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儒道至聖 作者:永恆之火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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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和億 2014-6-29 14:51:0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15 39541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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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章 可是方郎?

  方運道:「這怎麼使得?離天亮還有大概四個時辰,你我各守兩個時辰,畢竟明日要與樹妖姥姥戰鬥,如何?」

  「那好,你們先睡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後我來守夜。」

  「如此甚好。」

  方運又找了四個秀才輔助燕赤霞守夜,然後吃了些食物回屋中睡覺。

  不知多久,外面傳來喊殺聲,方運正要出去,就聽燕赤霞的聲音傳來:「你們繼續睡,區區妖物不堪一擊,等睡足再來幫我!」

  方運決定再睡一陣起身相助,突然感到屋內刮起冷風。

  「哼,念在你被樹妖控制,馬上滾出此地!」方運平靜地說著,甚至連眼都不睜開。

  一個冰冷冷的聲音傳來:「你怎知我是什麼,你連看都不敢看!你還是怕了我!」

  方運卻微微一笑起身,掀開被子,看向門口的方向。

  他的雙目微亮,明眸夜視讓他在漆黑的深夜看到門口站著一個鬼物。

  這鬼頭髮蓋住面孔,嘴裡探出一條手臂長的血色舌頭,伸出兩隻手,指甲足有一尺長。

  鬼物陰森森地道:「怎麼,怕了吧?」

  方運卻笑道:「你不過是頭髮亂一些,舌頭長一些,指甲尖一些,我為何要怕?」

  「你……」那鬼物的頭突然掉在地上,一個無頭鬼以極慢的速度逼近,那鬼頭在地上道,「現在怕了嗎?」

  「你有頭的時候我不怕,現在連頭都掉了,更加弱小,我怎會怕?」方運依舊面帶微笑。

  那鬼物的頭回到脖子上,憤怒地道:「我要殺了你!」說完衝向方運,大聲叫喊,長發飛舞,血舌伸縮。利爪亂晃。

  方運輕喝道:「邪不干正,妖不勝德,鬼不侵義!我滿腔熱血,為救白娘子而捨生取義,你區區鬼物安敢近身!」

  方運的話彷彿帶著天地正氣、無上雷音,那鬼物全身冒出火焰,慘叫著逃開。

  「可惡的讀書人……」

  方運輕哼一聲,書中記載過鬼物,鬼物強橫無匹也弱不禁風,只要心不亂。便萬鬼不侵,心一亂,鬼物便可有機可乘。

  直到此時,方運終於明白此地是何處,因為太后送來的古書中有記載,自己之前想錯了,並非幻境。

  陰風又起。

  方運正要以文膽鎮殺鬼物,就聽一個幽幽的聲音響起。

  「可是方郎?」

  方運定睛一看,就見一個白衣飄飄的女子站在前方。面容清秀,嬌弱纖細,十五六歲的年紀,一雙眸子裡帶著無盡的幽怨和哀愁。同時還有一種久別重逢的喜悅。

  方運相信自己沒見過這個女子,於是道:「敢問姑娘芳名。」

  女孩更加幽怨,輕聲道:「奴家是小倩啊。」

  方運一聽就明白了,自己不僅被書山老人代替了寧采臣。而且還跟小倩有舊。

  方運立刻起身,道:「原來是小倩,你不是早就去世了嗎?」

  「奴家本已去世。但卻被姥姥拘禁魂魄,生不如死。聽姥姥說要殺你,奴家心中想起兒時你我一起玩耍的日子,想起你我的……親事,便再也忍不住,特來提醒你。」聶小倩說到最後面帶羞意。

  方運道:「謝小倩提醒,那樹妖姥姥準備怎麼對付我?」

  聶小倩道:「姥姥已經紮根半月峽,率領妖蠻大軍堵在那裡,足足有五千之眾!你們還是早早離開吧,你們衝不過去的。」

  方運問:「妖兵妖將我不在乎,妖帥有多少?」

  「除了姥姥和它的分身,還有三頭妖帥。不過原來有十多頭,都被那個燕赤霞殺了。」

  方運道:「燕赤霞不是普通的進士,他足以力戰三頭妖帥。」

  「可……可他也打不過姥姥啊!他多次挑戰姥姥,都被姥姥打跑,從無勝算。」

  方運早就意識到這裡的一切都變了,於是問:「樹妖姥姥強到什麼程度?」

  聶小倩眼中露出驚恐之色,輕聲道:「姥姥法力無邊,百丈之內樹根源源不斷生出,一里之內所有大樹都會化為她的爪牙。聽說這裡原本是一頭妖侯佔據,但最後竟然被姥姥生生殺死。姥姥是殺不死的,千萬不要去。」

  方運沉重地點了點頭,但自己別無選擇,這第六山恐怕就是在考驗自己是否報恩,不去,第六山必然失敗。

  樹妖姥姥的根幾乎是無敵的存在,不滅其根,永遠殺它不死。

  方運嘆了口氣,道:「小倩,你這些年過的怎麼樣?」

  聶小倩輕輕搖了搖頭,眼中滿是淒苦,但隨後溫柔地看著方運,淺淺一笑,道:「雖然我無福嫁給你,但只要想起我們當年玩耍的日子,就會很快樂。方郎,你不用擔心我,我會討姥姥歡心,所以我不用去殺人害人。小倩還是那個小倩,雖然變壞了,可沒壞到骨頭裡。」

  方運道:「若有機會,我必然救你出去,不再被姥姥控制,入土為安。」

  「方郎有這份心,小倩就滿足了。」小倩嫣然一笑。

  兩人聊了幾句,聶小倩神色變,再次叮囑:「姥姥是殺不死的,你千萬不要去,千萬!我已經死了,我不想看到你也一樣……」

  小倩的身形向後飄飛,眼中充滿了不捨和眷戀,最後消失不見。

  方運看了看小倩離去的方向,起身穿好衣服,向南若書院外走去。

  夜空繁星點點,而南若書院外妖蠻的眼睛比星光更加明亮。

  燕赤霞一身白衣站在黑夜裡,他的十丈開外堆積著數百具妖蠻的屍體。

  無一頭妖蠻進入他的十丈之內。

  上千妖蠻躲在百丈之外。

  方運仔細一看,就見一個紫色的木人站在那裡。那個木頭人如同人族最劣質的機關,大半都由紫色的木塊拼揍而出,少數一些地方被其他雜色的木頭填充。

  方運盯著那紫色的木頭人仔細看了看,尤其是那些花紋,最終露出怪異的表情。

  那紫色木頭竟然是「紫幹木」,只有大妖王層次的樹妖死亡,經過百年的時間不斷縮小。最終變成了無比堅硬的紫幹木。

  妖族的大妖王不算少,比人族的大儒數量多千百倍,但樹妖一族極少,能被人族得到的可能性更小。

  在兩界山中,雙方經常大戰,殺得血流成河,但是,跟樹妖沒關係,因為樹妖被安排在妖蠻營寨中防守,人族哪怕患了失心瘋也不可能去攻打妖族營寨。所以人族幾乎不可能得到紫幹木。

  紫幹木十分強大,不懼水火,無懼刀兵,是做機關獸最頂級的材料之一。

  大妖王層次的龍角龍骨最為重要,而相同層次紫幹木的價格更高,因為沒有替代品,有些強大的機關若不用紫幹木,威力直降三成,這是龍角龍骨都無法彌補的。

  方運確定。這個木頭人身上的紫幹木足以換一輛武侯車,不是普通的機關,而是文寶武侯車!

  凶君蒙霖堂憑著一輛武侯車,幾乎無懼半聖之下任何妖蠻。他的寶物多固然是一方面,武侯車起到的作用最大。

  武侯車最大的作用是可以承載大儒真文甚至聖文,實在太重要,是陸地上唯一能承載真文和聖文的大儒文寶。

  整座聖元大陸的文寶武侯車不足十輛。就算古地也有,總量也不足二十。

  方運知道樹妖姥姥有個分身,可怎麼也想不到這分身華麗的低調到這種程度。

  方運道:「燕兄。你可不能放過那個紫木頭人,那木頭人一身都是寶。」

  不等燕赤霞答話,那木頭人突然開口。

  「方運小兒,乖乖投降,我留你全屍。」木頭人的聲音有些沙啞,聽得出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只是無比冷酷。

  「老樹妖,我也奉勸你一句,馬上離開半月峽,否則,小心你死無葬身之地!」方運道。

  「我兒柳子錚,是不是你殺的?」木頭人道。

  「那個逆種文人?對,就是我殺的。他說有個瘋婆子想吃掉我,還說要抓我走,我用他的命告訴他一個道理,他抓捕不走我。明天,我可能會用你的命告訴你一個道理,你吃不掉我!」

  「哈哈哈……好大的口氣!我的分身不是燕赤霞的對手,那我就明日在半月峽等你們!我要讓你們葬身在這南若林中!哈哈哈……」木頭人大笑著率領所有的妖蠻離開。

  燕赤霞淡然問:「那個木頭人身上有什麼寶物?那些紫色木頭的確很堅硬。」

  「紫幹木,工家急需之物。」

  「哦,那留與我無用。明日若能衝出南若林,來日我邀請好友一起來,聯手取它的性命!它的得力手下已經被我殺得七七八八,到時候他必死無疑。」燕赤霞道。

  「燕兄你去睡吧,我來守夜。」

  「好。」燕赤霞道。

  一夜過後,眾人穿戴整齊,開始急行軍,以比昨日快兩倍的速度疾行。

  「午間必須到達半月峽,太陽高照之時也是樹妖姥姥最弱之際。」

  眾人一路疾行,終於在午間時分看到兩座高山,兩山之間有一條峽谷,一棵足足有三十層樓那麼高的巨樹立在峽谷口,巨樹的周圍站著密密麻麻的妖蠻。

  在那些妖蠻的前方,則排列著近百排整整齊齊的巨樹,形成近百道巨樹之牆,固若金湯。

  方運沒有去看那些被操控的樹,也沒有看那些妖蠻,目光落在巨樹一根突出的樹枝上。

  一個身體呈乾透明的女人被吊在樹上,在太陽的照射下,身體散發出淡淡的白煙,她瘋狂地扭動著身體,一里之外的所有人都彷彿聽到她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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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bs 發表於 2014-11-14 20:45
第391章 恩與情

  方運仔細一看,那是聶小倩。

  方運雙拳緊握,目光如冰。

  「那樹妖姥姥怎麼會懲罰女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個童生低聲問。

  方運緩緩道:「那女鬼曾跟我定過娃娃親,但死後不知怎麼被樹妖姥姥盜走骨灰,拘禁成鬼。就在昨日,她暗中前來,警告不要靠近樹妖姥姥,沒想到被發現。」

  「你當如何?」燕赤霞問。

  方運露出猶豫之色,但隨後堅定道:「衝出南若林為首要目的,若能救她則救,救不了則不救。」

  突然,那巨樹表面浮現一張老年女性的面龐,張開大口發出刺耳的笑聲。

  「哈哈哈……」

  眾人立刻警惕,秀才們放下胸前的擋板,而童生們拿出刀盾弓箭,唯獨方運和燕赤霞一動不動。

  「小倩,你聽到了吧?這就是你唸唸不忘的方郎!他為了自己的女人,連你這個死去的未婚妻都不顧,你說,你昨晚去那裡為了什麼!為了什麼!老老實實當姥姥我的奴婢不好嗎?」

  聶小倩低垂著頭,長發擋住面龐,身體因為疼痛而輕輕顫抖,低聲道:「我既然被許給方郎,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自然要幫他!」

  「賤婢!」樹妖姥姥大怒。

  一條人腰粗的樹根從地面彈出,纖細的根尖抽在聶小倩的身上。

  「啊……」聶小倩因為疼痛猛地仰起頭,發出淒慘的叫聲,臉上浮現痛苦之色,身體的光芒越來越暗淡。

  方運以舌綻春雷道:「都說樹妖姥姥是個不要臉的懦弱老畜生,今日我算是見識到了。不僅只會欺負一個柔弱的女鬼,甚至連與我這個舉人單獨一戰的膽量都沒有,你也只會縮在一群妖蠻的兩腿後自稱姥姥。」

  「哈哈哈……區區激將法對我無用!小倩,你可能不知道。你的方郎來這裡不是為了救你,而是為了救他的姘頭,一頭蛇妖!哈哈,在他的心裡,一頭蛇妖也比你重要。你說,我怎麼把你交給他?」

  「我……我畢竟死了,方郎怎麼都是好的。」聶小倩遙望方運,目光堅定。

  「賤婢!方運,你可聽到?小倩對你這般好,你還想去找那個蛇妖?不如這樣。你去把白娘子引過來,只要把她的半片月蓮交給我,我就把小倩交給你。」

  方運道:「那不如你隨我們一起去金山書院,那裡不在聖廟範圍內,你完全可以救下白娘子。你救了她的命,她定然捨得把月蓮給你。」

  「你當我是豬妖嗎?我去了金山書院,蔡法海那老東西必然先殺我!看來,你眼里根本沒有小倩!小倩,你看到了嗎?」

  小倩輕聲道:「方郎怎麼做都是好的!」

  樹妖姥姥大笑起來。樹身輕震,樹葉紛紛落下。

  「方運,跟小倩比起來,你簡直就是一個負心薄情郎!小倩為了你不僅出賣了我。我逼問有關你的事情她也隻字不提!沒想到她都已經變成鬼了,你都不願意發發善心救下她!」

  方運望著遠方的樹妖姥姥,道:「她本來可以入土為安,是哪個豬狗不如的東西拘禁她的鬼魂?她本應轉世投胎。是哪個畜生逼她去害人?凶手是你,你亂不了我的心!」

  「我是妖,可你是讀書人。讀書人不救死去的未婚妻,那不是負心薄情之徒是什麼?」樹妖姥姥那樹皮凝聚的面龐露出惡意的笑容。

  方運挺直身軀,道:「禮有大小,義有輕重。我與小倩是情,而白娘子與我是恩,我為救白娘子而來,自然不會因小倩之情放棄報白娘子之恩。你只是一頭妖怪,自然不懂我們人族的恩情!我勸你放了小倩,否則等我離開南若林救了白娘子,必將你誅殺!」

  「哈哈哈……區區舉人殺我?好大的口氣!你若逃不出南若林,我就吃了你,你若能跟燕赤霞一起逃出,那我先殺了小倩,然後聯繫那些逆種文人傳遍天下,就說你為了一個妖族背棄了人族的未婚妻!讓亡妻不得安寧!」

  「殺她之人是你!小倩,我有恩義在身,不得不放下你的情義。若有機會,必來救你,若你連鬼身都已消亡,我必把樹妖姥姥碎屍萬段,報你被拘魂之仇!」方運的聲音斬釘截鐵,如劍長鳴。

  「那我就看看你如何逃出半月峽!如何過得了我的萬樹牆!」

  燕赤霞哈哈一笑,道:「老妖婆,我與你激鬥多次,除了拿你的樹根無可奈何,你的何種手段對我有用?萬樹雖多,我以唇槍舌劍斬之!」

  「斬吧,等斬完這些樹,我看你還有多少才氣帶人逃跑!」樹妖姥姥身體一抖,就見她周身百丈內的地面泥土翻湧,密密麻麻的樹根在土中起伏,好像一條條巨大的蚯蚓在鬆土,那些妖蠻嚇得急忙低下頭。

  方運卻道:「區區樹妖帥而已,今日就讓你見識我人族的厲害。燕兄,你的唇槍舌劍已達二境裂空之能,可否幫一個小忙?」

  「你說便是。」

  「這樹妖守在半月峽中,但它真正的力量源自整片南若林。只要你用唇槍舌劍挖出一條深溝,然後植入樹枝火油點燃,隔斷南若林和半月峽的聯繫,樹妖姥姥的實力至少下降兩成。」

  巨樹上的老臉輕輕顫抖,樹妖姥姥大驚,怒道:「你怎知我的事情!」

  「你猜。」方運嘴角彎起一個微不可查的弧度。

  「好!果然是少年英傑!」燕赤霞說著口吐唇槍舌劍,就見一道白光才氣古劍從他口中飛出,帶著刺耳的呼嘯聲飛出去。

  就見才氣古劍飛入土中,攜帶巨大的轟鳴聲在地裡移動,而那些泥土向上湧動,隨後被巨大的力量排開,紛紛向兩側散落。

  一條一丈深的大溝出現在眾人之前,並且在不斷延長。

  方運道:「此地寬不過一里,不到半刻鐘燕兄就可挖成,你們速速尋找樹木等可燃之物。」

  「是!」眾人紛紛向後跑,這裡的樹木眾多,填坑極為容易,而《易水歌》形成的煙霧刺客就是最好的伐木工。

  樹妖姥姥的樹枝輕輕抖動著,她那黑色的樹幹散發著濃烈的邪氣,一陣陣黑霧從樹冠向外四散。

  「我豈會中你調虎離山之計?你無非是想逼我離開半月峽,而後和燕赤霞雙雙逃走!我就在這裡不動哪怕無法從南若林中借力,你們也奈何不了我!」

  一頭熊妖將道:「姥姥,不如我們殺過去吧?」

  「蠢貨!一里外的地方我難以顧及,你們殺過去豈不等於送死?你們誰可制住燕赤霞!」樹妖姥姥大聲吼叫,樹幹上的老臉更加可怖。

  「小妖知錯。」熊妖將急忙認錯。

  「這個方運既然知道的如此多,恐怕會對我進行火攻,哼,我是怕火,但那至少是大學士的戰詩詞詠誦出的火焰,他區區舉人能奈我何!讓他們慢慢忙,我有萬棵大樹,足以讓他們殺到天黑!到了天黑,就由不得他們了!」

  「姥姥法力無邊。」一頭犬妖將立刻大聲拍馬屁。

  其餘妖蠻紛紛逢迎,樹妖姥姥的樹枝輕輕抖動,十分歡喜。

  不多時,燕赤霞挖出一條溝壑徹底隔斷半月峽與南若林,而溝裡已經鋪上了樹枝甚至整棵樹。

  眾人邁過溝壑,方運潑灑一部分火油,整條溝壑迅速燃燒,火舌竄出一丈高,如同一道火牆徹底隔絕眾人與南若林。

  方運道:「此地火焰燒盡溝壑中的生機,斷了樹妖姥姥的一部分力量。接下來,就要對付這些大樹了。」

  在方運和樹妖姥姥之間,種植一棵棵看似很普通的南若林古樹,同樣是黑色的枝幹灰色的葉片,但是和普通的南若林樹木不同,這上萬棵樹的樹葉邊緣都有一絲血色。

  突然,樹妖姥姥猛地晃動樹冠,上萬古樹的樹幹上裂開縫隙,組成了類似人的面孔,有眼睛和嘴巴,一起大吼大叫。

  它們的樹根從地中竄出,如同巨蟒一樣甩動抽打,充滿力量,足以把一個大活人生生打碎。

  這些高大的古樹如同一個個巨人士兵,每棵樹都有四五層樓那麼高,充滿巨大的壓迫力,不要說人族一方,就連那些妖兵蠻兵眼中都充滿敬畏。

  燕赤霞道:「老妖婆有控樹之能,我曾經被困萬樹陣中,這些樹極為詭異,哪怕砍斷,不到百息也會接好。我有翰林文寶,可以闖過去,但你們就難了。」

  方運卻道:「這些樹中附著樹妖姥姥的力量,你單單以才氣古劍自然不能徹底斬殺,其實解決之法很簡單,在你的才氣古劍上附加文膽之力,斷絕古樹的生機,這樣的古樹至少要一個時辰才會復原。」

  「你究竟是何人!」樹妖姥姥突然大聲吼叫,語氣中第一次出現戒備。

  那些聰明的妖族下意識後退半步,它們跟隨樹妖姥姥多年,哪怕燕赤霞那等人物都不被樹妖姥姥放在心上,可這小小的年輕舉人做到了!

  「你再猜。」方運道。

  燕赤霞大笑一聲,道:「我現在才知道,你早就算到我能幫你解決這萬樹陣!」說著,再度口吐唇槍舌劍。

  白光古劍撕裂空氣,如同一條靈蛇飛舞,掠過一棵又一棵大樹。

  才氣古劍所過之處,所有的大樹攔腰斷掉,成排地倒在地上。

  方運身後的眾人轟然叫好,士氣大增。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5-1-24 20:23 編輯

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1-15 12:22
第392章 熒惑

  方運源源不斷從飲江貝中拿出兵械,眾人全副武裝。

  樹妖姥姥的巨樹之身輕輕顫抖著,但始終都沒有命令妖蠻攻打,依舊深深紮根半月峽中,數條長根輪流抽打吊在半空中的聶小倩。

  一開始聶小倩還慘叫,但發覺方運不時看向她,便閉上嘴,抿著唇,咬著牙,清秀的面龐上浮現淡淡的微笑,眉目間甚至有些許不屑。

  「賤婢!我讓你生不如死!我要讓你魂飛魄散!」樹妖姥姥氣得樹葉亂抖,更加拼命抽打。

  那些樹根的表面有一層薄薄的氣血之力,不僅能碎石裂地,還能傷人神念。

  在巨樹的樹幹上,掛著數十個骨灰罐,這些骨灰罐都在輕輕顫抖。

  樹妖是它們的天敵。

  在一裡外,方運帶人穩步向前,而燕赤霞走在最前面,不斷斬殺附近的大樹。

  那些大樹無比強大,每一頭都足以活活勒死妖將,但行動非常緩慢。

  眾人一步一步向前走,而被攔腰切斷的的大樹越來越多。

  當眾人走到樹妖姥姥二百丈外的時候,燕赤霞才氣古劍的光芒暗淡了一半,隱隱有細微的缺口。

  而前方還有一千古樹。

  「痛快!」燕赤霞忍不住一吐多日的憋悶,有萬樹陣在,他甚至無法接近樹妖姥姥,沒想到自己一口氣殺了九千古樹。

  秀才兵尉輕聲道:「燕進士,你怎麼樣了?撐得住嗎?唇槍舌劍連斬一萬棵普通樹都不容易,現在斬得是這種樹,而且用上文膽之力,您……」

  「無礙,我還有餘力。」燕赤霞的面色微紅,胸口輕輕起伏著。

  方運看了看被吊在樹上的聶小倩,道:「剩餘的一千大樹歸我等。燕兄暫時休息。不知燕兄的唇槍舌劍可否再度出戰?」

  燕赤霞昂起頭,仔細看了看三十丈高的樹妖姥姥,又看了看那五千妖蠻,道:「五千妖蠻一劍,樹妖姥姥一劍。」

  「好!我們向前走!」方運向前一步,帶著所有人繼續前行。

  樹妖姥姥晃動著樹枝,發出怪異的笑聲,道:「蠢貨!為了區區九千大樹耗費唇槍舌劍和才氣,乃是取死之道。到時候我看你如何過半月峽!」

  最後一千棵大樹緩緩向前移動,它們張開大嘴吼叫著。發出怪異的聲音,樹根不斷在土中翻動,托著龐大的軀體緩緩向前。

  燕赤霞不答話,方運分發得自明禮書院的火箭,箭頭被油布包圍,一旦點燃便經久不息,隨後又點燃一堆古樹的樹枝,眾人把箭頭放到火上,點燃火箭。

  五十餘人一字排開。

  「每人瞄準一棵大樹。挽弓!」方運下令,所有人包括燕赤霞在內所有人開始拉弓。

  方運迅速書寫強弓詩《擒王》,在「擒賊先擒王」寫完之後,所有弓箭表面泛出淡淡的火光。

  燕赤霞大為驚異。沒想到區區秀才戰詩竟然被方運用的如此出神入化,哪怕是擁有詩魂的戰詩也不過如此。

  人族一方沒看出來,但那樹妖姥姥卻驚得全身顫抖。

  「你……你怎能接引我妖族星力!而且是七曜中的熒惑!」

  太白、太歲、辰星、熒惑和鎮星乃是離妖界極近的五顆星辰,這五顆星分別有五個簡稱。即是金星、木星、水星、火星和土星。

  而且這五顆星辰加上太陰星和太陽星,就組成了七曜,這七顆星辰在妖族中是最頂級的星辰。

  熒惑不僅是火星。而且是著名的災星,執掌殺伐和戰爭,是妖族強者最喜歡接引的一種星力,是普通妖蠻根本不敢碰觸的力量。

  區區一個人族舉人卻能!

  燕赤霞目露奇光,道:「《史記》有雲:天有五星,地有五行。不曾想竟然有人族能調動火星熒惑之力,妙哉!妙哉!」

  「射擊!」方運再度下令。

  五十餘人一起射箭,就見五十多根箭矢攜帶熊熊燃燒的火焰飛向那些大樹。

  那些箭矢一開始很普通,但飛到最高處後,突然出現變化,竟然化為五十多顆拳頭大的小火球,然後如小流星一樣嗖嗖向前飛。

  強大的火球攜帶舉世莫敵的力量,洞穿最前面的大樹後繼續向前飛,直到洞穿三棵大樹後才消失。

  每一棵被洞穿的大樹如同被火焰點燃的白紙一樣,眨眼間全身冒火,不過幾個呼吸間就燒成黑炭。

  燕赤霞笑了,道:「你這殺妖樹之能不弱於我!若非強弓詩的持續時間有限,根本不需要我的唇槍舌劍!」

  「不用點燃箭頭,挽弓……射擊!」

  新的箭矢在射出前並沒有火焰,但在射出的一瞬間箭頭自燃。

  第九輪射擊後,萬樹陣的所有妖樹徹底陣亡。

  原本被大量黑色樹木堵住的半月峽谷口,一馬平川。

  「前進!」

  方運帶頭向前走,最後來到妖樹姥姥的百丈之外。

  前方,是不斷起伏的地面,泥土彷彿變成了水一樣,而樹妖姥姥的根部就是在水中遊動的鯊魚群。

  那五千妖蠻也開始前進,其中一些特別怕火的妖蠻則畏畏縮縮,心驚膽戰地看著方運。

  自古以來野獸怕火,而少數妖蠻也帶著怕火的血脈。

  「樹妖姥姥,放開小倩,我不殺你!」方運以舌綻春雷道。

  「哈哈哈……」樹妖姥姥瘋狂大笑,樹身上的人臉更加扭曲,「你以為殺了一些古樹就可戰勝我?你連進士都不是,還想殺我堂堂妖帥?人族狂徒,等殺死你,我會慢慢咀嚼你的血肉,然後拘禁你的鬼魂,讓你和小倩做一對亡命鴛鴦,我會把你二人的骨灰罐掛在兩處,讓你二人永世只能望著對方,卻連半句話都說不了!」

  「燕兄,你暫且不用出手,最後一擊由我來,不過我出手之後,恐怕再無餘力,得需燕兄收尾。」

  樹妖姥姥勃然大怒,道:「人族小兒,若你這話是為了激怒我,那麼你成功了!區區舉人也敢殺我,若不把你抽筋剝皮,若不能把你碎肉成蠟,我以後有何顏面在南若林中立足!所有妖將妖帥向前,以妖術攻擊!我倒要看看小小舉人有幾條命!」

  「小小舉人命不多,殺你一棵樹妖夠了!」方運說著,看向吊在書上的聶小倩。

  此刻的她已經失去微笑的力量,低著頭,任由樹妖姥姥的樹根抽打。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5-1-25 19:40 編輯

mobs 發表於 2014-11-15 20:17
第393章 伐樹

  大量會妖術的妖帥和妖將向前衝,而那些妖兵繼續留在原地。

  方運巋然不動,望著聶小倩舌綻春雷道:「小倩,我今日無法救你,但等我逃出此地,救下素貞,必帶人殺回,誓滅此樹妖!」

  「方郎,你不要管我,我……我已經死了……」

  「賤婢!」樹妖姥姥的樹根加重抽打,聶小倩的身體變得更加暗淡。

  百丈寬的峽谷中,樹妖姥姥的樹幹高高挺立著,聶小倩如同風中的樹葉一樣,隨時可能凋零。

  樹妖姥姥百丈內的樹根繼續起伏不定,在土中翻騰,伺機而動。

  百丈之外,方運壓下心中的憤怒,看著衝過來妖將妖帥,緩緩道:「挽弓!」

  眾人繼續彎弓射箭,依舊獲得方運強弓詩的增強,五十多只弓箭剛飛到半空,數以百計的樹根自地面竄出,猶如一條條巨蟒飛天,狠狠抽碎所有箭矢。

  那些樹根燃起小火苗,快速縮回土裡,熄滅火焰。

  妖蠻見到方運的攻擊失效,開始發動妖術。

  「撤!」方運立刻帶人向後撤退。

  那些妖將的妖術只是平平,因為雙方相距甚遠,它們的妖術甚至中途消散,但那幾個妖帥的妖術非同小可。

  一條色彩斑斕的蛇妖仰頭張開大嘴,兩道碧綠色的毒液從毒牙中噴出,飛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團房屋大的墨綠濃雲,而濃雲迅速化為一條條碧綠的毒霧小蛇。

  「吼……」一頭虎妖帥一吼,就見數以千計的青色風刀在半空凝聚,然後掠過毒霧,攜帶一條條毒霧蛇,如同冰雹一樣攻向方運等人。

  許多人頭皮發麻,這風刀飛得極快,數量又多。還攜帶毒霧,擋無可擋,轉身就跑。

  方運不緊不慢伸手一翻,從飲江貝中拿出一件進士防護文報,桂樹鎮紙。

  就見一棵半透明的巨樹光影籠罩所有人,所有的風刀和毒霧小蛇都被擋在外面。

  方運書寫《石中箭》,一支手臂粗的巨箭直飛向一頭妖將,但剛飛到樹妖姥姥百丈內,三條樹根從地面竄出,輕易攔下巨箭。

  那些人停下腳步。看到這一幕都有些失望,舉人利用秀才戰詩在普通妖帥面前都未必起到作用,更不用說樹妖姥姥這等強大的妖帥。

  那些站在樹根之上的妖蠻哈哈大笑,高聲喝罵,但始終不走出樹妖姥姥百丈之外。

  方運等人遠離樹根區域,那些妖蠻便不再攻擊。

  燕赤霞道:「你無須試探,樹妖姥姥的樹根無懈可擊,哪怕我的唇槍舌劍都難以碰到它的樹身。而且樹妖姥姥只要不死,樹根就源源不斷。我曾經試著不斷斬殺她的樹根,一刻鐘後,我的才氣消耗大半,她的實力卻絲毫不減。」

  「燕兄可有良計?」方運說話的同時使用文膽之力隔絕內外。

  燕赤霞一邊搖頭一邊道:「我曾想過火攻。但且不說她的樹根可以抽飛所有火焰,普通火油的火焰根本無法點燃她。你的強弓詩蘊含輕微的熒惑星力都被她輕易撲滅,更不用說其他。只要唇槍舌劍能攻擊到她的樹身,任何一位進士都可殺死她。問題是任何進士的唇槍舌劍都會被它的樹根擋住。要殺樹妖。必須要毀滅它的樹根,至少要三位翰林連續不斷攻擊才能壓制樹根,然後再有一個進士便可將其擊殺。」

  方運道:「你的唇槍舌劍殺不掉樹妖姥姥。有沒有辦法殺死這些妖帥妖將?」

  燕赤霞傲然道:「我的唇槍舌劍雖不能飛近樹妖姥姥五十丈之內,但在五十丈與百丈之間,她的樹根拿我毫無辦法,不然我當日如何斬了一刻鐘的樹根?」

  方運點了點頭,從手中拿出一件備用的進士文寶『巍峨山筆架』,遞給燕赤霞,道:「那些妖蠻若都聚在姥姥身邊,我準備多日的攻擊無法實施。現在姥姥分兵攻擊,那些妖將妖帥不在它身邊,是最好的機會。接下來,我們會配合你全力攻擊那些妖帥妖將,只要殺死過半,或者他們要退回五十丈之內,我必然發起最後一擊。」

  「這文寶筆架何時使用?」燕赤霞問。

  方運道:「樹妖姥姥最強的力量不是樹根,而是她的樹枝,只不過一旦用出,必然氣血驟減,實力大降。以樹妖姥姥的厲害,在我發起最後一擊前,必然發動樹妖一族的『萬木枯榮』殺我。我需要你用這文寶筆架擋住這一擊。進士文寶所需才氣太多。我自己若是使用,恐怕沒有足夠的才氣發起最後的一擊。」

  燕赤霞目光一動,輕聲道:「原來如此!原來你一直有殺樹妖姥姥之心,那我明白了!這些妖將妖帥交給我!」

  燕赤霞口吐唇槍舌劍,白光微寒,嚇得那些妖帥妖將不由自主縮了縮脖子。

  「挽弓!」方運再度指揮眾人射擊,有了他的強弓詩在,箭矢飛行的距離和妖帥的妖術相當,但妖術消耗氣血太多,而箭矢源源不斷。

  燕赤霞的唇槍舌劍跟著火箭一起攻向妖蠻。

  數十條樹根從地面飛出,一半去攔截燕赤霞的唇槍舌劍,一半去攔截那些箭矢。

  燕赤霞的唇槍舌劍如同水中游魚一樣靈活,在一條條粗大的樹根中輾轉騰挪,或退或進,或閃或躲。

  方運仔細觀察,學習唇槍舌劍的操控之術,他見過李文鷹的瀝血古劍,從來都是一往無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絕不繞半點彎路。這燕赤霞的唇槍舌劍卻靈活小巧,看來為了對付樹妖姥姥的樹根一直在刻苦練習。

  樹妖姥姥大怒,不得不減少抽打聶小倩的樹根,用來攔截燕赤霞的唇槍舌劍。

  「嗖……」

  燕赤霞的才氣古劍以分毫之差繞過一條樹根,直入一頭馬蠻將的胸前,輕輕一絞透體而過。

  砰地一聲,馬蠻將的胸口齊齊炸開,頭顱和肩膀掉在地上。一條樹根捲起馬蠻將的屍身,拖入土中消失不見。

  方運點點頭,燕赤霞說的果然沒錯,只要不在樹妖姥姥五十丈內,那些樹根靈活度有限,根本奈何不了他的唇槍舌劍。

  方運繼續指揮眾人射擊分擔燕赤霞的壓力。

  不多時,燕赤霞抓住機會殺了一頭妖帥,但那些妖蠻並沒有撤退,依舊攻擊。

  方運這一方因反應過慢,不時有人受傷,但方運和燕赤霞都有防備,並無一人死亡。

  一刻鐘後,燕赤霞的衣衫被汗水打濕,所有挽弓之人都感到手臂痠軟,還有二十多人在後方養傷。

  燕赤霞的唇槍舌劍突然速度一減,被樹根抽中。

  眾人心驚,燕赤霞的唇槍舌劍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畢竟戰鬥需要消耗大量的才氣和精力,看來此行要終結了。

  但是,唇槍舌劍藉著被樹根抽飛的力道突然加速,掠過一頭狼妖帥。

  碩大的狼頭掉落在地,鮮血噴濺。

  眾人長長鬆了口氣,原來燕赤霞是計算好了那樹根的角度,故意借力殺妖。

  「撤回四十丈內!」樹妖姥姥氣急敗壞地大吼。

  那些妖蠻急忙撤退。

  方運身前的托板上,多了一頁淡金色的紙張。

  聖頁。

  樹妖姥姥立刻大聲尖叫:「衝上去!衝出去殺死他!所有妖蠻衝出去!」

  與此同時,樹妖姥姥的所有樹枝開始收縮,原本寬鬆的樹冠有凝聚成錐狀的趨勢。

  方運提起蕩妖筆書寫。

  「火山今始見,突兀航州東。」

  書法一境筆落有聲的力量出現,聖頁上竟然傳出巨大的轟鳴聲,猶如億萬野獸嘶吼,又像是一座高山排開大地,緩緩升起。

  「紅焰燒虜雲,炎氛蒸塞空。地裂赤漿流,焱出百里動。不知陰陽炭,何獨燃此中……」

  聖頁之上立刻傳出火山噴放的巨大轟鳴聲,天地間的所有元氣都好像在向那聖頁的紙面上凝聚。

  小小的紙片彷彿孕育著一頭火龍,一旦火龍破殼而出,必將焚燒天下。

  詩未成,但一股熾熱的氣息自詩頁上散發,附近的人紛紛遠離。

  燕赤霞抬頭看了看周圍的元氣,莫名驚詫,這首詩引動的元氣比普通的進士戰詩詞都強烈,按理說一個舉人就算耗盡全身的才氣也不可能做到。

  「殺了他!殺了他!」樹妖姥姥喊完,就見她頭頂的樹冠的樹枝成螺旋狀糾纏盤旋,最後形成一支巨大的長矛,足有二十層樓那麼高。

  組成這長矛的樹葉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樹妖姥姥的樹根突然發瘋了,困住一頭頭又一頭妖蠻,不過眨眼間就把所有的妖蠻束縛住,一根根樹根刺入妖蠻身體,吸取它們的氣血。

  那由樹枝組成的巨矛脫離樹妖姥姥,輕輕一震,直刺方運。

  「斬!」燕赤霞大吼一聲,唇槍舌劍迎著巨矛衝去。

  矛劍相擊。

  巨矛依舊在,唇槍舌劍斷。

  燕赤霞哇地吐出一口血,用最後的力氣握住巍峨山筆架,就見一座巍峨高山的虛影驟然出現,籠罩方運和所有人。

  「轟……」

  巨矛撞擊在巍峨高山上,山影震動,而巨矛落葉繽紛,更加枯黃。

  「轟……」

  山影出現裂縫,而組成巨矛的大量樹枝掉落。

  詩成,方運寫上《經火山》三字。

  聖頁燃燒,化虛為實。

  一座真真正正的小火山出現在方運和樹妖姥姥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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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和億 發表於 2014-11-16 01:50
第394章 白袍人,籠中夢

  火山不大,只有二十層樓那麼高,但終究是一座攜帶毀滅力量的火山。

  一股黑煙從火山口噴出,遮住天空,隨後一顆顆燃燒的石頭噴發而出,拖著長長的煙霧尾巴向四面八方飛落。

  岩漿滿溢,火山口處向外流出赤紅色的熔岩,大地逐漸裂開,蘊含熒惑星力的火焰和熔岩不斷從中竄出,組成火與熔岩的河流,緩緩向四面八方延伸。

  如同一界破滅,末日降臨。

  那些原本在火山周邊的妖蠻,無論是妖帥還是妖兵,全部被燒死。

  火山下的樹根瞬間化為灰燼,周圍五十丈內的樹根熊熊燃燒。

  在殘餘妖蠻的眼中,這裡已經成為墓地。

  「跑啊……」

  妖蠻嚇得四散逃跑。

  樹妖姥姥發出淒慘的呼叫,她迅速收回樹根,甚至不得不主動切斷樹根上的火焰。

  大量的樹根離開地面,簇擁在樹妖姥姥周圍,凡是被火焰燒過的樹根竟然失去自愈能力,哪怕是主動切斷的部位也難以迅速恢復。

  大量的樹根暴露在外面,輕輕的扭動著,如同一條條褐色的巨蟒,最細的都有手臂粗,最粗的足以合抱粗。

  近五分之一的樹根焦黑一片,暫時失去力量。

  樹妖姥姥已經顧不得那些妖蠻和聶小倩,低頭看著自己的樹根憤怒大叫:「你為何會喚出如此強大的火山!你哪裡來的才氣?你為何能操控災星熒惑!若是沒有熒惑的力量,再多的火焰都不會燒傷我!」

  無人回答。

  「我們勝利了?」一個童生問。

  「沒有。」燕赤霞微微彎著腰,手背輕輕擦拭嘴角的鮮血,右手緊緊抓著腰間,那裡似乎藏著什麼東西。

  方運不斷深呼吸,身為舉人卻一次消耗了比進士戰詩詞還多的才氣,文宮一直在輕顫。

  「方運!你以為你勝利了嗎?這是南若林,此地我為主!火山不能動。但我能動!今日,我要殺光你們。」樹妖姥姥突然拔地而起,更多的樹根露了出來,泥土不斷滑落。

  一道道血色的紋路在樹妖姥姥的樹皮上浮現,讓她變得更加詭異,也更加強大。

  「誰說火山不能動?」方運舉起手,對準火山用力一抓。

  「轟……」

  火山爆裂,大量的岩漿猶如洪水一樣向樹妖姥姥所在的方向湧去,所過之處,皆為火海。

  「方運小兒!」樹妖姥姥徹底慌了。它是樹妖,越是強大的樹妖,行走越慢。

  樹妖姥姥一邊用盡全力後退,一邊道:「方運!你收起火山,我放了小倩!我讓你通過南若林!我不吃你了,白娘子的半片月蓮我也不要了!快快收起火山!啊……」

  不等她說完,熔岩火海已經沖到她的樹身下,淹沒她的樹根。

  「啊……」樹妖姥姥在火海中拼命掙扎,用樹根抽打。甚至卷起泥土和石頭阻礙,但這蘊含熒惑星力的熔岩所過之處融化一切,砂石泥土在瞬間被融化,成為熔岩的一部分。

  方運看著樹妖姥姥。緩緩道:「賤婢!」

  熔岩火海很快徹底淹沒樹妖姥姥的根部。

  不可一世的樹妖姥姥失去了與大地的聯繫,徹底死亡。

  「請燕兄相助。」方運道。

  燕赤霞笑道:「你果然知道我手裡是什麼翰林文寶。」說完,從口袋裡拿出一卷竹簡,竹簡放出淡淡的白霧籠罩他。隨後他腳不沾地快速向樹妖姥姥飛去,伸手取下聶小倩的骨灰罐。

  依舊吊在樹上的聶小倩輕輕點頭,化為一道光芒進入其中。

  燕赤霞很快回返。把聶小倩的骨灰罐交給方運。

  「謝燕兄。」方運收好。

  燕赤霞卻微笑道:「我現在才知,你從一開始就打算救小倩,之所以故意說不救小倩,是給老妖婆一個錯覺,讓她堅信我們是想衝過去,而不是殺死她,最主要的是不讓老妖婆利用小倩威脅我們,你做到了。要說謝謝,應該是我謝謝你才是,若不是你,我在此蹉跎四五年恐怕也殺不死樹妖姥姥。」

  方運點了點頭,看向前方,失去了才氣的支持,那些岩漿迅速冷卻,火山也逐漸消失,被火山改變的環境則沒有恢復,周圍的大地即將化為火山岩,不斷冒著熱氣。

  「就地休息一個時辰,等熔岩徹底冷卻就過半月峽谷。」

  方運說完從飲江貝中拿出兩套被褥鋪在地上,躺上去就睡。

  燕赤霞則躺在另一套被褥上,閉眼休息。

  其餘人圍住兩人,警惕地打量四周。

  遠處,有少許妖族還在觀望,但無一敢靠近。

  一個時辰後,方運和燕赤霞醒來,方運還好,只是才氣過度消耗,有文宮中的文曲星光在,不會有損傷。

  燕赤霞則面目灰敗,眼睛佈滿血絲。

  方運道:「燕兄,你的唇槍舌劍已斷,以你的力量足以在三年內修復,但恐怕會從二境跌落到一境。你既然在航州城有友人,不如就直接去那裡休息,不用與我們去金山書院。」

  「我喜唇槍舌劍,所以成進士後一直用其滅妖,但不代表我不會戰詩詞。我與蔡禾有幾面之緣,想必他會給我幾分薄面。走吧,我們啟程。」燕赤霞起身道。

  「好!」方運緩緩站起來,身體酸疼,心知幸虧自己身體遠超舉人,換成普通的舉人現在必然癱瘓,才氣終究是一種強大的力量,有多少基礎才能調用多少力量。

  方運望去,部分地方的熔岩還沒有冷卻,觀察片刻,帶人沿著熔岩區域的邊緣向半月峽前進。

  走了幾步,方運發現火山中心位置竟然有幾塊紫色木頭,正是紫幹木,乃是大妖王死後留下的寶物,原本組成樹妖姥姥的分身。

  一旁的燕赤霞看到方運遲疑,循著他的目光望去,笑道:「原來你想要這木頭,叫紫幹木是吧?都與你取來。」不等方運阻止,燕赤霞就使用翰林文寶飛過去,拿起紫幹木,然後從未凝固的熔岩裡挑出剩餘的紫幹木。

  方運遠遠地看著,心道不愧是大妖王身上的精華,被熔岩燒了那麼久,這些紫幹木竟然絲毫無損,而且只要一提起,那些熔岩會自然流下,不染塵埃。

  不多時,燕赤霞抱著一小堆紫幹木回返,道:「你都拿去吧,我留之無用。」

  方運也不知能不能帶出書山,於是道:「那我就收下,謝過燕兄。」

  方運接過紫幹木,觸之微涼,那些熔岩竟然沒有在上面留下半分熱量,隨後全都收入飲江貝中。

  來到半月峽谷口的時候,方運看著那棵已經被燒成焦炭的巨樹,樹皮上依稀可見姥姥那扭曲的面孔。

  「上路!」

  眾人進入半月峽,兩個時辰後,出現在官道之上,方運與燕赤霞攔下一輛甲牛車,付出高價前往金山書院,其餘人在後面跟隨。

  車行兩刻鐘,車夫道:「兩位大人,那金山書院去不成了。」

  「哦?」

  方運掀開門簾看向前方。

  就見一處高崖立於江邊,高崖之上有一座書院,但是,一條巨大的白色蛟龍盤在高崖和書院之上,如同巨蟒纏著獵物一樣。

  方運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不是真正蛟龍,是由水幻化而成。

  蛟龍頭在最上方,低頭向下不斷噴吐大水,如同一條大河傾瀉而下,最多幾息就能淹沒區區一座書院。

  但是,在大水之下懸浮著一張金色的紙頁,紙頁散發著淡淡的金光,水龍吐出的水全被這一頁紙張吸走,連半點水花都沒有濺落。

  高崖邊緣的江水一刻不停向上噴湧粗大的水柱,每一道水柱上面都站滿數百蝦兵蟹將,不斷沖進金山書院之中。

  方運道:「我們就去那裡,再給你加三十兩銀子!」

  「好嘞,您坐穩!」車夫眉開眼笑,猛地一抽甲牛,開始加速。

  燕赤霞皺眉道:「竟然動用了龍王符令和大儒真文,此事恐怕難以善了啊。」

  「不能善了也要了!」方運堅定地道。

  「罷了,我既然說好要助你與白娘子,便一路奉陪到底!」燕赤霞微笑道。

  不多時車來到高崖之下。

  車夫跳下馬車,道:「上面就是金山書院,兩位沿著石梯走就能去。」

  「多謝。」方運與燕赤霞一同下車,付了銀票,撩起衣袍就要上臺階,卻發現前方三丈外無聲無息多出一個白袍人。

  那人背對著方運,緩緩道:「黃粱一枕眠半日,南柯太守富貴時,可憐千秋家國夢,身在籠中猶不知。」

  燕赤霞疑惑不解,方運卻驚出一身冷汗。

  這裡可是書山第六山!

  這裡可是文界!

  方運難以想像,這裡竟然有人拿自己寫過的《枕中記》和《南柯太守傳》的典故勸誡自己,或者說,威脅!

  「您是?」方運恭敬地拱手詢問,腦中思緒飛轉。

  「怎麼,先生教過的字都不認得了!」

  方運更加確定此人阻自己過第六山,道:「先生教的字自然認得,但先生曾言,在認字前,首先要心有善,口有德。」

  「你,在說我有惡無德?」

  「在下不曾說過。只是,你非書山人,何談籠中夢?」方運的語氣依舊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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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bs 發表於 2014-11-16 20:59
第395章 燃髮

  「我是此地人,讀書百餘年。」那白袍人緩緩道。

  方運道:「我大概明白了,不過你能走到這裡,怕是花了不少力氣!」

  「我不喜廢話。這金山書院,你不能去。」

  方運道:「閣下既然知道我在登第六山,如此逼迫,實乃與妖蠻無異!」

  白袍人不說話。

  「閣下既然不說話,那便是不再阻攔,多謝閣下。」

  方運抬腳要走,那白袍人再度發話。

  「你今日不應過,文心也不應得。」

  「我得不得,不是由你來決定,而是由書山來決定。」

  「我在這裡,你不能得!」白袍人的語氣斬釘截鐵。

  燕赤霞奇道:「你這人好不講道理!方運若是有錯,你或斥責,或懲戒,可你平白無故斷他前路,害他不能救友人,未免太過。」

  方運道:「此人……是天外客,不是此地人。」

  「方賢弟放心,若他不讓,我們闖過去便是!我說護送你到書院便一定送到,不能在門前功虧一簣。」

  方運點點頭,踏上石階向前走,邊走邊道:「希望閣下讓行,否則無論我今日得不得,他日必定要討回公道!」

  方運見那白袍人微微低下頭,繼續背對著自己,雙手捧著什麼,隨後開始低聲朗誦。

  「昔在帝堯,聰明文思,光宅天下……」

  白袍人誦讀的正是的內容,記載了上古時期王和貴族的講話,是世界最古老的史書,經過孔聖編修,是眾聖經典之一。

  整部書晦澀難懂,不到大學士,無人敢精研攻讀,當年連孔子的親傳弟子都在學業有成後才敢精研。大學士之下的讀書人只是背誦全文,理解其表面的意思,無法挖掘其中蘊含的真正意義。

  方運聽著的內容,竟然不由自主雙手垂下,低著頭,如同學生受訓一樣。

  此時此刻,方運徹底忘記了崔鶯鶯和聶小倩,更不記得有什麼白娘子,甚至連書山都被遺忘。

  每聽到一個字,方運都會本能地進行分析。用自己所學的一切去解讀聽到的字句。

  字字微言大義,如石中黃金,不可輕易伸手取之,需用複雜的手段與工具才能提煉。若手段不明,工具不利,石中淘金不過痴心妄想。

  方運卻激發了讀書人的本性,被這神秘古奧的文字吸引,逐字逐句研究。

  那人讀的內容越來越多,方運往往前面的沒理解就不得不感悟後面的內容。如同漏碗盛水,水越多,漏得越多,永遠不滿。

  燕赤霞和方運一樣。神情恍惚,開始研究中的義理。

  過了片刻,燕赤霞腰中一物突然一動,一片金光外散。護住燕赤霞。

  燕赤霞目光一清,發現方運呆立原地面孔木訥,彷彿失了魂。頓時怒髮衝冠。

  「妖蠻化人意圖加害,我燕赤霞豈能容你!我說送方運到金山書院,便是耗盡一切亦在所不惜!身之所在,義之所存,吾血化碧,以十年之壽,換天地正氣!」

  燕赤霞口吐鮮血,以碧血丹心出口成章,吟誦進士戰詩,乃是一代才子曹植所作,詩出四句可喚出白馬將軍,直到誦讀完,白馬將軍的力量會達到最強。

  周圍天地元氣湧動,白馬將軍剛一出現就身披金甲,手持神弓,全身散發著淡淡的浩然正氣。

  那白袍人只是輕哼一聲,白馬將軍竟然突然消散,而徹底中斷。

  「你竟然……」燕赤霞眼中更加悲憤,再次怒吼,「身之所在,義之所存,吾血化碧,以十年之壽,再換天地正氣!」

  燕赤霞再次吐血,吟誦自己所作的進士戰詩,凝聚成一把血色的滅妖之劍,散發著比之前白馬將軍更強大的天地正氣的氣息,就要斬殺前方白袍人。

  那白袍人只是輕輕動了動手指,滅妖之劍竟然突然掉轉劍身,對著燕赤霞的左肩切下。

  燕赤霞的整條左臂飛了出去,血流如注,隨後被才氣止住

  「好!好!好!人族燕赤霞,為方賢弟,三請天地正氣!」

  暗紅色的血液自燕赤霞的嘴角流出,流得緩慢,卻一直不停。

  「少年自負凌雲筆……」

  燕赤霞再度誦出,再一次凝聚成滅妖之劍,但在滅妖之劍即將飛出的時候,那白袍人唸誦的聲音突然加重,隨後滅妖之劍炸開,燕赤霞下意識用另一條手臂去擋,整條右臂被炸爛,一截小臂飛了出去。

  那白袍人唸誦的聲音又恢復正常,聲音變得有些柔和,彷彿在規勸燕赤霞收手。

  燕赤霞怒火攻心,文宮震盪,任由鮮血從嘴角流出,道:「我燕赤霞斬盡萬妖,但有言出,絕無回頭!方運助我殺樹妖,我必送他入書院!人族燕赤霞,四請天地正氣!」

  天空輕輕一震,元氣狂暴,一股宏大的聲音響了一聲,如巨象長鳴,又如巨鼓輕震。

  燕赤霞的鼻子和雙眼中緩緩流出殷紅的鮮血,緩緩地出口成章:「少……年……自……」

  新的滅妖之劍浮現在半空。

  待燕赤霞誦出最後一個字,滅妖之劍如同離弦的箭一樣飛出去,直取白袍人的後腦。

  白袍人突然伸出右手,用兩根手指夾住滅妖之劍,擁有四重碧血丹心力量的進士戰詩所化的力量在兩根手指間毫無反抗之力。

  「你……」

  不等燕赤霞說完,白袍人夾斷滅妖劍,其中半截血色的光劍向後疾飛,掠過燕赤霞的右腿膝蓋。

  燕赤霞身體一歪倒在地,死死咬著牙,口中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滿臉蠟黃,汗水如流。

  「我……燕!赤!霞!五請天地正氣,以我之餘壽,踐我之承諾!少年自負凌雲筆……」

  烏雲滾滾湧來。狂風大作。

  燕赤霞全身浴血,單腿而立徐徐站立起來,明明已經身受重傷,但卻容光煥發,身體表面散發著乳白色的微光,如同天之賢者、人族先知。

  燕赤霞再度出口成章,新的滅妖之劍形成,不再是血色,而是堂堂正正的黃金之劍,王者之器。

  他腰間飛出一張金色聖頁。飄飄蕩蕩飛到半空,融入那滅妖之劍。

  與此同時,一個嬌小玲瓏的身影從方運的飲江貝中出現,一身白衣,清秀無雙,但目光無比堅決。

  「我也助方郎!」聶小倩說完縱身跳入那滅妖之劍中。

  滅妖之劍毫無變化,但千里之內烏雲排空,狂風靜止,萬邪哀嚎。

  「告辭!」燕赤霞微微低下頭。

  嗖地一聲。滅妖之劍刺入白袍人的後心,洞穿他的身體,沒入石階之中。

  「罷了,罷了……」

  白袍人的身體消失。半空中只剩一根兩尺長的長髮,一邊飄蕩,一邊慢慢燃燒。

  方運身體一動,目光茫然。隨後輕輕眨眼,目光清澈,疑惑地看了看前面飄蕩燃燒的長髮。又看了看身邊失去雙臂、獨腿站立的燕赤霞。

  方運面色大變,腦海立刻浮現缺失的回憶,發現方才在聽的時候竟然還有燕赤霞和聶小倩的聲音。

  「燕兄!小倩!」方運心如刀絞,伸手扶住燕赤霞。

  燕赤霞低著頭,嘴角噙著笑意,只是再也不能開口。

  燕赤霞身上的白光散盡,一陣風吹來,身體化為飛灰消散。

  「燕兄!」方運大喊一聲,伸手去抓,卻什麼都抓不到。

  方運猛地轉身,邁步登上階梯,伸手抓住那根只剩半尺長的頭髮。

  一股比火山深處更炎熱、比天空的太陽更有威嚴的力量自那頭髮之上爆發,方運如同被巨象踢中的皮球一樣倒飛出去。

  方運手裡死死抓著那根長髮。

  長髮還在燃燒,方運的手掌上散發著血肉焦糊的氣味。

  方運沒有鬆手。

  「奇書天地,助我!」方運在心中吼叫。

  燃燒的頭髮無聲無息的消失,隨後方運看到在漆黑的奇書天地中,一根纖細的頭髮奮力掙扎,最終被更強大的力量壓制,靜靜地懸浮在虛空中。

  頭髮不再燃燒。

  「不管是誰,我一定要找到你!誓報今日之仇!」方運眼中恨意滔天。

  方運低頭看了看右手之上橫貫掌心的燒傷,用力握住,抬起頭看著山頂的書院,撩起袍子邁步攀登階梯。

  方運周身依舊蕩漾著燕赤霞殘存的天地正氣。

  走了十幾步,方運突然停下,然後又繼續向前走。

  那巨大的水龍依舊纏住整座山峰,沒有對方運造成絲毫阻礙。

  不多時,方運登上最後一階石梯,透過金山書院的正門,向前看去。

  就見數以百計的讀書人站在書院廣場的各處,不斷使用戰詩詞展開攻擊,而在書院廣場的中心,站著一個身穿白衣的美婦人,

  美婦人周身環繞著許多青色的碎片,這些碎片或合或分,不斷抵擋四處的攻擊。

  除了戰詩詞,美婦人附近還有三把唇槍舌劍飛來飛去,其中兩把唇槍舌劍已然破損。

  「住手!」方運大喝一聲。

  那白素貞身體一抖,嚇得急忙捂著耳朵。

  其餘讀書人欣喜若狂。

  「是天地正氣!」

  「此人竟然攜天地正氣而來,至少也是大儒親傳!」

  「這個蛇妖走不了了!」

  所有人停下手,但那三把唇槍舌劍依舊懸浮在白素貞的附近,虎視眈眈。

  「來者何人?」一個威嚴老者沉聲問,他身穿進士劍袍,而他身邊的兩人穿著同樣的衣服。

  「舉人方運,來接救命恩人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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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半部金經

  書院廣場中靜了下來,但後院依舊傳來陣陣喊殺聲。

  「方官人……」白素貞轉身看著方運,臉上是燦爛的笑容,眼中噙著感動的淚水。

  那些文人卻警惕地看著方運,尤其是最先開口的航州知府蔡禾。

  「原來你就方運,你為何與妖族勾結?」蔡禾大聲喝問。

  「勾結妖族?聖院明文規定,我人族應當與星妖蠻一族交好,你如此攻擊一個星妖蠻,是在褻瀆聖院!」

  「此女手持龍王符令路過航州,我懷疑她要為禍人族,讓她交出全身之物接受檢查,哪知她肆意妄為,違背律法,我自然要將她繩之以法!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不用說區區妖帥。」

  方運冷冷一笑,望著滿場的讀書人,道:「你們捫心自問,素貞除了奈何不了三個進士,殺你們誰不是易如反掌?她寧可被你們圍殺也不殺人,你們用文膽和文宮發誓,你們攻擊她的時候心中無愧嗎?」

  許多讀書人慚愧地低下頭。

  蔡禾道:「只要她願意把周身的物品拿出來接受檢查,若是沒有問題,我必放她離開。」

  方運一邊向前走一邊道:「這話可是你說的!素貞,你不是要給我月蓮嗎?現在給我,還有身上的氣血含湖貝,一併給我,我倒要看看他們在你身上能查出什麼東西來!」

  蔡禾厲聲道:「放肆!這裡是航州城,你一個小小的舉人安敢撒野!速速退下!」

  「我是小小的舉人,但也是聖院的舉人!一個知府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下如何拿我!你當自己是刑殿之人?」方運毫不客氣回敬蔡禾。

  蔡禾啞口無言。

  他身旁的兩個進士相視一眼,一起搖頭。

  數百讀書人正看著。

  方運走到白素貞面前,然後看向蔡禾,道:「蔡知府,我不追究你『不知』她為救我而來,此事就此罷手。如何?」

  蔡禾目光閃動,看了看其餘兩個進士。

  其餘兩個進士搖了搖頭。

  方運道:「半片月蓮或許是連大儒都為之垂涎之物,但你們可有機會享用?萬一引發星妖蠻眾怒和士子攻擊,你們文膽不碎,我自碎文膽!」

  三個進士面露怒容,蔡禾道:「我們不過是秉公執法,你竟然要挑動他人?」

  「她既然有龍王符令,和龍族關係如何你們必然知曉。同時得罪星妖蠻、士子和龍族,你們文膽真大!」

  三個進士相互看了看,最後蔡禾一咬牙。厲聲道:「包圍兩人!必須徹查清楚。」

  「赤霞徒兒在何處?」一個驚天動地的聲音響起,那聲音中蘊藏著無盡的怒火,龍王符令形成的水龍瞬間崩潰,那些蝦兵蟹將被無形的力量吹回江中,每一個人都喪失戰意。

  與此同時,天際出現一朵白雲,白雲之上站著一位身穿紫色衣袍的老人,此人中等身材,有一臉黑乎乎的絡腮鬍。

  「是大儒蒲松齡!」

  「他找燕赤霞作甚?燕兄不是在值守南若林嗎?」

  方運心道這位大儒就算要來也不應該這種時候來。難道是那神秘白袍人的緣故?

  在眾人分神之際,白素貞把一個玉盒塞到方運手中,方運猜測應該是裝月蓮的盒子。

  月蓮極為珍貴,哪怕只有半片。也可延壽三十年以上。

  吃過一次延壽果的人再吃延壽果則毫無用處,但可服用月蓮增加壽命。

  增壽寶物永遠最為昂貴。

  方運也不知道這月蓮和紫幹木能不能帶出書山,便隨手放入飲江貝中。

  那蒲松齡以極快的速度飛來,從天空降下。

  「見過大人。」眾人紛紛作揖問候。

  「無需多言。赤霞在何處?」

  方運輕聲一嘆,道:「燕兄為了助我,被一個神秘白袍人殺死。」

  「神秘白袍人?為了助你?你從頭到尾說一遍!」蒲松齡眼中充滿怒意。十里內的天空突然陰雲密佈,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

  其餘讀書人眼中充滿了敬畏。

  於是,方運就把事情的經過詳說一遍。

  聽到方運講述殺死樹妖姥姥的時候,近半的讀書人收起筆墨紙硯。

  在方運說完燕赤霞屍骨無存後,剩餘的讀書人用最快的速度收起筆墨紙硯,徹底放棄戰鬥。

  以蔡禾為首的三個進士看到這一幕,不得不連聲嘆息。

  聽完方運之語,蒲松齡冷聲道:「哼!殺妖滅蠻不行,欺凌盟友的手段倒很擅長!此事我決定了,這白素貞毫無問題,方運更是我人族中舉人的典範!」

  蔡禾三人不得不向方運行禮道歉。

  「你們下去吧,我有話要問方運。」蒲松齡道。

  其餘人紛紛散去,白素貞站在附近。

  「學生見過蒲大人。」方運道。

  「此人可有特別之處?」

  方運想到那根頭髮,臨時改口,就隨便說了幾句,並沒有認真描述,甚至沒有說白袍人變成頭髮,只是說白袍人可能在最後逃脫。

  「以我所見,那人應該只是分身,那人的本體有著不下於我的力量。」蒲松齡道。

  「好了,我這就離開尋找那人的蹤跡,你們安全了。」

  蒲松齡的話音剛落,方運就發現天旋地轉,一眨眼,自己出現在一片似曾相識的虛空中。

  在極遙遠的天邊有一些樹枝,而組成樹葉的是一顆顆星辰,方運記得和上一次一樣,至今無法看到這顆星辰巨樹的全貌。

  方運鬆了口氣,第六山已過。

  隨後,一顆星辰從樹上掉落,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衝來,鑽入方運的文宮中。

  方運有些奇怪,因為得「奮筆疾書」文心的時候,是光芒入文宮,而得「才高八斗」的時候,似乎是一顆星辰入文宮。這次的口是心非跟後者極為類似,但聲勢沒有那麼浩大。

  方運神念入文宮,就見自己的壁畫上多了一盞油燈,形成文心燈火,散發著淡淡的光芒。

  方運立刻知曉,這就是上品文心「口是心非」,在使用戰詩詞的時候,可以「弄假」,一開始唸誦出的戰詩詞是假的,迷惑敵人。但寫到一半後才會出現真正的戰詩詞。

  同時,也可「轉詩」,在書寫戰詩詞的時候若是發覺敵人有新的變化,用舊詩詞難以攻擊到,可以迅速轉成其他詩詞。

  方運仔細觀察三盞文心燈火,「才高八斗」的紅色燈火最小,但也最凝實,另外兩者遠遠不能比。

  而「奮筆疾書」的燈火比初得時大了一圈,有著明顯的成長。

  方運有些詫異。因為沒人知道上品文心之上是什麼,更不知道會有什麼變化。

  而這「口是心非」雖然也是初得,但燈火比現在的奮筆疾書還大一些,明顯有極大的異常。

  方運想起金山書院的經過。自己見到蔡禾後斷不可能如此輕鬆,必然有經歷一戰或者耗費什麼文寶或手段,但因為白袍人的插手,導致大儒蒲松齡前來。讓自己提前過了六山。

  之所以能得上品文心,除了殺那白袍人極為困難,恐怕也有補償的意味在其中。

  眼前逐漸恢復明亮。方運看到自己站在第六山上。

  書山無比寂靜,所有人靜靜地等待,連在書山上思考題目的人也罷手,因為沒人知道方運到底是通過還是失敗。

  方運定了定神,邁著堅定的步伐向前走,走向第七山。

  山下傳來數萬舉人的祝賀聲。

  通過索橋,方運踏上第七山。

  書山老人出現在前方,此刻老人的臉拉得老長,極為不悅。

  「是我的疏忽,不過,你的文心會更早成聖品,對你幫助極大,讓他偷雞不成蝕把米。」

  方運記下聖品文心,隨後道:「那人是誰?」

  書山老人輕輕搖了搖頭,道:「我亦不能過於干涉孔子文界,而且他竟然以孔子聖血突破書山阻礙,我更難以查清。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警示蒲松齡前去,提前結束此次考驗,再多是萬萬不能。」

  方運沒想到那人竟然下了如此大的本錢,孔子聖血價值無可估量,當年妖蠻遲遲攻不下兩界山,孔子聖血發揮了極大的作用。

  方運想把那根頭髮拿出來讓書山老人一觀,卻發現自己現在位於書山裡,拿不出頭髮。

  方運只得道:「謝過老先生,若有機會,必當厚報。」

  「不過他亦有大損失,我卻不知你如何做到。」

  方運道:「是的,他死後我登階梯的時候有所發現,我對《尚書》的理解似乎更勝一籌。」

  之前方運登山的時候停了片刻,就是發現自己奇書天地中的《尚書》的文字有變,凡是白袍人唸誦過的《尚書》內容,其文字周邊多了一層金色的描邊,這是對一部經書理解到達極致才可能有的現象,俗稱的「金經」,偶爾也泛指所有的重要經典。

  所有書籍中都無此金色描邊,唯獨這《尚書》在白袍人死後有變,方運猜到是奇書天地強行剝奪了那白袍人的力量,這對大學士和大儒之路極為重要。

  《尚書》共分虞書、夏書、商書和周書共四卷,虞書記載的年代最久,夏書次之,所以最為深奧,可那白袍人偏偏讀完,讓方運撿了巨大的便宜,省了數年的光陰。

  孔子甚至曾言,《尚書》之秘,還在《春秋》之上,作為萬世第一史書,是每個大儒乃至眾聖必然精研之書,乃是歷史長河之源頭。不過《尚書》至今有所殘缺,孔子曾言《尚書》應有五卷,最重要的第一卷被巨大的力量掩蓋,連他都無法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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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輪迴

  書山老人的面色依舊陰沉,道:「他對書山和文界的秘密所知甚多,所以在那裡僅僅是誦讀《尚書》,我更加難以插手。不過,此事不會再發生,若是他還敢在書山中阻你,我便親自出手,鎮壓三十年!」

  「謝老先生相助。」方運真誠感謝。

  書山老人側身看向第七山的光門,道:「這第七山,內容我不說,只說通過後,進士倒和舉人有所不同。若是進士通過第七山,只會得到一種臨時的文心。而舉人通過第七山,會獲得天葉,乃是進入「天樹」的唯一通行方式。故老相傳,天樹是妖蠻先祖所建,乃是妖蠻最佳的試煉之所,後被孔聖得到進入之法,讓人族也可進入。只不過進入之法需要消耗太多才氣,非眾聖世家難以承受,所以非世家子弟想進入,只能通過第七山。」

  方運道:「我的確在妖族的典籍中聽說過天樹,聽說孔聖建人族聖塔,就曾效仿天樹?」

  「確有此事。你既然知道天樹,可知其來歷?」

  方運回憶星妖蠻典籍和古妖傳承的記憶,道:「天樹的來歷並不是什麼秘密,據說是妖族一位妖神發現一粒他無法看透的種子,然後扔進遠古戰場。那種子竟然吸收了遠古戰場的力量,再被那妖神稍加引導,成為一處妖族試煉之地。」

  「看來你所知不少。天樹深植遠古戰場,妖蠻每過一層,都有巨大的好處,但人族可能要過兩層或三層才能得到適合自己的獎勵。即使是這樣,對我人族也幫助巨大。此樹唯一的問題就是從第一層開始攀爬,而且妖位必須是妖將,相當於人族的舉人。若是在舉人時候沒有進入過天樹,則終生無法進入。」

  「那豈不是古往今來就我一個舉人來到這裡?」

  書山老人露出讚賞之色。道:「當然。哪怕是半聖世家,十年也只能送一個舉人進去,亞聖世家五年可送一人,而孔家,一年送一人。其餘人無論天資多麼優秀,在成進士前若不能想辦法從眾聖世家那裡獲得進入天樹的機會,便無法進入。這不能怪眾聖世家貪獨,只因送人族入天樹的代價實在太大。」

  方運道:「我明白。孫子世家的家主曾提過,可以送我進入一些特別的古地,這天樹恐怕就是其一。而孔德論等人也隱晦地說過。只不過,他們不能確定我將來會不會危及他們的家族,所以需要我做出承諾。」

  「人之常情。那顏域空、衣知世等人都進入過天樹,所以才有今日的成就。你只有通過第七山,才可能拿到天葉。不過,這第七山格外不同,書山無法保證你不受損傷。」書山老人道。

  「既然來到這裡,斷無回頭之理!」方運的目光格外堅定。

  書山老人沉默片刻,道:「那我便不打擾你了。」說完消失不見。

  方運深吸一口氣。進入第七山的光門。

  眼前出現一片絢麗的刺目色彩,方運下意識眨了眼,只覺頭疼欲裂。

  方運茫然地抬起頭觀察四周。

  這裡是一處小巷,正午的太陽高懸天空。地面處處積水,樹葉與花瓣散落在地上,耳邊傳來陣陣鳥鳴,生機盎然。

  「這是哪裡?」方運心中思索。警惕地打量著四周,然後扶著牆慢慢站起,慢慢回憶起自己的身份和一切。過去的一幕幕在自己腦海中重現。

  方運發現,原來自己是一個從小父母雙亡的孤兒,被童養媳楊玉環養大。

  聖元大陸的讀書人可以利用才氣獲得強大的力量,但要獲得這個資格,需要在十二歲前通過蒙學考試,但是方運並沒有通過,此生無法成為讀書人。

  方運神色變幻,最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眼中湧動無限的悲涼。

  「既然不能成為讀書人,那永遠得不到力量,永遠只是社會的底層。唉……」方運心中升起一絲煩躁之情,隨後開始深呼吸,緩緩平復情緒。

  方運想起過去的記憶,心中疑惑,自己的過去太笨太傻了,待人接物都不會,現在似乎聰明許多。

  「唉,不管怎麼樣,先好好過日子。」

  方運仔細整理衣衫,走到積水邊,發現自己成為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乾瘦虛弱,一身粗布衣裳,衣服上還打了布丁。身上還有幾處瘀傷和擦傷,並不嚴重。

  方運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的太陽,暗道不好,匆匆走出巷子。

  大街上人來人往,少數幾人看過來,其他人都繼續走自己的路,沒人理會一個瘦弱的少年。

  「我因不善言辭,在吉祥酒樓得罪了一夥地痞,所以被騙出來毆打,現在必須先回去。」方運自知還沒有完全瞭解這個世界,急忙向吉祥酒樓小跑去。

  「方運!方運!你死哪兒去了?」就見身穿紅色員外袍的甄掌櫃走出大門大喊。

  「這裡!在這裡!甄掌櫃,我方才怎麼沒看出來,您今天氣色真好,紅光滿面,今日必然顧客盈門!」方運擠出一副笑臉道。

  甄掌櫃一愣,臉上的怒氣消散許多,不悅道:「少在那裡耍嘴皮子,快進去洗洗然後招待客人。」

  「是是!」方運快步躥進後堂,稍微洗漱一遍,開始照顧客人,上菜傳菜。

  「客官,這是您的紅燒豬蹄。」

  「兩瓶老黃酒?沒問題!」

  「李大爺,您來了?快坐,您老真是越發硬朗了,一拳能打倒倆小夥。」

  方運迎來送往,一臉燦爛的笑容,在無人注意的時候,眼中偶爾閃過一抹落寞。

  「滾!信不信老子把酒扣你頭上!滾!」

  方運循聲望去,就見吉祥酒樓的另一個夥計嚇得匆匆跑開,旁邊的桌子上坐著四個強壯的客人,衣著都比普通人華麗一些,一個滿臉橫肉之人一拍桌子,然後指向方運,道:「你過來!」

  方運滿面笑容走過去,道:「貴客您說。」

  「我三個朋友遠道而來。我想點個老鱉湯,那個夥計說沒有,我又點一盅煲遼參,竟然也說賣光了!我問問你,是真沒有,還是看不起我賀老三!」

  方運一聽,於是衝賀老三一豎大拇指,道:「賀老爺您真是有眼光!」

  賀老三面色一緩,道:「怎麼說?」

  「這可都是我們店裡最好的兩道菜,只要是有身份的客人。來店裡必點,可您也看到了,今日店裡人太多,早被點光了。您要是信得過我,讓我幫您選店裡最好的幾道菜,保證讓您吃的高高興興。幾位老爺,您們說呢?」方運說完笑著看向其他三人。

  賀老三沒有立刻說話,同樣看向其餘幾人。

  「那就聽這個小夥計的吧。」一個面相老實的人道。

  賀老三臉上怒氣全消,道:「快去。遲了我打斷你的狗腿!」

  「好嘞!給七號桌四位尊貴的大老爺備好酒好菜!」方運大喊著離去。

  一直在暗中的甄掌櫃鬆了口氣,走到後堂門口對走過來的方運露出難得的笑容,道:「你小子真懂事了。」

  方運輕嘆一聲,誠懇地道:「我是被打開竅了。甄掌櫃,以前我太笨了,以後改過自新,絕對不會那樣。」

  「嗯。不錯,知道錯了就好。」甄掌櫃點點頭。

  方運笑了笑,繼續忙碌。一整天不斷與大廚說著好話。把大廚老雷哄得開開心心。

  在吉祥酒樓,大廚老雷的地位僅次於甄掌櫃,沒人敢給他臉色看。

  一直忙到夜裡,客人即將走的時候,方運跟老雷耳語一番,在老雷的默認下,用油紙包好了幾塊客人剩下要扔掉的魚肉。

  關店後,方運帶著油紙包向家裡走去,笑了一天的臉終於恢復正常,只是彷彿有一道陰影落在他的臉上,一直沒有離開。

  拐過一個街口,就見一個身穿粗布衣裳的女子坐門前的小凳子上,正向這裡望來。

  「小運!」

  「玉環姐!」方運笑著向那女人招手,走近了一看,那是一個俊俏的女子,笑起來如夜裡的明月,目光中充滿了溫柔,讓人越發歡喜。

  「用不用吃點東西?飯菜在鍋裡放著,現在還是熱的。」楊玉環邁著輕鬆的步子走過來。

  方運微笑道:「我不餓,在酒樓吃了伙食飯,走,進屋說。」

  兩個人進了屋關好門,方運才拿出油紙包放在飯桌上,攤開道:「玉環姐,我從酒樓拿了些要扔掉的魚和肉,你也不用勸我,咱倆一人一半。你去熱熱。」

  「你自己吃吧,我不餓。」楊玉環的目光在魚肉上停留短暫的一剎那,隨後抬起頭堅定地道,「我剛吃過了,真不餓。」

  方運笑道:「那好,你幫我熱熱吧。」

  不多時,楊玉環端著熱氣騰騰的飯碗放到飯桌上,口中輕輕吸著氣,急忙用手捏耳垂。

  方運卻突然起身,把她按在一旁的凳子上,道:「一人一半,你不吃,我也不吃,咱倆就在這裡坐到天亮!」

  「我不餓……」楊玉環輕聲抗拒。

  「不餓也得吃!」方運說著夾起一筷子肉,強行放到楊玉環嘴邊。

  「哎,那我就吃一口。」楊玉環張口吃下。

  有了第一口就有第二口,兩人分完剩下的魚肉。

  就這樣,方運安安穩穩地度過三日,在酒樓的人緣越來越好,同時也探聽到那幾個地痞打自己的真相。

  那些地痞是縣裡望族向家的小少爺向文宣派的人,向文宣不僅是童生,其伯父更是一位翰林,在京城任高官,勢力在大源府根深蒂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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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章 怒

  方運得到消息後,和前幾日並無不同,只是利用空閒時間不斷打探向文宣的事蹟。

  向家在濟縣算不得作惡多端,對待長工家丁都不錯,只是向文宣喜歡沾花惹草,留下不少惡名。

  幾天前的酒席上,有人說起楊玉環貌美和江州西施之名,向文宣就誇下海口要把楊玉環弄到手,後來去河邊騷擾楊玉環,被楊玉環和附近的婆娘們用洗衣棒打跑。

  向家乃是望族,向父聽到此事後,要罰向文宣,但被向老太太阻止。向文宣覺得丟了臉,就派人挑事打了方運一頓。

  方運探聽到,向文宣事後本來想罷手,但被好友嘲笑,便發誓說若不能把楊玉環納為小妾以後便把姓倒著寫。

  方運在心裡把向家的力量和自己的力量進行對比,赫然發現,自己既然永遠無法成為讀書人,那永遠無法跟向家抗爭,一個望族可以輕易壓下自己的一切力量。

  方運越發悲哀,自己是個無權無勢的匹夫,只有逃跑一條路可走,可一旦和楊玉環逃跑,向文宣極可能栽贓一個罪名布下天羅地網,一旦自己被抓,向文宣稍一威脅,那楊玉環將不可避免成為向文宣的玩物。

  直到這個時候,方運才發現這個世界如此殘酷,自己甚至沒有掙扎的餘地。

  當天夜裡,完工後方運離開吉祥酒樓,默默走著。

  此時此刻,方運內心充滿掙扎,是去是留?

  楊玉環是自己的童養媳,是自己的姐姐,更是自己的女人,怎能放棄!

  可若不放棄,自己拿什麼抗爭?

  方運走到一處僻靜無人的地方,突然響起凌亂的腳步聲。不等方運逃跑,十多個手持棍棒的人圍了過來。

  一個玉面錦衣的公子搖著扇子走近,還故意露出錦衣內童生服的邊緣。

  那人微微一笑,道:「你就是方運吧?」

  方運冷冷地道:「你就是向文宣?」

  「哦?你比傳聞中聰明,不過你為何成不了童生?」向文宣道。

  那些打手哄堂大笑。

  方運努力深呼氣,緩緩道:「向兄,我……」

  不等方運把話說完,向文宣搶過一根棍棒砸來,方運正要還擊,周圍的人立刻按住他。

  「砰」地一聲。向文宣的根棒結結實實落在方運的額頭上,打得方運眼前發黑。

  「你也配叫我向兄?」向文宣用棍棒指著方運。

  方運強忍頭部的劇痛,緩緩道:「向少爺,求求您放過玉環,她與我相依為命,已經是我的親人。」

  「那又如何?我就算不答應你,你能怎麼樣?我知道你在打探我,你能怎麼樣?啊!」向文宣用棍棒頂在方運的額頭。

  方運的雙拳死死握著,牙齒緊緊咬著。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向文宣,緩緩道:「我讀書不多,但也知道,匹夫一怒。血濺五步!」

  「哈哈哈……」向文宣猛地用棍棒捅在方運胸口,疼得方運倒吸一口涼氣。

  「就憑你?你想一怒?你們鬆開他,我就站在這裡,你怒給我看!來啊!」

  方運滿面通紅。猛地邁出半步,然後停在原地不動。

  「哈哈哈……匹夫?你連匹夫都不如!你都能做什麼?怒給我看啊!」向文宣揮舞棍棒,啪地一聲打在方運的左肩。

  方運硬扛住棍棒。身體一晃,低下頭,緩緩鬆開握緊的雙手,道:「向少爺,您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和玉環吧,我給您立長生牌位。」

  「哈哈……你倒是怒啊!我今日來,就是勸說你一件事,不,是命令你!乖乖勸楊玉環嫁給我,我也不虧待她,讓她當我的小妾。至於你,以後就是我的小舅子!你不是在酒樓當夥計麼,我可以讓你當我們向家酒樓的掌櫃!言盡於此,下次再見面,我可就不會把你當小舅子了!走!」

  向文宣帶人揚長而去。

  方運深吸一口氣,忍著身上的疼痛,稍微整理一下衣衫,默默地回家走。

  楊玉環和往常一樣在門口笑臉相迎,發現方運神態不對,急忙迎上來。

  「小運,你怎麼了?」楊玉環緊張地看著方運。

  方運笑了笑,道:「在酒樓向下走的時候摔了下來,沒事。」

  「我扶你進去。」楊玉環說著攙扶著方運進去。

  屋裡只有一盞油燈,照得屋裡昏黃暗淡。

  等方運坐好,楊玉環就要出去找大夫,方運卻道:「一些小傷,不值得花錢,幾天就好了。」

  楊玉環正要勸,但發現方運神色堅定,只能輕輕點了點頭。

  「嗯,聽你的。」

  方運看著楊玉環的面龐,道:「玉環姐,你跟著我受苦了。」

  「苦什麼?倘若不是公公婆婆,我早就餓死了。不苦。」楊玉環笑盈盈看著方運。

  方運輕聲道:「我見不得你受苦。」

  「真的不苦,能和小運一起好好過日子,我心裡就是甜的。」楊玉環的目光更加溫柔。

  方運勉強擠出笑容,道:「我知道很多人向你說親,你怕我難過沒告訴我。那個叫蔡合的童生不錯,我與他多次接觸,哪怕是酒後都彬彬有禮,對待我們夥計都不錯。而且他家裡富有,正室空了,你若去,他定然會讓你當正室。」

  楊玉環面色一沉,道:「你又聽誰說了那些閒言碎語?以後不准提這些事!等你把傷養好,我……我跟你圓房!」

  楊玉環說著臉上飛霞,瞪了方運一眼,快步回到自己的房裡。

  方運看著楊玉環的背影,微微笑起來,笑了很久,舉著油燈回到屋裡,寫下一封信,晾乾後放好。

  第二天天剛亮,方運起身洗漱。

  房間的門吱嘎一聲,就見一身月白色衣衫的楊玉環走了出來,眯著眼問:「怎起得這般早?」

  「昨日舅舅找我。讓我幫他殺豬,我去幫個忙,在他家吃完飯就去酒樓,你先睡吧。」

  「嗯,你小心些。」楊玉環輕聲道。

  方運微微一笑,向外走去。

  到了舅舅家門前,方運抬頭一看,黑門高牆,遠比自家的院子大,裡面傳來豬叫聲。

  方運推門而入。道:「大舅,我今日清閒,幫你殺豬,但你可得管飯!」

  「臭小子,快點來幫忙!」

  方運忙裡忙外,等殺完豬又幫大舅洗刀,然後一起吃飯。

  吃完早飯,大舅帶著豬肉離去,方運則說幫忙磨殺豬刀。其他人各做各的。

  磨完三把刀,方運看四周無人,拿起最鋒利的一把藏在袖中,迅速離開。

  方運來到向家斜對面的巷子口。在拐角處望著。

  不多時,向文宣帶著兩個隨從大搖大擺走了出來,方運弓著背彎著腰,露出一臉諂媚的笑容。一邊走一邊喊:「姐夫!姐夫!」

  向文宣看到方運一臉反感,但聽到方運的稱呼,哈哈大笑。他身後的兩個隨從也低聲笑起來,看向方運的目光充滿鄙夷。

  「哈哈哈……你終於學聰明了!說吧,我知道你是來提條件的,放心,我不會虧待自家人。」

  方運嘿嘿一笑,道:「姐夫,您能不能給我一些銀錢,不多,五十兩就成。」

  向文宣的兩個隨從看方運的眼光更加輕蔑。

  向文宣笑道:「五十兩就五十兩……」

  方運看著向文宣的身後,突然一愣,驚訝地道:「你們怎麼來了……」

  向文宣和兩個隨從下意識回頭望,什麼都沒看到。

  方運一個箭步衝上去,左手揪住向文宣的衣領,右手握著殺豬刀,向前用力一送。

  「噗……」

  殺豬刀穿透向文宣的小腹,露出鮮紅雪亮的刀尖。

  「你……」

  「我在怒給你看!」方運目光如冰,抽出來,捅進去,如此反覆,一刀又一刀。

  兩個隨從眼中的鄙夷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驚恐。

  一個隨從雙腿一軟,倒在地上,蹬得地面沙土亂飛卻退不了多遠。另一個轉身就跑,大聲呼喊。

  向文宣倒下,方運一身血。

  方運冷漠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隨從,彎腰對準向文宣的脖子猛砍,砍斷後把刀插進向文宣的口中,提著他的頭髮向前走。

  方運一邊走,一邊用向文宣的頭髮擦手。

  烏黑的頭髮擦著鮮紅的手,頭髮紅了,手還是血色。

  向家十多人湧到門口,他們眼睜睜地看著方運擦著手,慢慢向前走,向前走。

  無一人阻攔。

  方運提著向文宣的人頭來到縣衙門口,衙役如臨大敵,其中一人轉身跑進衙門內。

  「你……你來做什麼!」衙役用水火棍指著方運。

  「自首。」方運說完把向文宣的人頭扔到一旁,拍打著兩手。

  血已乾枯,落下的是粉末。

  驚堂木敲擊桌面的聲音響起。

  「升堂!」一個威嚴的聲音震得方運耳朵轟鳴,那聲音彷彿充滿了天地正氣。

  方運邁過高高的門檻,從容進入衙門之中。

  兩側的衙役不斷用水火棍擊打地面,聲勢浩大。

  方運卻好似什麼都沒看到,進入正堂。

  濟縣縣令坐在桌案之後,再次一拍驚堂木,道:「來者何人!」

  「濟縣方運。」

  「為何而來。」

  「自首。」

  「所犯何事?」

  「殺向文宣。」

  「為何殺向文宣。」

  「奪我之妻。」

  濟縣縣令第三次拍擊驚堂木,怒喝道:「胡說八道!我已用官印查過,你家的童養媳毫髮無損,向文宣怎會奪你之妻?」

  「我若不殺他,他便奪了。」

  「信口雌黃!」

  「我知道他一定會奪。」方運眉頭輕動,似是回答又似是自言自語。

  縣令大怒道:「你也曾讀書識字,也算是半個讀書人,讀書人首重修身,殺人不善,如何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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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bs 發表於 2014-11-18 20:51
第399章 寶藏

  「殺惡,便是行善。」方運道。

  縣令道:「空口無憑!那向文宣不過是對楊玉環有歹意而已,並未真正下手,你所作所為,便是殺人!」

  「等他動手的時候,一切都晚了。」方運道。

  縣令再一次猛敲驚堂木,道:「你可知罪?」

  「按景國律法,我犯下殺人之罪,自然知罪。」

  「那你可有愧。」

  「無愧。」

  「大膽!」縣令大喝。

  方運淡然看著縣令,一言不發。

  「若人人都像你如此膽大妄為,律法何在!」

  「至少搶人妻女的混蛋會少一些。」

  「來人,押入監牢,等查明案情再審!」

  方運被戴上手銬腳鐐,押入昏暗的監牢中。

  連續幾日無人來問,但第三日後,監獄的龐班頭突然拎著好酒好菜前來,並鬆了方運的手銬腳鐐,把桌椅擺到方運的牢房之內。

  「方公子,這幾天照顧不周,還望海涵,不過卑職也沒做惡了您的事,只是盡忠職守,您可千萬別見怪。」龐班頭笑呵呵地問。

  方運微微一笑的,道:「龐班頭這是什麼意思,我不懂。」

  龐班頭輕咳一聲,道:「你家那個童養媳啊,身份不簡單,原來是京城豪門楊家之人,那位老家主可是一位大儒。據說向家已經徹底倒了,馬上就會有人接您出去。」

  方運難以置信地看著龐班頭,過了好一會兒才壓下心中的激動,道:「不到最後一刻,不能下定論。」

  兩日後,朝廷文書下來,楊家大儒利用聖院軍功減罪,罰方運勞役三年。

  三年後,方運和楊玉環前往京城完婚。

  五年後。方運夫婦帶著兩歲的兒子回到濟縣,方氏商行成立。

  又一年,方運在濟縣遊玩,在濟陵山發現一隻烏鴉立在一處石洞前不離開,方運奇之,入石洞,得無主寶藏,有各種文寶和神物,價值千萬兩白銀。

  新歷二一六年,方運三十歲。成為景國有名的大商人。

  在這些年裡,方運遇到了許許多多的事情,哪怕不是讀書人,也依舊每日讀書,用讀書人的標準來嚴格要求自己,自律自重。

  新歷二二六年秋,方運正在書房讀書。

  「父親!求求父親救救孩兒!」方運之子方志學突然闖入書房,跪倒在地,抱著方運的腿大哭。

  「何事如此驚慌失措?」老成的方運低頭看著兒子。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

  方志學流著淚道:「我……我不小心誤燒了東門劉家的屋子,他們一家三口都死在裡面,現在縣衙恐怕在尋我,還望父親救我!」

  方運眼皮低垂。握著書卷的手爆出青筋,過了好一陣才道:「你剛從你母親那裡過來?」

  方志學低著頭,點點頭,道:「母親只是流淚。說她幫不了我,讓我來找您。」

  「哦?你真是誤燒?」方運坐在太師椅上,低頭看著跪在下面的兒子。

  「是的父親!劉氏夫婦污蔑我。我一氣之下想放火嚇嚇他們,哪知不小心將他們燒死。」

  「嗯,那你去我隨縣衙。」方運起身道。

  「啊?縣衙的人正在找我。」方志學道。

  方運呵斥道:「堂堂秀才怎會如此膽小怕事,我與紀縣令交好多年,我去為你說情,讓你脫罪!」

  「謝謝父親!謝謝父親!」方志學淚流滿面。

  兩人坐了馬車來到縣衙,方運向裡走,紀縣令快步迎出來,笑道:「方兄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萬勿見怪。」

  方運衝紀縣令一抱拳,道:「犬子志學犯下彌天大罪,我雖不是讀書人,但亦不會包庇。請紀縣令公正審理此案,若是我兒殺害劉家三口,必當以命相償!」

  「你騙我!」方志學轉身就跑。

  方運不緊不慢道:「請紀縣令抓捕疑犯歸案。」

  「在下得罪了。」紀縣令說完,口吐唇槍舌劍,攔住方志學。

  方志學撲通一聲跪下,大聲呼叫:「父親!父親!救救我,救救我!您只要去修書一封,請大儒曾外祖父出面,就像當年一樣減免我的死罪。父親,我是您的兒子啊。」

  「我當年殺該殺之人,今日也絕不留該死之徒!勞煩紀縣令了。」方運向紀縣令一拱手,面無表情地離開。

  「父親,父親……」方志學大喊。

  方運頭也不回上了車,進入車廂後,似乎被沙子迷了眼,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三日後,案件審理完成,方運之子方志學強搶良家婦女不成,逼死一家三口,紀縣令按照律法判方志學死罪。

  方運親自去受害者父母家請罪,厚葬一家三口,並負責養兩家老人,眾人唾面不做反抗。

  新歷二二八年,方運開辦族學,但凡大源府方家子弟都可在族學中學習。

  新歷二三二年,方家書院遍佈江州,成為江州所有書院中收費最低廉的書院,甚至負責優秀學子的一切費用。

  新歷二四五年,楊家家主犯下叛國大罪,而楊家大儒已去世,楊家本家全部淪為階下囚。

  方運不顧避嫌,耗盡家財四處奔走,救助楊家老幼婦孺。

  新歷二四八年春,楊家政敵艾家要求方運割裂與楊家關係,方運言可與楊家家主劃清界限,但絕不割裂與楊家的關係。

  第二年,方運被誣告勾結楊家家主,被捕入獄,因為有傳言說將處死方運,楊玉環上吊殉情。

  新歷二五六年,方運七十一歲,楊家大儒之事平反,原來是逆種文人的毒計,方運得以釋放。

  出獄後,方運暗中經營十年,在八十一歲時,公佈艾家罪證,覆滅艾家,報愛妻楊玉環之仇和七年之牢獄之恨。

  方家聲勢大振。躋身慶國豪門之列,兒孫滿堂,故交遍天下。

  八十二歲大壽之時,方運得到二十年份的延壽果,正要當著滿堂兒孫賓客的面服食,門房通報有人拜訪,自稱濟陵山故人。

  老態龍鍾的方運立刻坐起,出門相應,見到一位鬚髮皆白的黑衣老者,這黑衣老者身形高大。目光清澈,眼中似乎有一絲淡淡的恨意。

  那黑衣老者微微一笑,掩蓋掉眼中的恨意,道:「你盜我濟陵山寶物多日,今日可願歸還。」

  方運一愣,哈哈大笑,道:「我方家無數家財你都可拿去,但你拿不走我方運的名聲,拿不走方氏書院培養的萬千學子。更拿不走景國數十萬人家為我立的長生牌位。這延壽果,也可歸你。」說著把延壽果拋給黑衣老人,笑著回到臥室。

  當天夜裡,八十二歲的方運閉目長逝。

  方運茫然地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一片碧綠的草地上,遠處是藍天白雲。

  方運感到頭微微疼痛,心中充滿疑惑,自己明明剛剛進入第七山的光門。卻好像過了一輩子那麼久,心裡空蕩蕩的,好像失去了什麼。

  方運只覺得眼角濕熱。伸手擦拭,卻什麼都沒有,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只是神念,身體並沒有進入書山。

  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響起。

  「笨書生,蠢文人,連讀書人都不是了,骨頭竟然還那麼硬!我以向文宣奪你之妻,你若不動,則悔恨終生,你若動了,則應有愧,不曾想你沒有。以寶藏為伏,成就你一生榮華,最後奪你富貴,你若不捨便是貪,你若捨之不盡便是戀,可你竟然拱手相讓。以你之子為餌,護則無德,不護則心中反覆,你倒以幾滴淚斷了念想。至於救楊家之人等事情,竟然依舊不改初衷,這種硬骨頭的讀書人,令人討厭!」

  方運聽著這個聲音,隱隱猜到一個可能,心中所有的疑惑和莫名的不捨都付之一笑。

  「此事不算完,我還會找你!怪了,本聖明明能引動人心最深的恐懼和不捨,可怎麼就不能讓你屈服,怪!怪!怪!」

  方運眼前支離破碎,隨後發現自己依舊站在第七山上。

  「你竟然能過第七山?」書山老人出現,目光中有些好奇。

  方運笑了笑,道:「或許是運氣吧,我都不知道書山裡考了什麼,大抵是些幻境。」

  「第七山不是幻境,是書山。」書山老人面露惆悵之色。

  「哦?」方運道。

  「上次你入了書山,你沒忘其中經歷,今日便不一樣了。說了也無妨。」書山老人用腳踢了踢地面,土地裂開。

  方運低頭一看,就見裂縫中竟然處處是書籍,有新有舊,有薄有厚,一股腐臭之味從書中散發,有些書籍甚至有蟲蛀的痕跡。

  方運不由自主皺起眉頭,後退一步,道:「九座書山皆是如此?」

  「不,唯獨第七山是。」書山老人道。

  方運道:「我方才聽裡面一人說,以後還會找我,他真能做到?」

  書山老人笑了笑,道:「每位大儒都對他恨之入骨,李文鷹前去聖院,就是為了對付他。你以後可要小心,恐怕在你成大學士的時候,他就會找你。」

  「那是何物?」

  「不可說。」書山老人搖頭。

  方運不再追問,看向第八山。

  第七山和第八山之間空空如也,沒有索橋,沒有通道,只有化為實質的奇風。

  「這第八山怎麼走?」方運問。

  「能走的時候自然可走。」書山老人消失不見。

  方運走到第七山邊緣,略一試探方才明白,沒有二境大成的文膽,絕無可能抵禦兩山之間的奇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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