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詼諧武俠]至尊無名 作者:言西早樓(已完結)

 
withoutsun 2014-9-8 19:23:5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12 212219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8 21:28

第二卷 第三十六章 沖突(一)

    無名早看這小子不順眼,眼中戾芒一閃,就待出手,卻被程懷寶一把拉住。

    當著漂亮姑娘面前,程懷寶可不想失了風度,萬一與聖人谷結下仇怨,他還如何追求人家。

    程懷寶客客氣氣道︰“還不知這位怎麼稱呼?”

    年輕文士冷冷道︰“公子爺人稱神劍追魂沉天方,小雜毛你可要記清了。”

    聽這沉天方左一個小雜毛右一個小雜毛,程懷寶卻不在意,最起碼臉上沒有一絲惱怒的神情,兀自客客氣氣道︰“原來是神劍追魂,可是咱們怎麼沒聽說過哩?這綽號莫不是沉公子自己封的?”

    沉天方臉已氣成了豬肝色,論起嘴皮子上的功夫,他再練一百年也未必是程懷寶的對手。

    眼見沉天方手中長劍呈現不規則顫抖,劍尖隱隱泛起一絲異芒,顯是已運功於劍上,準備進擊了。這時林瑤道︰“沉師兄怎可不問清楚便要動手?”

    沉天方辯道︰“似這等侮辱聖人谷的惡徒,殺之也不為過。”

    無名頭一次見識如此橫霸之人,區區口舌之爭,且是他挑起的爭端,嘴裡不干不淨的也是他,這會兒竟然因口舌失利而動了殺念。無名沉默著,心中卻有一股火慢慢燒了起來,這個人,引起了他心中的殺機。

    此時鐘老爹的話已漸漸離他遠去,在這個世道中,程懷寶的話才是正確的,你不壓迫別人,別人便會壓迫你。

    程懷寶還是一副悠閑狀,當他眼楮看清遠處走來的那群人影時,他竟笑了出來,且笑的開心無比更囂張無比,口氣突然一轉,充滿了不屑道︰“小子,有種你再說一遍雜毛這兩個字。”

    沉天方受激不過,仰天大叫道︰“莫說叫一聲雜毛,便是叫十聲百聲你這雜毛又能奈我何?雜毛!雜毛!罵的就是你這小雜毛!”

    他罵一聲雜毛,程懷寶的臉上便多了幾分笑意,待他罵完,程懷寶不笑了,突然正經起來的程懷寶還真有幾分威嚴的氣勢,他道︰“小爺爺確是不能奈你什麼,不過有人行啊。”說到這裡突然運氣揚聲叫道︰“蒼情乖孫,有人如此侮辱你的小祖宗,侮辱咱們玄青觀,咱們應該怎麼做啊?”這嗓子響徹天宇,顯示出他那深厚的內功。

    在聖人谷人馬的後方,一聲怪叫響起︰“老子幹他娘,哪個混賬王八龜孫兒膽敢如此大膽,老子生撕活裂了他。”

    聖人谷眾人回頭一看,身後一群道士打扮的高手正展開輕功飛速奔來。領頭的是個身高九尺,滿臉橫肉穿一身青色道袍的凶道士。看道袍的顏色款式,可不正是玄青觀的道士。

    眾道士飛速奔到近前,令聖人谷眾人大吃一驚的事情發生了,這些道士竟紛紛恭敬的向那兩個一身邋遢毫不起眼的小道士躬身行禮,口稱︰“弟子參見小祖宗。”

    其中領頭的竟然是玄青觀現任規法殿殿主蒼穹,蒼穹乃是玄青七老中逍靈子的弟子,二十余年前便已在江湖上創下大名,徒繼師位現為玄青觀規法殿殿主,是玄青觀的二號人物,在江湖之上可說也算宗師級的人物。

    連他都要向這兩個邋遢小道士行禮,沉天方心頭有了不好的預感,已隱隱猜到對方的來頭,自己怕是闖下禍了,聖人谷再狂,也不敢狂到玄青觀的頭上去。

    程懷寶撇撇嘴道︰“幸好你們來得合適,若再晚來片刻,只怕我們兄弟就要被聖人谷的諸位英雄埋在這裡了。”

    蒼情(就是當年的無情)脾氣最是暴躁,且生性好勇斗狠,方才聽到有人大叫雜毛,已生了滿肚子火氣,這會兒更發現所叫的雜毛竟是對著玄青觀,暴怒之下“嗆”的一聲長劍出鞘,指著聖人谷眾弟子喝道︰“方才是哪個混賬王八蛋在這裡放屁,站出來,老子刮了他。”

    方才還滿臉驕狂之氣的眾聖人谷弟子此時似也意識到事情怕要鬧大了,臉色皆凝重起來。

    沉天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生性狂傲的他自然受不得這等侮辱,可現在面對的是玄青觀,他還沒狂妄到自以為天下無敵的地步,心中不禁有些後悔,若早看出這兩個不起眼的小道士是玄青觀的,方才收斂一點便好了。

    此時林瑤道︰“這位玄青觀的道兄請息怒,方才沉師兄因誤會與這兩位小道長生了些口角,若我們早知道兩位道長是玄青觀的,自然不會有這誤會出現。”

    程懷寶曉得這會兒可是大賣人情的機會,拍了拍蒼情的肩膀道︰“算了算了,咱們玄青觀大人有大量,不與那不懂事的後生晚輩計較。”

    小祖宗都已如此說了,蒼情雖有砍人之心,卻也只得收斂。

    蒼穹眼楮微抿,似想說什麼,但看了看程懷寶這位青天小祖宗,輕嘆一聲,便沉默了。

    接收到林瑤滿是感激的眼神,程懷寶心中美翻了天。

    就在這時,一個沉穩而悠揚的聲音道︰“聖人谷如此侮辱玄青觀,豈能如此算了?若方才罵出那話的人不肯道歉賠罪,這事便沒完。”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8 21:31

第二卷 第三十六章 沖突(二)

    程懷寶心道︰“這是誰這麼不開眼,連我的話都不放在心上。”皺眉看去,卻見發話的是一個目若朗星、鼻似懸膽、豐神絕世的少年道士,看著有些眼熟,仔細想想,可不正是逍遙子的關門弟子蒼塵(當年的無塵)。

    很顯然,蒼塵在玄青眾弟子中頗有威信,此言一出,登時一片應和之聲。

    其實也難怪,江湖人最重名聲。

    光天化日之下,往來眾多的官道之上,聖人谷弟子大罵玄青觀兩個小祖宗小雜毛,而玄青觀竟未追究,若今日之事傳出江湖,只怕玄青觀的威名都要難保,因之這事已再不是鬥嘴的小事,變成了玄青觀與聖人谷這兩大門派間互爭高低的大事。蒼穹便是想到了這點,只是礙於青天小祖宗在此,才沒有說出來。

    程懷寶也想到了這一層道理,因之也不好訓斥這個蒼塵。

    此時,場邊圍觀的江湖人已近三四百號,將兩撥人馬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各個臉上皆是看好戲的神情,三教中玄青觀與聖人谷門人弟子的爭執,可不是輕易便能見到的。

    眼見圍觀的江湖人越來越多,蒼塵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再次朗聲道︰“在場的眾位武林同道為證,聖人谷弟子當眾侮辱天下所有修道之人,這已不是我玄青一門的恥辱,是天下間所有修道之人共同的恥辱!”

    聽了這番話,蒼穹嘴角微不可查的翹了一下,心中贊嘆道︰“蒼塵師弟年紀雖輕,行事卻厲害的緊,不愧逍遙師伯慧眼看重的關門弟子。如此一來,聖人谷今日這跟頭怕是栽定了。”

    程懷寶心中則道︰“好家伙,這小子比我還狠,又給那龜孫重重加了一筆。”

    在場的江湖人轟然應是,早在聖人谷中人與那兩個來頭奇大的邋遢小道士爭執時,便已有不少人在邊上圍觀,事情的來龍去脈是非曲直,大家皆看在眼裡。

    眼前形勢如此不利,聖人谷眾弟子紛紛面現土色,目空一切自以為能將天地踩在腳下的這群年輕人,至此時才知道,江湖並非他們想象中那麼簡單好玩,一步行錯,便落入如此被動窘迫的境地。

    現在的事態已極明顯,要麼沉天方賠罪道歉,要麼按照江湖規矩,用刀劍說話。問題理在玄青觀這一邊,不要說打輸了丟人丟到家,便是聖人谷打贏了也只是暫時過關,玄青觀豈肯甘休,事情只會越鬧越大。

    沉天方雖然狂傲,總非愚傻之輩,心中斟酌良久,終於長嘆一聲,將長劍回入鞘中,上前一步道︰“我沉天方一人做事一人當,與聖人谷無干,言語上冒犯了玄青觀眾同道,沉天方在這裡賠禮道歉了。”說罷深深鞠了一躬。

    只從這番說辭,沉天方便是個人物,將所有事情一肩挑下,賠禮道歉的是他個人,沒掉聖人谷一點臉面。

    程懷寶才不在意玄青觀能否壓倒聖人谷,只要能博得美人歡心,讓人罵兩句雜毛又如何,想著便道︰“今兒這事便就此算了,大家都是武林正道一脈,沒必要為些許小事傷了和氣。各位江湖同道都散了吧,沒什麼看的。”說著話兩只眼楮卻直看向林瑤。

    哪裡曉得林瑤那對美目直通通盯著蒼塵那豐神絕世的面龐,眸中全是異樣神采。

    程懷寶好似洩了氣的皮球一般,突然覺得索然無味起來,心道︰“他娘的,見到漂亮男人便將小爺忘得干干淨淨,好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無名早已有些不耐,打又不打,還有一群人在邊上看戲,他最是干脆,說了聲︰“小寶,走了。”當先轉身便走。

    程懷寶失意之下,有些失魂落魄,聽了無名的話下意識的便跟在他身後也向外走了。

    玄青觀最講輩分,兩個小祖宗帶頭,其余弟子彼此看了看便在領頭的蒼穹的帶領下,隨著無名兩人身後離開。

    聖人谷眾弟子在如此眾多的江湖同道面前吃了個大虧,偏偏還是咎由自取,一個個垂頭喪氣,哪還有半點初時的傲氣。

    沉天方翻身上馬,望著漸漸遠去的玄青眾弟子背影,眼中射出深深的恨意,嘴裡喃喃道︰“這事沒完,咱們走著瞧。”

    玄青觀一行人,在蒼穹的引領下,穿城而過,直接向南趕奔圓守寺。

    一路上,玄青眾人雖對兩位小祖宗身上邋遢狼狽的模樣很是好奇,可大家都聰明的很,誰也沒問。至於各人心裡是如何想的?怕只有天知道了。

    佛教自東漢年間傳入中土以來,直到隋唐時期才真正發揚光大。而作為隋唐兩代的都城,西安可說中國佛教最重要的發祥地之一。

    中國佛教八大宗派除禪宗外,其余七宗的發祥地皆在西安。

    圓守寺建在驪山北麓的山腳下,距離千古一帝始皇贏政的陵寢僅不過十余裡路。圓守寺建於五代時期,初名鹹昭寺,唐時異名七佛寺,至大明王朝定鼎,太祖皇帝朱元璋親自賜名為圓守寺。

    六十余裡路在一眾高手眼中實在算不得什麼,展開輕功趕路,沒用半個時辰便到了。

    遠遠望去,好雄偉一片殿宇樓閣。程懷寶嘀咕道︰“這圓守寺比咱們玄青觀可氣派多了。”

    眾道士無語,人都說外來的和尚好念經,自隋唐以後,當政者便重佛輕道,這是事實,無論宋、元皆如是。到了大明朝這情形才有所好轉,因太祖皇帝身邊有不少道教奇人為他打下天下,兼之太祖視自己幼年那段和尚生涯為不甚光彩的經歷,因此大明朝自立國以來便遵奉道教為國教,總算令道門得以抬頭。

    來至山門前,有專責迎賓的小沙彌在山門處恭迎。

    進了山門,頭一次出門的一眾玄青弟子好奇的打量著山門殿中左右佇立的兩尊密跡金剛(也即民間俗稱的哼哈二將)神像,只見這兩尊神像塑得彩飾鮮明,栩栩如生,近兩丈高的身形雄壯已極,上身裸露纏衣裳於腰部,手執金剛杵,頭戴神冠,面目猙獰,氣勢昂然,其一張口,另一閉口,卻與道觀中的神像有很大不同。

    程懷寶嘴上嘖嘖有聲,滿臉好奇的看罷,突然指著兩座神像問道︰“圓守寺怎地供奉兩個妖怪把守山門?”

    程懷寶這話還真叫語不驚人死不休,此言一出,除了無名,所有人皆驚呆了,誰也沒料到他會說出這麼一句大煞風景的話來。

    蒼穹恨不得能使布將程懷寶那張臭嘴堵上,可惜他不敢,換了任一個玄青弟子他都可以也有權這麼做,只有這兩位青天小祖宗與無名小祖宗,他不敢。唯一能做的便是悄悄將身形後移了幾步,拉開與程懷寶的距離,暗示他們並不是很熟。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8 21:36

第二卷 第三十七章 圓守寺(一)

    看來其餘玄青弟子也是這麼想的,除了無名外,所有道士皆不著痕跡的躲開了程懷寶的身邊。

    那專責迎賓的小沙彌本就覺得這兩個衣著打扮邋遢狼狽的小道士與眾不同,在一群整潔優雅的道士中頗為顯眼,一時猜不透他二人的身份,沒承想其中一個竟會問出如此問題,怔了半晌才結巴道︰“回……回道友的話,這兩尊乃是佛門密跡金剛,不是什麼妖怪。”

    程懷寶兀自不信道︰“明明生得一副妖怪模樣,還說是什麼金剛?”

    小沙彌口打佛號道︰“阿彌陀佛,這兩尊密跡金剛是我佛二十諸天的護法,絕非妖怪。”

    程懷寶看那小沙彌小小年紀卻一本正經的模樣來了精神,一撇嘴道︰“小和尚,你既說他們是什麼二十諸天護法,可有憑證?拿來讓我看看?”

    小沙彌不愧被委以迎賓重責,脾氣好的緊,面對程懷寶近似無賴的話,仍正經答道︰“佛門典籍《大寶積經》與《正法念經》中均有記載,道友有閒可找來一讀。”

    程懷寶還待廢話,無名已自不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別浪費時間。”

    程懷寶聳聳肩,只得作罷。

    一行人繼續往前走,來到了二進殿天王殿。

    天王殿左前為鐘樓,右前為鼓樓,鐘鼓皆為佛門法器,鐘鼓齊鳴喚作我佛慈悲。

    進了天王殿,正中供奉著一座近兩丈高的大肚彌勒佛,左右兩側為四大天王塑像,佛門著名護法韋馱之像便立於彌勒佛背後,身穿一席武士服,手持金剛杵。

    程懷寶自進了天王殿,一雙眼楮便沒離開過大肚子彌勒佛,看著看著突然大放厥詞道︰“看來還是做和尚好。”

    眾人齊齊一愣,蒼穹心裡這叫一個氣︰“青天小祖宗怎的如此長佛門志氣,滅我道門威風?”

    佛道之爭已近千年,世上除了少數有道全真與得道高僧外,大多數和尚與道士心頭皆有攀比之心。領路的小沙彌聽了這話自然心頭暗喜,口喚阿彌陀佛,問道︰“道友何出此言?”

    程懷寶理所當然的一指彌勒佛道︰“你看這胖和尚,天天大魚大肉只怕也未必能吃出這麼大的肚子,那裡面得有多少油水,我的親娘,你看他樂的,嘴巴都夠到耳根子了。”

    玄青眾道士︰“……”肚皮都快笑破了,偏偏面上還要強忍著,不然豈不是有同謀之嫌。

    小沙彌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怔了半天,除了阿彌陀佛便再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程懷寶自以為說的有道理,還不忘回身去問無名︰“木頭,我說得對吧?”

    無名知道什麼?他可是沒下山之前連和尚是禿頭都不曉得的主兒,聞言點點頭道︰“有理。”

    小沙彌的臉已徹底綠了,膽敢在圓守寺內如此對佛不敬,如此誣蔑我佛,簡直比當著和尚罵禿驢還要令他難以忍受。

    再好脾氣的和尚只怕也到了極限了,小沙彌的臉冷得有如萬年寒冰,僵硬的打了個佛手禮道︰“請各位道友隨小僧來。”

    心中打定了主意,一改圓守寺迎客入門須先暢游寺院,使人感受佛門廣大、佛法高深的規矩,直接穿小門來至正殿——大雄寶殿。

    大雄寶殿雄偉異常,大殿築於高兩丈余的台基之上,為單層木結構,五脊單檐廡殿式,面闊九間,長四十余丈,進深五間,寬近三十丈,高達二十丈。

    任何凡人站在這宏偉的大殿之前,皆會有自我渺小若沙,佛門寬廣若海的震撼感覺。

    圓守寺的大雄寶殿與尋常寺院不同,一般寺院的正殿之中一般只供奉三佛,即“釋家三尊”或釋迦及其兩大弟子迦葉、阿難,據說藏傳佛教的正殿中供奉的是五尊佛,是為密宗的五方五佛。

    而圓守寺的正殿供奉了七尊佛,左起依次為迦葉佛、拘留孫佛、屍棄佛、毗婆屍佛、毗捨浮佛、拘那捨牟尼佛、釋迦牟尼佛,皆端坐於須彌座上,通高七丈以上。正中的毗婆屍佛合座高達近八丈。每佛前左右各有一協侍相對而立,高近兩丈。

    如此高大雄偉的佛像,各個是那樣的寶像莊嚴,使人一見便生崇敬叩拜之心。佛法無邊,渡化世人,卻也有這些泥胎雕像諾大的功勞。

    大殿左右兩側,乃是或站或坐的十八羅漢像。

    羅漢,是阿羅漢的簡稱,小乘佛教修行的最高果位就叫阿羅漢果。修持佛法的人達到了脫生死,即不再生死輪回就叫阿羅漢。

    說來好笑,世人皆知的十八羅漢,其實竟是一個錯誤下的產物,因之成了中土特產。

    據佛經上所記,佛陀曾囑咐他的十六位弟子不入涅槃,住世濟人。公元二世紀師子國(今斯裡蘭卡)慶友尊者作的《法住記》記載了十六位羅漢的姓名。此書傳入中土,由唐時著名的玄奘法師(也就是西游記裡的唐僧的原型人物)譯出,因此本應是十六位羅漢才對。

    哪知道後代畫家畫像時不知是什麼因由卻畫成了十八羅漢,可能是把慶友與玄奘也畫了進去,但在標姓名時,雖把慶友標為第十七位住世羅漢,卻重覆地把第一位羅漢的名字標在第十八位羅漢上。宋時即有人指出這一錯誤,然而卻有些晚了,十八羅漢已經在我中土大地廣泛流傳開了。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8 21:39

第二卷 第三十七章 圓守寺(二)

    題外話少說,此時正殿的三門大開,門外站著一群和尚,為首的是一個身材瘦小,生得慈眉善目鬍鬚潔白,卻精神矍鑠的老和尚,正是圓守寺方丈了空大師。早在玄青諸道士剛入山門殿時,便已有小和尚通報了了空大師,

    得知玄青觀二號人物蒼穹親自帶隊到訪,按照規矩,了空大師自然要擺下正式排場與各院首座在殿前迎候。

    令了空大師意想不到的是玄青諸道怎地到得如此之快,按照圓守寺一向的規矩,訪客須轉遍全寺最後才會來到正殿,今兒個這是怎麼了?

    心下雖有些意外,但老和尚多年修行也不是假的,面上看不出一絲異色,口呼佛號阿彌陀佛,迎下台階來,邊走邊道︰“蒼穹道友大駕光臨,老衲深感榮幸,阿彌陀佛。”

    蒼穹也自打了個稽首道︰“無量天尊,蒼穹見過了空大師。兩年未見,大師豐采如昔,實在令蒼穹佩服。”說起來蒼穹比了空還要晚了一輩,了空與玄青已故前掌門逍遙子乃是平輩論交。

    兩人寒暄兩句,了空大師使人替玄青眾道士安排住宿的齋室自不待言。

    由於前來參加正道精英大會的同道人數實在太多,諾大的圓守寺也已有些吃緊,客房早已住滿了人,大多數默默無名的正道小派已被安排到寺內尋常弟子的宿房之中。

    當然無論怎樣,憑借玄青這塊金字招牌,為玄青道士安排的住宿條件也皆是寺內最好的。圓守寺單為玄青眾道士安排了一座跨院,院內環境清幽,頗有出塵之意境,蒼穹單人一間靜室,其余弟子兩人一間。

    毫無疑問,無名與程懷寶被安排在了一起。

    進了房間,程懷寶伸了個懶腰道︰“他娘的,跟這幫孫子重孫走在一起實在憋悶無趣得緊。”

    無名頗有同感的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了什麼道︰“為什麼和尚全是禿子?”

    程懷寶笑道︰“這話你為何不問那領路的小和尚?”

    無名挑了挑眼眉,對程懷寶的明知故問有些不樂,這小子明明知道自己不願與生人打交道還要如此。

    程懷寶趕忙道︰“我也不知,不如咱們抓個小和尚來問問,你看如何?”

    無名無甚興趣的盤坐在地上的蒲團上道︰“算了,沒有必要。對了,這圓守寺這麼大,有那麼多和尚,咱們如何尋找鐘老爹的孫子?”

    程懷寶對這事也有些犯難,皺著眉頭道︰“這卻有些難了,鐘老爹自將孫子送入圓守寺中,十一年來尋了五六次都沒尋到,寺裡千多個禿頭,確實不好找。也都怪老爺子當年走得匆忙,竟連孫子的法號都不曉得。現在咱們除了曉得鐘老爹的孫子左眉眼之間有顆痦子外,根本連半點頭緒都沒有。”

    兩個小子愁眉以對,苦思尋人的方法。

    與此同時,蒼穹將所帶來的二十三名玄青年輕一代最優秀的高手召集到一起,開了一個算是賽前動員的會。

    玄青觀上下皆非常重視這場整個江湖正道範圍內的比武盛事,可以說這場正道精英大會預示著未來各勢力的榮辱興衰。

    為了在整個江湖正道面前顯出玄青觀的威風,掌門蒼空將玄青新一代頂尖的年輕高手全派了出來,雖然能夠參加比試的只有十人,但似這等盛會,便是在邊上觀摩,對於未來修行的好處也是不可計數的。

    蒼穹打量著面前這二十三張充滿朝氣的臉孔,他們便是玄青觀的未來,是未來玄青稱雄江湖的柱石。他們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自信,他們也確實有自信的本錢,他們的功力火候遠超絕大多數同齡人。

    蒼穹滿意的扯了下嘴角,揚聲道︰“知道你們到這裡是做什麼來了嗎?”

    按照規矩,他這話屬於引話,不需有人回答,他自會將後面的答案說出來。

    所有人皆懂這規矩,沒人接口,只有蒼情這小子毫不在乎道︰“自然是打架來了。”

    蒼穹︰“……”

    對這個好似地痞流氓的小師弟,他總有無可奈何的感覺。只怕再過三五十年,這小子便會是另外一個麻煩老祖,蒼穹如此預測。

    可有一樣,雖然蒼情經常犯渾耍狠,卻絕對是個練武的上好材料,年輕一輩中,只有蒼塵能夠與他比肩。當然,蒼穹從未把兩個小祖宗算在年輕一輩之中,在他的心中,這兩位不受約束的小祖宗甚至算不得玄青觀的一員。

    年輕一代中敢於反駁霸道蠻橫的蒼情的怕只有蒼塵了,蒼塵沉穩道︰“蒼情師弟此言差矣,我等此來,是為了在江湖之中樹立我玄青一脈的威信。昭告天下同道,雖然逍遙恩師羽化飛升,但我玄青觀領袖江湖的地位一樣堅不可破。”

    這番話簡直說到蒼穹心眼裡去了,聽罷滿面嘉許顏色的點了點頭,接口道︰“蒼塵說得好。沒錯,你們到這裡來便是要在所有正道人士面前立下我玄青觀的威名。”

    對於蒼塵小小年紀就表現出的大將風度,蒼空與蒼穹欣賞極了,平日裡總是贊不絕口,直道師父(師伯)眼力如神,所收關門弟子可堪重任。

    蒼情撇撇嘴小聲道︰“威名還不是靠打架打出來的……”

    蒼穹無暇理會他,裝作沒聽見,續道︰“距離大會召開還有五天時間,這五天裡你們要認真準備,努力練功,在大會之上打出我玄青一門的威風出來!”

    眾小道士轟然應是,各個一臉興奮,皆迫不及待等著在大會上展示身手,借以揚名天下。

    就在這時蒼塵道︰“蒼穹師兄,師弟有一個擔心,不知該不該提出來?”

    蒼穹對蒼塵的見識頗為信任,他擔心的事絕非沒有由來,當下道︰“師弟有話只管道來。”

    蒼塵道︰“本來咱們參加比試的弟子已經安排好了,可現在卻突然遇到青天與無名兩位師叔祖,若萬一他倆也要參加比試,只怕到時師兄也不好攔阻。”

    “這個……”蒼穹顯然沒有想及這個可能,想著那兩個小祖宗他便頭痛萬分,人家輩分在那裡擺著,高出他兩輩,他這個規法殿殿主卻也沒有約束這兩位小祖宗的權利,當然若他倆干出什麼罪大惡極之事又除外。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8 21:41

第二卷 第三十八章 尋人(一)

    蒼穹直覺得這事有些棘手,玄青觀來參加這次正道精英大會,本意有二,一為宣揚玄青威名,二為培養重點年輕弟子。

    似玄青觀這等歷經千年而威名不衰的大派,自然深明後備力量的儲備與培養的重要性。

    被那兩位小祖宗佔去兩個名額事小,萬一這二位在大會之上出了什麼醜,玄青觀這臉可就丟大了,那可是在天下江湖同道面前啊!

    不說旁的,青天小祖宗對密跡金剛以及彌勒佛的評價便足以令人恥笑到噴飯,若在大會上如此還了得?

    不行,要想辦法!蒼穹心中下了決心。

    與此同時,在一處偏僻的宅院中,陸天涯手持兩頁紙正自閉目沉思,只是他那仿佛永遠莫測高深的臉上,此時卻浮現出古怪的神情。

    他口中無意識的喃喃道︰“兩個小祖宗……有點意思……玄青觀竟然出了這麼兩號人物?嗯,這盤棋越來越有意思了……”

    再看那兩頁紙,一張上寫︰青天、無名乃玄青觀麻煩老祖至真的弟子,所學所精之武功不詳。青天為人油滑,小小年紀已是好色貪財,尤好貪便宜,人品口碑極差。無名,幼年似乎於山野中長大,剛入觀時野性難馴,將兩名無字輩弟子打至重傷。為人沉默寡言,性格粗魯蠻橫,動輒拳腳以對,人皆畏之。

    好詳細的資料與分析,陸天涯手上怎會有這份東西?

    另一張紙上記載著無名與程懷寶下山之後的一切經歷。於洪城砸自家玄青酒樓並因之一舉成名,名列江湖新星榜。一路奢侈豪華走到保寧,卻在保寧吃了一頓霸王餐。隨即兩人病餓交加昏倒街頭,為一駕車老頭所救,這兩人跟在一支送布的車隊中作只吃飯不拿錢的雜工,於漢中府郊遇強盜,青天破天荒的將打劫的強盜搶了。剩下一路無事,直到西安。

    這段報告也算詳盡,只是有兩段空白,皆是與白魅相遇之時,而這才是陸天涯最關心的事情。不過也怨不得那些探子無能,兩人與白魅相遇之時,皆為空曠無人之地,除了當事三人,自然不可能有別人曉得。

    沒人敢去問白魅,何況白魅不會人言,問了也是白問。所以要想知道當時的情形,只有去問這兩個小道士了。

    陸天涯口中又自語道︰“這兩人行事毫無常跡規律可循,能富能貧,可剛可柔,似是人才……偏偏又怎會病餓交加昏倒街頭?還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兩個小子……你們是龍還是兩條蟲?馬上就會知道了。”

    他心中似乎已有定計,抬眼間一道精光閃過,臉上露出一絲深沉的笑意。

    就在這時,突然外面傳來一陣慌亂的喧囂聲,陸天涯眉頭微皺,知道只有白魅才可能引得平日裡訓練有素的手下如此恐慌。

    白魅是一把絕世鋒利的雙刃劍,傷敵自然快意,可若稍有控制不好,殺起自己人來,一樣鋒利的緊。

    果然不出他所料,沒多久便有一人在門外略顯驚慌的稟報道︰“稟聖尊,白魅又再發狂,已擊殺十余名弟兄,紅旗護旗使王早離被撕斷一臂。”護旗使乃是身份僅次於旗主的魔門高手,在魔門中也算舉足輕重的人物。

    陸天涯似對白魅也很頭痛,微不可查的無奈搖搖頭,自懷中掏出一支類似於短笛般的東西,將一端放在口中,運起真氣吹去。

    怪了,竟沒有聲音傳出。

    然而此時,正在院中狂性大發大開殺戒的白魅身形突然一頓,渾身殺氣突斂,又再回復成死人般平靜的模樣,仿佛這一地的死人與她丁點關系都沒有一般,足不點地的飄回她自己的房間。

    不知什麼原因,最近這段日子以來,白魅異常暴躁。她的狂性往常一般每月只會發作一次,那是陰氣反噬的正常現象。

    然而近來她幾乎每隔三五天便要發作一次,為了防止透露本方的行蹤,陸天涯不得不將白魅帶在身邊,依靠手中那只攝魂神笛吹出攝魂曲勉強控制住白魅。

    攝魂神笛乃是專為白魅而造,用它吹出的聲音人是聽不到的。眾所周知,人的耳朵所能聽到的聲調極為有限,聲音的頻率過高或者過低,人的耳朵都無法聽到。

    也只有無名與白魅這等是人非人的怪物,才能聽到這玩意發出的聲音。無名那日聽到的那奇怪的說不出所以然的聲音,便是這攝魂笛發出的攝魂神曲。

    陸天涯若有所思的將攝魂神笛收入懷中,據他的判斷,白魅的失常似乎與那個叫無名的小道士有關,因為這種異常是白魅遇到那小道士後才發生的,而這更增加了他對那兩個小道士的興趣。

    畢竟即使是他這個一手創造了白魅的人,也不敢與白魅那般親近。

    陸天涯強自將雜念拋開,盤腿坐於床上,繼續他每有空閑都會做的事情——運氣療傷。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8 21:45

第二卷 第三十八章 尋人(二)

    第二天一大早,無名與程懷寶自入定中醒過來。

    兩個小子昨天傷了一晚的腦筋,終於想出了一個最簡單卻也是最笨的方法——轉遍寺院,眼看嘴問。

    將要在圓守寺找一個小和尚的事情對蒼穹一說,得到了蒼穹超乎想象的熱情支持。當然了,蒼穹巴不得有什麼事能夠分兩位小祖宗的心,他本就打定了主意,準備用拖字訣對付兩人,拖到大會開始,沒有報名的人自然無法參加比試。

    蒼穹帶著兩人直接找上了方丈了空大師,如此一說,了空雖驚訝於兩人邋遢的外表與高的嚇人的輩分,卻也爽快至極的答應了,並交給兩人一面烏木佛牌,憑著這佛牌可在圓守寺任意行走。

    一定有人奇怪了,兩人直接找了空要人便是了,何必自己去找?各位一定忘了,還有五天正道精英大會便要開始,整個圓守寺上下皆快要忙得手腳朝天了,誰有那閑工夫幫著找人,何況除了那個痦子什麼線索都沒有。

    兩兄弟本也沒奢望能得到什麼幫助,那塊佛牌已是意外的驚喜了。拿到佛牌之後,兩人二話不說,立刻開始尋人。

    事情沒做之前,無名與程懷寶誰也沒想到,原來找人是一件如此困難費勁之事。

    圓守寺佔地十餘畝,有僧眾千人,加之新近湧入的大批正道中人,總數已近兩千余人。無名與程懷寶又怎知道哪些是和尚,哪些是天生的謝頂禿頭。何況和尚還要分圓守寺的和尚,清禪寺的和尚,還有其他叫不上名字的寺廟的和尚,只得一一去問。

    總之,連著找了三天下來,無名還算好,跑跑腿就行,說話問人的任務全是程懷寶的。程懷寶可就慘了,逢人便問,見人便說,任他程懷寶的口舌是鐵打的,也禁不住大呼吃不消。嘴內起了兩個大泡,疼得他飯都吃不下去。

    如此辛苦,卻沒一點收獲,左眉有痦子的和尚倒是找到了四個,其中一個是清禪寺的,另外三個或已人到中年,或一問三不知,總之皆對不上號。

    這天晚上,方自回到齋室,程懷寶已如一灘爛泥般倒在塌上,半死不活道︰“木頭,我不行了,找人這活真他娘的不是人干的。”

    無名也有些喪氣,呆立半晌才堅定道︰“咱們答應了老爹的事便一定要辦到,明天還要去找。”

    程懷寶誇張做作的擺了個痛不欲生的姿勢哀號道︰“讓我死了吧。”

    無名也不理他,沉默的盤腿坐在蒲團之上,開始打坐煉丹。

    最近身體的某些異常變化令遲鈍的無名終於察覺了些許古怪,不知什麼原因,這十多天裡,丹田之中的那東西總是特別浮躁,仿佛渴求著什麼,只在自己煉丹時才會安靜下來,且比起以往似乎更加貪得無厭了,也因此,無名每日煉丹的時間越來越久,不然便會渾身上下別扭難當。

    無名想不通怎會如此,玄青觀的藏經殿中,關於煉丹的道經將近二十餘冊,卻沒有一本所記與自己現在這情形相符。

    這情形是好是壞?無名無從知曉,現在的他也只能見步行步,顧不得那許多了。

    丑時三刻,程懷寶悠悠自入定中醒來。入定時覺不出什麼,醒來卻覺得肚餓難當,也難怪,由於嘴上起的兩個大泡限制了他的食欲,他晚飯只吃了一點。

    程懷寶摸了摸肚皮,連續三天的勞累使得此時的饑餓感覺是如此難捱,他眼珠一轉,輕聲呼喚無名︰“木頭,木頭,醒醒。木頭,醒一醒。”

    無名只覺得冥冥中一個深遠悠長的聲音在呼喚他,那聲音仿佛遠在天邊,卻又近在耳邊。無名的神意緩緩自體內水火交匯的鼎爐中釋出,身形一震,雙眼已自睜開。

    似他這等說收便收的情形,若被其他煉丹大家所見,定會大驚小怪一番。要知煉丹乃是世間最凶險的內功心法,神意稍洩,水火不調,便是焚經侵脈走火入魔的大禍。

    其實也不奇怪,變異後的紫極元胎可吸走無名體內任何多出來的精氣勁氣,管你水火陰陽,全不嫌棄。因此,無名絕無絲毫走火入魔的危險,也算有失之後的所得吧。

    程懷寶見無名醒了,湊過去道︰“木頭,我肚子餓得受不了,咱們去伙房弄點吃食來,你看如何?”

    無名點點頭,他本就覺得晚飯時程懷寶吃的太少了。

    兩個小子鬼祟的溜出房門,三天來的尋人,兩人對圓守寺已摸得門清,自然曉得伙房在什麼地方。

    路上遇到兩隊巡視的圓守寺僧人,出示過手中的佛牌,便不再多問,放他們過去。

    圓守寺共有八處伙房,兩人摸至菩薩殿後的那座伙房,遠遠的卻見伙房之中有燈火搖曳,裡面顯然有人。

    程懷寶心道︰“正好,如此一來便有熱食吃了。”

    兩人推門而入,諾大的伙房之中,一個和尚正在其中忙著,看他手邊已堆積了有如小山一般洗干淨的青菜、蘿卜,想是今日一天的膳食。

    那和尚聽到腳步聲,也沒回頭便道︰“是圓覺師傅嗎?我還沒有弄完,您再歇息一會。”聽聲音這和尚年紀不大。

    程懷寶道︰“咱們不是你師父。小和尚,可還有飯菜吃?”

    那和尚依然忙著手中的活計,沒有回頭,自顧自道︰“那邊灶上有剛剛熬好的清粥,施主請自用。”說著伸手指向旁邊一口蓋著鍋蓋兀自冒著騰騰白氣的大鍋。

    程懷寶聞言什麼也顧不得了,幾乎是跳到了那大鍋旁,抄起鍋蓋上的舀子,揭開鍋蓋舀起半舀子熱粥,也不嫌燙,咕嚕咕嚕便灌了下去。

    熱粥下肚,程懷寶覺得舒服了許多,這才回頭道︰“木頭你要不要也喝點,這粥味道不錯。”

    無名搖搖頭,他還在為尋人與自己身體最近的奇怪狀況傷腦筋。

    程懷寶不再多說,又舀起一舀子粥,正要往嘴裡灌,眼神不經意間瞟向因放菜而轉過正面的那小和尚。

    一聲驚叫自程懷寶口中發出,一手拿著粥舀子放於嘴邊,另一手顫抖著指著那小和尚,滿臉驚詫中帶著無比激動的神情,嘴巴顫抖道︰“痦子……痦子……”

    無名哪還有不明白,立刻看向仿佛被嚇了一跳,轉頭看過來的那洗菜小和尚。

    一眼所及,小和尚左眉下眼上可不是有一個綠豆粒大小的痦子。

    再仔細端瞧,小和尚身材中等,大約六尺余高,圓臉寬額,鼻子挺直,兩條眉毛又粗又濃,看上去人很憨厚,長相尋常,一雙不大的眼中透出善良與幾分怯懦,看來是個膽小的家伙。

    程懷寶粥也不喝了,一個箭步跳到那小和尚身邊,也不管此舉嚇到了人家,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道︰“你可是姓鐘?”

    小和尚確實有些膽小,顯然被程懷寶這異常舉動嚇了一跳,半晌才琢磨過他話中的意思,疑惑中帶著點畏縮道︰“小僧俗家卻是姓鐘,不知小施主怎會曉得?”

    程懷寶可不管現在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大喜之下肆無忌憚的“嗷”的一聲大叫,整個人蹦起老高。

    他這吼聲之大,震的滿寺皆知,不過大多數人以為是山裡的狼嚎,並未在意,在山區本就經常有狼出沒,狼嚎之聲經常有聞。

    無名也是一臉興奮,一縱身跳了過來。

    小和尚被程懷寶這肆無忌憚的舉動嚇得不輕,慌亂之下也顧不得畏懼了,一把捂在程懷寶的嘴上,生怕他再發出那嚇人的嚎叫,同時嘴上道︰“小施主莫叫,擾了別人休息練功便罪過了。”

    無名一拉小和尚的手開心道︰“兄弟莫怕,我們受你爺爺鐘老爹之托,前來圓守寺尋你,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所以這小子有點興奮過頭,你莫怕。”

    小和尚一聽兩人竟是受了自己爺爺的囑托前來尋找自己,想起時常在夢中相見的爺爺,激動地一時說不出話來,渾身顫抖著使了好大力氣才道︰“你們……你們……我爺爺……他老人家可還好?”說著話,淚水已自眼眶中流了下來。

    程懷寶一把拉開小和尚捂在自己嘴上的手迫不及待道︰“鐘老爹身子骨壯得緊,他老人家曾來圓守寺中尋了你五六次,結果他奶奶的佛門深廣,光頭眾多,每次都徒勞無功。”想到自己這三天來的辛苦,程懷寶忍不住罵了兩句,要不是今兒晚上誤打誤撞,鬼才知道何年何月能找到這個“痦子和尚”兄弟。

    小和尚聽到爺爺無恙,稍稍放下心來,這才記起自己和尚的身份,雙手合十,閉目口呼“阿彌陀佛”。

    無名與程懷寶納悶的看著小和尚,不知道鐘老爹與那個鬼的佛有什麼關系。

    小和尚嘴裡嘀嘀咕咕的似在念什麼經,無名與程懷寶是有聽沒有懂,誰也不知他這是做的什麼,性急的無名重重一掌拍在小和尚肩頭,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小和尚張口又是一句阿彌陀佛,低著頭道︰“出家人要六根清淨,我方才想起了爺爺致使靈台不淨,所以念一段金剛般若波羅蜜經驅除雜念。”

    “雜念?”無名與程懷寶同時驚詫道。

    自幼便是孤兒的程懷寶聽他這話分外刺耳,一把揪住小和尚的脖領子道︰“你莫不是念經念昏了頭?想念爺爺叫那娘的什麼雜念?”

    小和尚眼中透出的是對佛崇拜而堅定的光芒,聲音低沉道︰“佛說世間一切皆為虛幻,世人困於無明(佛教十二因緣之一),受六識(眼、耳、鼻、舌、身、意)所擾,故此陷於生死輪回不能自拔……”

    沒等他說完,無名已忍不住打斷道︰“慢來慢來,你能不能說明白一點,我怎麼一句都沒聽懂。”

    程懷寶差點沒笑出來,他與無名不同,天生一身俗骨的他天性上便對佛、道這等提倡清心寡欲的東西嗤之以鼻。

    小和尚許是從來都是聽人講經,難得有人願意聽他講經,當下來了精神,將洗菜的事忘得一干二淨,開始給無名講起了佛法︰“自有人起,便有了業。業,梵語名之竭摩。人們起心動念,對於外境與煩惱,起種種心去做種種行為。行為可分為身,口,意︰用身體去做,用口去講或心裡在想,這些都是行動,稱為造作,也稱為業。”

    無名聽得認真極了,不住點頭。對他來說這又是一種全新的知識,與他以往學到的迥然不同的知識。

    程懷寶則在一邊直翻白眼,看這情形只怕一時半會兒是完不了了,索性喝粥去也。

    小和尚繼續道︰“這樣的一個造作過程,就會招感到將來的果報,從果報來看它的原因,就有所謂業的因;從業的因到業的果報,就有所謂的業力,既是說由業力與外緣配合形成果報,就是所謂的業力……”

    夜過得快極了,最起碼小和尚有此感覺,仿佛才說了一會兒,怎麼外面已經傳來了雞鳴。

    隨著雞鳴之聲傳入耳鼓,方才還一副高僧模樣給無名講佛的小和尚,此時卻已是滿臉惶急,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叫道︰“啊!雞鳴了,早飯還沒準備好。壞了壞了!這可如何是好?”

    小和尚萬分焦急的聲音將趴於粥鍋之上打瞌睡的程懷寶驚起,這小子迷迷糊糊爬起身來,抹了抹嘴角的垂涎道︰“終於說完了,我的娘,木頭真虧你能聽得進耳朵。”

    頗有意猶未盡之感的無名瞄了睡眼朦朧的程懷寶一眼,卻未理他,反認真對小和尚道︰“佛說諸行無常、諸法無我,你怎會因區區早飯沒有做好,便落得如此慌張模樣?”

    小和尚苦著臉道︰“我的修行不夠,參不透佛法至高境界,自然脫不出六識之擾……”

    他還未說完,突然伙房外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小鐘,早飯弄好了沒有?”

    小和尚……不,小鐘臉上驚慌之色更重,哪還有半點方才侃侃而談,滿口箴言經典的高僧模樣,支支吾吾的不知該如何回答。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從外面進來一個大胖和尚,好家伙,身高足有一丈,那腰身比伙房外那口大水缸還要粗壯些,生得豹眼殘眉,一臉凶相。

    小鐘似是特別畏懼這大和尚,低著頭結巴道︰“圓……圓覺師傅,我……還沒有弄完……”

    大胖和尚圓覺進到伙房正自納悶怎麼裡面多出兩個邋遢小道士,等聽完小鐘的話,不禁大喝一聲︰“什麼?早飯還沒弄完?”說著話張著那血盆大口,一臉凶惡仿佛要吃人似的走向小鐘。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8 21:46

第二卷 第三十九章 小鐘(一)

    無名見這胖和尚如此喝斥小鐘,心頭便有一股火燒了起來,對小鐘他是愛屋及烏,因為感念鐘老爹對他與程懷寶的恩情,懷著報恩的心思。

    小鐘低著頭,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事實擺著這裡,他確實沒有將早飯弄好。

    胖和尚一步步走到近前,仿佛不用吼的便說不出話來似的,聲大如打雷一般︰“你昨晚上跑到哪裡偷懶去了,這麼點事都做不好!你知不知道現在有三百多人等著這早飯呢?都這會兒了你說早飯沒做出來,怎麼辦?”

    小鐘的頭垂的更低了,看得出來他的身軀都在顫抖,看來被嚇得不輕。

    終於,無名忍不住發作了,冷冷在邊上借口道︰“早飯沒做出來就讓那三百多人餓著,一頓不吃還能餓死他們不成?”

    程懷寶聽了無名這話著實有些驚訝,這口氣若是從他自己的嘴裡說出來倒是平常,無名說出這種話,可實在有些罕見,打定了看好戲的主意,悶在一邊不出聲。

    “喲 ?”胖和尚圓覺上下打量了無名幾眼,看無名與邊上程懷寶兩個身上又髒又亂的道袍,估摸著不是什麼名門大派,心中便有了底氣,張口就道︰“嗑瓜子嗑出個臭蟲來,咱們圓守寺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小子來管。”

    小鐘也在一邊猛拽無名的袖子,小聲道︰“這位小道長,這……這事與你無關,你莫要摻和進來。”

    無名長到這麼大怕過什麼?閃身擋在小鐘身前,抬頭直直盯著圓覺道︰“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說了早飯沒做,就讓那些人餓著。”

    圓覺只覺得這其貌不揚的小道士的眼眸中竟冒出兩道深紫色的光芒,顯得那般邪異,抵受不住如此邪門的目光,不自覺地將眼楮躲開。

    隨即感覺到有些受辱的圓覺一聲大喝給自己壯膽,粗聲粗氣道︰“小道士,看清楚這是什麼地界?這裡是圓守寺,還輪不到你在這裡逞能。”

    不顧身後小鐘虛弱的拉扯,無名仍以凍得人發抖的聲音道︰“我不管這是什麼地方,無論什麼地方,決不許有人欺負他。”

    他這話方自出口,小鐘突然呆住了,除了爺爺外,頭一次感受到被人保護照顧的感覺,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暖暖的,舒服極了。此時一直以來都是他精神支柱的佛祖早被他忘在了腦後。

    圓覺也愣了,看著無名現在這副模樣,傻子也知道他不簡單,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眼珠一轉道︰“好,你這小道士有種,有種你們別走,在這裡等著。”留下場面話,匆匆跑了出去,想也知道是去搬救兵了。

    小鐘身形一震,猛然驚醒過來,一拉無名道︰“你們快點走,圓覺師傅是精英大會期間寺裡派到這裡的監工,一會他肯定會帶戒律院的人來和你們算帳。”

    無名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邊看戲的程懷寶已經閑閑道︰“咱們最不怕的就是算賬了。對了,你的法號怎麼會叫小鐘的?難道圓守寺有個小字輩這輩份?”

    小鐘腦子有些遲鈍,或者說單純,被程懷寶的話轉移了注意力,倒忘了方才的事,支吾答道︰“小僧……小……我自小生得笨,無論是佛法武功都學的特別慢,沒人願意收我為徒,後來便到了伙房。”

    程懷寶又道︰“那你的法號?”

    小鐘道︰“我沒有法號,他們都叫我小鐘。我……我今早見你們不是寺裡的,便自稱小僧,你們……你們不會怪我吧?”

    程懷寶哈哈一笑,親熱地拍了拍小鐘的肩膀道︰“自己兄弟說什麼傻話,你不是和尚更好,以後便跟著咱們兄弟吃香的喝辣的好了。”

    出人意料,小鐘搖搖頭道︰“我已立下宏願,終身侍奉佛祖,只能多謝小道長的美意了。”

    程懷寶︰“……”無名就算夠怪的了,這個小鐘只怕比無名還要加個更字。

    無名突然道︰“今早我聽你講佛講的頭頭是道,心裡佩服的緊,怎麼你會說自己佛法學的不好?”

    小鐘搔了搔光頭,猶豫半天才訥訥道︰“我其實都記得,可是聽的人多便緊張,一緊張就……就連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了。”

    無名與程懷寶無語,從不知畏懼緊張為何物的他們自然無法理解小鐘口中的那種情形。

    就在這時,外面一陣紛亂的腳步聲,小鐘臉色大變,臉上混合了慌張與畏懼的神情,額頭已見汗影,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裡,那副可憐的模樣讓程懷寶看著就有氣。

    “ 當”一聲巨響,伙房的兩扇門被人踹開,呼嚕嚕進來八九個僧人,各個臉上皆是驃悍之氣,若非腦袋上清清楚楚的戒疤,只怕會被人當成禿頭的強盜。

    圓覺走在最後,一指無名道︰“便是這個不開眼的小道士放出的那等狂言。”

    打頭的一個瘦高和尚沉穩道︰“小道士,若早飯沒做好,便讓那三百多名參加大會的同道餓著這話可是你說的?”這和尚年約三十,滿臉精悍之氣,高高鼓起的太陽穴以及眼中若隱若現的精芒顯示,他是個高手,一流高手。

    無名自然不曉得這和尚的來頭,淡然至極的點點頭,甚至不屑於一答。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8 21:48

第二卷 第三十九章 小鐘(二)

    這瘦高和尚來頭可是不小,法號渡亂,十年前初出江湖便創下了擒龍僧的威名,成名絕技便是園守寺威震江湖的絕學七七四十九路擒龍手,現任戒律院四大執事之一。

    值此江湖上史無前例的盛會期間,園守寺對於寺內治安異常重視,萬一出了什麼意外,這臉面可就丟大了。尤其是飲食方面,更是關系重大,才會以寺內的正式弟子作為監工,派往各處伙房。

    胖和尚圓覺跑到戒律院告狀後說有人在伙房鬧事,戒律院立刻派出渡亂這等高手前來解決。

    圓守寺的戒律院與玄青館的規法殿性質相仿,皆是執掌本派刑罰的地方。圓守寺的戒律院首座乃是了洪大師,下設四大執事,每個戒律院執事皆是武功高超可獨當一面的高手,渡亂乃是四執事中年紀最輕的一個。四執事每人還下轄三十名執法弟子,可說權力極重。

    渡亂畢竟有些見識,立刻看出了無名的不凡,尤其是他那雙深紫色的眼眸,可說聞所未聞,心中便多了分謹慎,口氣稍緩,問道︰“你們二人是哪派弟子?”

    程懷寶心叫︰“完了,一問出身便沒戲可看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當無名答說是玄青觀的,渡亂面色又是一變,要知道玄青觀天下第一大派的威名可不是假的,雖然自逍遙子逝去後威名稍墜,然虎死不倒威,對於高手輩出的玄青觀,沒人敢於小瞧。

    沒等渡亂反應過來,程懷寶已自走上前去,將懷中那面烏木佛牌掏了出來。

    渡亂一見佛牌,登時恭敬道︰“阿彌陀佛,原來是得了方丈許可在寺內尋人的兩位玄青道友,如此說來,這個火工小和尚便是你們要找的人了?”三天的尋人,已讓無名與程懷寶玄青兩位小祖宗的名聲傳遍了圓守寺,對於這兩個年紀輕輕,輩分卻高得嚇人的小道士,所有人皆充滿了好奇。

    無名與程懷寶同時點頭,程懷寶道︰“昨晚上咱們肚子餓了,便到這裡找些吃的,趕巧了竟尋到了要尋的小鐘,一時激動便與他多聊了一會兒,故此這早飯沒有做好實在怨不得小鐘,要賴便賴咱們倆個吧。”

    亮出了玄青兩位小祖宗的身份,加之有方丈的烏木佛牌在身,事情自然就這麼不了了之了,那三百等著早飯的江湖同道倒是也沒挨餓,全寺近兩千人一人少吃幾口,也便將他們的早飯省了出來。

    不顧小鐘的反對,無名與程懷寶強將他拉至自己二人的齋室,想了解他在圓守寺十一年來的境況。

    小鐘雖仍想到伙房做飯以彌補自己今早的錯誤,奈何架不住無名與程懷寶兩人的蠻力,他本是性格軟弱之人,便也未再堅持,跟兩人講起了自己在圓守寺的日子。

    小鐘其實不笨,無論佛法武功皆學得挺快,壞就壞在他懦弱的性格上了。

    小鐘的身世也確是可憐,自幼喪父失母,與爺爺相依為命長大,五歲那年便趕上了那場特大旱災,走上了流浪乞討之路。自家鄉到西安,整整走了近五個月,整整五個月都是在人的白眼與喝斥甚至是拳腳下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除了無名與程懷寶這等天性特異之人,只怕尋常孩子都會形成小鐘這等怯懦畏縮的性子。

    雖然他的佛法學得很好,可是每到長老檢驗各人所學佛理時,他便緊張的話都說不出來,心中所學連半成都發揮不出來。

    武功也如此,圓守寺的築基功夫他練得刻苦無比,加之上等的悟性,可說練得相當不錯。可有一樣,他自己練得再好,與人比試對練時卻總是慌了手腳,他這性格實在不是好勇斗狠的材料,時常被比他弱的多的小和尚打得滿地打滾,一來二去反而更加重了他怯懦的性格。

    同輩的小和尚皆叫他沒用的小鐘,時間長了,便是他自己都認為自己很沒用,是個一無是處沒用的小鐘。

    彷徨之余,似乎只有佛祖能夠安慰庇護他,只有每日在佛前打坐念經之時,小鐘的心中才會感覺到平靜祥和,也因此,小鐘對於佛祖充滿了虔誠,並發下宏願,一生侍奉佛祖。

    圓守寺借鑒了玄青觀的方式,雖然沒有每年一度的晉級大會,但新入門的小和尚卻並非正式弟子,要經過一年的審核選拔,合格的才能成為正式的弟子。

    一年過去了,一無是處的小鐘被刷了下來。(注︰在圓守寺出家的小和尚遠比入玄青觀習武的小道士少得多,每年也不過三十幾人左右,因此淘汰率極低,往往三五年也不會有被淘汰的弟子)

    因為他無親無故,所以慈悲為懷的長老便讓他到伙房做了個火工小和尚。

    聽罷無名道︰“小鐘,那胖和尚可是時常欺負你?”

    小鐘低下頭來,訥訥的不出聲,猶豫半天才搖了搖頭。

    看他這模樣,傻子也知道事實是什麼,無名眼中戾氣一閃,一股殺氣彌漫於身周。

    小鐘修煉圓守寺築基的內功心法已有小成,感覺比常人靈敏許多,被那股凌人的殺氣激得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大驚之下抬頭便看到無名眼中紫芒閃爍,有如一尊煞神一般殺氣沖天

    出奇的,小鐘一點都不畏懼無名,反而覺得心裡溫暖極了,他知道,無名是在為他不平,不覺感動道︰“阿彌陀佛,無名大哥不用為小鐘如此生氣,佛說世人的一切劫難痛苦,皆為贖前世的罪孽,本是命中注定之事,何須掛懷。”

    程懷寶忍不住在一邊又翻起了白眼,心中直道放屁,對這個性格懦弱至極的小鐘,他從心底裡看不起。

    無名拍拍小鐘肩膀道︰“佛說什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被人欺負了,便打回去,直打到沒人再敢欺負我為止。若象你這般活法,只怕我小時候早已死在了猴子的爪牙之下。”

    小鐘搖搖頭道︰“佛說……”

    程懷寶終於忍不住了,再呆下去他會瘋掉的,絕對會瘋掉的,大叫一聲︰“我受不了了。”便就這麼沖出了房門,想來怕是到外面發洩去了。

    小鐘被嚇了一跳,指著程懷寶離去的身影結結巴巴道︰“小寶大哥莫不是……莫不是生我的氣了吧?”

    無名眼中透出一股笑意,沖淡了周身的殺氣,語氣轉為平和道︰“別理他,他時常便會如此發作一番的。”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8 21:50

第二卷 第三十九章 小鐘(三)

    一向都是程懷寶氣得別人七竅生煙,難得見到他這副模樣,也難怪無名會覺得好笑。

    小鐘訥訥應是。

    無名突然一拉小鐘道︰“走,咱們也到外面去,我試試你的功夫如何?”

    小鐘一愣神的工夫,已被無名拉到了院中。

    院內無人,蒼穹為防玄青絕學被人偷窺了去,帶著所有弟子入山修行去了。

    無名擺開一個門戶道︰“小鐘別怕,只管使出全力來。”

    站在無名的對面,小鐘有生以來頭一次敢於抬起頭來,認真的打量自己即將比試的對手。無名看上去是那樣的普通,黝黑的面容,髒亂邋遢的道袍,平平無奇的臉孔,然而小鐘卻又真切的感受到了無名的不凡,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似乎面對的不是人而是一匹惡狼一般,渾身上下充滿了危險的味道。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小鐘緩緩運起圓守寺的築基內功——羅漢真氣。

    小鐘在圓守寺總共只練了兩套功夫,一內一外皆為最基本的築基功夫。內功便是羅漢真氣,外功是一套天下皆知的拳法——羅漢拳。

    佛門內功以修禪為本,修禪又分成小乘法和大乘法。

    羅漢真氣乃是小乘法的一種,追求個人自我解脫,以“灰身滅智”,證得“阿羅漢”為最高目標。阿羅漢是小乘佛教修行的最高果位。其功法具體分為準備階段、初禪、二禪、三禪、四禪、神通這六個階段。

    小鐘一心向佛,對佛虔誠無比,對佛法的理解更是遠超同齡和尚,加之平日裡沒有任何外欲誘惑,又肯用功,短短十年間他竟神奇的將這套羅漢真氣練至除喜生樂的二禪境界。

    若被圓守寺的長老知曉他的進境,只怕會將他當作武學奇才來重點培養不可。

    羅漢真氣的六個階段分別如下,準備階段顧名思義,就是為修禪作準備,靜心凝志,去除雜念。初禪講究去念生喜,即排除一切欲念而生“喜”。二禪除喜生樂,在佛家概念中,“樂”和“喜”不同,喜是打心裡高興,樂是渾身上下都高興。三禪修行則又要除樂,以達到無所謂苦也無所謂樂的無欲境界。四禪時要將不苦不樂(也即極樂)練至極致,實現完全的如如不動的靜定。四禪完成便具備了神通、神變的基礎,再經過秘法修行,入神通界,即可證阿羅漢之果業。

    任何氣功功法,皆是說來簡單,練起來卻需天賦與大恆心大毅力並俱之人才能有成。

    以羅漢氣功為例,功法極其簡單,采用自然呼吸,重在以息調心、誘導入靜,但有些人雜念太多,便是準備階段這一關都過不去,更別提後面的參禪修行了。

    心不靜,如何可練佛門內功,可試問天下又有幾人能真格做到心靜意守?

    再來說羅漢拳。

    羅漢拳可說是天下間傳播最為普遍的一套拳法,便是江湖上打把勢賣藝的都能打上幾趟。誰也沒把羅漢拳當回事,都覺得不過一套粗淺拳法罷了。

    正宗純正的佛門真氣在經脈中行了三個周天,小鐘再睜開眼時,原本怯懦畏縮的眼神此時明亮透徹,仿佛換了個人一般,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正是羅漢真氣除喜生樂的二禪境界。

    小鐘打了一個佛手禮道︰“無名大哥小心了。”說著擺開了羅漢拳的起手式,腳下是前後弓步,上身筆直,左右兩手緊握成拳一前一後亮出門戶。

    無名眼中有絲驚奇,他的靈覺超人靈敏,自然感受到了小鐘那仿佛換了一個人般的變化,心道︰“佛門的功夫不簡單。”對小鐘點點頭道︰“來吧。”

    小鐘有生以來頭一次,在與人練拳時全無一點慌張。其實,在他做了火工和尚這九年來,每日勤奮練功,內功底子甚至可說比一般正式的圓守寺弟子還要扎實。只要他心中不怯,運起羅漢真氣,自然便能克服平日裡的緊張怯懦。

    小鐘猛然張口喝了一聲,聲音有若洪鐘,人隨喝聲,一式羅漢出山,拳如流星直搗向無名胸腹。

    無名見小鐘這一拳法度森嚴勁道十足,著實有幾分火候,心中有些技癢,身形微自一晃,已閃到小鐘身側,劈手一爪,抓向小鐘露出空門的肩頭。

    小鐘與人對打經驗幾乎為零,怎是無名的對手,上來這頭一拳便犯了武者大忌,使力太猛,加之無名動作實在太快,眼前一花,耳邊風聲響起,無名的手已到肩上。

    無名習慣了與人動手便出全力,手才抓實便已發力,直把小鐘痛的禁不住慘叫出來。

    無名大驚,趕忙松手,抱歉道︰“我慣了與小寶打斗,手上沒輕沒重,小鐘沒事吧?”

    小鐘微微抽搐的臉上已見汗影,不住活動被抓過的右肩,想是疼得厲害,他卻搖搖頭道︰“我沒事,無名大哥好厲害的身手,我還沒有看清,已被你制住了。”

    無名笑著點頭,眼中全是贊許的目光。

    頭一次接受到別人這等贊許目光,小鐘只覺得心頭一熱,主動道︰“無名大哥,我們繼續練拳。”

    無名點點頭,兩人各自站好方位。

    就在這時程懷寶自院子外面溜了回來,見二人這架勢,自然一目了然,好笑道︰“木頭,你莫不是想跟咱們的小鐘兄弟練手吧?”

    無名道︰“正有此意。”

    程懷寶一臉誇張神情道︰“小鐘你可要小心了,木頭這家伙有對人施暴的惡習,當年在玄青觀中時,你可憐的小寶哥哥被他折磨慘了。”這小子天生的沒記性,這會兒已忘了方才是為什麼才跑到外面發洩的。

    無名笑罵了一句,才道︰“小寶過來,小鐘功底不錯,只是缺了運用的法門與實際的經驗,這方面你行,你來給小鐘講講。”
withoutsun 發表於 2014-9-8 21:52

第二卷 第四十章 精英大會(一)

    對於逞能顯本事的機會,程懷寶從不放過,聞言自是乾脆的應了下來,便在這院中,給小鐘上起課來。

    只看他一副宗師派頭,裝模作樣一撫下巴上幾根雜毛,嗽了嗽嗓子道︰“小鐘,你來打我幾拳看看。”

    小鐘應了一聲,再次提氣,顯出那二禪境界的寶相。

    程懷寶與無名不同,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他是練氣方面的大行家,雖然現在自身功力尚淺,然而對於內功的理解卻足稱大家。

    因此一眼便看出小鐘有一身不俗的內功,不覺心中多了三分正經,少了兩分玩笑。

    至真老祖為了培養這個搗蛋徒弟著實下了一番心血,每日都會抽出一個時辰的時間專門給程懷寶講授內功方面的各種心得體會。

    別看程懷寶好吃懶做,平時沒個正經,但他天生一副好腦子,聰明伶俐且記性極好,加之被無名所迫,不得不用心修練內功,因之至真老祖所教,他學了個通透。

    雖然由於自己功力火候不足,還無法施展老祖那天下無雙的真氣擬形大法,但功法口訣俱在他腦中,只等功力一到,便可開始修習了。

    小鐘仍是禮貌的行了一禮道︰“小寶大哥小心,小鐘出招了。”

    程懷寶面上輕松的點點頭,其實暗中已打起全部精神,無上太清罡氣早已運足了。

    小鐘再次擺開羅漢拳的起手式,如方才一般,一出手還是那式羅漢出山,墊步進身,夾帶著隱隱拳風的拳頭直擊而出,直搗程懷寶胸腹。

    只這一拳,程懷寶最少看出了五處破綻,任意一處皆足以受制落敗。

    程懷寶並未還招,只是展開身法躲過一拳。

    小鐘待的一拳走老,這才停身換式,又一招羅漢翻身,踢出一腳,攻向程懷寶腰肋,兩人就這般一攻一躲,練在一起。

    待小鐘將十八招羅漢拳打過一遍,翻回頭來重打之時,程懷寶終於找到了小鐘最大的毛病。

    他根本仿佛是平日自己一人練拳般照著拳法套路在打,而不是依照對手的動作反應隨機應變,而這也是所有沒經過實戰鍛煉的練武人的通病。

    當下程懷寶叫停,如此這般連比帶劃的給小鐘講解,只把小鐘聽得連連點頭,不自覺把程懷寶這臭小子當成師父一般尊敬。

    程懷寶教給小鐘的,可是他十年來挨打總結出的經驗,不但有出招換式的訣竅,還有挨打的法門。可別小看了挨打的法門,若功力相當的高手決斗,誰更挨得起打,誰便能最後勝出,這是用無數鮮血凝成的經驗。

    無名下手之狠之重絕非常人所能想象,在這等老拳伺候下成長起來的程懷寶對於挨打、避打的心得雖算不上天下無雙卻可言世上少有。

    有程懷寶這番傳授,小鐘獲益匪淺,初探武學門檻。

    一天就這麼匆匆而過,天已黑了下來,小鐘突然驚叫道︰“壞了,天黑了,晚飯還沒做。”

    程懷寶笑道︰“午飯你沒做,咱們還不是一樣有飯吃,著什麼急?”

    無名也安慰道︰“小鐘別急,這火工和尚不做也罷。世上寺廟成千上萬,想學佛法又何必非要在這裡學。”

    小鐘低下頭來,訥訥著不說話,半晌才道︰“小鐘回去了,多謝兩位大哥。”

    無名點點頭,程懷寶說了一天有些疲累,也只是點了點頭。

    小鐘行了一禮,轉身走了,看他頗顯沉重的腳步,與他此時的心情只怕是一樣的。

    第二天,隆重至極的精英大會正式召開。

    大會之始,圓守寺方丈了空大師站在大雄寶殿的石階之上,正道各派到場的頭面人物皆站在他身後,面對下面廣場中近千各派門人弟子與三百余本寺弟子,高聲宣布正道精英大會正式開始。這聲音之洪亮渾厚,震動長空,無論遠近人等,皆有耳膜振痛之感。

    佛門獅子吼神功著實厲害!這幾乎是所有人心中的想法。

    既然是幾乎,總會有例外,程懷寶與蒼情這倆小流氓心中便想︰“這老禿嗓門挺大,怎的不去賣菜?”

    江湖頭等盛事在圓守寺召開,這等到達極致的自豪感與成就感,即使以了空方丈近七十年的苦禪修行,當得此時此刻,雖然面上平和淡泊,那如古井無波般的心中卻也不禁微微泛起一絲漣漪。

    精英大會正式開始,報名與抽簽分組的工作已於兩日前完成,以三教五門為主,總共四十余個門派共三百一十九人參加比武。因大多數小門派夠格的年輕高手挑不出十人來,又不願濫竽充數派一般弟子來丟人,所以才會如此。

    全寺各處院落,共設了一百處比試場地,比試規則很松,除了不允許使用暗器,不得故意傷人,殺人者償命這三項規定外,參賽者可以任意施為。

    如此規模,即使不敢說絕後,也足稱空前了。

    如蒼穹所願,無名與程懷寶沒有報名,自然無法參加大會比試。若換了剛下山時的無名,自然不理會所謂的規矩,但經過入世後一個來月的歷練,特別是與鐘老爹在一起的十天時間,無名懂得了許多,聽到無法上場比武,只是怔了一下,便一臉淡然的與程懷寶看熱鬧去了。

    無名與程懷寶有如走馬觀花一般,從不在一處比試場地駐足,只因剛開始的比武,著實沒什麼看頭,對於真正的高手來說兒戲一般便能取勝,強弱之分實在太大了。

    三教五門那雄厚的實力在真刀真槍的比拼當中體現的淋灕盡致,參賽弟子的功力之高,招式之妙,遠非尋常門派所能望及項背。

    兩人在比武場下閑逛,正有些無聊之際,一個刺耳的聲音自身後響起︰“我當時誰,這不是玄青觀的兩位道友嗎?怎麼沒有報名參賽呀?莫不是自認為功力太高,瞧不起咱們吧?”

    無名臉上神色未變,程懷寶卻皺起了眉頭,兩人轉過身來,身後那發話的人可不正是聖人谷的神劍追魂沉天方。在他身邊還有幾個聖人谷的弟子,漂亮的少女林瑤也在其中。

    程懷寶還沒發威,無名已先開了口,這一開口差點沒把沉天方氣背過去︰“這條狗真傻,竟跟到和尚廟來了,這裡又沒有肉包子喂你,你快走吧。”他與程懷寶不同,說這番話的時候滿臉皆是特別正經莊重的神情,甚至快比得上小鐘念經時的模樣了,也唯其如此,才更氣人。

    沉天方功夫確實值得自傲,方才兩招便將對手點了穴道制住,心頭正自得意的有些忘了形,正巧看到無名與程懷寶,忍不住出言奚落,卻沒想到這個貌似憨厚的小道士的嘴比那個還要惡毒,直把他氣的全身上下直打哆嗦,指著無名語不成聲。

    林瑤在旁邊忍不住道︰“小道士你這話說得太也傷人了。”

    無名將她視為無關的那一類人,只是淡然的看了她一眼,懶得理她。

    無名懶得理,程懷寶卻熱情的緊,一臉誕笑道︰“林姑娘定是旗開得勝了,貧道恭喜了。”

    林瑤玉面微紅,小心眼中卻得意得緊,下巴微不可查的揚了揚,嘴上卻謙虛道︰“對手太弱了而已。”

    眼見人家把自己當成透明空氣一般,沉天方心頭更是氣大了,偏偏他心頭還有些顧忌,在這裡鬧出事來,比試資格可就完了,強自忍下胸中的惡氣,怒哼一聲,轉身便走。

    他似是一眾聖人谷弟子的頭領,這一走,其他聖人谷的弟子自然只得跟著一塊走了,林瑤走出兩步突然又跑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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