨夜他便見過那幾名天南修道者,據唐家管事介紹,有一位來自慈澗寺,據說是葉小漣以前在外門時的師叔。

  晨霧籠罩著白帝城,就像過往數萬年裡的每一個尋常無奇的冬日一樣。玉京渡也像往日那般熱鬧,但佔據碼頭最好位置的,已經不再是那些辛苦的菜農,而是妖族皇廷的官員以及像熊族族長這樣的大人物。

  朝陽被對岸的群山遮的很嚴實,加上霧氣濃重,天光很是幽暗,看著彷彿還在夜裡。

  登上渡船後,紅河裡忽然掀起了一陣波浪,船身微微搖晃,然後不知何處傳來低沉而恐怖的吼聲。

  如果是外來者,聽著這些吼聲,感受著紅河裡的怒濤,只怕會生出很多懼意,但在場者都在白帝城裡生活了很久,知道那是於京醒來後正在進食弄出的動靜,不以為意,隨著數筐最肥美的無鱗梭魚倒入河水裡,很快那些吼聲便消失了。

  晨霧漸漸散去,已經能夠看見近處的河水,水面很是平緩。

  對岸的群山依然在霧氣深處,哪怕朝陽已經漸要躍過某處山坳,也只能隱約看到那九棵無比巨大的天樹的剪影。

  船首破水,濤聲陣陣,晨光漸至,待抵達對岸的時候,朝陽散發出來的紅暖光線,已經驅散了所有的霧氣。

  連綿無數里的青山就像無數道重疊的屏障般,出現在人們的眼前。

  群山裡的九棵天樹,在晨光裡看著就像是巨大的火把,散發著令妖族敬畏又心生歡喜的無形荒火。

  天樹無比巨大,只有最雄峻的山峰才能承載,彼此之間的距離也很遠,最近的也有數十里路。

  通往天樹的石道有九條,都從一個地方開始,便是玉京渡對岸的那座高臺。

  牧夫人站在高臺上。

  晨光落下,把她的身影照耀的清清楚楚,顯得格外高大。

  晨風輕拂,華麗至極的長裙隨之擺動,顯得格外威嚴。

  天海聖后與教宗寅已經回歸星海,南方聖女與蘇離遠赴聖光大陸,白帝靜修養傷。

  當年的五聖人,如今還會出現在世人眼前的,便只有她。

  妖族長老與妖族皇廷的大臣將軍分成兩列站在下方。

  今天有資格到場的都是真正的大人物以及隨侍,氣氛很是嚴肅,安靜的聽不到任何聲音。

  禮樂聲起,眾人跪拜。

  有皇廷官員出列,開始誦讀祭文。

  祭文誦畢,祭品如流水般送了上來,一應流程進行的非常順利。

  軒轅破等六人順著石階,向高臺上走去。

  無數道目光,落在他們的背上,然後有無數心思生出。

  誰能夠通過今天的天樹荒火洗煉,通過祖靈的考驗?

  又有誰能夠在明天的最終大典裡獲得最終的勝利,迎娶落落殿下?

  小德的境界實力最為強大,而且血脈純正,按道理來說,沒有誰能夠勝過他。可是很明顯,皇后娘娘屬意大西洲二皇子,甚至有可能白帝陛下也是這樣想的,不然大長老那夜之後為何會變得如此沉默?

  還有那個忽然冒出來的軒轅破,明明是熊族子弟,卻代表國教學院出戰,如果只論背景,那是相當雄厚,只是人族應該還來不及做出應對,他應該是自行其事,那麼又能有什麼作為?

  另外兩名妖族強者同樣也是聲名遠播,通過祖靈考驗應該不是難事,如果小德稍有不慎,明天還真有可能輸給他們,可為什麼那個戴笠帽的年輕人看都不看他們一眼,顯得那般孤清冷傲?

  要說今次天選大典有什麼驚奇之處,除了軒轅破橫空出世,那便是這名戴笠帽的年輕人。

  小德、大西洲二皇子,還有那兩名妖族強者的身份來歷都清清楚楚,即便是軒轅破現在也已經沒有可以隱瞞的,然而到此刻為止,依然沒有誰知道那名戴笠帽的年輕人究竟是誰,來自何處,想要做什麼。

  按道理來說,這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皇廷裡的秘諜以及各部族都早已開始了暗中的調查,問題在於,白帝城裡隱隱有一道力量把這個戴笠帽的年輕人隔絕了起來,極其隱秘卻又強硬地斬斷了所有暗中窺向這名年輕人的視線。

  能夠讓皇廷與各部落大人物都查不到此人的身份來歷,並且還不顯山露水,這道力量實在太過可怕。

  很快便有很多部落因為隱懼停止了調查,即便是皇廷秘諜最終也只知道了那名戴笠帽年輕人的住所,然後收手。

  那名戴笠帽的年輕人住在一個院子裡,那個院子離相族的莊園非常近。

  這很容易聯想到什麼。

  不是沒有誰想過,這名戴笠帽的年輕人可能不是妖族,甚至可能是妖族的敵人,但即便真的如此,也無所謂。

  因為就在今天,這名戴笠帽的年輕人便要進入天樹裡,接受荒火的洗煉,接受祖靈的考驗。

  如果此人真的對妖族心存敵意,是人族甚至可能是魔族派來的奸細,那麼必將被荒火直接燒的神魂俱滅。

  這本來就是天選大典最核心的部分。

  只有對白帝一族誓言忠誠的生命,才能承受天樹荒火洗煉、祖靈考驗的生命。

  能夠度過這一關的強者會自動離開原先的部族,成為白帝一族的成員。

  妖族長老以及諸大臣將軍,最終會同意牧夫人的安排,也正是基於此點。

  無數雙視線落在了大西洲二皇子的身上,或者凝重,或者冷漠,或者帶著疑問,或者帶著惡意。

  南溪齋合齋時發生的事情,昨夜已經傳到了白帝城。

  大西洲的皇族果然所謀極大。

  難道這位二皇子真的能夠心甘情願改造身魂,成為妖族的一員?

  哪怕這樣做,他可能成為下一代的白帝。

  在無數視線的注視下,大西洲二皇子轉過身來,望向妖族長老與大臣將軍們。

  晨光落在他俊美的臉上,卻無法照清楚他的真實情緒。

  似乎有些遺憾,又有些解脫,最終化為平靜。

  他說道:「我退出。」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7-26 18:46 編輯

ilovewalky 發表於 2016-7-28 22:26
第一百四十二章焚心以火(上)

  聽到大西洲二皇子的這句話,高臺四周安靜了瞬間,然後一片嘩然。

  小德望著他的身影,眼眸微寒,另外兩名妖族強者對視一眼,看到彼此臉上的震驚。

  軒轅破張著嘴,完全不知該說些什麼。

  只有那名戴笠帽的年輕人依然靜靜地站在原地,微低著頭,隱藏在陰影裡。

  無論是傳聞還是隨後發生的這些事情,都表明皇后娘娘準備讓落落殿下嫁給大西洲二皇子。

  在軒轅破以及代表人族的道殿、使臣們眼裡,他是最被警惕的對象。

  今天他卻忽然宣布要退出天選大典?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傳聞是假的?那些已經發生的事情也是假的?

  皇后娘娘為何會舉辦這場天選大典?她究竟準備做什麼?她到底想把落落殿下嫁給誰?

  小德還是那兩名同樣背景雄厚的妖族強者?

  難道說,她準備把落落殿下嫁給軒轅破代表的……教宗陛下?

  無數道目光落在高臺上,在牧夫人與大西洲二皇子之間來回。

  妖族長老與大臣將軍們很要知道這對姑侄究竟在弄什麼玄虛,也想知道大西洲二皇子有什麼解釋。

  「不錯,我隨使團前來白帝城,確實是想迎娶表妹,因為我喜歡她。」

  大西洲二皇子微作停頓,臉上流露出一抹微澀的笑容,說道:「但既然表妹早已有了真心喜愛之人,我又何必從中橫插一刀?我可不願意她因為這件事情記恨我。」

  很多視線投向了軒轅破。

  大西洲二皇子的表妹是落落,他說表妹有了真心喜愛之人,自然是應的昨日軒轅破那句話。

  昨日之前,沒有太多人知道落落殿下喜歡自己的老師這件事情,也不會相信這件事情,但當軒轅破說出那句話後,很多人忽然發現這極有可能是真的。

  不管大西洲二皇子這句話是真是假,但他用這個藉口退出天選,誰也不好說什麼。而且他點明自己退天選的原因,更是為軒轅破昨日說的那句話推波助瀾,落落與陳長生必然要承受更大的壓力。

  牧夫人沒有什麼反應。

  大西洲二皇子的退出,本來就是她事先的安排。

  他最後這句心機深刻的話,雖不是她的安排,也經過了她的默許。

  她現在更關心一件事情,或者說,她只關心那件事情。

  晨光漸漸變得明亮起來,沒有誰注意到,她看似無意,實則極有深意地看了某個方向一眼。

  那名戴著笠帽的年輕人就站在那個地方。

  從最開始的時候,牧夫人就知道這個年輕人是誰。

  每每想到對方居然敢孤身離開雪老城來到這裡,即便是她也不禁深感震撼。

  這是黑袍當初提出的條件之一。

  她雖然同意了,但並不相信這件事情就是如此簡單。

  按道理來說,這名戴笠帽的年輕人絕對無法通過祖靈的考驗,那麼結局必然極為凄慘。

  當然,如果換成別的年輕強者,為了能夠通過祖靈考驗,迎娶落落,或者真有可能會冒著極大的風險,接受天樹荒火的洗煉,改造身軀神魂,成為真正的妖族。

  誰都想成為下一代的白帝,那是連小德這樣的逍遙榜強者都無法抗拒的最大的誘惑。問題在於,以這位年輕人的身份,絕無可能成為下一代的白帝,而且他也不會願意。

  如果說這片大陸有誰能夠無視這種誘惑,這名年輕人與大周的年輕皇帝毫無疑問排在前兩位。

  那麼黑袍為何會提出這個條件?這個年輕人為何會參加天選,願意冒險進入天樹接受荒火的洗禮?如果只是為了與妖族聯盟,對抗日趨強大的人族,應該還有很多別的方法。

  相族族長沒有看那名戴笠帽的年輕人,但注意力其實一直都在此人身上。

  牧夫人想不明白的事情,他也想不明白,而且他不知道那份協議的具體內容,所以更加擔心。

  他問道:「會不會出事?」

  牧夫人說道:「黑袍向來算無遺策,應該不會出事。」

  稍作停頓後,她神情淡漠說道:「如果他在這裡出了事,我想也會是件好事。」

  相族族長明白了她的意思,沉默片刻後說道:「斷山軍昨夜已經抵達蔥洲北。」

  斷山軍是妖族最強大的軍隊,數萬年來一直駐守在寒冷的北方,監視著魔族的動靜。

  牧夫人說道:「大長老的安排自然不會出錯。」

  相族族長終於忍不住看了那名戴笠帽的年輕人一眼。

  如果今天,這名年輕人死在天樹荒火的洗煉過程裡,那麼……妖族最強大的斷山軍便會在最短的時間裡通知大周的蔥州軍府,然後北上……戰爭就要開始了。

  大西洲二皇子退出了天選。

  最後的五人離開高臺,順著不同的道路,去往不同的山裡。

  在那五座高山的峰頂,生長著五株無比高大的巨樹,那些巨樹高不知多少丈,深深地扎進雲海之中,無法看到最高處的樹梢,也無法想像這些巨樹的樹根在地底又綿延了多少裡。

  越靠近巨樹便越熱,無形卻真實無比的熱浪,從地底生出,像盛夏時悶熱的風一般,到處吹拂著。

  這些熱浪便是天樹荒火的氣息,隨著天選大典祭祀的進程,天樹荒火變得更加活躍,向著天地散播著無比澎湃的力量,那種力量仿佛源源無盡,又帶著某種特殊的蠻荒的味道,有著無比旺盛的生命感覺。

  戴笠帽的年輕人走到自己的天樹前。

  天樹底部有個樹洞,那個樹洞高數十丈,寬也有百餘丈,看著更像是大山裡天然形成的溶洞,無比巨大,仿佛可以把白帝城皇宮裡的石殿整座放進去。

  令人無語的是,那個巨大的樹洞裡真的有一座真實的石殿。

  那名年輕人的視線從天樹沒入雲層的上端下移,落到樹洞裡的石殿上,沉默了會兒,把笠帽的前沿壓得更低了些,然後向樹洞裡走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石殿裡,不知去了何處。

  小德與另外兩名妖族強者也進入了自己的天樹。

  最後一個走進天樹的是軒轅破。

  他的腳步有些沉重,動作有些慢,因為他的心情有些沉重,很不安。

  他是妖族子弟,聽過無數天樹荒火的傳說,親自祭拜過無數次祖靈。

  他擔心自己的真實心意會被祖靈看出來。

  他參加天選大典,並不是為了獲得最後的勝利,迎娶落落殿下,成為下一代白帝。

  他是來搗亂的。

  祖靈可會原諒他的不敬?

  走進幽暗的石殿,穿過漫長的石道,軒轅破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通過感覺,他很確定自己這時候是在往地底行走,而且已經走了很遠。

  石道裡非常乾燥,沒有任何濕意,更看不到水與青苔,只有熱風在不停吹拂。

  越往深處去,石道裡的風便越熱,他身為妖族子弟,更能清楚地感覺到,荒火的氣息越來越強。

  熾熱的氣浪沒有讓他的腳步變得更慢,因為他不覺得難受。

  他覺得身體裡的氣息變得越來越狂野,真元也變得越來越活躍。

  但他並不知道自己衣服下的身軀表面這時候出現了很多線條。

  那些線條很復雜,漸漸組成圖案,然後從衣服裡向外蔓延,最後來到他的臉上。

  在熱浪散發出的微紅光芒裡,他臉上的那些圖案看著異常鮮活,詭異而美麗,又充滿了力量的感覺。

  下一刻,在他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一抹血色塗滿了他的眼瞳,無數鋼針般的毛刺破肌膚,伴著喀喀的聲響,他的身軀變得更加高大,看上去充滿了無窮的威勢,甚至給人一種瘋狂的感覺。

  他狂化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6-1 14:26 編輯

1月23 發表於 2016-7-29 15:54
第六卷 西風烈 第一百四十三章 焚心以火 下   

  就在軒轅破狂化的同時,貫行於石道裡的熱浪,忽然轟的一聲變成了真實的火焰。

  一道極其古老的氣息,從軒轅破身體上的那些圖案裡生出,把那些火焰隔絕在了外面。

  但那些真實的火焰乃是天樹荒火的真體,蘊藏著難以想像的威能,直接讓軒轅破體內的真元與氣息與火幅同步振動起來,變得更加狂暴,瞬間便突破了他的經脈與氣竅,向著四處湧去!

  軒轅破感受到了難以想像的痛楚,彷彿有無數把尖刀正在他的身體裡不停地突刺著,他的臉色變得蒼白無比,黃豆般大小的汗珠從額頭上不停淌落。

  片刻後他再也無法承受,伴著一聲低沉的吼叫,單膝跪到了地面上。

  轟的一聲,他如山般的魁梧身軀搖晃了兩下,如鐵般的膝蓋在堅硬的地面砸出了一個淺坑,飛礫的石屑把到處燃燒著的荒火撕開了幾道裂口,但在下一刻便被迅速填滿。

  因為那些詭異而美麗的圖案,天樹荒火確定他的妖族身份,沒有對他的身體造成真實的傷害,但他身體裡的狂暴真元卻是無法抑止地高速運轉著,隨時可能爆體而亡。

  軒轅破跪在火焰裡,閉著眼睛,表情痛苦至極,沉重的喘息聲彷彿永遠不會斷絕。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終於睜開了眼睛,望向石道前方。

  石道裡的荒火已經消失了,他的眼神已經恢復了清明,還殘著些餘悸與敬畏。

  在軒轅破突破天樹荒火的洗煉後不久,另外兩棵天樹地底,那兩名妖族的強者也突破了這一道關隘,只是他們不像軒轅破在國教學院受過陳長生的金針擴脈,所以情形要危險的多,形狀也要狼狽的多,衣衫盡數被燒至殘破,身前殘著血漬,往石道前方去的腳步虛浮至極,似乎隨時可能倒下。

  小德不愧是逍遙榜第二的妖族強者,荒火洗煉對他來說竟是沒有任何影響,這首先要歸功於他的境界實力要遠比軒轅破等人為高,更是因為多年前他有過機緣,曾經嘗試過一次荒火洗煉。

  真正最危險的是那名戴笠帽的年輕人,因為他承受的壓力最大。

  他不是妖族,血脈裡沒有祖輩留下的荒火氣息,哪怕受到再多的威壓,也無法在身體與臉上浮現那些詭異而美麗的圖案保護自己,換句話說,他只能憑著自己的境界實力硬撐。

  他從樹裡那座石殿走入地底不久,天樹荒火便感覺到了他並不是妖族,石道裡根本沒有什麼蒸騰的熱浪來迎,直接便是無數極其可怕的熾烈火焰,撲面而來!

  對於非妖族的生命,天樹荒火沒有任何溫柔與教誨的感覺,只有極其冷酷的殺意。

  感受著那些火焰裡蘊藏著的高溫與威壓,感受著那道彷彿來自蠻荒的暴虐氣息,戴笠帽的年輕人微微擡頭,望向被火焰遮蔽的石道深處的一抹紅色,神情變得凝重了很多。

  這就是荒火洗煉。

  妖族的強者只需要憑藉強大的體魄與堅定的意志通過,因為他們的身體裡本來就有荒火氣息,而如果是非妖族的強者,若不想被天樹荒火直接燒死,便要敞開識海,任由荒火改造神魂。

  戴笠帽的年輕人當然不想死,也絕對不會選擇後者,那他該如何做?

  石壁縫裡的那些極為耐旱、肉眼甚至無法看到的極星草,被直接燒成了數百縷極細的青煙。

  一道如煙般的帷幕,從笠帽邊緣垂落,一直垂落到地,護住了他的身體。

  狂野而暴虐的天樹荒火,落在了他的身上,卻被那道如煙般的帷幕隔在了外面。

  伴著極其低沉而刺耳的噬咬聲,那道帷幕變得越來越薄,煙變得越來越淡,他臉上凝重的神情變得越來越真切,但是看不到任何懼意,只是謹慎還有一抹好奇。

  如果就這樣站在石道裡,承受著源源不盡的天樹荒火,就算他的笠帽是件真正的神器,也必將被消耗成廢物,他必須在笠帽還沒有完全失效之前,穿過這片荒火。

  他向著漫天火焰裡走了過去。

  從笠帽邊緣垂落的輕煙,能夠護住他的臉與身體,卻無法護住他的腳。

  他的腳步非常沉重,而且緩慢,每走一步,便會在石道地面上留下一個清楚的痕跡。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石道裡的荒火忽然消失了。

  笠帽邊緣垂落的輕煙已經淡至不可見。

  他露出來的半張俊美的臉上,偶爾閃過一抹痛意。

  為了走過這條佈滿天樹荒火的石道,他受了一些傷,很痛。

  更多的是心痛。

  他用了兩件魔宮傳承多年的神器,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恢復過來。

  戴笠帽的年輕人站在一片沼澤前,沉默不語。

  他當然知道這並不是真正的沼澤。

  隔著數十丈遠,便能感覺到撲面而來,令人窒息的熱浪,甚至就連衣裳的邊緣都有些發脆。

  這裡太熱了,甚至比先前石道里的荒火洗煉還要熱,應該是已經到了地底深處。

  這處地底洞穴極大,非常空曠,頂部的崖石裡垂落著無數粗細不一的樹根。

  那些樹根向四周蔓延,深深地鑽進黑色的岩壁裡。

  這些應該便是天樹的樹根。

  無論是黑色的岩壁還是眼前的沼澤,溫度都高的不可思議。

  從石道裡以及不知何處投來的光線,還沒有來得及落下,便散射開來。

  也不知道那些天樹的樹根為何還能好好活著。

  整個地底洞穴給人一種無比迷幻的感覺。

  一塊石頭從頂部的崖石間崩落,隔了十餘息時間,終於落在了沼澤上。

  如凝凍的黑油般的沼澤表面被掀起一個小洞。

  一道火焰從那個小洞裡噴射而出,看上去就像是一道火龍。

  那道火焰落在了洞頂的岸壁上,化作無數團火苗,包裹著幾條樹根開始燃燒。

  所謂沼澤,原來是岩漿。

  戴笠帽的年輕人擡頭望向洞頂,看著那幾條燃燒的樹根,神情微變。

  那些樹根並不是真的在燃燒。

  那些火苗漸漸熄了。

  是被那些樹根吞噬掉的。

  天樹需要的養分竟然是地底的岩漿之火?

  他地位極尊,見識極廣,但看著這樣的畫面,依然覺得有些震撼。

  想著稍後要做的事情,他不禁有些緊張,伸手在袖中握住那兩樣微涼的事物,才稍微好了些。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7-29 16:34 編輯

ilovewalky 發表於 2016-8-1 01:37
第一百四十四章妖族祖靈

  不知是地底生楸的震動,還是洞穴裡空氣流動太快,洞頂崖壁裡那些如蛛網密布的樹根不停地發生著顫動。每一次顫動便會有一塊石頭從洞頂落下,擊破沼澤仿佛凝固的表面,一道火焰破空而起落在崖壁上,片刻後被那些樹根吞噬乾淨。

  這是一個非常簡單而又完整的過程,又有些令人感到心悸,因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天樹在捕獵。

  戴笠帽的年輕人站在離沼澤不遠不近的地方,沒有任何動作,顯得很是謹慎。

  消化掉天樹樹根帶來的震撼,他的注意力落在了更深的地方,注意到天樹樹根裡結著一些約拳頭大小的朱紅果實,那些果實與天樹樹根一樣,都不畏懼岩漿帶來的極端高溫,應該是某種很珍貴的事物。

  然後他聽到在沼澤的最深處隱隱傳來某種嘯鳴,緊接著在洞頂的崖壁裡以及四周那些覆著黑石的洞壁間,也傳出了類似的聲音,仿佛是某種呼應,又像是某種特定事物在特定環境下發出的特定聲響。

  整個地底洞穴都極為炎熱,無論是崖石裡的天樹樹根和那些朱紅果實又或是黑色的岩壁,雖然沒有生出火焰,但能夠想像如果有紙或是樹葉之類的事物落下去,絕對會在最短的時間裡被燒成輕煙。

  更不要說這些高溫的來源——那片岩漿凝成的沼澤。

  所謂孤陽不生,按道理來說,像這樣完全熾熱高溫的環境,無法長時間保存,會很快便自行崩潰。

  但天樹荒火已經在妖族傳承了無數年了。

  他的視線落在黑色的石壁上,漸漸往深處去,雖然無法親眼看見,卻感覺到了某種事物的存在。

  那種事物的體積很小,但在地底洞穴裡卻分布的極廣而且細密,就像是某種碎屑,而且溫度極低,散發著難以想像的寒意。

  先前他隱隱聽到的鳴嘯聲,便是這些寒冷至極的碎屑,與岩漿沼澤散發的熾溫對抗時產生的聲音。

  什麼東西居然如此寒冷,居然能夠對抗天樹荒火?

  很快他便得出了答案。

  那些碎屑應該是玄霜巨龍一族的深寒龍息結晶。

  相傳無數年前,玄霜巨龍在妖族建國的過程裡,發揮了至為重要的作用。到現在為止,整個妖族都依然奉玄霜巨龍為神明一般的存在。想來就是這個原因。

  如果不是玄霜巨龍一族慷慨甚至可以說無私地提供了如此多數量的深寒龍息結晶,妖族根本就算向星空獻祭獲得了九棵天樹的種子,也沒有辦法封存住地底的荒火,把遠古時無比蠻荒的世界變成如今美麗的妖域。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戴笠帽的年輕人結束了觀察,向著沼澤方向踏出了一步。

  只是很簡單的一步,地面卻劇烈地顫抖起來,四周黑色的石壁開始扭曲變形,閃耀出無數詭異的光線,洞頂的崖壁更是變得混亂至極,那些天樹的樹根仿佛活過來一般,像蛇一樣不停地卷曲伸直,看著無比詭異。

  地底洞穴生出如此異象,自然不是因為他向前踏出了一步,而是因為某種偉大的存在感知到了他的到來。

  震動裡,越來越多的小石頭從洞頂落下,最終落到了那片極其熾熱的沼澤裡。

  沼澤那層如凝固黑油般的表皮瞬間破出很多個洞口,數十道火焰難分先後地從那些破洞裡而出。

  洞頂崖壁裡的天樹樹根,無法在短時間裡,把那些落下的火焰盡數吞噬,被燒融的崖壁崩塌的速度變得更快。

  無數石塊如暴雨一般落在沼澤裡,無數道火焰噴射而起。

  整個地底洞穴裡到處都是火柱,交織著,貫穿著,畫面看著異常壯觀美麗。

  沼澤表面更是已經完全裂開,高溫的岩漿露出了可怕的真容,不停地翻滾著,像是果漿,更像是血漿,妖艷至極。

  這些岩漿便是天樹荒火的源泉,難以想像的高溫與威壓,向著四周擴散而去。

  他從袖中取出手帕擦拭掉眉上的汗珠,依然不顯狼狽,很是從容。

  翻滾的岩漿釋放著可怕的高溫,荒火的氣息籠罩了整個洞穴,無數道火柱看上去就像是某種古老祭祀儀式。

  在那些火柱與紅光裡,隱隱約約有畫面出現,然後那些畫面不停地改變。

  戴笠帽的年輕人神情變得異常凝重,盯著火光裡的那些畫面,哪怕刺痛漸生,也不肯眨一下眼睛。

  那些畫面裡最開始出現的是一座城市,以及一座高山,然後是山間的一道崖坪。

  然後有無數生靈,或者普通常見,如象、獅、虎狼,或者神奇無比,如龍、鳳,接著出現了牛羊以及鵝馬。

  戴笠帽的年輕人盯著這些畫面,神情微怔道:「這是什麼星象?」

  一應畫面最後盡數消散於荒火之中。

  翻滾的岩漿像海水一般分開,變成蓮花形狀的平臺。

  一位身裹獸皮、長髮披肩的老者出現在臺上。

  這位老者明顯並非真實,而是一種精神上的投影。

  地底洞穴無比空曠,足有數百丈高,這位老者卻仿佛有數萬丈高,橫亙於天地之間。

  戴笠帽的年輕人看著這位荒火裡的老者,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漆黑的眼眸裡全數是警惕之意。

  老者看著就像是位真正的神明,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就是一位神明。

  他就是妖族祖靈。

  其餘數棵天樹的地底,也有妖族祖靈現身。

  軒轅破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異常沉重,不敢生出任何對抗的心理,跪到了地面。

  另外兩名妖族強者的表現比他還要更差勁,早已跪下,身體瑟瑟作抖,仿佛隨時可能昏死過去

  小德的情形要好些,也只是稍微好些。

  他臉色蒼白,閉著眼睛,默默地祈禱著,希望能夠得到祖靈的祝福。

  戴笠帽的年輕人沒有跪,只是沉默地看著荒火裡的祖靈身影,不知道在想什麼。

  忽然,妖族祖靈睜開了眼睛。

  在不同的天樹地底,祖靈睜開了眼睛。

  一道光線仿佛突破了精神與物質的分界線,落在了小德、軒轅破、另外兩名妖族強者的身上。

  那道光線也落在了戴笠帽的年輕人身上。

  他的臉被照耀的異常蒼白,眼睛裡卻充滿了血絲,那是因為他這時候很興奮,甚至有些癲狂。

  「果然是聖光!」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6-3 16:34 編輯

ilovewalky 發表於 2016-8-1 01:38
第一百四十五章聖光灌頂

  這道光裡充滿著生命的氣息,卻又帶著毀滅世間一切事物的力量。

  這道光不是純白色的,也不是金色的,很是斑駁復雜,並不純粹。

  什麼是天樹荒火?石道裡的那些熱浪不是,沼澤裡射出的火柱也不是,這才是真正的荒火。

  無數年前,妖族的祖輩獲得了真正的荒火之源,把它藏在了地底岩漿的深處,其後只有極具潛質與天賦的妖族強者,才有機會深入到天樹地底,感受荒火的氣息,借此領悟力量的真諦。

  只是戴笠帽的年輕人為何會說出這樣的一句話?

  天樹荒火就是聖光?

  哪裡的聖光?

  離宮的?

  聖女峰的?

  還是更遙遠的那座大陸的?

  妖族祖靈的巨大投影落在小德、軒轅破等人的精神世界裡。地底洞穴裡到處都是火焰,他們對著火苗裡的那個高大身軀沉默叩拜,沒有調動真元護體,甚至不敢生出任何對抗的意思,任由那道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光柱打在自己的身上。

  只要他們的忠誠與勇氣得到了妖族祖靈的認可,荒火便會進入他們的身軀,在很短的時間裡,改造並且強化他們的妖軀,與石道裡的那些障礙、提升相比,這才是真正的荒火洗煉。

  戴笠帽的年輕人沒有跪下,沒有閉眼,更沒有祈禱。

  他站在火海前,背著雙手,靜靜看著無比高大的妖族祖靈,感受著荒火裡的氣息,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冒著天大的風險離開雪老城來到此間,當然是想要體現自己與妖族結盟的誠意,但那是最不重要的部分原因。

  他來白帝城真正要做的是三件事情,首先便是要探知妖族祖靈與天樹荒火的秘密。

  此時妖族祖靈已經現身,荒火落在他的身上,他和軍師很久以來的某個猜測終於得到了證實。

  ——妖族的天樹荒火,果然就是聖光。

  對他來說這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可以幫助他把某個名為歷史的圖畫填補得更加清楚。

  牧夫人應該已經猜到他來參加天選大典應該隱藏著什麼用意,比如想要親眼看看荒火與祖靈。

  甚至有可能遠在深山靜修的白帝也知道這件事情。

  但想來這二位聖人應該不會太過在意。

  妖族自己其實並不是很明白祖輩們傳下來的荒火究竟是什麼。

  每每想到這一點,戴笠帽的年輕人都難以抑止地生出某些嘲諷輕蔑的情緒。

  在這片大陸存在最久遠的是神族,也就是世人所稱的魔族,所以只有魔族知道的秘密最多。

  而且牧夫人猜到他想看看荒火的同時,也想看看他怎麼應付。

  面對著妖族祖靈無法對抗的威勢與能夠毀滅一切事物的荒火,就算他是魔君,又能如何應付?

  他不是妖族,更不會想要變成妖族,那麼自然無法和是到妖族祖靈的認可。

  他還是必須依靠自己的力量,對抗天樹荒火。問題在於,現在的荒火要比在石道裡的熱浪強大無數倍,而他的那兩件魔族聖器已經受損嚴重,無法再使用,他能有什麼方法撐下去?

  妖族祖靈散發出來的威壓越來越強大,身影變得越來越高,以一種難以理解的方式超越數百丈高的洞穴空間,在一處黑暗的虛空裡,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他,就像看著地面的一隻螻蟻。

  無論是黑暗的虛空還是真實的世界裡,到處都是熾熱無比的荒火,裡面蘊藏著毀滅一切的能量。

  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汗水流淌的越來越多,卻來不及打濕衣衫,便被盡數蒸乾。

  他的清秀的眉眼間,偶爾會閃過幾抹痛楚的意味,可以想像他這時候正承受著怎樣的折磨。

  但在他的臉上與黑色的眼眸裡,看不到任何畏怯,甚至就連慌亂都看不到。

  當妖族祖靈的身影變得最為高大,仿佛要撐破星空時。

  當地底洞穴裡的荒火越來越猛烈,天樹的樹根都開始真正燃燒起來時。

  當他笠帽四周垂落的輕煙盡數被燒蝕成虛無,笠帽邊緣開始迸出火星時。

  他取出了兩座很小的石像。

  這兩座石像不知道是用什麼石材刻成,似金似玉,卻又給人一種無比潤澤的感覺。

  這兩座石像是兩個****的人,一者漠然直立,一者以手扶膝,若有所思,雖然很小,卻是纖毫畢現,極為靈動。

  如果別樣紅或者牧夫人在場,自然便能認出來這兩座石像的來歷。

  這正是那兩名來自聖光大陸的天使。

  不知黑袍用了什麼手法,把他們變成了兩座石像。

  那兩座石像一直在白帝城西那座院落的後門處靜靜矗立著。

  然後被戴笠帽的年輕人帶到了這裡。

  他握著兩座天使石像,向荒火裡伸了過去。

  漫天燃燒的荒火,仿佛感知到了些什麼,微微凝滯一瞬後,變得更加狂野而猛烈,呼嘯著向兩座石像撲了過去。

  極其高溫、帶著毀滅氣息的荒火,接觸到這兩座石像,便被瞬間吸噬。

  兩座天使石像本身卻沒有什麼變化,只是稍微變得明亮了些,依然寒冷,就像是兩個黑洞。

  戴笠帽的年輕人看著手裡的石像,神情變得越來越凝重,就連呼吸都仿佛停頓了起來。

  荒火繼續向著兩座天使石像裡灌注,在地底洞穴裡掀起恐怖的嘯鳴。

  隨著時間的推移,兩座天使石像變得越來越明亮。

  妖族祖靈不知何時已經散去。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地底洞穴裡的荒火終於被兩座天使石像吸噬乾淨,溫度漸漸恢復正常。岩漿的表面漸漸凝固,重新變成黑灰色,洞頂的天樹樹根則已經被燒的殘破不堪,想來無數萬年來,它都未曾受過這樣的摧殘。

  兩座石像漸漸變暗,最終恢復原狀,然而與先前相比,已經發生了某種很隱秘的變化。

  石像上的線條變得更加真實,天使面無表情的臉也更加生動,甚至隱隱能夠感覺到,他們的睫毛在眨動。

  仿佛下一刻他們會真的活過來。

  戴笠帽的年輕人看著手裡的兩座石像,黑眸裡生出很多情緒。

  有警惕也有畏懼,有嘲弄更有憂愁,那些情緒無比復雜,最終化為了一抹惘然。

  最先結束荒火洗煉的是小德,然後是軒轅破,另外那兩名妖族強者還沒有回到高臺。

  忽然間,群山裡陰雲密布,雷電交加,一場暴雨突如其來地落下。

  群山裡生出無數霧氣,那是雨水被荒火蒸發後的異景。

  小德忽然轉身望向東北方向某座大山裡。

  就在他轉身的同時,相族族長還有妖族裡很多大臣將軍,也把視線投往了那處。

  那座大山裡濃霧極盛,竟是瞬間便遮住了方圓數十里地,然後飄搖直上高空。

  隱隱約約間,只能看到山裡那棵巨大的天樹搖晃著,發出如同雷鳴般的聲音。

  那處的荒火為何燃燒如此猛烈?那棵天樹為何在畏懼?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6-3 15:51 編輯

ilovewalky 發表於 2016-8-3 12:37
第一百四十六章漸漸顯露的真相

  一名妖族長老驚聲喊道:「這是怎麼回事?」

  沒有誰回答他的問題,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妖族皇廷的官員正在向那邊趕過去,那座大山裡本來就還有妖族的祭司,相信用不了多長時間,便能知曉確切的答案。

  牧夫人早就已經注意到了那座大山的異象,並且隱約猜到了些什麼。

  那個戴笠帽的年輕人就在那座大山底的深處。

  她這時候才知道自己還是低估了黑袍。

  雖然無法確定具體的情形,但很明顯那個年輕人甚至整個魔族都可能從這次天樹荒火洗煉裡得到了很大的好處。

  在她思考要不要去那座大山親自看一眼的時候,遠處的異象漸漸消散。

  那棵天樹散發出來的霧氣迅速變淡,從地底深處傳來的轟隆聲響也漸漸變小,直至最後再也無法聽到。

  紅河漸漸回復平靜,無論雪老城還是高臺四周的妖族大人物們,都沒有察覺到什麼異樣。

  但這時候還在地底吸收天樹荒火的那兩位河族強者,卻是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忽然發現荒火變得猛烈無比,一位河族強者心生懼意,想要避開,結果觸怒了妖族祖靈,直接震的昏死了過去。即便事後他能夠保住一命,也已經經脈盡斷,識海破損,再也無法修行,只能成為一個廢人。

  另外那位叫做夏洛的河族強者的表現要好很多,不愧是曾經去京都修行、二十年前便聚星成功的知名人物,面對著荒火忽然的異樣以及地底的轟隆巨響還有震動,他的心境毫不動搖,沉默而穩定地堅持到了最後。

  至此時,參加天樹荒火試煉的五個人已經出來了四個。

  相族族長看了牧夫人的側臉一眼,無法看出她此時在想什麼,心裡有些不安。

  沒有過太長時間,那名年輕人終於在祭司與官員們的簇擁下,回到了岸邊群山間的高臺。

  他的衣服上到處都是燒破的口子,甚至隱隱能夠聞到焦糊的味道,那頂永遠遮著他臉的笠帽,也被燒出了幾個大缺口,竹枝向著外面到處亂刺著,看著很是狼狽,就像是道旁真實的乞丐一般。

  無數道視線落在了那個年輕人的身上,帶著窺視、好奇與警惕的情緒。

  他去的那棵天樹為何會弄出如此大的動靜,這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事情。而且所有人都想知道,這個身份來歷神秘無比的年輕人究竟長什麼模樣。被天火燒至殘缺的笠帽,正好提供一個非常珍貴的機會。

  從笠帽的缺口處無法看清他的眉眼,但能看到他的臉色很白,白的像玉一般,又像是雪一般。

  看著那抹刺眼的白,很多妖族大人物想起了一個已經漸漸要被大陸忘記的名字天海勝雪。

  天海勝雪在妖族也有很大的名氣,除了當年他擁藍關與擁雪關屢立軍功,更因為他最出名的肌膚勝雪。

  妖族性情粗豪,不重視細節,卻又白皙細膩為美。

  有見過天海勝雪的人,覺得二者的白並不相同。

  這名年輕人的臉色仿佛是將要融化的雪,仿佛是透明的,有一種極其詭異的吸引力。

  相族族長也在看著這名年輕人,幽深平靜的眼睛裡漸漸生出些警惕的意味。

  他知道這名年輕人的身份,所以更加無法理解今天發生的事情。

  既然是魔族,哪怕皇室子弟,又如何能夠承受祖靈的威壓與荒火的威力?難道對方真的心甘情願地將精神世界奉獻給了祖靈,把自己的身軀與血脈盡數轉為白帝一脈?

  不,相族族長絕對不相信對方會這樣做。

  無論小德還是軒轅破都是用別的方法通過了祖靈的考驗,此人應該也有別的方法。

  士族族長也在看著那名年輕人,不知是否看出了些什麼,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無數雙視線之下,那名年輕人依然保持著平靜。

  高臺四周的氣氛變得非常壓抑,而且越來越緊張。

  但牧夫人以及身為大長老的相族族長都沒有發話,於是沒有誰敢在這時候跳出來質疑什麼。

  天選大典的流程繼續往下進行,雖然已經有些不知滋味。

  最後一項非常簡單,也就是昨日在皇城之前曾經提過的人擇。

  通過荒火洗煉的四人分作兩對交戰,然後勝者再戰。

  軒轅破的對手是那位叫做夏洛的河族強者。

  小德的對手是那位戴笠帽的神秘年輕人。

  看到這個結果後,高臺四周響起一片壓抑的驚呼。

  最引人矚目的當然是第二場。

  小德看著那名年輕人戴著的殘破笠帽,雙眼微瞇,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士族族長神情再變,吩咐族人上前把小德帶走,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

  河族族長把夏洛帶走了。

  熊族族長把軒轅破帶走了。

  幾位族長的動作非常快,快到皇廷大臣與那些長老們都沒有反應過來。

  他們甚至臨走前都沒有向牧夫人與相族族長行禮。

  那種壓抑緊張的氣氛,非常沒有消失,反而變得越來越濃。

  在回到白帝城的渡船頂層,小德與士族族長之間的談話進行的並不是太順利。

  因為士族族長要求他放棄天選。

  哪怕是最沒有見識的下城貧民,也知道小德不可能接受。

  士族族長盯著他的眼睛說道:「你擔心帝位會落入大西洲之手,現在已經不用了,你為什麼還要堅持?」

  小德說道:「我知道族裡不願意我傳承白帝一脈的血統,但你應該看得出來,我有別的方法。」

  「那又如何?如果陛下或者皇后娘娘真想立你為繼承人,他們沒有別的手段?」

  士族族長感慨說道:「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如果你真能繼承帝位,哪怕改換血脈歸屬,我依然會支持你。」

  小德聲音微寒說道:「那你今天為何要這樣做?」

  「因為這件事情已不可為。」

  士族族長沉默片刻後說道:「我們沒有想到,陛下與娘娘原來早就已經選定了繼承者。」

  小德也沉默了會兒,說道:「你是指那個家伙?」

  士族族長說道:「我想你也應該猜到了些什麼。」

  小德說道:「無論那個年輕人是誰都不會影響到我。」

  士族族長沉聲說道:「這件事情對妖族來說太重要,皇后娘娘不會允許被你破壞,陛下也不會允許。」

  小德說道:「誰能確定這就是陛下的意思?」

  士族族長說道:「老相前天夜裡親自去過一趟山裡。」

  小德沉聲喝道:「就算陛下這樣想,也是錯的!」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6-3 15:18 編輯

ilovewalky 發表於 2016-8-5 12:56
第一百四十七章明天之前

  前些天那場發生在高空裡的神聖領域強者之戰、紅河兩岸啟動了最強的禁制隔絕信息往來、大西洲使團、忽如其來的天選大典,最近連番發生的這些事情,讓整座白帝城的氣氛變得異常壓抑緊張。

  各族族長這樣的妖族大人物保持著沉默,並不意味著他們就真的能無動於衷,即便暗中的調查受到了來自皇廷甚至是長老會某些勢力的壓力,但他們還是已經查到了很多線索,逐步地靠近了事實的真相。

  今天大西洲二皇子忽然退出了天樹荒火洗煉,更是讓他們的視線全部落到了那個戴笠帽的年輕人身上。

  像士族族長與小德這樣的人物,甚至已經隱隱猜到了這個年輕人來自北方。

  「數萬年來的恥辱,無數先祖的血海深仇,難道就可以這樣被忘記?」

  小德的聲音很寒冷,也很鋒利,就像是一把真正的刀子。

  士族族長回首望向群山裡那座高臺,河面寬闊,霧氣重生,已經無法看清高臺上那些身影。

  「我們與人族也曾經有很深的仇恨,就像當年的秀靈族最終亡於魔族之手,但要問秀靈族的族人她們最恨的是誰,她們絕對會說是京都裡的那些人類,可是現在還有誰會記得當年這些事情呢?」

  秀靈族的祖居草原當年被魔族占領,後來被人族收回,秀靈族殘餘的不多族人卻沒有選擇回到那片草原,而是寧肯遠渡萬里重洋,去往遙遠的大西洲生活,想來便是與她們對人族的刻骨仇恨有關係。

  生活在這片大陸的人、妖、魔三族之間關係太復雜,歷史裡的恩怨情仇太多,很難用三言兩語便說清楚,

  但小德是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他有天然的感情傾向,他非常不喜歡魔族。

  「就算要與……雪老城聯盟。為何要舉辦天選大典?難道我們將來會迎來一位異族做陛下?」

  哪怕只是說出這樣的話,他都覺得很艱難,覺得很沉重,牙齒感到寒冷,甚至有些隱隱作痛。

  他根本無法想像,這樣的事情如果真的發生了,自己以及紅河兩岸的部落民眾們會憤怒到什麼程度。

  士族族長說道:「應該只是聯姻,與皇位無關。」

  小德微微挑眉,說道:「殿下如果遠嫁雪老城,那帝位傳給誰?」

  士族族長沉默了很長時間,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小德神情驟變,眼瞳深處出現了一抹土黃色的光澤,暴戾而恐怖的氣息從身軀裡狂涌而出。

  呼嘯而至的江風,遇著他沉重而急促的呼吸,瞬間消散無蹤。

  「娘娘這是在把我們當大悟族的人耍嗎?」

  士族族長苦笑說道:「皇廷與長老會同時出手,難怪我們查不到太具體的事情,不過就算查到了,又能如何?」

  小德忽然說道:「那個年輕人究竟是誰?」

  士族族長說道:「明天就會有答案了。」

  明天將會是新的一天,對每個會繼續活下去的人來說,這句話都是成立的,也往往是乏味的。因為當明天來臨的時候,你才會發現,原來明天與你已經度過的每一天以及隨後的每個明天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但對牧夫人來說,明天和過去無數年裡的每一個明天並不完全相同。

  她相信明天會發生一些比較新鮮有趣的事情。

  她站在白帝城最高處的欄邊,看著夜空裡的繁星與流雲,平靜想著,你們又多活了一天。

  她想的是別樣紅與無窮碧。

  紅河兩岸的禁制已經解除,白帝城的戒嚴因為天選大典的緣故也不再像那夜一般森嚴,但事實上,她從來沒有放鬆過對這兩名大陸強者的追殺,數百名最精銳的紅河妖衛還有境界高深的皇廷內侍們,一直在白帝城赹暗中搜捕。

  她確信身受重傷的別樣紅與無窮碧不可能逃出白帝城。

  只是為何始終找不到這對夫妻?

  他們究竟藏在哪裡?

  「你既然尋求我的庇護,那麼就要證明自己有值得被我庇護的資格。」

  石殿前的欄邊有一棵梨樹,樹影在星光下很是清楚。

  隨著牧夫人的聲音落下,那道樹影忽然扭曲起來,仿佛活過來一般,然後逐漸隆起,變成一個跪著的人。

  如果說長的這般醜陋,也能夠稱這為人的話。

  那個人埋著臉,後背隆起,渾身腥臭,兩隻灰色的肉翼耷拉在身後。

  正是長生宗那個叫做除蘇的怪物。

  前些天他逃離汶水,在峽江裡偶遇肖張,偷襲之下得手,卻不敢多作停留。

  按道理來說,他應該與朝廷使團會合,或者回長生宗藏身,但他沒有這樣選。

  因為現在想殺他的人除了陳長生與國教眾人,還多了唐家。

  那位盲琴師放了他一條生路,已經用完了所有的情份。

  唐老太爺想要殺的人,就算是朝廷都護不住,更何況是長生宗。

  大周疆域遼闊,他卻發現已經沒有自己的安身之所,於是他用最快的速度來到了遙遠的妖域。

  在他想來,只有白帝城裡的這位聖人能庇護自己,並且願意用自己。

  然而他沒有想到自己剛剛現身,連氣都來不及喘一口,便又接到了一個如此可怕的任務。

  「有一個叫軒轅破的,也順便殺了。」

  牧夫人的神情非常平靜淡然,就像在交待一件非常不起眼的小事。

  對她和妖族以及大西洲來說,明天將會是全新的一天,她不會允許有任何意外發生。

  軒轅破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他只想確保明天什麼都不會發生。他現在面臨的最大問題是,白帝城與京都相距異常遙遠,除了神聖領域強者,誰也無法來去自如,紅河兩岸的禁制確實已經鬆動,西荒道殿與使館早已把天選大典的消息送了出去,從大周官員的態度變化來看,京都的回信應該已經到了,可是人什麼時候可以到呢?

  別樣紅看著軒轅破說道:「二皇子忽然退出,那就說明這並不是妖族與大西洲之間的聯盟,道尊或者已經看破迷霧,所以他的態度才會如此明確而且強硬,要你不惜一切代價破壞這件事情。」

  軒轅破有些想不明白,問道:「大周朝廷難道不應該很高興嗎?」

  別樣紅直接觸及到了整個事件的核心:「那個戴笠帽的年輕人身份肯定有問題。」

  軒轅破性情有些木訥,但絕對不笨,隱約猜到了些什麼,不可置信說道:「這怎麼可能?」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6-3 15:1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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