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神]紫陽 作者:風御九秋 (已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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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10-1 11:50
第八十九章 心魔暗生
               
    事發突然,莫問心中陡然一凜,來不及多想急速橫移七尺,堪堪避過了迎面而來的凌厲靈氣,定睛看去,只見出手的是一個五十歲上下的老年僧人,此人身形高大面如滿月,頂無黑髮頜有白鬚,身披紅黃相間的大功袈裟,補條四長一短。脖掛佛珠為明珠串聯,顆顆大如鴿卵。手持有一柄長達七尺的禪杖,上掛九環。

    那僧人一擊失手沒有再度追擊,而是面帶疑惑的看著站在七尺之外的莫問。

    莫問同樣側目打量著那光頭僧人,佛門袈裟分為三類,由低至高分別為五衣,七衣,大衣。此人所穿袈裟為大衣,且袈裟補條為四長一短,這是佛門最高品級的法衣,又稱無上大衣,非一代宗師不可穿著。他此時疑惑的是尋常寺院的僧侶皆不會穿著這等無上大衣,這一僧人怎敢以一代宗師自居。

    「阿彌陀佛,你是何人,深夜偷入大帳意欲何為?」短暫的對視之後,那錦衣僧人率先開口。

    「無量天尊,回大師問,貧道乃上清座下的道人,先前一直於這山中清修,此番聞得我晉國大軍前來平蠻,便到此為那些並無禍亂逆反之心的千餘苗人求情,懇請將軍高抬貴手,放他們一條生路。」莫問稽首開口,這名僧人已然可以靈氣外放,必是渡過天劫的高手,此外他既然隨軍而行,想必是軍隊請來的幫手。

    錦衣僧人聞言並未立刻答話,而是再度上下打量著莫問,片刻過後方才開口,「既然如此,為何深夜前來,這般藏頭露尾,便是你道家行事之風?」

    莫問聞言陡然皺眉,這僧人說話辱及上清,實屬可惡,氣怒之下出言亦不客氣,「大師藏於帳外,在貧道不覺之下出手偷襲,這般行徑,便是你佛門行事之風嗎?」

    那僧人聞言面色劇變,隨即抖起禪杖便要動手。就在此時營帳中的肥胖男子已然穿戴整齊走了出來,見那錦衣僧人要對莫問動手,急忙出言制止,「國師慢動手,這位道長並未傷我。」

    莫問聞言陡然明了,怪不得此人穿戴如此高格,原來是晉國當朝的護國法師。

    「阿彌陀佛,貧僧聞訊來遲,還望王將軍莫怪。」錦衣僧人聞言收起禪杖,轉身沖肥胖男子單手行禮。

    「哪裡,哪裡,國師乃聖上欽定的監軍,這一路上諸多妖物蠱人皆仰仗國師出手降服,這等小事怎麼敢勞煩國師,時候不早,國師當保重法體,早些歇息去吧。」那肥胖男子似乎對那錦衣僧人頗為忌憚,言語十分客氣。

    「敢問王將軍,這名道人深夜前來所為何事?」僧人明知故問。

    「回師途中還有兩處苗人村寨,據前探回報那些苗人平日裡少有惡行,這位道長恐大軍過境擾到他們,便來為他們求個情,小事情,小事情。」那名被稱為王將軍的肥胖男子呵呵笑道。

    莫問聞言心中再定,但凡禮求於人,勢必要送對人,那些金銀若是真在光天化日之下送給他,他勢必不能獨吞,而今不管送來多少皆歸他一人所有,加上有那丹藥在後,他自然會為苗人說話。

    「阿彌陀佛,行軍之事貧僧本不該多嘴,但凡事都應該遵循朝廷章法,此番平蠻,但凡所過之處皆有蠻部各族降書,這苗人也不能例外。」錦衣僧人出言說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國師所言極是,」肥胖男子說到此處沖周圍的親兵揮了揮手,「來呀,快把持燈燭送國師回去,小心伺候,若是有石頭絆了腳,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那肥胖男子雖然說的客氣,錦衣僧人已然聽出了他的轟攆之意,也猜到他是接受了莫問的重禮,故此不滿的看了他一眼,臨行之際又轉頭橫了莫問一眼,這才拂袖而去。

    那肥胖男子一直待錦衣僧人走遠,方才走向莫問,「道長莫怪,這和尚是聖上派來的監軍,我也不好隨意開罪,他既然開口,苗人不獻降書怕是不成了,還請道長回去讓那美女族長來上一趟,獻上降書走個過場。」

    莫問聞言暗自皺眉,本以為大功告成,卻被這和尚插上了一腳,橫生了枝節,不過事已至此,也只能獻上降書。

    肥胖男子見莫問眉頭微皺,便再度開口,「道長放心,此時朝廷時局已定,我們不日便要班師回朝,那苗寨我們是不會去的。」

    「無量天尊,貧道先行一步。」莫問沖肥胖男子稽了稽首,施出身法,閃身而逝。

    回到原處,老五歡喜的迎了上來,「老爺,事兒是不是辦成了。」

    「未竟全功,留下了偌大一個尾巴。」莫問皺眉說道。

    「啥尾巴?」老五不解的問道。

    「沒什麼。」莫問搖頭過後施出身法往北掠去,老五急忙跟隨。

    由於輕裝前行,回程要快上許多,回返之時莫問一直眉頭緊鎖,原因有二,一者,那肥胖男子最後所說的那句話表明他是王家的支系,根據軍隊南下的時間與王尚書落難的時間來看,這次前來平蠻很可能是王家在與皇室爭鬥中下的一步棋,王家假借平蠻將大軍調了出來,有軍權在手,他們就有翻身的機會。被充軍的王尚書能夠官復原職,說明王家在這次與皇室的爭鬥中已經佔了上風,故此這支部隊才會班師回朝。如此複雜的權力爭鬥,日後若是涉足其中定然是焦頭爛額,不勝其煩。

    二者,那肥胖男子所說『還請道長回去讓那美女族長來上一趟』,由此可見晉**隊在此之前已然將蠻荒各族的情況摸的很是詳實,此人耳聞龍含羞的美貌並大為好奇,故此才會讓她前來,這肥胖男子無疑是個好色之徒,龍含羞若是來到,勢必不得全身。

    此時已然是夏初,天亮的很早,二人回返苗寨時天色已經大亮,龍含羞見二人回返急忙迎了上來。

    「怎麼樣了?」龍含羞急切的問道。

    「他們不會前來攻打苗寨,卻要你們獻上降書。」莫問並未隱瞞,此事早晚都要應對。

    「降書是小事,能保住村寨就是萬幸了。」龍含羞歡喜的召喚族人,告知這一好消息,等候在外的男子得到消息也歡喜的回小寨報喜。

    「老爺,尾巴呢?」老五打著哈欠。

    「什麼尾巴?」莫問轉頭問道。

    「你不是說這件事情留了個尾巴嗎?」老五唸唸不忘尾巴一事。

    「他們要龍姑娘親自送降書,我擔心龍姑娘難以全身而退。」莫問看著正在不遠處與族人歡喜說話的龍含羞。

    「哦,我還以為多大的事兒呢,你要沒事兒,我先回去睡覺了。」老五聞言不以為意。

    莫問轉頭看了他一眼,沖其抬了抬手,老五打著哈欠向寨北走去,沒走多遠便有苗女跑上來迎他,老五瞬時沒了倦態,說笑著跟她們去了。

    「我們能保全寨子多虧了你。」龍含羞沖族人告知了喜訊之後轉身走回了莫問身邊

    「我力所不及,未竟全功,那帶兵的將軍要你親自送交降書。」莫問說道。

    「我說過了,降書是小事,我去一趟也沒什麼。」龍含羞笑道。

    「那將軍並非正人君子,你若前去,他恐怕會趁機欺辱於你。」莫問轉身向北走去。

    「他會將我帶回晉國嗎?」龍含羞聞言微微緊張。

    「那倒不會。」莫問沉吟過後出言說道,那肥胖男子身邊的兩個女子都是漢人,由此可見他還是喜歡漢人,對苗人只是好奇。

    「不把我帶走就好,他保全了我們的寨子,伺候他一回也是應該的。」龍含羞一副如釋重負的神情。

    莫問聞言轉頭看向龍含羞,自龍含羞的眼神和神情之中他沒看找到任何的偽裝和勉強,這表明她並不在乎這種事情。

    莫問不相信她沒有忍辱負重之心,長時間的直視著她,不過最終他還是沒有發現偽裝的跡象,龍含羞是真的蠻不在乎,她是苗人,此處民風尚未開化,她有這種反應倒也不足為奇。

    「你怎麼這樣看我?」龍含羞被莫問看的有些發毛。

    「沒什麼。」莫問收回視線邁步前行。

    「我們不會寫字,還得麻煩你幫忙寫份降書。」龍含羞跟了上來。

    「嗯,我有些累了,你自去忙吧。」莫問沖龍含羞擺了擺手。

    「好,我去為你做些吃的。」龍含羞轉身歡喜的去了。

    莫問並未回頭,緩步拾階上山,雖然他與龍含羞並無私情,心中仍然極為沉重,男兒在世應該保護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可是他沒能做到這些,這一切不是因為他沒有努力,而是因為他能力不夠,還有便是那些他自認為應該保護的人並不需要他的保護。

    內心的沉重很快轉變成了怨氣,此事皆由那護國法師而起,若無他的出現,龍含羞就能免此劫難,不過龍含羞的反應同樣令他失望,她的反應幾乎與林若塵如出一轍,易經所云男為艮山,女為坎水實有道理,本為水性的女子並無常形,流經何處便是何種形狀。

    回到山洞,莫問和衣躺下,此時他的心中盈滿了莫名的怨恨和憎惡,他討厭那些光頭和尚,他更厭惡那些水性女子,如果說在此之前林若塵只是他的夢魘,那現在世間所有的女子都成了他的心魔……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10-1 11:51
第九十章 出山
               
    沒過多久莫問便翻身而起盤坐唸經,他已然發現了自己心神不穩,而心神不穩乃是修行的大忌,必須加以壓制。

    不過唸經並沒有壓制住內心的怨恨和憎惡,無奈之下他只能改為練氣,但心神不穩導致了氣息雜亂,行氣一周天之後他不得不放棄練氣起身自屋外端來笸籮挑選煉丹藥材,奈何心中煩悶,挑選藥材時亦做不到準確均衡五行,連番嘗試壓制內心的焦躁和怨恨無果,反倒令得心神起伏更大,心中越發煩躁。

    煩悶之下莫問取出一直貼身收藏的那株五色芝草放入了丹鼎,這株芝草本身已經齊了五行,入得丹鼎必然成丹,將其煉化為丹藥只是為了方便攜帶,若是運氣好,或許可以一分為二。

    看守著爐火,莫問心中苦悶逐漸消減,半個時辰之後龍含羞提著兩隻籃子前來為他送飯,飯食還是米飯,菜蔬多了兩樣,還多了一壺酒。

    「幸虧有你,不然我們的寨子就保不住了,來,我敬你一杯。」龍含羞端起酒杯沖莫問說道。

    「酒令氣散,不喝也罷。」莫問抬頭看了龍含羞一眼,發現她的頭髮是濕的。

    「你是不是不高興我去伺候那個漢人的將軍?」龍含羞放下酒杯沖莫問笑道。

    「我們只是友人,你要做什麼,我無權左右。」莫問轉身離座,回到洞內添加木柴。

    龍含羞放下酒杯跟進了山洞,「我知道你們漢人都喜歡女人的第一次,我剛剛洗了澡,你如果樂意,我就給了你吧。」

    「我是道人,不近女色。」莫問聞言並未驚訝,自他看到龍含羞髮梢滴水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猜到了龍含羞想要幹什麼。

    「那你在山下為什麼那樣看著我?」龍含羞面露疑惑。

    「我們是朋友,我想保全你的清白,少頃我會代你前去送交降書,你不要去了。」莫問正色說道。

    「他要見我,你去有什麼用,萬一他發起火來,我們怎麼開罪的起,還是我去合適。」龍含羞連連搖頭。

    莫問轉頭看了龍含羞一眼,龍含羞臉上還是沒有勉強神情,更多的是憂慮和惶恐,這是一種對於權勢的畏懼和屈服。

    片刻過後莫問收回了視線,轉身自床頭拿起包袱走出了山洞,取出了無量山贈與的畫符筆墨為苗寨書寫降書,降書只有百餘字,簡要臣服之心歸順之意,寫好之後莫問將那降書遞給了龍含羞。

    「謝謝你,你趕快吃飯吧,我先去了。」龍含羞接過降書沖莫問道謝,轉身向山下走去。

    「別忙去,容我再想想可有別的想法。」莫問起身說道。

    「不用麻煩了,你能幫我們這些我們已經很感謝了,你快吃飯吧,要涼了。」龍含羞沖莫問擺了擺手,轉而快步下山。

    莫問目送龍含羞下山,眼見她與等候在外的族人一起出了寨門,這才回到石桌前坐了下來,但他並沒有再去碰那些飯食,不知為何他感覺這些飯食很不潔淨。

    中午時分,老五來到了山洞,見莫問面色陰沉,知道他心中不快。

    「老爺,你又不喜歡她,她自己又樂意去,你就別操那沒用的閒心了。」老五知曉前因後果,自然知道莫問為何不快。

    「若她心存忠貞潔愛,我或許能夠保她清白。」莫問正色開口。

    「你怎麼保?」老五接替莫問蹲於爐旁。

    「我可代她前去遞交降書,那將軍想必不會由此發怒。」莫問坐上床榻閉目盤坐。

    「那傢伙要是真發怒了咋辦?」老五說道。

    「那人不學無術,不通兵法,竟然於乾涸的河床安營紮寨,卻不知在其上游定然有積水之處,我五行屬水,可強書藍符數道將那積水引出,定可將其營地衝毀。」莫問閉目開口。

    「然後呢?」老五追問。

    莫問聞言沒有答話,老五所問正是事情的關鍵,就算殺傷了晉軍又能如何,只會為苗寨招災,除此之外還會徹底開罪晉國。

    「老爺,你既然不喜歡她,你管那麼多干嘛。」老五疑惑的問道。

    莫問聞言再度啞口無言,自內心斟酌良久方才找到了真正的原因,「我見不得弱者受辱,亦見不得世間醜惡。」

    這次輪到老五無言以對了,莫問這話他無法接口。

    說出了內心的真實想法,莫問心中的憋悶消解了不少,強自定心唸誦經文,待得將早課經文補上,心中已然平和,心靜之下想的更加深遠,歸根結底還是自己的能力太過弱小,不足以制止世間不平之事,亦無力拯救受辱之人,要想有所作為,提升靈氣修為乃當務之急。

    五色芝草不難煉化,到得下午申時已然成丹,莫問湊近丹鼎側耳細聽,聽其聲音丹鼎內只有一枚丹藥。

    就在莫問側耳傾聽丹鼎內的聲響時,龍含羞出現在了洞口,莫問見她回來的這般早,不由得大為疑惑。

    「出了什麼變故?」莫問注意到那張降表仍然抓在龍含羞的手裡。

    「我們去晚了,他們已經往東走了。」龍含羞說道。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這是好事,為何面有憂色?」

    「不知他們還會不會再來?」龍含羞忐忑之情溢於言表。

    「不會的,放心好了。」莫問隨口說道,大軍匆忙開拔想必是接到了聖旨,既然已經班師回朝自然不會再為難他們這小小的寨子。

    「這些飯菜你怎麼沒吃啊,我下去為你做新的。」龍含羞聞言大為歡喜,將那石桌上的碗筷收進籃子,轉身下山去了。

    「老爺,她囫圇著回來了,你怎麼一點也不高興?」老五不解的看著面無表情的莫問。

    莫問沒有回答老五的發問,龍含羞雖然未曾受辱於他人,卻已然自辱於事前,體潔心卻不潔。

    半個時辰之後,丹藥練成,只有一枚,小如豆粒,五彩流光,莫問小心的將其裝於玉瓶納入懷中,轉而沖正在伸懶腰的老五說道,「將外面那些藥材收拾起來,我們離開這裡。」

    「去哪兒?」老五驚訝的問道。

    「回我們先前的住所。」莫問收拾著自己的衣物。

    「老爺,咱們在這兒住的好好的,為啥要走?」老五疑惑的追問。

    「昔有孟母三遷之教,你我當仿而效之。」莫問將那尚有餘溫的丹鼎放進了包袱。

    「沒聽懂。」老五瞪眼搖頭。

    「久居蘭室不聞其香,久居鮑市不聞其臭,此處未曾開化,不可久留。」莫問正色說道。

    老五雖然仍然沒有聽懂莫問的意思,卻通過他的神色知道他去意已決,便跑下山尋找口袋裝盛藥草,龍含羞聞訊急忙趕上山來好言相留,莫問微笑謝絕,雙方聚在一起歸根究底只是一場交換,而今苗寨已經安全,他也得到了煉丹的藥材,沒有再留的必要了。

    夜幕降臨之時,莫問帶著老五離開了山寨,龍含羞等人在後相送,老五頻頻回望,莫問並未回頭,這趟蠻荒之行他得到了兩樣東西,一樣是煉丹的藥材,還有一樣是對人性的失望。

    「你如果戀戀不捨,可以回去。」莫問沖一路上長吁短嘆的老五說道。

    「女人哪兒沒有啊,我不捨得那五百兩金子。」老五的回答令莫問啼笑皆非。

    五更時分,二人回到了小鎮,由於離開時間不短,家中招了賊人,物件大部分不見了,連做飯的鍋也被人給揭了去。

    看著空蕩蕩的房舍,莫問心中一片寂寥,他和老五並不喜歡這裡,但是眼下無處可去,只能在這裡棲身。

    好在細軟還在,天亮之後二人添置物件,重新過活,不過由於鎮子上的人都知道他們與強盜有所交集,藥鋪便沒人來了,也無人再搭理他們,路上見了也大多是躲著走的。

    一月過後帶回來的藥材全部熔煉,各類藥材共計十七份,煉丹時毀去了七份,最後那份補氣藥材也在其列,剩下的十份不多不少恰好煉製了十顆療傷丹藥和十顆補藥。

    將藥材煉完,莫問猶豫許久,最終沒有將那丹鼎送歸原處,那死去的女道想必是一賊人而並非物主,還不如將這丹鼎帶出山去,遇到玉清同門時將其物歸原主,也算代那女道贖去前罪。

    修行貴在持之以恆,但更難的是耐受寂寞,年輕人大多難以靜心,莫問也不例外,心中不時有雜念閃現,但他只能暗自忍耐,每日多數時間皆用在打坐練氣上,以此煉化滯留於腹中的那枚補氣丹藥。而老五的主要任務是負責照顧他的飲食,剩下的時間則在鎮上遊手好閒。

    夏去秋來,老五終於被允許進山打獵,不過他也只是在樹林邊緣抓些野雞野兔,不敢往裡走,山中多有巨蟒毒蛇,老五對它們很是忌憚。

    八月十五過後,莫問每日打坐練氣的時間更長,除了偶爾的進食和解手之外幾乎足不出戶,他可以感受到自己體內靈氣的聚集和變化,日益增長的靈氣是他枯燥修行中唯一的慰藉。

    秋去冬來,氣溫降低,山中草木雖未落葉凋零,葉片卻已捲起了黃邊,就在鎮上的鄉人忙碌著籌備過年事物的時候,莫問沖老五說出了他最想聽到的話,

    「收拾一下,咱們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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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侯家老宅
               
    「老爺,咱還回來嗎?」老五小心的問道。

    「你還想回來嗎?」莫問環視著房間,房間裡並沒有多少擺設,除了床鋪只有一張吃飯的桌子,由於濕氣較重,桌子已經發霉泛黑。

    「不想了,我都快憋死了。」老五大聲叫嚷。

    「那就不回來了,收拾東西吧,咱們先回西陽縣。」莫問沖老五說道。

    老五聞言連連點頭,他早就在盼著這一天了,他知道臨近年關莫問會回去祭奠父母,卻唯恐他祭奠完了之後再回到這裡來,這裡雖然安靜卻太偏僻了,能將人憋瘋。

    這次離開二人沒有攜帶太多的東西,由於路途遙遠只帶了細軟和換洗的衣服,出門時大門也是敞開的,晨露尚未消退,二人已然踏上了歸程。

    「老爺,你現在練到什麼地步了?」老五跟在莫問身後。

    「時日太短,先前那枚丹藥並未徹底煉化,此時只可畫寫藍紙符咒。」莫問隨口說道。

    「要是用了天狼毛,是不是可以畫紫符?」老五聞言喜不自勝,莫問修行時少言寡語,故此他並不知道莫問的靈氣修為而今到了何種境地。

    「當可勉力為之。」莫問並未糾正老五的語病,在老五看來毫和毛沒什麼區別。

    「可惜這裡也沒個妖精給你練練手。」老五極其興奮,他雖然不通法術,卻知道到了可以書寫藍紙符咒的階段,不但可以對付陰魂鬼魅,還能夠降服妖魔精怪。

    莫問微笑搖頭,「國之將亡必有妖孽,此番出山少不得降妖捉鬼。」

    「那就好,那就好。」老五歡喜點頭。

    前行不遠,莫問看到路旁的樹林中有一顆松樹,便離開大路走進了樹林。

    老五以為莫問要去解手,就沒有跟他前去,不過等了良久仍不見莫問出來,疑惑之下便走進樹林查看究竟,卻見莫問並未解手,而是手拿畫符的硯台小心翼翼的採集松樹上的露水。

    「老爺,你在幹啥?」老五疑惑的問道。

    「天狼毫所用畫符硃砂當以未見朝陽的晨露調和,松樹為陽木,所承晨露更為合用。」莫問出言解釋,松針窄而尖,承接晨露極少,需要一點一點的採集。

    「老爺,我來幫你。」老五見莫問一點一滴的採集進展緩慢,不由得大為焦急,雙手抓著樹幹一通搖晃,其結果是晨露沒有採集多少,倒是紮了二人一頭的松針。

    「怎得如此魯莽,此間少有松樹,無端的浪費了露水。」莫問訓斥正在為其拔去頭上松針的老五。

    「沒事兒,咱北方有的是。」老五不以為然。

    「北方此時只有寒霜,何來晨露?」莫問無奈的看了老五一眼,轉而將那硯台還歸木盒納入懷中。

    老五聞言咧嘴一笑,也不在意。

    由於事先估算並留足了回程的時間,故此回程時二人走的並不匆忙,傍晚時分方才到了邊關關卡,雖然已經被聖旨赦免,為了少生枝節二人還是翻牆而過,前行十幾里後方才回歸大路。

    雖然只有一牆之隔,回到晉國之後莫問心中仍然生出了回歸的溫馨,他是漢人,是晉國人,而這裡是晉國,是漢人住的地方。

    前行二十幾里,天色暗了下來,二人歸心似箭便沒有在野外露宿,直到初更時分見到了鎮子方才落腳歇息。

    這處小鎮人口不多,只有一間酒肆,二人來到的時候客棧裡已經有了一桌食客,莫問自角落裡坐下,要了飯食與老五吃飯。

    此處位於晉國邊界,鄉人較為貧窮,另外的那桌食客衣著很是破舊,桌上沒什麼像樣的菜蔬,桌旁還放著各種農具,想必是此間晚歸的農人。

    農人沒有讀過孔孟諸子,也不懂得禮儀,喝酒之時喜歡高聲喧嘩,說的多是吹噓言語,莫問原本對他們的高聲喧嘩有些反感,但片刻過後反倒聽出了興趣。

    「你去,你要敢去那侯家老宅住上一夜,明天我送你兩尾紅鯉。」一農人沖同伴說道。

    「你不要小瞧了我,你當我真不敢去?」說話的農人喝醉了,已然口齒不清。

    「我們不曾小瞧你,你要是去了,明天我擺酒請你。」另外一農人在旁幫腔。

    「要不是我今天還有事要做,一定去住上一晚,讓你們知道我寇大膽兒不是吹出來的。」醉酒的農人擺手高聲。

    此語一出,其他農人無不對他大加嘲笑,而那農人雖然喝的醉了,卻並不敢賭氣前去,最終找了個藉口離席溜走,剩下的農人說笑片刻也各自拿著農具去了。

    「夥計,再給我盛碗飯來。」老五抓著空碗沖酒肆跑堂喊道。

    夥計聞聲跑來,接過飯碗跑去盛飯,片刻過後端飯而回。

    「小兄弟,侯家老宅是何所在?」莫問沖送飯的夥計問道。

    「道長怎麼問起它來,難不成要去抓鬼?」夥計上下打量著莫問。

    「侯家老宅暗藏鬼魅?」莫問笑問。

    「是啊,是啊,那鬼好生厲害。」夥計面帶懼意連連點頭。

    「那侯家老宅位於何處?」莫問隨口問道。

    「鎮子東北,孤零零的那座宅子就是,門口有棵老楊樹。」夥計抬手東指,「道長,那個厲鬼好生厲害,先前我們請來的道長都沒能降的了它,我看你年歲不大,還是不要去了,免得枉送了性命。」

    莫問聞言尚未答話,老五便放下碗筷瞪眼開口,「胡說八道個啥,抓鬼還要看年紀嗎,鬍子一大把,沒本事有啥用?」

    那伙計見老五神色不善,急忙藉故忙別的去了,莫問見老五飯碗吃空,便掏出銀兩付了飯錢,帶著老五出了酒肆。

    此時天色已然徹底黑了下來,莫問出門之後徑直向東走去。

    「老爺,也不知道那鬼厲不厲害,你能降的住嗎?」老五知道莫問要前往侯家老宅。

    莫問搖頭笑道,「我還未曾細問你就嚇跑了那伙計,我怎知道降不降的住。」

    「那咱還去嗎?」老五有些退縮,此時鎮子上一片漆黑,即便能夠夜間視物,心中仍然大為忐忑。

    「看看也不妨事。」莫問隨口說道。

    老五見莫問言語平靜,也就不再擔心,跟在他的身後往鎮東尋那侯家老宅。

    鎮子不大,片刻過後二人來到了鎮子東首,轉望東北,只見一座佔地頗廣但極為破舊的宅院坐落在鎮子邊緣。

    「老爺,有楊樹,就是那兒。」老五抬手指著三里外的那座老宅。

    莫問並未接話,而是皺眉打量著遠處的那座宅院,遠處的那座宅院佔地頗廣,樣式也並非祠堂廟宇,這種宅院不應該建造於郊外,唯一合理的解釋只有一種,那就是這座宅院是很久以前建造的,後來出現了變故,無人敢在其周邊再建房舍,久而久之便將它孤立了起來。

    要孤立一座宅院短時間內是做不到的,至少也需要上百年的時間,不管這座宅院裡面藏有何物,在百年前便可以作祟,到得此時必定更加厲害。

    「老爺,裡面的鬼很厲害嗎?」老五見莫問皺眉不語,以為那老宅內的鬼魂很是難纏。

    「裡面或許藏有妖物,卻絕對不是陰魂,楊樹乃陽性樹木,那院外的楊樹如此繁茂,陰魂怎能潛伏此處。」莫問趁機向老五講解玄門常識。

    「剛才那酒肆的夥計明明說是厲鬼。」老五不解的說道。

    「不是陰魂,當是能夠幻化人形的妖物。」莫問搖頭說道。

    「老爺,你看到妖氣了嗎?」老五有些驚慌,他一直跟著莫問,知道妖物比鬼魅更加棘手。

    「不曾。」莫問邁步向夜幕中的那座老宅走去。

    老宅前靠近道路的區域茅草都被鄉人割了去,前行兩里之後莫問停了下來,前方的茅草並沒有被割走,高至齊膝,不過令他停下的原因並不在此,而是直至此刻他仍未感覺到那老宅內有妖氣存在,這一情形只有兩個可能,一是那老宅內並無妖物,二是老宅內的妖物已經幻化人形,藏去了大部分的妖氣。

    「老爺,拿著傢伙。」老五取出金錢劍遞向莫問。

    「收起來吧,金錢劍克制陰魂還有效力,對付妖物用處不大。」莫問緩步向那老宅走去。

    「那我拿著。」老五見莫問步履從容,知道他胸有成竹,胸有成竹自然可以空手,不過像他這胸無成竹的,手裡總得抓點兒什麼才安心。

    片刻過後,莫問到得老宅門前,宅院的院牆很高,當有六尺,雖然久經風雨卻較為完整,只是所用磚石有些泛黑,而褪色的院門也無損壞,由於大門緊閉,看不到宅院內的情況。

    「老爺,你看,這截院牆好像剛被人修過。」老五指著木門東側的院牆低聲說道。

    莫問聞言側目打量,果不其然,院牆有用泥土壘砌過的痕跡,所用泥土還未乾透,而院牆外的雜草並無踩踏痕跡,這表明院牆是被人自裡面修補的。

    「老爺,妖怪怎麼還會修房子?」老五疑惑的問道。

    「想必要在此處常住。」莫問點頭笑道。

    莫問話音剛落,便聽得院內傳來了開門的嘎吱聲,隨即便是沉重的腳步聲,聽其聲響噹是衝著門口來了……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10-1 11:52
第九十二章 人非草木
               
    「老爺,妖怪出來了。」老五一臉恐懼的指著老宅。

    「不要怕,幻化為人形的妖物不會比陰魂更難看。」莫問擺手笑道。

    老五聞言立時心中大定,實則令他心定的主要是莫問從容的神情。

    老宅內的腳步聲並不急促,甚至有些緩慢,幾聲過後莫問便聽出了異常,常人的腳步聲雖然輕重緩急有所差別,卻都有一定的節奏,但老宅內傳出的腳步聲卻並不是常人的步速和節奏,落腳的聲音很不勻稱。

    片刻過後腳步聲到了院門處,老五越發的緊張,甚至開始發抖,與之相比莫問要從容的多,這種從容有一半源自於對自己實力的自信,還有一半得益於青陽子和古陽子的教誨,道人者代天行事,行止要有度,遇事當從容。

    院內隨即傳來了抽拉門閂的聲音,老五聞聲更加緊張,直視著老宅的木門,雙手緊握金錢劍凝勢聚力。

    此時的大門都是往內開的,門閂被拉開之後大門隨之向內打開,一個幾乎與院門等高的巨人出現在了二人面前,入目所見,這一巨人下身圍有粗陋的草裙,上身**,其胸前的兩處偌大凸起表明它乃是雌性妖物幻化,身上的肌膚呈灰黃顏色,較人要粗糙很多,其面孔為偌大的苦瓜長臉,有七分像人,只是五官很是醜陋,猛然一看著實嚇人。

    那妖物見到院外的二人先是一愣,隨後便瞪眼咧嘴甕聲開口,「嗚……」

    「嗚你個頭啊。」令莫問沒有想到的是妖物話未說完,老五便衝了上去,高喊著揚起手中的金錢劍向站於門內的妖物砍去,實則真正的恐懼源於不可預知,一旦見到妖物的真面目,恐懼反倒會大大消減。

    老五這一劍是卯足了力道的,一劍過後只聽得一陣噼裡啪啦,金錢劍乃是由絲線串聯而成,哪能像尋常刀斧一樣使用,一劍過後瞬時散架。

    那妖物開門之後注意的只是站位靠前身穿道袍的莫問,未曾想到其身後的老五會忽然發難,事發突然不由得愣了一愣。而老五一出手就失了兵器也是一愣,不過他的反應較那妖物要快,一愣過後隨即回神,彎腰拾起一塊石頭沖那妖物扔去。

    那妖物見狀抬手想要抵擋,卻是慢了半拍,已然被石塊打中了腦袋,老五一擊得手,立刻低頭再找,院門外多有石塊,想必是頑童扔砸所積,老五抓起其中瓜瓢大小的石塊再度向那妖物衝去,劈頭蓋臉一通猛砸,那妖物雖然高大,反應卻很是緩慢,一時之間只是抬臂抵擋,並未出手攻擊。

    「老爺,快動手。」老五手上不停,轉頭高喊。

    莫問聞言並未動手,而是饒有興趣的打量著門內的妖物,這個妖物行動如此緩慢,當不是禽獸變化,此外它開門之後並無陰氣散出,反倒是陽氣撲面,此妖究竟是由何物幻化。

    老五雖然不懂動手不留情,留情不動手的戰術戰法,卻知道不能給對手喘息之機,抓著石塊拚命打砸,那妖物何曾見過這種潑皮打法,一時之間竟然被他搞了個手忙腳亂,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老五眼見於此,膽氣越發的壯了,連連高喊,出手頻頻。

    那妖物吃痛,終於怒了,左手擋住老五的攻勢,右手抓向他的脖頸,老五見狀急忙施出身法閃至院內,自其背後砸其後腦,那妖物轉身再抓,老五再施身法加以躲避,閃過之後繼續打砸。

    「老爺,以前來的那些抓妖的道士肯定是騙錢哄飯的,這傢伙是個草包啊。」老五佔了上風,大為得意。

    「莫要輕敵。」莫問出言告誡,老五所說並不正確,先前來的那些道人之所以降服不了這個妖物,可能是他們用了對付尋常妖物的方法,而眼前這個妖物毫無陰氣,尋常的方法自然不會見效。

    「沒事兒,它抓不到我。」老五閃至妖物左側,抬手又是一記。

    這一記可能擊中了妖物的痛處,妖物大怒,速度快了不少,抬手將老五手中的石塊打飛,反手一掌將他打趴在地。

    「老爺,快幫忙。」老五翻身而起沖莫問求救。

    「敵之不過,你當如何?」莫問聞言仍然沒有出手,他已然看出這個妖物不難降服,趁此良機讓老五多大練習,日後再有降妖除魔之事便不至於慌張。

    「老爺,這都啥時候了,你咋還咬文嚼字啊。」老五憑藉身法慌忙閃躲。

    莫問聞言並未出手,而是提氣躍上了門樓,老五受其啟發,立刻如法炮製。

    「老爺,你為啥不打它?」老五言語之中不無怨氣。

    「妖物鬼魅多非善類,日後危急之事當不會少,此番拿這夯貨演練一番,也可得心中有數。」莫問低頭打量著院內的妖物,那妖物並不會上房,甚至不會說話,只是在院內嗚嗚喊叫。

    「妖物幻化成人,若口出人言表明其成精日久,便需小心。若不能說話當無甚道行,亦就不難對付。」莫問趁機向老五傳授常識。

    老五此番正在揭瓦扔砸下方的妖物,聞言急忙點頭答應。

    「還有,妖物幻化人形,若是肌膚細白,當是道行高深,若是肌膚粗糙,便是成精不久。」莫問抬手指著院中的妖物沖老五說道。

    「老爺,這傢伙是啥變的,怎麼長的這麼難看?」老五此時已經不再膽怯,拋扔瓦片也只是戲弄而並非扔砸。

    「不得而知,」莫問說話之間自懷中取出畫符事物,隨手畫寫黃符一道遞與老五,「下去試它一試。」

    「這是啥符?」老五探手接過了符紙

    「火符,尋常降妖只需以陽法相剋,此物本身為陽,故此不得用陰陽之法,只能先辨其五行所屬,再以五行符咒克之,我懷疑此物乃草木成精,便以火符先試。」莫問說道。

    老五聞言恍然大悟,縱身掠下門樓,忽閃之間將那火符貼到了妖物的額頭,隨著一聲吃痛的吼叫,妖物消失無形,符咒飄然落地。

    「哪兒去了?」老五唯恐妖物暗中偷襲,急忙掠回了門樓。

    莫問聞言沒有答話,而是站立門樓環顧左右,片刻之後將視線定格在了門口那棵老楊樹的身上。

    「樹精?」老五根據莫問所望,猜到了先前的妖物是由門口的那棵老楊幻化。

    「然,此物本為陽木,故此日久成精之後不見陰氣。」莫問點頭說道,

    「陽木?陽木怎麼有這個?」老五抬手指著自己的胸脯。

    「便是陽木也分雌雄,不然如何繁衍。」莫問躍下門樓,走到楊樹旁打量著這棵楊樹,此樹生長當是有些年頭了,有兩抱粗細,高達數丈,枝葉極為繁茂。

    莫問打量楊樹之際,老五自院中跑了出來,捏著那張符咒就往樹幹上貼,一貼之下隨即滑落。

    「和你說過多少次了,黃符用過一次便不可再用。」莫問出言笑道。

    「老爺,你再畫一道。」老五探手索取。

    莫問並未畫符,而是抬手指著楊樹沖老五說道,「你當記住,但凡草木成精,本體皆不可變化,只能神識出竅,似這種陽木成精,白日亦可現身。此外它們都行不得遠,活動區域不會超過樹根所及。」

    「它的神識縮回去了,怎麼才能把它弄出來?」老五問道。

    「不忙降它。這棵楊樹長的有些蹊蹺,樹蓋北斜,籠罩宅院,與尋常楊樹大為不同,必有緣故。」莫問轉身走向宅院。

    老宅的院子里長滿了雜草,院子裡的正屋和馬廄殘有垣壁,屋頂多有殘缺,而三間東廂卻十分的完整,推門而入,只見東廂裡的兩道內壁已經被推倒,南北貫通,房間的地上堆疊著大量的木板和木條,南北疊放,呈長條形狀。

    「老爺,怎麼這麼多木頭?」老五不解的看著堆疊的那些木頭。

    「不得知曉。」莫問緩緩搖頭,沉吟過後畫符一道靠近了那堆木頭,符咒靠近木頭之後微微後擺,並未貼上。

    「老爺,你在幹啥?」老五不明所以。

    「這些樹木皆為乾屬。」莫問收回符咒皺眉說道。

    「乾屬怎麼了?」老五追問道。

    莫問並未回答老五的問話,而是轉身向外走去,老五見狀急忙跟隨而出。

    回到院子,莫問抬頭上望,只見那楊樹北探的巨大傘蓋遮住的正是東廂所在的這片區域。

    片刻過後莫問收回視線向外走去,出得院門默然向南。

    「老爺,你幹啥去?」老五疑惑的問道。

    「繼續趕路。」莫問低聲答道。

    「那樹妖咋辦,不降了嗎?」老五快步跟上了莫問。

    莫問緩緩搖頭,並未答話。

    「好不容易遇到個妖精,就這麼放了?」老五高聲追問。

    「便有罪惡,亦不追罰。」莫問點頭說道。

    「為啥啊?」老五一頭的水。

    「世間草木多向陽而生,它卻反其道而行之。」莫問止步回頭,看向夜色中的楊樹,良久過後搖頭長嘆,「若有人如此待我,粉身碎骨亦不負她……」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10-1 11:54

第九十三章 祭奠
       
    「老爺,我還是沒明白到底咋回事兒。」老五滿臉的憋急

    「此間先前當有一雌一雄兩棵楊樹,雄樹被主家砍掉蓋了馬廄和正屋,這棵雌樹成精之後驅走了此間的主人,將雄樹枝幹聚於東廂加以拼湊,並將枝葉延伸到了那裡為其撐起傘蓋遮風避雨。」莫問平靜的說道。

    「有趣,真有趣,這傢伙真是成了精了。」老五笑道。

    莫問聞言皺眉看了老五一眼,世人生來便有不同,有些事情老五永遠都不會明白,不過不明白也好,少了許多苦惱。

    由於先前耽擱了不少時間,回到路上已然是三更時分,二人連夜趕路,次日清晨再度見到了鎮子,這處鎮子較之先前的那處鎮子大上不少,鎮上有了客棧,二人投店歇腳。

    南方多雨,冬天亦然,午後竟然下起雨來,二人不能趕路,只能滯留客棧。

    老五閒不住,跑到樓下聽客人說話,莫問留在房中打坐練氣,運行周天煉化腹中殘存丹藥,十二周天過後渾身舒泰,進入藍氣之後煉化丹藥的速度快了許多,若是按照這種速度估算,不需兩年便可度劫入紫。

    想及入紫之後的諸多好處,莫問微感興奮,不過與此同時也有諸多擔憂,上清宗的練氣法門走的是奇經八脈,主行任督,借助運行任督的靈氣吸附外部自然靈氣,這是一個極為緩慢的過程,因為自然存在的靈氣雖然無處不在卻很是微弱,服食並煉化內丹乃是借助那些生長多年的靈物快速補充靈氣,歸根結底屬於取巧,這樣得來的靈氣不耐久耗,遠不如盤膝打坐得來的厚重,然天道不枉不虧,既要速成,便需承受靈氣不耐久耗的弊端。

    好在這一弊端有法補救,渡過天劫之後靈氣運行的速度會大大加快,煉化丹藥所需要的時間也會大大縮短,一旦服用補氣丹藥可以快速行氣煉化,在較短的時間補充自身耗去的靈氣,不過渡過天劫之後再服用補氣丹藥效力會大大減弱,只能補充恢復靈氣卻無法再度提升修為。

    雖然服用外丹有此弊端,然此時的修道中人用的大多是這種方法,力求在最短的時間內渡過天劫,擁有渡過天劫所帶來的諸多神異能力,如此急功求進導致了修行中人服用丹藥之風盛行,然多數人並不精通煉丹之法,且煉丹所需靈物求之不易,胡亂吞服劣等丹藥令得修行中**受其害,先前於蠻荒山洞中見到的那個死去的女道便是試圖快速提升修為而胡亂吞服丹藥的受害者。

    就在莫問望著窗外的大雨出神發愣之際,老五大叫著『老爺,老爺』跑進了房間。

    「何事?」莫問並未責怪老五的大呼小叫,從小到大他說過千百次了,老五仍是習氣難改。

    「老爺,我打聽到了,鎮子南面的湖裡有妖怪,」老五興奮的抬手南指,「可能是條蛇精,吃過不少牛羊,咱去降了它吧。」

    「莫要多生是非,雨停之後繼續趕路。」莫問自窗口走到桌旁坐了下來。

    「老爺,這裡有妖精啊,你不降了它它會害人的。」老五跑過來為莫問倒水。

    「這乾坤世界非我七竅獨有,亦是那萬般異類生息之所,豈能因它們活的久了些就去傷它性命?除非它們存有害人之心且做出惡事才能降它,若是它們並未作惡,出手降它便恃強凌弱,有違陰陽天道。」莫問搖頭說道。

    「它幹壞事兒了,吃過不少牛羊呢。」老五端茶遞給莫問。

    「你也吃過牛羊,我要不要先降了你?」莫問接過茶杯出言笑道。

    「老爺,我發現你好像不喜歡抓妖啊,你不抓妖學法術幹啥呀?」老五不解的問道,不管是昨日的樹精還是今天辛苦打聽到的蛇精,莫問都無出手降服之意。

    「學得法術自然要降妖伏魔福澤百姓,然此處這些妖物道行低微,且所行之事罪不至死,我如何能夠降它?」莫問手端茶杯看著窗外的大雨。

    「哦,我懂了,你是嫌這些妖精不夠看,不值得你出手。」老五恍然大悟。

    「也不盡然,我們此番要趕回西陽縣祭奠先人,路上不宜多生枝節。」莫問搖頭說道。

    「可是越往東走人越多,到時候找妖精可就難了,你練了這麼久的法術,還沒正兒八經的用過呢。」老五撇嘴說道。

    「不然,古人云『小隱於野,中隱於市,大隱於朝』此語出自我們道家,原指妖物而非指人,是後人誤解了它。妖物修行之初多蟄伏野外,有些心定神穩者終生於無人處修行,這類妖物無需降它,降了反倒是過錯。亦有一些心浮氣躁者有了些許道行便嚮往人世繁華,變化身形悄然入世,這些妖物不管有無惡舉都要降服,因為它們擾亂了人倫綱常……」

    「老爺,你的意思是不是說越是人多的地方妖精越多,也越厲害?」老五好奇的打斷了莫問的話頭。

    「大致如此。」莫問皺眉說道,對於老五的一些問題他總是很難用單純的點頭或搖頭來作答,因為老五問的很是籠統。

    老五聽得莫問如此一說,方才放下心來,不再糾纏著讓他前往降妖,既然以後有的是妖精可抓,有的是熱鬧可瞧,也不急於一時。

    傍晚時分,雨勢減弱,卻仍在淅瀝,莫問無奈,只得再住一晚。

    到得次日辰時,雨方才停了,二人踩著泥濘繼續東行,數日之後終於到了人煙密集的州郡大鎮,二人先前西行一直在躲避追捕,只在遠處看到過這座大鎮卻並沒有進入,而今有了赦罪的聖旨,可以光明正大的進城,無需躲躲藏藏。

    進入城鎮之後莫問發現即便沒有那道聖旨,時隔一年之後也無人再記得他們,畢竟朝廷懸賞追捕的不單是他們兩個。

    這處江南大鎮很是繁華,城中車馬粼粼人流如織,由於臨近年關,市井街道兩側多有貨賣商家,男女顧客摩肩擦踵。

    「老爺,這裡真熱鬧啊。」老五一邊吃著甜果子一邊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大街上的紅女綠男。

    莫問聞言緩緩點頭,先前一直偏居一隅,雖然能夠靜心修行,卻畢竟是不足二十歲的年輕人,不時還會想起城鎮中的熱鬧景象,而今終於回到了人多的地方,可是心中的孤獨並沒有減少,這些老少男女並不是他的親人,城中雕樑畫棟的房屋和院落也不是他的家,他的家在西陽縣,那裡已經沒有人了。

    「老五,你想念王姑娘嗎?」莫問沖老五問道。

    「想她幹嘛?」老五嘴裡塞滿了果子。

    「你心中就沒有半分想念?」莫問不甘的追問。

    「沒有,她又沒給我留後,再說了,是她不要我,又不是我不要她,」老五自褂子上擦手,「老爺,你還想林家二小姐呀?」

    莫問聞言沒有說話,他一直認為男女皆應該從一而終,在迎娶林若塵之前和迎娶的當天他已經做好了將為人夫的所有準備,也想過要好好的對待自己的妻子,雖然他與林若塵並沒有夫妻之實,但當初的一切心理準備都是為她量身思量的,故此林若塵雖然不值得他想念,他卻一直不得釋懷。

    「老爺,你快看,她們在衝你揮手絹。」老五抬手指著旁邊一座木樓上的幾位女子沖莫問喊道。

    莫問聞言抬頭看了一眼,轉而眉頭大皺,快步前行。

    「也不知道是誰家這麼能耐,生了這麼多好看的閨女。」老五頻頻回頭。

    「那些都是賣春的娼妓,你當記住,切莫入這青樓尋歡,與穢人交合抽骨吸髓,損陽折壽。」莫問皺眉說道。

    「嗯。」老五點頭答應。

    莫問見狀還是不放心,便再度叮囑,「若是氣息污穢,便不能助我降妖。」

    「嗯。」老五含糊答應。

    「還看?!」莫問見老五頻頻回頭,不禁有些生氣。

    「老爺,我發現個問題呀,你看這大街上的女人長的都不咋地,好看的為啥全在青樓裡?」老五撓頭髮問。

    莫問聞言再度皺眉,不再搭理老五,快步穿過街道向北門走去,先前二人是因為要送趙真人骨骸回鄉才前往荊州的,此番不必原路回返,可徑直北上。

    雖然神州大地現今已然四分五裂,但晉國的疆域還是極為廣闊,數不清的州,郡,縣,鎮錯雜接壤,大小不一的城池和村莊星羅密佈。

    「老爺,你到底在記啥?」老五沖莫問問道。

    「一些無關瑣事,走吧。」莫問收回筆墨邁步前行,北行路上途徑鄉鎮村落的時候他經常會停下來提筆記錄,他所記錄的是偶然遇到的那些潛藏於市井之中的妖物,但此時不能說與老五知道,不然他勢必叫嚷著要去抓妖。

    由於路途極為遙遠,七日過後二人方才擺渡過江,此時距離西陽縣還有千餘里,由於路上躲雨耽擱了時間,過江之後二人便加快了速度,施出身法日夜兼程,如此這般終於準時踏冰過河回到了西陽縣。

    無人居住的鎮子總是破敗的很快,街道長滿了雜草,房屋也多有倒塌,見到故鄉成了這個樣子,唏噓傷懷總是難免。好在莫家藥鋪還算完整,二人祭奠完畢之後回返鎮子將宅子內外又清理了一番,這才關門離開。

    「老爺,這裡已經沒人了,打掃這麼幹淨幹啥呀?」老五不無傷感的回望莫家藥鋪。

    莫問聞言長長嘆氣,轉而環顧已經荒廢破敗的縣城,「此番南下少不得與外族教派失和交惡,他們為晉國皇家貴胄所喜,你我此去當真兇多吉少,若是有朝一日走投無路,我們還可以回到這裡來……」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10-1 11:54

第九十四章 再見千歲
       
    「老爺,你說的外族教派是不是和尚?」老五好奇的問道。

    莫問聞言緩緩點頭,轉身向南側城門走去。

    「咱們是去抓妖,又不是去跟和尚打架,咋還凶多吉少了呢?」老五背著包袱跟了上來。

    「要宣我道家教義,揚我中華正統,勢必會與那外族教派產生紛爭,事關生死存亡,哪個會對你手軟。」莫問隨口說道。

    「老爺,晉國現在都信和尚,咱去了一直吃白眼兒,你有啥打算沒有?」老五問道。

    莫問聞言微微沉吟,片刻過後方才開口,「要宣揚道義,非身居高位不可為之,我入門較短,對道家精意領悟不深,而那成天枯坐的僧**多精通辯駁論法之術,我要與之論法定然不是對手,故此當揚長避短,不與之爭口舌勝負,而是多顯法術驅降妖邪,造福百姓廣揚名聲,如此這般遲早會受那皇家器重。」

    「懂了,咱們不跟他比嘴皮子,就看誰法術厲害,誰能辦實事兒。」老五恍然大悟。

    「所言不差。」莫問點頭說道。

    「老爺,我聽說和尚也會抓鬼降妖,到時候會不會搶咱生意呀?」老五捻著自己嘴下的幾隻鬍鬚面露思考狀。

    「胡說什麼,降妖除魔怎地成了生意?」莫問皺眉。

    「你的意思是咱們抓妖不收銀子?」老五撇嘴問道。

    「收與不收當於心中拿捏權衡,若遇窮人有難,便不收他銀錢。若是富人逢災,當索取重酬。」莫問正色說道。

    「要多了會不會臭名聲?」老五歪頭髮問。

    「不會,世人多以貴賤分高低,酬金越多,他們越是高看你我。」莫問笑道。

    「老爺,你要不當道士,做生意也肯定成。」老五對莫問所說大為佩服。

    「先父乃是商賈。」莫問緩緩點頭,世間最為玄妙的事情便是骨血傳承,所謂虎父無犬子說的便是骨血傳承,子女不但外形與父母相似,其性情和品格也多與父母相近,此乃先天傳承,深入骨髓無法改變。

    而後天養成則並不牢固,以其自身迂腐中庸的性情為例,主要受到老夫子的熏陶,但老夫子也曾說過這種行事風格並不適用於亂世,而他自己也發現了這一點並有意糾偏,此時的他已然較之兩年前要果敢很多,當年自學堂時他可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動手傷人性命。

    「老爺,我剛才問的你還沒說呢,和尚萬一搶咱的生意咋辦?」老五掏出乾糧自己咬嚼,他知道莫問不會像他這樣邊走邊吃,也就沒有讓他。

    「依你之見,我們該如何處之?」莫問笑問。

    老五聞言奮力揮手做打人狀,用力過猛餅子脫手,他急忙跑出去撿了回來。

    「你可不能犯渾,我們此去南國,萬不可再被官府緝拿,若是背上了罪名,日後如何進得朝堂。」莫問板起面孔出言告誡。

    「和尚要是搶生意咋辦?」老五始終惦記著這事兒。

    「他們所用法術借鑑於道家,枯坐唸經倒還可以,降妖抓鬼他們不成。」莫問笑道。

    老五聞言大為放心,轉而專心啃那餅子,不再多嘴發問。

    到得河邊,莫問並未踏冰過河,而是沿著河岸向西走去。

    「老爺,你要去看大爺嗎?」老五猜到了莫問的心意。

    莫問點了點頭,「闊別已久,過去看他一看,況且臨近年關,咱們也無處可去。」

    「也不知道其他幾位爺現在都在幹啥,還有九姑,」老五說到此處猛然來了精神,「老爺,九姑對你有意思啊,又長的那麼好看,你為啥不要她?」

    「我乃七竅人身,她是異類幻化,哪能太過親近?」莫問隨口說道,上清的戒律相較於太清和玉清要寬鬆一些,卻有一條太清和玉清沒有的禁令,人與異類不可婚配。

    「九姑如果是人的話,你要不要她?」老五好奇的追問。

    「她雖為異類幻化,我卻從未輕視於她,但我們只是友人,並無半點私情。」莫問搖頭說道。平心而論道人不是仙人,食五畜五穀怎脫的了七情六慾,但林若塵之事令他心頭極為灰暗,原本對於女子已然失望甚至是絕望,但自從見了那雌楊拼接故去夫君的本身,並且探出枝葉為其遮風避雨之後,他發現女子亦有其偉大忠貞的一面,心中再度產生了對情感的渴望,可是林若塵之事始終令他心有餘悸,不敢去尋,也不願去尋。

    老五見莫問真的對阿九無意,也就不再多嘴,二人一路向西,前往八百里外的碧水潭。

    黃河北岸並無人家,好在二人帶有乾糧,歇息時便燃起篝火禦寒取暖,河岸平緩便走河岸,河岸陡峭便踏冰前行,三日之後莫問慢了下來,他從未到過碧水潭,不知道碧水潭是何所在,但估算行程此時差不多已然行出了八百里。

    千歲之前曾經說過,黃河中的異類水族並不在主流潛伏,而是居於河岸左右的緩水區,故此前行之時莫問便刻意留心兩岸有無岔流和回水水潭。

    此時是清晨時分,前行二十餘里,河面的浮冰出現了裂痕,舉目遠眺,只見西北方向的北岸出現了一處偌大的湖泊,雖然冬日嚴寒,那湖泊裡的水卻並未結冰,而是呈現幽綠色,此時湖泊與河流相接的水域波lang起伏,河水翻滾,自遠處看不詳細,不過很像有水族在那處爭鬥。

    莫問見狀急忙加快了速度,待得近了果然看到在湖水與河水交匯處正在發生一場戰事,確切的說是一場驅逐,千歲此時已然現出了原形,五丈方圓的巨大龜身自水中上下沉浮,轟攆著一群闖入水潭的黑色水狗。

    水狗在河流和湖泊裡比較常見,通常體長不會超過三尺,這群水狗大約有七八隻,個頭都在六尺左右,在水狗中算是很大的了,不過這般體形自然無法跟千歲抗衡,而它們似乎也知道這一點,故此並不與千歲爭鬥,而是時沉時浮躲避千歲。

    「大爺,你在幹嘛?」老五跑到湖邊出聲高喊。

    千歲聞聲慢了下來,昂起巨大的頭顱看向二人,待得看清了二人的面目之後立刻舍了那群水狗向北岸游去。

    「大爺幹嘛去了?」老五不解的向莫問求解。

    「穿衣整冠去了。」莫問微笑開口,言罷沿著湖邊向北側行去,走到半途,幻為人形的千歲已經快步迎了上來歡喜開口,「好個莫問,今日怎麼到我這碧水潭來了?」

    「一別多日,甚至想念,特來拜見大哥。」莫問笑答,千歲沒有與之行道家禮,他自然要以大哥稱呼。

    「有勞牽掛,你這潑貨又肥了許多。」千歲沖老五親近的打著招呼。

    「我再胖也胖不成圓的呀。」老五笑道。

    「不得無禮,怎得沒大沒小?」莫問佯裝不滿。

    「哈哈哈,自家人,不妨事,走,進屋說話。」千歲抬手指著湖水北岸的一處石屋沖二人說道。

    「大哥,這些水狗是怎麼回事?」莫問邁步前行。

    「冬日河水封凍,它們便到我這湖中來尋覓吃食,我起先見它們可憐也不轟攆,誰知它們日久發賴,竟然在這裡築起窩來,我見它們不守做客之道,這才加以驅趕。」千歲笑答。

    莫問聞言點頭微笑,千歲是七位同門中脾氣最好的一個,能惹他動怒,肯定是那些水狗的錯處。

    千歲住的屋子與尋常的房屋大小相仿,全由石頭壘砌,其中不乏千斤巨石,不過這點份量對於體長五丈的千歲來說自然不算什麼,進入房屋,莫問和老五瞬時呆住,這處石屋並無隔斷,裡面是貫通的,石屋裡放滿了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器物,以金屬器皿和木器為多,雜七雜八,不一而足,這些東西無疑是千歲自水下撈出的,沒想到千歲平日裡還有這個喜好。

    房間裡空餘的地方不多,也沒有桌椅,房屋正中倒是有個火塘,千歲進屋之後立刻生火燒水,盛水的竟然是個金鼎。

    「大哥,先前有誰來過嗎?」莫問指著火塘旁的兩隻酒罈出言問道,他知道千歲平日是不喜歡喝酒的。

    「你晚來了數日,若是早來幾天,當可與夜逍遙碰面。」千歲點燃木柴站起身為二人準備坐處,不過房間裡只有一把椅子,它便將旁邊一隻木箱搬了過來。

    「三爺來幹嘛?」老五插嘴問道。

    「他前往崑崙山尋找靈鳥充當坐騎,回程時到我這裡坐了一坐,這些東西本不是這麼亂的,是他給翻成了這個樣子。」千歲指著房間裡的那些雜物。

    「大爺,我少個趁手的兵器。」老五見房間多有兵器,直接開口索要。

    「找吧,但凡合用你就拿走。」千歲笑著沖老五擺了擺手。

    「大哥,夜逍遙崑崙之行可曾如願?」莫問接口說道。

    「尋了一隻赤背金雕,只是駕馭的不甚嫻熟,飛的搖擺不定。」千歲回答,轉而發問,「你們兩個這些時日去了哪裡?」

    「在西南蠻荒之地採藥煉丹,」莫問自懷中取出瓷瓶傾倒出兩枚丹丸,「這是兩枚溫補丹丸,呈與大哥。」

    「這丹藥出自你手?」千歲疑惑的接過了那兩枚丹藥,他也懂得煉丹之法,自然能看出丹藥的優劣。

    「讓大哥見笑了,對了,夜逍遙可曾說過其他幾位同門而今何在?」莫問問道。

    千歲聞言尚未來得及答話,老五便自西側喊道,「大爺,這個送給我吧。」

    莫問聞聲回頭,只見老五拿了一把七尺大刀,與那前朝關云長的青龍偃月一般。

    「這刀不合你用,另選一件。」莫問皺眉說道。

    「他喜歡便送了他吧。」千歲寬厚。

    「不成,兵器隨身攜帶當以自保為主,如此長刀太過招搖,更何況他也不通長刀路數。」莫問沖千歲搖了搖頭。

    「老爺,你說我選個啥好?」老五挑的有些花眼了。

    「你用何兵器最為趁手?」莫問說道。

    老五聞言先是一愣,轉而走向那堆雜物,「我還是挑個棍子吧……」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10-1 11:55

第九十五章 老五的孝棒
       
    「老五不懂禮數  大哥莫要怪罪  」莫問回過頭來沖千歲告罪

    「不妨事  我又不是初次見他  」千歲擺手笑道  轉而言歸正傳  「夜逍遙前番到此確實說起過諸位同門  只有柳笙不知下落  其他幾人皆有消息  」

    「快快說來  不論鉅細  莫漏分毫  」莫問歡喜的催促

    「七位上清准徒  屬你最為聰睿  你可猜上一猜  而今他們誰的名頭最盛  」千歲笑道

    莫問擺手謙遜  轉而於心中揣度  阿九和千歲自然排除在外  柳笙音訊全無也要排除  他一直居於蠻荒自然也無甚名氣  要說名氣那也是被人當做賊人追捕了一回  而今只剩下了百里狂風  夜逍遙  劉少卿三人  夜逍遙不久之前方才尋到坐騎  之前想必也無甚作為  故此這名頭最盛的人當是百里狂風或者劉少卿

    「可是那遇事就跑的劉少卿  」莫問沉吟過後出言問道

    「為何猜他  」千歲端起金鼎倒了兩杯熱水

    「百里狂風曾說過他所學法術三年才得大成  此時方才一年有餘  而劉少卿求的乃是隱身之法  只有他傷人  無人可傷他  」莫問說道

    「所言不差  下山之後劉少卿一直滯留於鄴城  自暗中誅殺了十幾位胡官胡將  令那皇帝老兒寢食難安  無奈之下只得自東北前線召回了正與慕容燕國作戰的國師  不過待那年邁的國師千里迢迢趕回鄴城  劉少卿早已逃去了西北涼國  東北戰事一直吃緊  趙國又只有那一位道行高深的國師  無法久留鄴城  而他一旦返回前線  劉少卿便會再度回返  如此這般你來我走  你走我來  令得那年近八旬的老國師勞累路途  苦不堪言  」千歲笑道

    莫問端起杯盞緩緩點頭  劉少卿此人之前膽小怕事只是因為無有能力  此番有了神奇的隱身之術  自然膽氣大壯  此外在山中修行之時他也表現出了爭強好勝之心  故此出山之後便急於下手  想要搶在諸位同門之前建功立業

    「大爺  你這些不是鐵棍就是銅棍  我拿不動啊  」老五咣當一陣兒  並未找到趁手的棍子

    「你看門旁的那根是否順手  」千歲抬手南指

    「自己尋找  不要打擾我們說話  」老五三番兩次的插嘴令莫問有些不耐

    「你怪他作甚  先前說到劉少卿  此番再說那百里狂風  百里狂風投了慕容燕國  累功晉陞上軍校尉  於東北前線大有威名  其所求法術原為丁甲神兵術  若得施展可壯大身形  如同臨凡天將  若是大成  當真可以舉鼎移山  」千歲說道

    莫問聞言再度點頭  百里狂風與他私交最好  他也最為瞭解百里狂風的脾性  此人脾氣暴躁  心存熱血  最喜衝鋒殺敵  沙場建功  以他所學絕不止官封校尉  日後定然會是領兵大將  但其脾氣暴躁  易怒衝動  當非帥才

    「夜逍遙生性灑脫  若是心血來潮便會殺上幾個胡人  多數時候還是沉迷杯中物  流連溫柔鄉  」千歲搖頭笑道

    「哈哈  此番得了赤背金雕更是大添威風  不知又要引得多少少女為之傾心  」莫問開懷大笑

    「天性如此  改不了的  」千歲沖莫問抬了抬杯盞

    莫問抬杯喝水  轉而放下茶杯出言問道  「夜逍遙自崑崙山回來  不知可曾去過無名山  」

    「自然去過  與阿九討了幾枚丹藥  還分了我一枚  」千歲自道袍內兜摸出一枚丹藥遞向莫問

    莫問探手接過凝神細看  單聞藥氣便知這是一枚療傷的丹藥  丹藥為淺紅色  外部裹有一層平和的光澤

    「阿九雖然得了李真人的丹鼎  煉製的丹藥卻並不勝你  」千歲也是行家  看到二人所煉丹藥在伯仲之間

    「她對歧黃之術的領悟要遠超我等  這丹藥泛紅卻不見紫  可見五行完全均等  非熟通五行藥理不可權衡配製  」莫問將那枚丹藥還與千歲

    「你們皆有進步  只有我蝸居此處  無所作為  」千歲接回丹藥嘆氣搖頭

    莫問聞言心中大喜  此番南下正缺有力幫手  若得千歲同行  當更易成事  心念至此便出言邀請「大哥過謙了  我也無甚作為  此番我有心前往晉國謀事  大哥可願與我同行  」

    「為何前往晉國  」千歲疑惑的問道

    「涼國雖是漢人國家  卻偏居一隅  國力衰敗難當驅胡重任  慕容燕雖有獸類相助氣勢正盛卻終非漢人  即便是趕走了胡狼  怕其自身亦會成為惡虎  故此也不得相助  只有晉國乃中華正統  且國力強盛  若勸得君王興兵北伐  則大事可成  」莫問出言解釋

    千歲聞言皺眉沉吟  實則他也無甚眉毛  只是眉頭緊皺  片刻過後緩緩搖頭  「我念鄉情重  不願遠行  兄弟好意只能心領  」

    莫問聞言先是一愣  不過轉瞬便明白了千歲不去晉國是因為不想與朝廷官員有所交集  一旦涉足官場  勾心鬥角是免不了的

    莫問雖然需要幫手  但強人所難的事情是不會做的  見千歲無意同行  便不再勸說

    「大爺  這個拿著挺順手  送給我吧  」老五終於等到了說話的機會  二人言語一停  他立刻開口

    莫問聞聲轉身回望  只見老五手裡抓著一根三尺多長的黑色木棍  確切的說是木棒  較之尋常武人所用的長棍要短上一半  卻要粗上不少  有茶杯粗細  一頭較粗  一頭偏細

    「拿去吧  我與你家老爺情義匪淺  若是旁人  才不給他  」千歲點頭笑道

    莫問聞言微微皺眉  千歲生性平和  不該說出這種讓人承情的話  他既然這麼說  就表明老五手中的那根木棍定非尋常之物

    「拿我看上一眼  」莫問沖老五招了招手

    老五聞言走上前來將那木棍遞給莫問  莫問探手接過仔細打量  一看之下陡然皺眉  這根木棒本身不管重量和樣式都與尋常木棒無異  但在木棒上部有著諸多潦草的黃色筆畫  觀其字形當是秦漢之前的甲骨文字  輔字太過潦草  無法辨識  主字只有一個  當是個孝字  宏觀所有字跡  當是一道寫於木棍上的符咒  只是無有法印

    「此物過於貴重  你不能拿走  放回去  」莫問將那木棒遞向老五

    老五聞言大為愕然  沒有接拿那根木棒  而是轉頭看向千歲

    「區區一根哀杖  不算什麼  」千歲自莫問手中接過那根木棍交給老五  「拿著  不要聽他的  」

    「哀杖  這名兒不吉利  我還是換個別的吧  」老五轉身走回門旁  將那木棒放回原處

    「你這夯貨不識寶貝  哀杖又名孝棒  此棒有高人留符  可醒陽世不孝人  可打陰間不孝鬼  」千歲笑道

    「原來是打鬼棍哪  」老五一聽瞬時兩眼冒光  探手將那棍子抱在懷裡  再也不肯鬆手

    「此乃神物  還不跪謝  」莫問沖老五說道  老五不是行家  但他是明眼人  尋常道人畫寫符咒皆要加蓋法印才有效力  法印的作用是上達天聽  而這一木棒上只有符咒並無法印  就表明畫寫符咒之人已然不需要稟天行事了

    「謝大爺賞  」老五立刻跪倒磕頭

    「免了  快起來吧  」千歲起身將老五扶起  轉而沖莫問說道  「你們遠道而來  我也無甚款待  這潭中有一道美味  你們稍等片刻  我去與你們捉來  」

    莫問起身道謝  千歲擺手之後出門去了

    「老爺  這棍子到底是啥東西  」老五到現在還是混沌的

    「當是某位仙家賞賜給凡間孝子的彰德鎮宅之物  」莫問出言笑道

    「真能打鬼嗎  」老五關心的是這個

    「但凡不孝之徒  不論生死一律可打  」莫問點頭說道  此時千歲已然褪下了道袍  側身望去莫問不禁想要發笑  千歲的陽根形同蠶蛹  還是那般細小

    「孝子就不能打了嗎  」老五歡喜的看著懷中的黑色木棒

    「哀杖不傷孝子  此乃古語  」莫問隨口說道

    莫問說話之間一直笑謔的看著湖邊的千歲  直待千歲現出原形進入湖中方才收回了視線  只見老五正手持孝棒上下打量著他

    「混賬東西  你想做甚  」莫問挑眉問道  老五這架勢分明是想拿他驗證一下

    「老爺  你打我  」老五見莫問神色不善  急忙將那根孝棒塞到了他的手裡

    莫問惱他無禮  接過孝棒便是一棍  老五瞬時痛嚎閃開

    「我何曾用力打你  」莫問不滿的看著滿臉痛苦相的老五

    「很痛啊  」老五齜牙咧嘴

    「你孝道有虧  自然會痛  」莫問將那孝棒扔於老五

    「老爺  別人不知道  你是知道的  我孝順的很哪  」老五一臉的冤屈

    「若是不孝之人根本無法持拿此棒  你孝心不缺  但孝道有虧  」莫問隨口說道

    「哪兒虧了  」老五不解的問道

    「若失嚴慈  當守孝三年  你三年未滿便與女子有染  虧在了此處  」莫問解釋

    「哦  」老五聞言面露愧色  不過片刻過後便重新喜上眉梢  這棍子太合他的心意了

    半柱香之後  千歲回返  帶回了幾條無鱗魚  嘴尖體長  不過半尺

    莫問本不喜歡葷食  卻不想駁了千歲美意  便淺嚐了幾口  味道的確鮮美

    午後  莫問起身告辭  千歲這裡除了魚蝦蚌蟹並無他物  不得久留  而千歲自己也知道這一點  便沒有挽留莫問主僕二人  起身相送

    「大哥  可用我代勞  」莫問指著湖裡的那些水狗沖千歲問道

    「不用  不用  留下它們  閒暇之餘也得戲耍消遣  」 千歲笑道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  千歲一路相送  十里過後方才回返  二人取道南下  重入晉國……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10-1 11:56
第九十六章 降妖
       
    離開碧水潭所在區域,二人踏冰到了南岸,自南岸尋路南下。

    二人前往碧水潭原本是想住上幾日的,誰知千歲那裡無法住人,如此一來只能提前回返晉國。

    由於趙國和晉國一直敵對,黃河兩岸並無人家,加之二人選的路徑偏於西北,故此前行數日也見不到農家,乾糧吃完之後莫問不願吃那血食,老五便自山中為他尋些野薯和生地充飢。

    野薯發苦,生地發澀,即便如此莫問還是不願吃那野兔野雞,雖然上清道人並不禁食葷腥,但有食物可吃的時候,他都會先行選擇素食。

    數日過後,二人終於看到了田地,再行不遠便看到了農人,老五見到農人大喜過望,快步向那趕路的農人跑去,莫問原本以為他要前去問路也就沒有在意,誰知老五跑上前去並不開腔,掄棒就打,一棍過後那農人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不待莫問出言阻止,第二棍已然砸下,那農人以為遇到了攔路的賊人,扔下包袱亡命跑走。

    老五自然不是搶奪包袱的,追上前去將那包袱扔與農人,轉而一臉興奮的跑了回來,「老爺,大爺說的都是真的,這孝棒厲害的緊哪。」

    「他一趕路的農人,又沒開罪你,你打他作甚?」莫問不滿的訓斥。

    「他不孝,我教訓教訓他。」老五無理狡辯。

    「你不打他,怎知他不孝?」莫問皺眉說道,老五自從得了孝棒之後一直抓耳撓腮的想要試它威力,憋了數日方才遇到外人,他怎會放過這個機會。

    老五聞言嘿嘿一笑,不再答話。

    前行不久,又遇到了路人,老五轉頭看了莫問一眼,莫問不屑理他,老五按捺不住又去打人,被打者同樣慘叫不已。

    經過了兩番嘗試,老五終於對孝棒的威力了然於胸,遇到路人和鄉人也不再上前動手。

    「打他一記。」莫問抬手指著前方一位窮苦書生模樣的年輕人沖老五說道。

    「不打了,不打了。」老五誤以為莫問在說反話。

    「打。」莫問正色說道。

    老五雖然不知莫問意欲何為,卻仍然上去給了那書生一棍,那書生同樣發出了慘叫。

    又行數里,莫問再度指使老五打人,這次打的是一位提著藥包行色匆匆的婦人。

    「老爺,她是個女的。」老五不忍心沖那衣衫多有補丁的婦人下手。

    「打。」莫問陰臉開口。

    老五無奈,卻又不得不聽命,便跑上前去給了那婦人一棍,一棍過後,婦人發出了殺豬一般的慘叫,隨後叫罵著追打老五,老五快速閃開,繞路甩脫了她。

    再行不遠,莫問又讓老五打人,這次打的竟然是個白髮蒼蒼的老嫗,一手挎著籃子一手領著孫兒。

    「老爺,你到底想幹啥呀,那些賊眉鼠眼的你不打,光欺負老弱病殘。」老五滿頭的霧水。

    「去吧,先打那孩童,再打那老婦,不消用力。」莫問的臉色異常難看。

    老五哼哼唧唧不願上前,直到莫問瞪眼方才跑上前去拿孝棒輕擊孩童,那孩童不明所以,回頭看他。老五隨即又拿孝棒打那老嫗,老嫗回頭看了他一眼,不但沒有發怒還自籃子裡拿了個飯糰給他。

    「老爺,這倆人都孝順。」老五拿著飯糰跑了回來。

    時至此刻莫問方才有了如釋重負的感覺,長長的出了一口粗氣,他先前之所以讓老五去打那些面目和善之人,只是想確定這世上還有無孝子孝女,而今他終於得到了自己勉強能夠接受的答案,世上還是有孝順之人的,只是不孝的更多。

    「這些銀錢送與他們。」莫問接過了老五手中的飯糰,自懷中摸出一些碎銀遞給了他。

    老五探手接過,跑上前去送與了那老婦,那老婦推辭不受,老五將銀子扔進籃子轉身跑回。

    「打我。」莫問沖老五說道。

    這次老五沒有猶豫,提起孝棒打向莫問胳膊,莫問並未感到疼痛,心中大慰。

    「老爺,不對呀,這孝棒只能試出這個人孝不孝順,不能試出他是不是好人哪。」老五翻著眼珠動腦思考。

    「此言有理,孝子只是盡了孝道,並不見得就是好人,不過日後若遇孝子犯錯,當留其一線生機,不可趕盡殺絕。」莫問點頭說道。

    「懂了。」老五點頭應聲。

    「這根孝棒大為神奇,好生收著,切莫遺失損壞。」莫問出言叮囑。

    「老爺,要不你拿著吧。」老五將孝棒遞向莫問。

    「你帶在身邊更有用處,只是不要用它胡亂打人。」莫問擺手說道。

    老五聞言點頭答應,將那孝棒塞進了包袱,孝棒本不長,放進包袱只露把柄,如此一來也就不會無意之中傷及路人。

    「老爺,咱現在去哪兒?」老五問道。

    「隨遇而安吧。」莫問隨口說道,二人此次南下雖然有著明確的目的,卻無明確的去處。

    由於南下時沒有原路回返,先前記錄的那些線索便無法使用,好在亂世之中混跡人世的妖物並不少見,次日傍晚,莫問便自一處鎮外感覺到了妖物的存在。

    道人通過修習道法可以獲得一種超出常人的敏銳感覺,這種敏銳的感覺能夠察覺到周圍有無妖物和陰物,修為越高感知的範圍越廣,之前的黃氣修為感知範圍非常有限,藍氣便要廣上許多,趙真人曾經說過『黃符動十步之氣,紅符動一里之氣,藍符動十里之氣,紫氣動百里之氣』,道人靈氣的感知範圍與符咒聚氣範圍是一樣的,換言之,他此時能夠在十里之外察覺到妖物的存在,隨後可以根據感覺的指引尋到妖物藏於何處。

    「鎮子裡有妖氣。」莫問站於鎮外閉目感知,世人皆以為所謂妖氣都是被道人看到的,實則不然,妖氣都是被道人感覺到的。

    「太好了,是什麼妖怪?」老五一臉的興奮。

    「距離太遠不得而知,近些看看。」莫問睜開眼睛向前方的鎮子走去。

    這是一處極為平常的鎮子,西北有山,周圍多有農田,鎮上有千餘戶人家,不算多也不算少。

    此時是傍晚時分,正是生火做飯的時候,鎮子上空多有炊煙,莫問已經多日未得正經飯食,忽然聞得油米香氣大感飢餓。

    「老爺,妖精在飯館兒裡?」老五見莫問走到一處客棧外停了下來,便出言發問。

    「不是,先吃點東西吧。」莫問邁步走進了客棧,他先前本想隨著心中的感覺前往妖物潛藏的地方,結果卻聞著飯香來到了客棧。

    「兩位道長是吃飯還是住店?」夥計滿臉帶笑的迎了上來,晉人雖然討厭道士,卻不討厭送錢的顧客。

    「為我們準備一間清淨的上房,整治三素一葷放到這張桌上,我們出去一趟,很快回來。」莫問自懷中摸出銀錢遞給夥計,轉身向外走去。

    「老爺,吃了飯再去吧。」老五也有些餓了,沒有鹽巴的野味並不好吃。

    「走吧,回來再吃。」莫問邁步出了客棧。

    「它又跑不了……」老五背著包袱在後嘟囔。

    「我們先尋到那妖物的所在,然後回來與這伙計打聽消息,若是吃過飯再去天就黑了,晉國人不喜道士,屆時我們到何處去打聽消息?」莫問出言說道。

    老五聞言先是一愣,會意之後連連點頭,「還是老爺想的周全。」

    出得客棧,莫問沿街南行,三拐兩繞之後來到了一處宅院門前,這處宅院佔地約有五畝,著實不小,牆高八尺,門口坐有兩尊石虎,門上塗有朱漆,門楣「沈府」為金字到了這裡,莫問皺眉站立了片刻,轉而原路回返。

    「老爺,妖怪在那座宅子裡?」老五問道。

    「對,元神出竅,竊據人身。」莫問點頭說道。

    「什麼妖怪?」老五興奮的追問。

    「當是一隻常見的黃鼠狼。」莫問隨口說道。

    老五聞言沒有再追問,而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二人往返並未用去多少時間,回到客棧時菜蔬剛剛上齊,二人要了飯食,落座吃飯。

    「老爺,你怎麼不沖夥計打聽消息?」老五疑惑的問道,夥計往返端飯來了數次,莫問都沒有留他。

    「不用打聽了,那處宅子是這裡最大的一處宅院,又是朱門,必是此間官家的府邸。」莫問放下筷子端茶漱口。

    「好了,我也吃飽了,老爺,咱走吧。」老五匆匆吃完,站起身來。

    「此事有些棘手,今晚暫且不去了。」莫問搖頭說道。

    「為啥呀?」老五不解的問道。

    「回房再說。」莫問起身離座,拾階上樓,老五收拾包袱在後跟隨。

    「老爺,你沒把握對付那隻黃鼠狼嗎?」回到房間,老五迫不及待的發問。

    「那妖物稀鬆平常,不難對付,只是它附身於一陽氣萎靡的老翁,那老翁住在正屋西間,當是家主的父親。那座宅院外掛六隻燈籠,且院內並無藥氣,由此可見家主並不知道他父親已被妖物附身,我們冒昧前往,如何對他道明來意?」莫問搖頭說道。

    「也對,要是告訴他他爹是妖怪,他肯定會把咱們轟出來。」老五連連點頭。

    莫問搖頭苦笑,老五想的太簡單了,冒昧登門辱人父親,轟出來算輕的,搞不好會被抓進去。

    「老爺,現在怎麼辦?」老五沖莫問求計。

    莫問探手撫額,「容我想上一想……」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10-1 11:57
第九十七章 引賊入室
               
    俗話說物老成精,異類存活日久便會生出神智,存活越久便越聰明,那隻附身於人的黃鼠狼便是這種情形,它附身於人並不是為了害人,只是為了滿足其口腹之慾,如此一來它行事就會極為小心,並不惹禍搗亂,但是它終究是附於人身,亂了天道綱常自然要出手降它。

    不過像它這種情形,換做別的道人通常會置之不理,一來它沒有釀出大禍,二來主動登門也容易被主家誤會,即便不遭誤會也會被人輕看三分,說的直白一些,這是一件出力不討好的事情。

    此番南下降妖除魔主要是為了積累功德揚名天下,可是像這種妖物附身但沒有惹出亂子的事情,主家通常都會遮羞,如此一來即便是降服了妖物也不容易為外人知曉,故此也就達不到揚名的效果。

    若是換做尋常人家,此事也不難處理,夜晚潛入宅院,將那妖物驅走也就是了,可是出事的是官宦人家,雖然只是個末微小吏大小也是個官家,若是鎮服了他,他會影響整個鎮子的人對道人刮目相看,此等良機若是錯失實在可惜。

    莫問皺眉沉吟之際,老五已經自樓下端來了熱水,「老爺,熱水來啦。」

    莫問聞聲回神,就床去鞋,脫襪泡腳。

    「老爺,想出法子沒有?」老五打開桌上的包袱為莫問拿取乾淨鞋襪。

    「不曾。」莫問皺眉搖頭,「若是冒昧登門,他們會懷疑你我為財而去。若不登門,便是降了那妖物也無人感念你我恩情。」

    「老爺,你能不能在院子外面作法,讓那個黃鼠狼在院子裡面鬧出動靜?」老五回頭問道。

    「這個不難,異類竊據人身,出竅的元神會不時返回巢穴查看本體是否安穩,只需以符咒封住那處宅院的氣息,令它元神無法離開宅院,屆時它自然會急躁慌亂。」莫問點頭說道。

    「那就好說了,它一旦犯病發狂,那戶人家肯定著急,到時候咱們再去就是及時雨了。」老五自以為想出了妙計。

    「前腳妖物作祟,後腳我們就到,豈不太過巧合?」莫問搖頭說道。

    「也是,搞不好他們會以為是咱們搞的鬼。要不這樣,咱們先不過去,就在這兒等著他們自己找來。」老五將莫問的鞋襪放到了他的床下,端走了水盆。

    「此計略做修改,當可成事。」莫問穿襪蹬鞋,走到桌旁自包袱裡找出了無量山贈予的畫符事物,「你留在屋裡,我出去一趟。」

    「我跟你一起去。」老五跟了過來。

    「不用,我片刻就回。」莫問轉身出屋。

    此時天色已晚,街道上少有行人,莫問快步來到沈府宅外,環顧左右無人,提筆自宅院四壁以及前後大門畫寫定氣符咒,為了避人耳目,所用硃砂極為有限,滲入磚石隱不可見。

    畫好符咒,加蓋法印,莫問隨即回返,所用不過半柱香的時間。

    「老爺,你為啥不用你那套好傢伙?」老五為莫問清洗先前使用過的符筆。

    「那隻黃鼠狼道行不深,若用天狼毫畫符,它定會心驚膽顫,不敢發狂,若是趴伏受死,那主家便不會焦急。」莫問脫鞋上床,盤坐唸經。

    莫問一旦開始誦經,老五從不敢多嘴打擾,洗刷過後回了自己的床鋪躺臥休息。

    自行做過晚課,隨後便是打坐練氣,降妖驅邪與提升修為當同時進行,若不得揚名天下便不能引起皇家注意,若不能渡過天劫便無法與那國師正面為敵。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莫問早起誦經,吃罷早飯,帶著老五出了客棧。

    「老爺,你要給誰買首飾?」老五好奇的問道,莫問早飯時向夥計打聽鎮上可有金銀匠鋪。

    「包袱裡的那些金子你每日攜帶多有勞累,我來為你分擔一些。」莫問笑道。

    「這些本來就該我做,再說你去金銀鋪子和這個有什麼關係嗎。」老五見莫問答非所問,很是不明所以。

    「我要用包袱裡的黃金打製一柄拂塵。」莫問說道。

    「你弄個黃金拂塵拿著是不是太招搖了,再說金子很軟,打了拂塵也不好使呀。」老五不解的說道。

    「南國百姓多將道人看做討要哄騙之徒,我若有黃金拂塵在手,他們便知道我並不缺少銀錢,此舉可減少他們對我的誤解和輕看。」莫問隨口說道。

    「財不露白呀,萬一被賊盯上了可就不妥了。」老五仍有顧慮。

    莫問聞言微微一笑,他巴不得有賊上門呢。

    晉國多數疆土位於南方,南方土地肥沃,多有魚米,國力強盛導致了民風奢靡,男子多佩玉,女子多戴金,由此令得打造首飾的鋪子比比皆是,莫問自鎮子中央尋到了一家,與之說明來意,老金匠聽完不由得愣了,他活了五十多年,還沒見到要用黃金打造拂塵的顧客。

    莫問見他遲疑,便多加賞錢,自古以來便是有錢能使鬼推磨,俗人鮮有可抗拒金銀誘惑者,這老金匠自然也不例外,立刻接下來生意。

    金銀鋪子有自己的行規,一旦起爐,都在正屋,請顧客在旁喝茶監督,隨時指點如何修改。此外在打造的時候鋪子的大門都是開著的,此舉有兩個用意,一是炫耀手藝高超,多有生意。二是由過往行人輔助監督,徹底免去打造過程中偷金換銀的嫌疑。

    國人多愛看熱鬧,尋常人家打造首飾,他們都會駐足觀瞧,如此奇怪而闊氣的事情自然引得眾人駐足,人數再多就是踮足,很快,鎮上的鄉人都知道了金銀鋪在為道士打造黃金拂塵。

    黃金質地很軟,融化很是容易,很快便打好了拂塵手柄,隨後進入繁瑣的拉絲編繞,這是一項非常精細的工藝,需要將黃金拉成與髮絲相似的金絲,再多股纏繞形成金線,莫問之所以如此要求,為的是讓世人一眼便知這拂塵內外皆是真金,而非金玉其外,銅鐵其中。

    由於工藝繁瑣,當日並未完工,金匠將所有完工與未完工的黃金裝入木碗放入水秤,不多不少,盈水還是三杯。

    待得太陽西下,二人帶著黃金和一肚子的茶水離開金銀鋪子回返客棧。

    「老爺,怎麼一點兒動靜都沒有?」老五捧著木盒開口問道,為了防止未完工的金銀走形,金匠給了二人一隻木盒盛放黃金。

    「昨夜四更它便開始發狂,只是家人一直遮掩而未傳揚出來,孔子云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父親出了醜,兒子自然會設法掩蓋,這也是你們所說的家醜不可外揚。」莫問笑道。

    老五聞言心中大定,只要跟著莫問,什麼事情都不要擔心。

    回到客棧,吃過晚飯,二人回房休息,老五早早睡去,莫問一直在打坐練氣。

    初更,二更,三更,三更過後,莫問聽到客棧外的街道上傳來了腳步聲,隨即就是攀附木牆的聲音,二人先前張揚的舉動無疑招來了賊人。

    莫問自然知道來者是賊,但他並未亮燈,而是面帶微笑躺臥了下來,他等的就是賊。

    此時的窗戶多向外開,在兩扇窗戶中間部位有一木條別攔,來人自外部挑開木條,躡手躡腳的自窗外跳了進來,抹黑四處找尋。

    「大膽蟊賊,膽敢入室行竊!」莫問眼見時機成熟,陡然凝氣高喊。

    此時夜深人靜,莫問這聲高喊又是凝氣而發,聲音極為高亢,於靜夜之中傳出老遠。

    老五聞聲最先驚醒,他在夜色之中可以視物,翻身而起便將那入室的賊人打趴在地,那賊人約莫四十上下,長的著實魁梧,被老五打倒之後自身後抽出菜刀想要傷他,老五閃身躲開,操起孝棒當頭一棍,直接將賊人打了個七葷八素,只有哼唧之力,毫無還手之能。

    客棧招賊,店主最先來問,秉燈一看,立刻認出了賊人,「這是鎮上的屠夫,平日裡手腳便不老實。」

    「如此歹人,自當送官懲戒,店家,你前方帶路。」莫問沖那店主說道。

    店主聞言立刻召集夥計提著風燈押著賊人前往公所,住客身帶巨資在他的店中招了賊,萬一少上一些他可擔當不起,還是報官最為妥當。

    「老爺,這是小事兒,咱去幹啥呀。」老五抱著木箱連打哈欠。

    莫問聞言無奈的看了老五一眼,沒有接話。

    且不管賊人有無得逞,他妄圖偷盜數百兩黃金就是大罪,故此到了公所之所,差人立刻前去叫喊此間官吏,沒過多久,一身穿皂衣的官員便來到了公所,坐堂開審。

    這官員說話時一直側臉對人,此時燈光不明,他人便看不詳細,但莫問看了個真切,此人左臉有著數道抓痕,且精神很是不振。

    莫問為失主,率先開口,「貧道云游四方,治病救人,抓鬼降妖得了五百兩黃金的香火錢,途經此地便在鎮上金鋪打造黃金拂塵,這賊人定是聽到風聲才生出了歹心。」

    這種偷盜的事情本來就不難審,更何況賊人又是慣犯,片刻過後便落了罪,莫問也不多留,道聲稽首,轉身就走。

    莫問走的很乾脆,就在其即將邁出公所大門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官員的聲音,「道長請留步。」

    莫問聞聲長出了一口粗氣,他等的就是這聲挽留,時至此刻,原本糾結無比的事情終於徹底順暢了……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10-1 11:57
第九十八章 黃金拂塵
               
    「無量天尊,沈鄉正何事留下貧道?」莫問回身稽首,明知故問。

    那官員並未立刻答話,而是沖客棧的店家和夥計等人擺了擺手,「此事已了,你們先回去,我與道長有話要說。」

    閒散人等施禮告退,那官員離位站起,下得堂來沖莫問拱了拱手,「道長通曉醫術?」

    莫問聞言並未答話,而是皺眉打量著官員的左側臉頰,眉頭越皺越緊,神情越發凝重。

    「道長,您這是……」那官員被莫問看的有些發毛。

    「沈鄉正,你這臉上的傷痕因何而來?」莫問正色問道。

    「這個,這個……道長為何有此一問。」那官員編造不出藉口,只得反問。

    「這傷痕當為男子指痕,只是不知為何,其上似乎帶有些許妖毒。」莫問皺眉開口。

    「道長說的哪裡話?」那官員聞言面露不悅。

    「貧道有事在身,告辭。」莫問也不多說,稽首過後轉身就走,直接將那官員扔在了堂下。

    莫問走的突然,老五愣了片刻方才快步跟了出來。

    「老爺,那傢伙臉上的傷是他爹撓的吧?」出得公所,老五低聲問道。

    「他是此間長官,除了他的父親,誰敢傷他。」莫問點頭說道。

    「他好像要請你為他爹看病,你為什麼不趁機答應?」老五不解的問道。

    「原因有二,其一,我若就此答應仍顯得過於巧合,他靜下心來勢必心中起疑。其二,他只問我是否懂得醫術,顯然沒有明白他父親為何瘋癲,此時出手為時過早。我們一時半會兒也不會離開,他府上鬧的凶了,勢必去請我們。」莫問笑道。

    客棧店家本不想再留莫問主僕二人住宿,卻不知鄉正先前為何留住莫問,為了不得罪官家,他便為二人留了門,請走了住在莫問隔壁的住客,確保莫問和他所帶巨資的安全。

    次日清晨,莫問再度帶著老五來到金銀鋪子,由那金匠打造拂塵,由於消息已經傳開,沒了新意,今日圍觀的鄉人便少了許多。

    今日那金匠請來了幫手,進展快了不少,臨近中午時分幾近完工。老五有些焦急,一旦完工二人便沒有了滯留此處的理由,不過莫問並未著急,他可以感覺到那隻黃鼠狼的妖氣在急劇波動,不問可知正在宅中大肆發瘋,用不了多久,那位鄉正便會走投無路前來求救。

    正午時分,拂塵完工,金光閃閃,很是奢華,拂塵本為靈動輕盈的道家法器,沾染了銅臭難免弱了仙氣,不過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炫富確實不好,然世人多看表象,若不炫富又有幾人看的起你。

    付過工錢取了拂塵,莫問於街上轉了轉,他並非毫無目的的亂轉,而是在看鎮子上的那幾家藥鋪,這幾家藥鋪坐堂的大夫都不在店內,不問可知都被那鄉正請去為他爹瞧病去了。

    回到客棧,二人收拾行裝於店內吃飯,飯後莫問帶著老五自主道出了鎮子,向東而行。

    老五並不知道莫問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他也不是心中存疑就一定會問,只是頂著一頭的霧水跟隨莫問緩步前行。

    離開鎮子之後莫問行的並不快,且只走大路,下午未時,一匹快馬自後面追來,到得近前,一下人打扮的中年男子翻身下馬,沖莫問施禮「道長慢行,我乃沈府的下人,奉老爺之命請道長回去。」

    「所為何事?」莫問明知故問。

    「老太爺行止失常,形同瘋癲,鎮上的大夫皆束手無策,道長乃世外高人,還請慈悲救治。我家老爺在府中守著太爺不得抽身,故此不能親來,非是不敬道長,道長萬萬不要誤會。」那下人拱手說道。

    莫問聞言緩緩點頭,轉而沖那下人說道,「如此這般我就去看上一看,你先回去,我們隨後就到。」

    「道長請上馬。」那下人抬手恭請。

    「道人不得騎馬坐轎,你先回去告知情況,也免得你家主人焦急。」莫問擺了擺手。

    那下人聞言也就不再禮讓,翻身上馬,加鞭去了。

    「看人家如何待人接物。」莫問指著那騎馬而去的下人沖老五說道。

    「我要到了他這歲數,比他還會說。」老五撇嘴說道。

    莫問聞言莞爾一笑,有些東西是骨血裡帶出來的,老五就算到了八十歲也做不得這些。

    回程時莫問心中既有歡喜又有無奈,歡喜是他小心的將此事做到了最好,無奈的是先前所為多用計謀,有悖道家行事之風,不過這也是無奈之舉,在舉國信奉佛教的國家,要想彰顯道家實在是難上加難。

    回到沈府,沈鄉正立刻急迎而出,到得近前衝莫問連連拱手,「道長慈悲,快救家父性命。」

    「好說,沈鄉正無需驚慌。」莫問稽首還禮。

    「只要能救得家父,必定重禮酬謝。」沈鄉正焦急無比。

    莫問見他不缺孝心,便不再猶豫,邁步進院向正屋走去,這沈鄉正只是個末微小吏,府邸不是很大,正屋只有六間,莫問快步進入正屋,自外堂轉頭西望,只見四名壯漢正在西屋以一床棉被裹縛著一個肥胖的老翁,那老翁的四肢皆在棉被的裹縛之下,雖然移動不得卻兀自掙扎不已,口中唔啊有聲,只是不成人言。

    那老翁見到莫問到來,掙扎的越發強烈,四人強自摟抱方才勉強定住了他。

    「放開他。」莫問沖西屋的四人說道。

    眾人聞言皆不敢放手,而是扭頭看向隨後跟進的沈鄉正,沈鄉正遲疑片刻沖那四人抬了抬手,四人得他默許方才松開了手。

    四人剛一鬆手,那肥胖老翁便搶門而出,沈鄉正見狀焦急的看向莫問,莫問微笑擺手,「放心,令尊出不得這個院子。」

    那肥胖老翁雖然年老,動作卻快,出門之後快速跑向大門,到得門前彷如遇到一道無形阻礙,立刻倒跌而回。

    肥胖老翁跌倒之後立刻爬起再衝,仍然倒跌而回,隨後便意欲翻牆,依舊被彈回院內。

    沈鄉正似乎頗有孝心,見狀急忙沖那些呆站一旁的下人高喊,「傻站著作甚,還不過去接住!」

    那幫下人聞言立刻跑上前去想要托接,那肥胖老翁見狀誤以為眾人想要抓他,急忙向後院跑去,幾位下人叫喊著追他去了,老五感覺有趣,也跑去看熱鬧。

    「道長,家父何故如此?」沈鄉正焦急的問道。

    「你肉眼凡胎不見真相,令尊已經被妖物附身多日,只是近日方才發作。」莫問隨口說道。

    「啊?!」沈鄉正聞言愕然發驚,之前他雖然有所懷疑卻不敢肯定,而今得莫問證明,心中大駭。

    「附身於令尊的當是一黃毛鼠類,此物附身於人只為貪那口腹之慾,故此附身於令尊之後並不作惡,只是暴食暴吃,你可靜心回憶,令尊自何時起飯量大增?」莫問微笑發問。

    「當是去年夏天,家父大病得愈之後便胃口大開。」沈鄉正回憶道。

    「大病之時陽氣萎靡,那妖物便得趁虛而入。不過妖物附身於人哪怕再會偽裝,日久之下也會露出馬腳,你為人子女,當早有察覺才對。」雖然後院呼喊叫嚷之聲頻頻傳來,莫問卻並無立刻動手之意。

    「道長明鑑,家父天生失語,加之上了年紀腿腳不便,平日少有出屋,故此我才不得察覺,道長慈悲,還請快快出手,解家父苦楚。」沈鄉正急切請求。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怪不得這妖物能隱藏如此之久,原來沈老太爺是個啞巴。

    恰好此時沈老太爺自後院再度跑回,莫問便施出身法急閃而至,到得近前出聲怒喝,「大膽妖孽,你竊據人身,擾亂天道綱常已然有罪在前。此番又大鬧院庭,難道真要自絕生機?」

    此語一出,沈老太爺陡然止步,站於原地瑟瑟發抖,眼中大有懼意。

    「無量天尊,我上清道人不喜殺戮,你雖有過失卻罪不至死,故此貧道才未立刻取你性命,而今貧道給你一條生路,放你元神回返巢穴,穿著皮毛於一炷香內回返此處,向沈老太爺三叩謝罪,你可願意?」莫問正色開口。

    沈老太爺聞言並無反應,只是站立發抖,其雙手下垂的動作與鼠輩極為相似,若是沈家人之前刻意留心,當可及早發現。

    「鼠輩膽敢欺我?!」莫問見他毫無反應,不由得動了怒氣,探手自懷中取出黑盒提筆便要畫寫符咒。

    那附身於沈老太爺的妖物見莫問動了真怒,急忙抬臂拱手,「真人饒命,我那山洞離此甚遠,一炷香不得往返,請准半個時辰。」

    此語極為尖細刺耳,眾人聞言無不驚慌,都知道沈老太爺是個啞巴,啞巴竟然開口說話。

    「真人,你快放它走吧,別讓它再回來了。」沈鄉正徹底信服,隨那鼠輩一起改了稱呼。

    莫問聞言緩緩點頭,轉而以藍色符紙畫**符一道遞與老五,「貼於門上,放它離去。」

    老五答應一聲,接過符咒,轉身跑走。

    「萬謝真人,萬謝真人。」那鼠輩操控沈老太爺連連拱手。

    「去吧,若敢再來,定不輕饒。」莫問擺手說道。

    此時老五已經將那符咒貼於大門,沈老太爺隨即呻吟醒轉,不問可知那妖物已然走了。

    「揭下符咒,焚化了它。」莫問沖老五說道,**符顧名思義便是開出一道可供陰物離去的門徑,若是一直貼於大門,孤魂野鬼也可進門。

    「無量天尊,此事已了,貧道告辭。」莫問沖那忙於攙扶父親的沈鄉正稽首告辭,說完之後不待後者挽留便邁步向外走去。

    沈鄉正見狀急忙將沈老太爺交託下人攙扶,快步追了上來,邊走邊自袖中取出一方紙絹「真人暫且留步,如此大恩非重酬不可以表心意。然事出匆忙,家中也沒有太多金銀,此處有良田二十畝,還望道長收下。」

    莫問此時已然走出大門,門外早已經聚集了大量圍觀的鄉人,莫問聞聲回頭,沖沈鄉正稽首說道,「貧道與人為善也看緣分,若是歹人有難,便要他千金也不為過。但沈鄉正對令尊極為孝順,不僅讓令尊居住正屋,在令尊為妖物附身之時亦不忍以繩索捆縛,此等孝子,貧道分文不收,請收回田契,貧道去了。」

    此語說完,圍觀眾人無不拍掌,那沈鄉正亦感動流涕,對莫問連連作揖,莫問並不答話,沖老五揮了揮手,二人出得人群往東行去,沈鄉正感念其恩,率眾人於後送別,三里之後方才回返。

    此事如此處置極為圓滿,不但揚威而且揚名,莫問心情大好,腳步輕快,含笑前行。

    「老爺,這事兒好像做的有點不太好,你忘記報上名字了,以後傳揚出去外人也不知道是你幹的呀?」老五憋了數里之後方才說出了心中的疑慮。

    「此言差矣,我若留下道號,揚名之意便極為明顯,此次我雖未留下道號他們卻知道我手持黃金拂塵,這黃金拂塵日後便是我的金字招牌。」莫問笑道。

    「要是別人也拿個黃金拂塵冒充你呢?」老五仍有擔憂。

    「有名氣者不屑冒充於我,那些誆錢騙飯的偽道也無錢打造黃金拂塵。」莫問出言笑道。他先前打造黃金拂塵只想告知世人自己並非騙錢偽道,卻未想到無意之中一舉兩得,這柄黃金拂塵不但可以為自己正身,與此同時還可以為他揚名,世人但凡看到黃金拂塵就知道是他。

    「言之有理。對了,老爺,你剛才讓我燒的是啥符?」老五疑惑之心去了,好奇之心來了。

    那符名為**符,可開出方便門庭,放陰物一條生路,亦可為陰魂引路,送它前往陰曹地府。」莫問解釋。

    「藍符就這麼厲害,紫符那還了得。」老五歡喜的揉搓著雙手。

    莫問點頭微笑,道家法術原本精妙,七人最後所求法術又是上清仙人傳授,遠超尋常道法,實則紫氣才不過是真正入門,真正的威猛霸道還在其後。

    「老爺,你們使用符咒不是要唸咒的嗎,你為啥沒唸過?」老五好奇之心難止。

    「不止真言,玄奇符咒還要與指訣對應,此時尚且不到用它之時。」莫問隨口答道。

    老五得到解答,滿意點頭。

    二人白日行路,晚上打尖,此處位於晉國邊陲,城池不多,鎮子也少,六日之後的傍晚二人遠遠的看到前方有一座偌大的城池。

    就在進城途中,自二人身後跑來了幾名僧人,快步超過二人,往城門處跑去。

    「這群和尚要搬家嗎?叮鈴咣當的。」老五不滿的看著那群背負布袋的僧人。

    「他們袋子裡裝的是法器,如此焦急絕非無因,我們跟去看上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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