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神]紫陽 作者:風御九秋 (已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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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10-1 11:30
第六十九章 西行
               
    事發突然,莫問亦為之一愣,反應過來之後邁步上前試那僧人鼻息,發現並無大礙這才放下心來。

    「將這位大師抬回去。」莫問轉身沖那些鄉人說道。

    那些失去了倚仗的鄉人聞言忙不迭的連點其頭,先前眾人見他言語恭敬,以為他不是那僧人對手,未曾想到正主兒尚未動手,一背負包袱的僕從便將那耀武揚威的僧人打倒在地。

    莫問放下那位僧人,轉身與老五向南走去,到得無人處立刻拐入西側叢林。

    「我說過不可打頭,你為何不聽?」莫問埋怨老五。

    「看他那牛拽的樣子,不衝著禿瓢來一棒子我就不解氣。」老五話到此處見莫問面露不滿,急忙抬手指著那些向南疾馳而過的騎兵,「不打頭也不行啊,他一直攔著咱也走不了啊。」

    「他曾經幫過咱們,如此行事有些不妥。」莫問側身自林間穿行。

    「有啥不妥的,他一直裝著不認識咱們,再說他當時也沒幫咱多大的忙,他分明能追上那伙兒強盜他也沒去追,害的我多跑了兩千多里。」老五撇嘴說道。

    「那也不能傷人臉面,日後讓他如何見人。」莫問搖頭說道,老五先前那一棍不偏不倚正中腦門兒,紅腫總是難免,最怕的是留疤。

    「老爺,他吆喝著降妖除魔就是在罵你,不,是在罵你們上清的道士,打了也不冤枉。」老五跑到前面為莫問分撥擋路的樹枝。

    莫問看出了老五在煽風點火,也知道老五敲那僧人是為了報先前踢踹之仇,不過細想之下老五說的也確有道理,「罷了,打就打了吧,只是他乃菩提寺的僧人,菩提寺在晉國大有名氣,此番你我不但開罪了朝廷還招惹了佛門,南行這才幾日就將權貴僧侶得罪了個齊全,日後可如何是好?」

    「咱趕快往西走,找個人少的地方躲起來,等你修煉的厲害了再出來,到時候誰都得怕著咱們。」老五樂天不愁。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身為道門弟子,上清准徒,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道家與佛門表面上看似和氣,實則勢同水火,道修今生,佛求來世,這一根本性的教義決定了二者之間存在本質區別,要想弘揚道家早晚要與佛教發生衝突,今日之事只不過將矛盾提前了一些時日。

    有了防備,二人便不再前往人多的地方,便是打尖也只是尋偏僻小鎮,且多購乾糧,一次打尖數日不再與鄉人接觸,即便如此仍然難逃追捕,得知二人習有武藝之後尋常鄉人是不敢出手的,試圖追捕二人的多是官府巡捕和那些以緝捕逃犯為生的武人,好在這些人大多武藝平平,莫問所學擒風鬼手玄妙非常,皆可輕鬆應對。

    「老爺,要不你把道袍換了吧,免得被人認出來。」老五跟在莫問身後出言說道,今晚月明,二人便連夜趕路。

    「上清道人怎能藏頭露尾?」莫問邁步前行。連日來多有巡捕和武人前來追捕,雖然二人皆可全身而退卻也不勝其煩。

    「不然他們總能找到咱們。」老五說道。

    「你我行蹤再隱秘也奈不住有鄉人為那些人通風報信,明日便可進入晉國邊界,當不會再有追兵。」莫問手指前方隱約可見的綿延山影。

    老五聞言點了點頭,被人追捕的滋味並不好受,吃不得安心,住不得隨意,還要時刻提防有高手出現。

    二人此時行在一條僻靜的林間小路,南方溫潤潮濕,加上時節將至,林中不時有蟲叫鳥鳴傳來,冷月之下披星趕路,若不是為人追趕,卻也有些許愜意。

    「老爺,你看,你看。」行走之間老五忽然開腔。

    莫問聞聲轉頭,根據老五所指抬頭上望,只見夜空之中有一巨大的黑影正在向北方快速移動,由於黑影位於空中,看不得詳細,只能大致看出輪廓,應該是一隻巨大的飛禽。

    「此鳥好生巨大,聞其唳叫當為仙鶴之屬。」莫問有感而發,雖然這只飛禽疾飛於月下看似不大,若是落於地面雙翼展開至少也有三丈長短。

    「老爺,我聽說神仙都是駕鶴的,那隻仙鶴的背上有沒有坐人?」老五出言問道。

    「飛的太高,看不真切。不過駕鶴暗喻道門中人壽終正寢,此語不可濫用。」莫問抬頭上望,忽然發現夜空之中又出現了一隻飛禽,這只飛禽較之先前那只要大上不少,振翅的節奏較之仙鶴要快上三分,觀其情形似乎是在追趕前方那隻仙鶴。

    「如果咱們能有這麼一隻那該多好。」老五望著夜空之中逐漸遠去的兩道黑影。

    「那些靈禽可在夜空飛行必不是凡物,定然活了許多歲月,早已有了超人靈性,豈能輕易被人馴服。」莫問收回視線邁步前行,這裡出現了巨大的飛禽說明前方有著綿延的高山大川,那裡正是二人要去的地方。

    「夜老爺想必能馴服它們。」老五邁步跟上。

    「那也不見得,飛禽若不落地,他如何馴服?」想及同門好友,莫問不由得嘆氣搖頭,「亦不知夜逍遙等人此時都在何處,可還安好。」

    「老爺,你就別操心了,那幾位爺再不好也肯定比咱好,至少沒有被官府跟著屁股抓。」老五撇嘴說道。

    「他們都留在胡人地界,又開罪了胡人公主,唉。」莫問聞言緩緩搖頭,老五此語並不一定就正確,因為百里狂風,夜逍遙,柳笙,劉少卿四人皆不喜胡人,且都留於胡人地界,此時說不定也闖下了禍事正在被人四處追攆。

    「老爺你就放心吧,那幾位爺的本事都不比你小,沒誰傷的了他們。」老五笑道。

    「確實如此,且他們若是開罪至多是開罪胡人,要打要殺單憑心意,不似我等面對的是漢人,哪怕動手也需仔細拿捏不傷他們性命。」莫問聞言點了點頭,百里狂風等人所求的法術皆為速成,不似他所求的符咒秘法需要多年苦修。

    二人說話之間快步前行,到了下半夜,月隱入云,老五視物不清,二人只能自野外露宿,莫問再度試圖傳授老五練氣之法,奈何老五對此毫無興趣,莫問勸說無果只能作罷,待得靈氣可以外放之後可以將自身靈氣傳予老五少許,至少令他可以夜間視物才行。

    南國土地肥沃,良田眾多,且近幾年未曾遭受天災,因此南國少有災民,也正因如此二人露宿時並不敢燃點篝火,倘若火光若為追兵所見,必然循之而至。人貴自知,他很清楚自己此時的修為對付尋常捕快和武人並無問題,可是若直面佛門高手,勢必落於下風,故此才會如此謹慎。

    次日清晨,二人早早起身繼續趕路,前行十餘里後老五發現了溪流,飛奔而去掬水解渴。

    「水氣不正。」莫問急忙阻止老五飲水。

    「老爺,是不是有人暗中下毒啊?」老五甩掉捧起的溪水皺眉問道,先前所見到的兩處溪流皆不可飲,二人已然一晝夜未得飲水。

    莫問聞言沒有答話,抄起溪水湊鼻聞嗅,隨即甩掉溪水直身站起,「暗蘊腥氣,這條溪流可能與之前所見的那兩條同根同源,溪流源頭想必藏有毒物玷污了溪水。」

    「老爺,你會不會弄錯,這條水裡有魚蝦,如果溪水有毒,它們怎麼能活?」老五抬手指著溪水和緩處的那幾尾小魚。

    「它們生於此處,天生耐毒。」莫問邁步前行。

    「那村子裡的人喝的也是這個啊。」老五轉頭看向南側五里外的一處山村,二人途徑的這條小溪恰好流經那處村落。

    「那毒物潛伏源頭多年,那些鄉人久居於此,與水中魚蝦一般已然習慣了水中之毒,故此不受其害,然你我不成,你我倘若飲水必然中毒,雖不致命,腹瀉卻是難免,此等情形並不少見,世人不明所以,多稱之為水土不服。」莫問隨口解釋。

    「可惜咱們正被人追捕,不然就過去殺掉毒物為民除害。」老五說道。

    莫問聞言不禁莞爾,老五並不是個熱心的人,他的這番話實則應該反過來聽,他想說的是『老爺,你可千萬別多事兒,咱現在正在被人追捕。』其實老五此舉純屬多餘,那藏於水源的毒物能污染這麼廣的區域,必是龍屬無疑,他不會也不敢過去招惹。

    再度前行二十餘里,二人終於在一處廢棄的村落中找到了可以飲用的井水,短暫的休息過後繼續西行,到得下午未時,二人看到了南北綿延不見盡頭的城牆,牆高不過一丈,為灰磚壘就,由於年代久遠,日曬雨淋之下已然很是破敗,部分區域磚石鬆動,岌岌可危。

    由於二人西行走的是小路,故此距離北側城門很遠,眼前的這段城牆並無官兵把守。

    「此處想必是晉國邊境,翻過這道城牆你我就真的安全了。」莫問沖老五說道,先前一段時日二人一直遭受追捕,到得此處方才真的放下心來。

    「太好了,你等著,我先過去探探路。」老五聞言大為歡喜,震足旋身翻過了城牆,

    「哎,哎,哎,噗通……」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10-1 11:31
第七十章 山中小鎮
               
    莫問聞聲急忙掠上城牆探頭下望,只見城外是一條南北流淌的河流,河水齊腰,老五此時正在水中向外撲騰。

    「幸虧我先出來探探路,老爺,下來吧。」老五爬上河岸抬頭沖莫問叫嚷。

    莫問見狀哭笑不得,這條河流並不很寬,若是老五自城牆二度借力可以輕易跨過,而他偏偏逞能好勝一躍而過,這才會跌入水中,落得如此狼狽。

    「老爺,下來呀。」老五沖牆頭上的莫問連連招手。

    莫問笑過之後自城牆上飄身而下,落於老五旁側,探手抓過老五肩上的包袱低頭翻找。

    「水不深,東西沒濕。」老五搖頭說道。

    「換上。」莫問自包袱中拿出了自己換洗的道袍遞與老五。

    老五見莫問翻包袱並不是為了檢查東西有無浸水而是為其尋找更換的衣服,不由得大為感動,連連擺手推辭,「不用,不用。」

    「換上吧。」莫問將道袍扔給老五,時至此刻他才發現老五除了身上那件衣物竟然沒有換洗的衣服,心中亦有幾分自責。

    「我這麼胖,你的衣服我穿不上,」老五搶過包袱將道袍放置其中,「咱找地方生堆火吧。」

    莫問聞言上下打量著老五,這傢伙本來就是粗矮身材,在無量山做了一年的廚子越發的粗了,若穿著他的道袍連布扣都系不上,若是敞懷穿著,無端的壞了道人名聲。

    「走吧,去西面的山中生火。」莫問轉身向西走去。

    城外是一片平緩的區域,向西五里外才是群山,由於二人是翻牆而過,眼前並沒有道路,故此只能撥草前行。

    「老爺,這些樹是被誰砍倒的?」行走之際,老五指著那些倒伏在草地裡的樹木沖莫問問道。

    老五發問之前莫問就已然在思量這一問題,這片區域的所有樹木都被人砍倒了,若是尋常農人尋找柴草也只是砍掉樹枝,不會將樹木整棵砍倒,更不會砍倒之後留於原地。

    「當是戍邊官兵所為,旨在清走障礙,觀望敵情。」莫問思量過後開口說道。

    老五聞言點了點頭沒有再問,不過莫問想的要更深一些,這些樹木粗的有一抱粗細,生長年頭必定不短,但其砍伐的斷茬卻不老舊,很顯然是近期才砍倒的,由此可見邊界局勢不穩,極有可能發生戰事。

    此處綿延草夼,多有草籽,城外又有河流,有水可飲,故此多生野雞野兔,吃飽了水的衣褲並未影響老五追雞攆兔,半個時辰之後二人尋到一處向陽山坡,生火烘烤衣物,兒時餐中無肉的記憶令得老五對肉食情有獨鍾,野雞多有羽毛,肉卻不多,他一餐可以啃吃兩隻。

    飯罷,二人自草夼中望北而行,先前於途中所見的官兵是開往西南方向的,二人往北是為了避開戰事。

    前行不遠便見到了大路,大路往東通往出關的城門,向西進入了綿延的大山,還有一條岔路是通向正北的,寬有丈許,也不算狹窄。

    「老爺,往西還是往北?」老五問道。

    「往北。」莫問邁步走上了向北的岔路,往西雖然是主路,走下去必定是喧鬧的關外城鎮,二人南下並不為謀財求利,只想尋一僻靜之處安身修行。

    此處多山,西望便是綿延群山,由於氣溫較高,山中綠意盎然,南方的樹木與北方有所不同,北方樹木通常葉小,而南方樹木多為大葉,便是那地上雜草亦有不相同,北方的雜草低矮泛黃,而此處的雜草則綠的泛黑。

    「此間土地肥沃,若於平坦之處種粟,畝出五石米糧當不是難事。」莫問行走之時抬手指向東側那片草夼。

    「南方的地就是比咱北方好,咱那兒出三石算好的,還得不招災才行。」老五隨口答應。

    「朝廷穩居江南良處,多有米糧金錢,廣有將帥兵士,卻不思北伐驅胡,任憑北方子民受躪於胡人,實不知那皇帝為何如此苟且貪安,亦不怕留罵名於萬世。」莫問搖頭嘆氣。

    「老爺,等你修道有成就出來把那和尚打跑,你去當國師,到時候說服皇帝出兵。」老五笑道。

    莫問聞言轉頭看了老五一眼,老五雖然說的是玩笑話,卻說中了他的心事,傳授眾人法術的仙人曾經說過止**者得天地同壽,平天災者得萬仙拜朝,驅逐胡人為當務之急,與此同時可著手整頓教務,剔除損壞道家名聲的偽道,設法教化世人,令世人明白道家才是真正迎合天道的教派。要做這兩件事情必須身居高位才行,若不得朝廷支持,只靠在民間布道勢必不足成事。

    「我已然得罪了王家,也開罪了僧侶,即便日後修道有成,要想登壇接印也是難上加難。」莫問搖頭說道。

    「老爺,登壇接印是啥意思?」老五不解的問道。

    莫問聞言微微一笑,沒有加以解釋,登壇接印乃是封侯拜相之意,不過這些事情可以自心中揣想卻不可道與他人,不然便是狂妄自大。

    「到底啥意思呀?」老五心中存疑,出言追問。

    「我受了上清法術便是蒙受了道家大恩,日後自當竭力報效,若不得國師之位,如何能夠替天行道?況且先父生前一直想要我入仕,若能殿上有位,亦是光大門楣之幸事。」莫問平靜的說道。

    「是啊。」老五點頭附和,莫家為商賈之家,此時商賈的地位是極為低下的,莫老爺在世的時候就深以為憾,而莫問苦讀聖賢書也是為了入仕做官,而今想走察舉正途已是不能,若能獲封國師,也是莫大的榮耀。

    北行不久,天色漸暗,二人於荒山野嶺之間也無住處,便連夜趕路,到得二更時分,前方出現了燈光,觀其燈火數量,前方當是一座不小的鎮子。

    見到燈火之後二人加快了速度,先前被人追捕一路上未曾好生休息,加上連番趕路也大為疲憊,到得安全之處總要尋一客棧落腳緩神才是。

    在距離火光五里外的時候莫問停了下來,此時已經是二更時分,尋常的鎮子到了這個時候大多關門閉戶,吹燈滅燭,可是前方的那座鎮子竟然燈火通明,而且隱約有喧鬧聲傳出。

    「老爺,前面鎮子怎麼那麼熱鬧?」老五舉目遠眺,他雖然看不到鎮子裡的情形,卻能看到大片的光亮。

    「我如何能夠知道。」莫問搖頭說道,這座小鎮與尋常的鎮子也不相同,尋常的鎮子通常只有一條主道,而前方的小鎮有三條,光亮大多集中在鎮子西側的那條街道,鎮中和鎮東的兩條街道上反而少有光亮。

    「過去看看吧。」老五說道。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轉而邁步前行,先前被人追捕雖然不勝其煩卻也由此驗證了追風鬼步和擒風鬼手乃上乘武學,與人交手佔盡上風,武藝高自然膽氣壯。

    這處鎮子外部圈繞有五尺高矮的木籬,木籬全為圓木,根據圓木的腐朽情況可以看出這處鎮子存於此處已經有些年頭了,通往鎮子的路上建有瞭望門樓,不過門樓內外並無守衛。

    鎮上的建築多有木製,木屋與木樓各半,木屋多為舊屋,木色發灰。木樓多為新起,木色泛黃。這些房屋的門楣上方和屋門旁側並無招牌,無法知道是何所在,此時鎮中除了西街燈火通明之外其他地方只有稀朗的光亮,街道上也少有行人。

    進入鎮子之後莫問帶著老五向西側街道走去,臨近西街,喧鬧聲越發嘈雜,隱約可以聽到有人在高喊多寡不等的銀兩數目。

    「老爺,他們好像在賣什麼東西。」老五手指西北。

    「似乎是官語。」莫問皺眉說道,此時各地口音有所不同,西南區域的鄉音極為難懂,但先前呼喊銀兩數目的卻是較為通用的官語。

    「老爺,我先過去探探路。」老五好奇心起,快步超過了莫問。

    「過去之後切莫與人說話。」莫問急忙出言叮囑。出門在外難免要打聽消息,但打聽消息的同時也無異於告訴他人自己是外鄉人,此處人生地疏,還是不要露底為妙。

    老五隨口答應,快步跑向西街。

    莫問緩步在後,雖然已然成為了上清道士,他仍然保留著很多讀書人的習氣,行進大多用走,若跑便會顯得輕浮而無城府。

    老五跑到街頭便愕然的站住了,並未回來告知情況。

    莫問見狀微感疑惑,快步上前扭頭北望,一看之下急忙轉頭,「老五,非禮勿視……」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10-1 11:32
第七十一章 流放的女眷
               
    西街左側搭有一長形木台,木台長約五丈,寬一丈,離地三尺,左右豎有數座火盆,此時台上站有三人,兩人為壯年黑衣男子,另外一人為中年婦人,下身穿有長裙,上身卻無衣物。木台下圍繞著百餘男子,這些人衣著各不相同,有身穿外族異裝者,有也穿武人短打者,然不論衣著如何,其樣貌皆不良善,此時正在衝著台上的那兩名黑衣男子叫喊,讓他們二人將那婦人帶下去。

    莫問在尋找林若塵的時候曾多次見過人市,觀此處情形想必也是一人市,只是較之境內的人市更加野蠻,竟然當眾脫掉女子衣裳任憑買家細觀。

    「老五,非禮勿視。」莫問轉頭之後發現老五仍然在瞪眼觀望。

    老五見莫問言語之中似有怒意,這才收回視線向他走來。

    莫問待他走到近前,轉身向東走去,二人來到此處是為打尖休息,此事與二人無關。

    就在二人準備離開之際,西街傳來的叫賣聲令莫問皺眉止步,那人喊的是「別看這婦人年老色衰,卻出自郡府,乃是大戶人家的女人,認得文字還懂烹炊,買換回去必然大有用處。」

    「老爺,怎麼了?」老五不明莫問為何邁步又止。

    莫問抬手示意老五噤聲,與此同時側耳傾聽,只聽得台下眾人似乎並不買賬,叫嚷著讓賣主將那婦人帶下去,拉新人出來。賣家當是境內人士無疑,然買家之中卻有口出蠻語者。

    眾人聒噪之時,西北木台傳來了女子的一聲尖叫,隨即便聽那賣家再度高喊,「如此肥肉白皮,不值十兩?」

    「川甲三斤,換予我吧。」這聲叫喊大為生拗,當是出自蠻人之口。

    「老爺,這個人是個傻子,一斤川甲就值十兩。」老五於藥鋪長大,知道川甲為何,也知道價錢。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再度抬手示意老五不要說話。

    「老爺,別聽了,過去看看吧,你現在是道士,怎麼還講非禮勿視那一套。」老五煽動。

    莫問心中存疑也想前往一觀,只是礙於禮數不願窺那婦人肉身,老五此語雖然並未令他改變主意,卻讓他想起了古陽子道長先前『只要心懷坦蕩,三更敘話又有何妨?若心有褻意,白日相見也難收心』之語,道人行事當摒除迂腐,只要心無邪念,便是看了也不妨事。

    心念至此,便轉身走回街頭,此時一身穿皮襖手提布袋的蠻人正站在台上與賣家講價,而那婦人的裙褲此時也被撕掉,癱坐台上以雙手遮掩私處。

    那蠻人很快與賣家做成了買賣,將手中佈袋交予賣家,隨手脫下自己所穿皮襖為那婦人擋羞禦寒,然後領著她走下木台往北去了。

    「這南蠻子吃大虧了。」老五看著逐漸走遠的蠻人和婦人。

    莫問聞言轉頭看了老五一眼,此時他心中正滿心疑惑,那賣家先前曾經說過這個婦人是郡府的下人,此時地方官府按照大小從屬可以分為州郡縣三級,郡府便是郡官所住的府邸,這個婦人是郡府的下人為何會流落此處?

    那婦人被蠻人換走之後,台上的兩名黑衣男子再度自西側房間裡拖出了一名女子,這名女子年歲當有二十三四,所穿衣衫多有污垢,臉上還有水漬,顯然上台之前剛剛洗過臉。

    女子驚嚇過度,上台之後站立不穩,其中一名黑衣男子便攙扶著她,另外一人將其面孔擺正,以便台下買主能夠看的清楚,「這小娘子當值二十兩,買換皆可。」

    這名女子較之先前的婦人要有些姿色,不過賣家要價太高,台下並無動心者。

    那黑衣男子見眾人無意購買,便自懷中掏出一冊文書,走到火盆旁借光看了幾眼,隨後放入懷中沖台下眾人說道,「此女乃議郎正室,尚未生養,也認得字,買回家去傳宗接代那是最好不過的,二十兩可不算貴。」

    「老爺,議郎是啥東西?」老五轉頭沖莫問問道。

    「七品朝官,先前賣掉的那婦人也是官家女子。」晉國學子無不通曉本朝官吏等級,莫問也不例外,但令他疑惑的是這些身穿黑衣的男人是如何得到這些女子的。

    「我來瞧瞧。」二人說話之際,一手持酒壺的醉漢踉蹌上台,到得台上左右打量那個女子,片刻過後自懷中摸出一把碎銀遞給賣家,「夠不夠?」

    身穿黑衣的賣家接過銀兩略加掂量,「怕是不夠。」

    那醉漢聞言再度探手入懷,摸出一把銅錢遞給了賣家,此時交易有多種方法,金子最受歡迎,除此之外還有銀兩,銅錢,布匹,糧食等多種置換方法,晉國鑄造銅錢不多,多為前朝遺留,不過此時也可使用。

    「還是不夠。」賣家再度搖頭。

    「這酒壺也給了你罷。」醉漢將壺中酒水喝盡,將那銅壺塞到了賣家懷裡。

    賣家見狀開懷大笑,反手將那酒壺還給醉漢,隨後沖其擺了擺手,示意他將那女子帶走。

    「走走走,跟著爺爺有好日子過。」醉漢拉著那女子向台下走去。

    「錢二爺,花那麼多錢買個紅花破貨,虧呀。」台下有人揶揄。

    「你知道個屁,寧要文官妻不要武官妾,讀書人用過的女人裡頭兒還有三分新哪。」壯漢罵道。

    「你能過的了外頭兒那七分舊嗎?」那人再度揶揄。

    那醉漢聞言也不惱怒,抬手指著身旁的女子,「改日讓她告訴你。」

    醉漢帶著那女子在眾人的哄笑中穿過人群向南走來,見到站立街頭的莫問和老五之後嘻哈的抬手後指,「你來的太晚,沒剩下幾個了,還不快快去買。」

    莫問並未搭理他,只有老五沖其拱了拱手,那醉漢也不在意,一手抓著酒壺一手牽著那女子向東去了。

    莫問回身打量著那被買去的女子,此女被買走之後並未掙扎哭鬧,而是順從的跟在醉漢旁邊,沒有半分勉強。這一幕再度令他想起了林若塵,林若塵當日也沒有反抗,由此保全了性命,人在性命受到威脅的時候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

    「老爺,他買了那個女人回去做什麼?」老五沖莫問說道。

    「自然是當妻做妾。」莫問隨口回答。

    「哦,當老婆呀。」老五應了一聲。

    「老五,你看到那些黑衣男子所穿的靴子了嗎?」莫問抬手前指。

    老五聞言踮腳望向木台,「眼熟,好像是士兵穿的靴子。」

    「是的,這些人想必是晉國兵士,那些女子當為官員家眷,其主家可能犯錯失勢,她們受到牽連才會被流放邊疆,而那些押解他們的士兵並未將其妥善安置,而是遷來此處高價貨賣。」莫問皺眉說道,此時女子地位極其低下,只是男子附屬,故此晉國律例明確規定『婦人不著枷不受刑』,婦人若是犯錯,當由主家代為受過,故此這些人流落此處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受到了主家的牽連。

    「大門大戶的女人,落到今天這個地步,真是夠可憐的。」老五點頭說道。

    「天下烏鴉一般黑,這些晉軍與胡人別無二致。」莫問轉身向東走去,先前他一直以為只有胡人才會做盡壞事,到得晉國之後的所見所聞令他改變了這一想法,晉國的軍隊也好不到哪兒去。

    「是啊,朝廷肯定不知道他們把這些女人弄到這裡來了,這些女人被賣到這裡就再也回不去了,可憐哪。」老五附和道。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流放和發配充軍是不同的,流放只是讓罪人離開家鄉,這些女人本應有自由之身,是這些押解她們的士兵將她們押到了這裡。

    「老爺,咱們要去的地方離這兒還有多遠?」老五行走之際不時轉身回望。

    「不會太遠。」莫問隨口回答。

    「哦,趕快找個地方安頓下來,你也好安心修煉,到時候雜事兒我來處理,可惜小翠被胡人抓走了,沒人給你洗衣縫補了。」老五說道。

    「是啊。」莫問強忍笑意隨口回答,老五拐彎抹角意欲何為他非常清楚,他此時斟酌的是該不該用這種方式為其買妻,買來的女子多為破璧之身,且存有二心,老五是他唯一的親人,他不想讓老五如此將就。

    「老爺,你說咱們兩個人開設藥鋪,會不會忙不過來?」老五腆臉說道。

    莫問此時已然拐上了中間的街道,正在環視左右尋找客棧,聞言無奈嘆氣,隨即轉身向西走去。

    「老爺,你幹嘛去?」老五緊跟其後。

    「你說的有道理,咱們的確需要個丫鬟。」莫問並未戳破老五,尋常人家的男子到了這個年紀都該成親了,老五從未隱瞞自己對女子的好奇和渴求,這也是人之常情。

    「他們漫天要價,貴的出奇,在境內買個丫鬟也就五兩。」老五賣乖。

    「也對。」莫問聞聲止步。

    「不過也沒白貴,那些女子都是大戶出身,大家閨秀肯定比小門小戶懂事兒。」老五見勢不妙,急忙調轉話鋒。

    莫問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今天你喜歡哪個咱就買哪個。」

    老五聞言連連點頭,再也不敢多說什麼。片刻過後二人回到了西街,此時台上被出賣的是一披頭散髮的女子,雙手被反綁在背後,嘴裡勒著馬嚼,此女於木台之上並不馴服,數次以頭去頂撞旁邊的黑衣男子,皆被對方反手打倒。

    「此女雖然不服管教,卻出身名門,十兩還是值的。」賣主揪著那女子的頭髮露出了她的面孔,莫問一看陡然皺眉,此女先前可能多次遭受毆打,此時鼻目青腫,已無人形。

    眾人見其樣貌難看,且形同瘋癲,皆無人肯買。莫問端詳片刻,緩步走向木台。

    「老爺,我不喜歡這個。」老五跟上莫問小聲嘀咕。

    「若能得此烈女為妻,當是你莫大的福分,」莫問抬起右手高喊出聲,「我買了……」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10-1 11:33
第七十二章 夯貨不識寶
               
    此語一出,立刻眾目所向,這些人來自蠻荒各處,彼此多不熟識,看他倒並非因他面生,而是他竟然買下了這個眾人皆不敢要的烈女。

    莫問穿過人群走向木台,行走之際面無表情,圍聚在這裡的這些人無一良善,若面帶謙和,定會被眾人視為可宰羔羊。

    莫問緩步上台,到得兩位賣家身前站定,「此女我買下了。」

    「小道長好生眼熟呀。「那賣家上下打量著莫問和隨後上台的老五。

    「你這靴子也好生眼熟,你那十幾名同伴穿的也是這種靴子?」莫問冷笑開口,這些官兵自境內來,自然知道他被懸賞捉拿一事。

    那賣家聞言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靴子又回頭看了看西屋,轉而乾笑不已,「交錢領人」。

    莫問探手入懷取出銀兩交予賣家,轉而沖那愣在當場的女子柔聲開口,「我兄弟敬你貞烈,願為你贖身,鬆綁之後去留隨意。」

    那女子聞言抬頭看向莫問和老五,此時她的面孔腫脹的極為嚴重,眼睛幾乎無法睜開。

    莫問轉頭看了老五一眼,老五會意,上前為那女子鬆綁並去除馬嚼,莫問一直在凝神戒備,在見到馬嚼去了之後女子並無咬舌之意,這才放下心來。

    「我要知道她的來歷,那公文容我看上一眼。」莫問轉視賣家。

    賣家猶豫片刻自懷中掏出公文打開示與莫問,莫問看了一眼,眉頭大皺,「你們真是膽大包天。」

    「已經落罪,怕他作甚?」賣家不以為然。

    莫問沒有再搭理那賣家,而是轉頭沖那女子說道,「先離開此處,我設法為你治傷。」

    女子聞言緩緩點頭,轉而舉步欲行,奈何身上多有傷痛,竟然走不得路。

    莫問見狀微微皺眉,沉吟過後抬手取過了老五肩上的包袱,老五會意,上前半蹲,那女子礙於禮數躊躇不前,不願讓他背負。

    莫問無奈之下再度沖老五使了個眼色,老五會意,躬身背起了那個女子率先下台。

    台下眾人見慣了這種場面,也不在意,讓道讓三人離去,隨後催促台上賣家再拖新人出來。

    出得西街,莫問很快找到了客棧,這處客棧位於鎮中,佔地頗廣,為了等待住客此時尚未關門。

    「選一處最好的上房為女客居住,再開一間為我們兄弟安身。」莫問沖店家說道。

    「上房與尋常客房不在一處,萬一跑脫了她,我們可不擔責。」店家見多識廣,知道這女子是二人買來的。

    「不妨事。」莫問擺手說道。

    那店家抬頭看了莫問一眼,轉而吩咐夥計前頭帶路。

    世人多有誤解,其實上房並非指樓上的房間,而是泛指正屋,客棧給那女子開的上房位於東北角落,夥計進屋亮燭,老五將那女子放於正屋床邊。

    「多謝公子搭救。」那女子落地之後掙紮著沖莫問跪了下去,此時女子行禮分為大中小三等,跪拜為大禮。

    莫問見狀急忙側身避開,「是我兄弟要我救下你的。」話畢以眼神示意老五上前攙扶。

    老五見狀愣了一愣,轉而上前扶起了那名又要向他跪拜的女子。

    「你去為王小姐端些米粥飯食。」莫問沖老五說道。

    老五聞聲答應,與等候在旁的夥計出門去了。

    「王小姐,你安心歇息,待得傷好以後再定去留,」莫問自懷中拿出一錠銀子放於房中桌上,「若有處可去,這些銀錢你可留做盤纏。」

    那女子此時本已坐於床邊,見狀再度跪倒拜謝,言語哽咽,落淚不止。

    「男女授受不親,姑娘快快請起,我去為你尋些草藥。」莫問轉身出門,並未攙扶那女子。

    來到客棧前廳,老五正在等候廚下的飯菜,見莫問出來急忙迎了上去,「老爺,咱住東廂三號。」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此女貞烈,你福緣不淺,當好生珍惜。」

    「難看的要死,說話還大舌頭。」老五撇嘴說道。

    「你這夯貨不識寶貝,王小姐若不落難哪輪得到你,」莫問出言訓斥,「王小姐正值落難之際,你好生伺候,慇勤左右,想必不難換得芳心。」

    「老爺,她長的太難看了,你別讓我娶她。」老五央求,那王小姐鼻青臉腫,嘴歪眼斜,樣貌著實嚇人。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王小姐體形婀娜想必樣貌不會難看,要待得消腫才見真容,口齒不清也是被打所致。」莫問轉身走向櫃檯。

    「老爺,她脾氣不好啊,她在檯子上是啥樣兒你都看見了,要是沒帶馬嚼子她都能咬人。」老五急忙拉住了莫問。

    「為保貞潔不惜性命,此等女子你往何處去尋?」莫問不滿的說道。

    「老爺,求求你了,放她走吧。」老五再度央求。

    「也罷,她若要走便隨了她,若是不走便留下過活,你要與不要日後再說。」莫問轉身走向櫃檯,問明了藥鋪的所在之後將包袱留與老五,孤身出門尋藥去了。

    此女體虛氣弱,身上有傷,下藥以溫補活血為主,鎮上的藥鋪很小,存藥不全,莫問絞盡腦汁方才配齊了合用的藥物,借藥罐煎好之後端藥而回,回到上房發現老五並不在此處,自門縫可見那王小姐正在桌前吃粥,雖然腹中飢餓卻不失吃相,大家閨秀與小家碧玉最大的區別就是氣度高雅。

    在門前駐足片刻,莫問並未進屋,而是回到自己的住處,推門而入發現老五已經躺在床上鼾聲如雷。

    「休要裝睡,快將這湯藥送給王小姐。」莫問將那碗草藥放於桌上轉身走向另外一張床鋪。

    話畢,老五沒有動靜。莫問皺眉轉身沖老五走去,還未走到床邊老五便一骨碌爬了起來,端起那碗湯藥跑了出去,片刻便自回返,再度上床悶頭睡覺,也不與莫問答話。

    「你可知道她是何人?」莫問見狀知道老五正在生氣。

    「不知道。」老五不敢不應聲,卻也語帶怨氣。

    「她乃尚書令的千金。」莫問說道,那賣家隨身攜帶的公文寫明了此女的來歷,乃尚書令王賢的女兒王元嫆,王尚書侵佔民田被判充軍,府中女眷和下人盡皆流放。

    「尚書令是個啥官兒?」老五聞言頓感好奇,他知道尚書令是官兒,卻不知道有多大。

    「尚書令官封二品,直面君王,總攬事權,為朝中實權大吏。」莫問出言說道。

    「她爹這麼大的官兒,她怎麼會被人賣掉?」老五震驚之下翻身坐起。

    「她的父親犯有罪過,她由此受到了牽連。」莫問說道。

    「她姓王,她爹會不會也是王家一夥兒的?」老五抬手東指。

    「當是王氏宗親,不然做不得如此實權官職。」莫問點頭說道,通過此事他隱約感覺到晉國皇家與重權王家之間似乎並不和諧,彼此之間存在較勁爭權之舉,尚書令乃朝廷大吏,單是侵人田產就被罷免充軍實屬小題大做,此事明顯是皇家針對王家的削權舉動,且做的很是顯眼,隨便找個藉口便將如此大吏罷免充軍,可見皇家與王家的矛盾已經極為尖銳。時局動盪正是皇家用人之際,可惜修為不精無法入世,白白浪費了大好時機。

    「王家跟咱有仇,得趕緊把她打發走才行。」老五並不知道莫問心中所想,他關心的是千萬不能娶這個厲害的醜女。

    「她已無家可歸,打發到何處去?」莫問搖頭說道。

    「給她銀兩,讓她回都城。」老五抬手東指,「你要是不放心,咱就給她雇輛馬車。」

    「你對大晉律例一無所知,被流放之人怎能再回原籍?」莫問皺眉說道。

    「那你還讓她去留隨意?」老五面露疑惑。

    莫問聞言無奈嘆氣,「我那是以退為進之法,令她心安,自明日起你慇勤照顧於她,落難之時雪中送炭她定會感恩於你,若換做平時,她都不會正眼瞧你。」

    「老爺,您饒了我吧,我一個跑腿兒的下人,不要什麼知書達理的老婆,她那個樣子半夜會嚇著我。」老五語帶哭腔。

    「此事就此說定,自明日起你慇勤照顧,暖她心腸,若三日之後你還執意不娶,我絕不強逼於你。若是這三日之中你有些許怠慢,我定會將她許配於你,我便不信做不得這個主。」莫問正色開口,說完閉目唸經,不再搭理老五。

    老五見莫問生氣,也不敢再多說什麼,躺臥在床輾轉反側。

    莫問唸經當有半個時辰,老五見莫問睜開眼睛,急忙再度開口,「老爺,她是官家大小姐,肯定不會伺候人,以後還得我伺候她。」

    「你這半個時辰就在想這些?」莫問起身鋪床,「你放心就好,官宦女兒皆要學習炊烹女工,不然日後嫁入夫家便會為娘家丟臉。她們出嫁之後自然不用再做這些事情,但用與不用是一回事,會與不會又是一回事。」

    老五愕然瞪眼,好不容易想出的脫身之計又沒奏效。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莫問帶著老五來到王元嫆房外敲門請進,王姑娘起身開門,睡了一夜面目不但沒有消腫,反而腫的更加厲害。

    莫問所料不差,王姑娘已經無處可去,願意跟隨二人洗衣做飯以報大恩。

    莫問聞言連連點頭「甚好,甚好。」

    老五聞言連連搖頭「完了,完了。」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10-1 11:34
第七十三章 門不當戶不對的婚事
               
    莫問見老五胡說八道,不禁大為皺眉,老五無心失言急忙迴環,「咱們是被官府懸賞捉拿的犯人,也沒個落腳的地方,王姑娘跟著咱們肯定要遭罪吃苦。」

    「既然出了邊境,自當尋一僻靜之處安身。」莫問聞言緩緩點頭,老五迴環的很是巧妙,將厭惡變成了疼惜。

    「還未請教二位恩人名姓?」王元嫆先看莫問,後看老五。

    「這是我家老爺莫問,喊我老五就成。」老五搶先回答。

    「元嫆失禮了。」王元嫆低頭說道。

    「失什麼禮?」老五一臉的愕然。

    莫問見狀微笑擺手「王姑娘誤會了,我俗家姓莫,單名問字,非不可問之。」

    王元嫆聞言恍然大悟,轉而輕聲再問,「不知二位恩人犯下何等過錯,引得官家追趕?」

    「我們把山弄塌了,毀了王家的一座墳,王家在南國權力大的很,懸賞了五百兩金子抓我們,死的還值兩百兩呢。」老五再度搶話。

    王元嫆聞言低頭不語,莫問見她神情有異微感疑惑,不過此時也不方便追問,便喊起老五轉身要走。

    「二位恩人若要啟程,元嫆可勉力跟隨。」王元嫆起身說道。

    老五看向莫問,莫問沉吟過後沖王元嫆說道,「王姑娘有傷在身不便行走,不過此處也並非安身良處,少頃我們會去鎮上尋找馬車,飯罷載你啟程。」

    「多謝恩人。」王元嫆起身道謝。

    莫問聞言擺了擺手,與老五出屋關門。

    「老爺,她好像知道咱們把墳搞塌了那件事兒。」 出得房間,老五低聲沖莫問說道。

    「她所穿鞋子磨損不重,想必是被車載到這裡來的,出事之時她應該還在都城,王家同宗同族,她知道也不出奇,你去買輛馬車,我再去為她配些藥來。」莫問轉身向外走去。

    一個時辰之後,三人吃完了早飯,老五套馬,拉著王元嫆繼續北行,莫問是道人,道家嚴禁道人騎馬坐轎,便是坐車也不能夠,況且王元嫆還在車上,他便步行跟隨。

    王元嫆剛剛脫難,情緒低落,話語不多,老五受莫問脅迫,不敢冷淡於她,便想方設法與她說話,王元嫆只得答應。

    莫問走在旁側察言觀色,老五此舉算是歪打正著,王元嫆回聲之際面露感激,顯然是誤以為老五是出於關切才與之說話的。

    北行途中不時出現岔路,但凡遇到岔路,莫問都會選擇右側的道路行進,此舉別無他意,只是出於戀鄉情節,雖然出了邊境,他仍然希望離晉國近一些。

    每次走上岔路,道路都會窄上幾分,兩日之後,前行的道路已經很是狹窄,馬車行走其上極為顛簸,到得第三日的清晨,前方山中出現了一座小鎮,那裡是道路的盡頭。

    前方的那座小鎮西北兩面靠山,東面臨水,鎮子不大,自遠處粗計當有兩百餘棟房舍,若按每戶五人計算,也不過千餘人,比尋常的村子略大,較鎮子要小。

    「老爺,沒路了。」老五抬手北指。

    「沒路了就不走了。」莫問緩緩點頭,此處寧靜清幽,靠山臨水,乃修行良處。

    「元嫆,我們以後就住在這兒了。」老五歡喜的沖馬車上的王元嫆說道,此時王元嫆只恢復了七分樣貌,即便是這七分樣貌也已經令老五對莫問感激流涕。

    「凡事皆由老爺做主,你我跟隨便是。」王元嫆輕聲說道。她本是聰明女子,知道莫問有意撮合她和老五,落難瀕死的那段經歷徹底磨淨了她官家小姐的傲氣,此外通過這幾天的觀察,她對老五也算中意,最令她感動的是老五在她鼻目青腫,樣貌醜陋之時並未嫌棄於她,故此給她留下了極好的印象。只是她並不知道老五所為皆是莫問授意強逼,殊不知天下又有幾人不是以貌取人的。

    「到得此處,不可顯露道術武藝,不然會驚到這些鄉人。」莫問沖老五交代。他的本意是想連王元嫆一同隱瞞的,奈何老五嘴快,早就露了底,退一步說即便老五不說也瞞不住王元嫆,因為普通人根本無法自朝廷的追捕之下安然逃出國境。

    「我又不會道術,武藝絕不顯露。」老五滿口答應。

    「老爺,外來之人到此定居總要有個名目,他們若是問起,我們如何作答?」王元嫆問道。

    「亂世之中多有背井離鄉逃難之人。若有人問起,只說逃避戰亂遷移此地。」莫問沉吟片刻出言說道,此時馬車上載了不少沿途購買的生活器皿和食糧,說是災民他人必定不信,只能說是躲避戰亂的難民。

    老五和王元嫆聞言點頭答應,莫問抬了抬手,老五驅趕馬車向北方的小鎮行去。

    小鎮是名副其實的小鎮,只有一條大街,位於鎮中,小鎮破舊貧窮,街道左右只有米舖一家,雜貨舖一家,酒肆一家,鐵匠鋪一家,布店一家,除此之外並無店舖,三人來到的時候正是此處趕集之日,街道左右多有菜蔬和山中野物,也有河魚蝦蟹,此間趕集以置換為主,也有用銀錢者,只是為數不多。

    此處的鄉人皆為漢人,房屋的樣式與中原地區無異,只是較境內的院落要小上一些,鄉人多穿麻布獸衣,少有絲絹,大多面帶飢色,莫問見狀微感疑惑,此處多有田地,且有野獸可捕,有魚蝦可撈,何以食不果腹。

    此處可能少有外人到來,三人的出現招致了鄉人的圍觀,王元嫆乃未嫁之身,到得人多之處便遮面避嫌。

    外來之人,當務之急便是購買房舍,三人自鎮上一番尋找,找到了空屋三處,其中一處位於鎮西,這處院落雖然很是破舊,卻與大山為鄰,極為僻靜,尋到此處之後莫問回返鎮上,與人打聽那處房舍的主人,主人開價五兩,經過一番講價還價之後莫問以三兩銀子買下了那處院落,他並不缺錢,討價還價是不想露財招妒。

    簽約畫押,得了房契,三人開門進院,這處院落有正房四間,東廂三間,柴房一處,由於多年沒人居住,院中已經長滿了雜草,院牆房瓦亦多有破損。

    雜草要清除,院牆要修補,屋瓦得更換,家什要增添,鍋灶要盤砌,這些事情皆要親力親為,勞累自不可免,忙碌數日終於得以安定。

    但凡村落鎮子皆有管事者,此間也不例外,此處並無官吏,姬姓為此處第一大姓,姬姓有族長,莫問便攜帶禮物前去拜訪,幾位老者皆喜於他,一喜他禮數得體,二喜他懂得醫術,三喜莫姓與姬姓同宗。

    歡喜之下便贈予他種糧山田三畝,取柴山嵐一片,並於鎮中撥出房屋三間為其開設藥鋪,召集土木工匠為其添置藥架等物,七日之後藥鋪開門,鄉人多來道賀,此間無有大夫,有懸壺之人到來,實乃鄉人福音。

    藥鋪新開,缺少藥草,莫問便前往山中近處採藥,鄉人也有識得常用藥草者,也會來送,先前買下王元嫆的那處鎮子有三條街道,西街為買賣活人的人市,中街為置換糧草布匹的陽市,東街是一鬼市,所謂鬼市便是貨賣各種稀奇之物的所在,五花八門無奇不有,先前那個以川甲換走婦人的蠻人便是前往鬼市的。這三市分別於月末三天開市,安定下來之後莫問孤身過去了一次,買下了不少藥草,那裡的東西雖然齊全卻價格高昂,採買藥物花錢不少。

    自來到此間開始,老五便不時流露出成親之意,只是不敢明說,因為主家尚未娶妻,僕人便娶妻在前是有違世俗的,莫問見他急切,便以主家身份徵求王元嫆的意願,王元嫆原本是定有親事的,只是沒有過門,後來王家獲罪此事自然作罷,淪落至此她也無甚要求,一切聽憑莫問做主。

    由於不喜熱鬧,莫問便沒有為他們大操大辦,親自為二人主持了昏禮,正了名分送入洞房。莫問耳清目明,非禮勿聽,便住到了藥鋪。

    老五新婚伊始,消耗無度,即便是白日行走也彷如施展追風鬼步,左搖右晃,暈暈乎乎。

    夫妻床幃之事莫問本不想多加干預,後來見老五精神越發萎靡,無奈之下便出言訓誡,老五受教,大為收斂。

    雖然開設藥鋪,莫問卻極少坐堂,老五粗通藥理,尋常病患便由他出面,疑難雜症莫問才會出手,鄉人也無甚銀錢,診資無非是幾枚雞子,一把菜蔬。

    如此過了一個月,諸事安定,按部就班,莫問收拾行裝準備出門,居於此處只為了提升修為,而提升修為最快的方法便是服食丹藥,而今煉丹的靈物和所需鼎器皆無下落。

    老五要陪同莫問進山,被莫問制止了,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登徒子,王元嫆貌美驚人,孤身留下也不安全,此外老五還有堂要坐,有田要耕,有馬要喂,也抽不開身。

    出門之前莫問留黃符一道,告知老五若有急事可焚符召喚。

    準備妥當之後莫問帶著王元嫆為其準備的乾糧西行進山……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10-1 11:35
第七十四章 陰陽並處
               
    除了乾糧飲水,莫問還帶有小钁和兩口準備盛放藥草的布袋,防身之物仍然是那把匕首。

    進山伊始有路可尋,這些山中小路多是獵人和進山砍柴的鄉人踩踏出來的,南方氣候溫濕,樹葉常青,草木旺盛,莫問行走之時刻意留心,發現林中少有蟲屬才微微安心,他之所以如此急於進山是想趕在蛇蟲出洞之前找尋各種靈物,若是過了驚蟄,於深山密林之中孤身前行將極為危險。

    玉玲瓏曾經傳授七位上清准徒如何辨認各種藥草,行走之時偶爾可見各種藥材,這只是些尋常的藥草,莫問並未挖取,此番進山他為的是找尋那些生長多年的靈物,尋常藥草煉不得丹藥。

    修道除了誠心專注之外,還需要智慧,軒轅真人只差三天未能飛昇的經歷給莫問留下了極深的印象,人生苦短,修道艱難,必須珍惜時日,修行的步驟和順序不能偏差,煉丹應當前置,因為服食靈丹之後需要耗損大量時日加以煉化才能成為自身靈氣,在熔煉消化的這段時日中可熟悉符咒,演練法術,如此便可節省大量時日,令修煉變得事半功倍。

    莫問為北方人,之前從未來過南方,於山中孤身行走自然極為謹慎,走出十幾里後他發現了一隻花豹,陡然見到猛獸他自然心驚,不加思索的跳上了旁邊的大樹,那花豹見狀反倒被他嚇了一跳,轉身鑽入草叢消失不見。

    片刻過後莫問定下心神,自樹上躍下,轉而再度前行,此時山中已無路徑,只能撥草前行,前行數里又自山前的青石上看到了一條偌大的蟒蛇,蟒蛇曬太陽的時候並非盤繞而是伸直了身體承接陽光,這條蟒蛇當有一丈長短,粗如海碗,為青黑色。他此時距離那條蟒蛇有十幾步,便拾起石子去扔砸青石上的蟒蛇,蟒蛇受驚之後緩緩遊走。

    莫問見狀心中大致有了計較,雖然南方並不遵循節氣,未驚蟄而有蛇蟲,但此時蛇蟲並未恢復活力,移動緩慢,不足為懼。

    於山中採藥胡蒙亂撞是不行的,靈物有個共同的特點,皆喜歡生長於潔淨之處,以向陽的懸崖峭壁為最宜,故此他便刻意留心那些峭壁山峰。此外他粗通堪輿之法,可根據山勢走向和地勢高低找出那些藏風聚氣的良處,不過這種地方並不一定就有靈物生長,反倒多有毒蟲蟄伏,毒蟲天生有著趨吉避凶的本能,它們能夠本能的察覺到居於何處對自身有益。

    靈物生長於靈地,而靈地多有毒蟲,這倒並非是它們有著尋找靈物的能力,而是在尋找棲身之所時偶然發現,山中良處不多,要想佔據良處自然免不得與其他異類爭鬥,但凡能佔據靈地的都是有些靈識的異類,這些蟲獸自然認得靈物,一旦發現靈物便會立刻吞食,少有拖延守護者,因為一旦拖延,靈物就有可能被後來者佔據或被窺覷在旁的「賊人」偷走。

    有靈物之處必有毒蟲在旁,有毒蟲之所卻不一定生有靈物,毒蟲往往個頭很大,自遠處便可以發現,但靈物通常很小,需近觀才能知道有無,前往毒蟲盤踞的地方尋找靈物難免會驚擾到那些毒蟲,驚嚇與爭鬥難也就時常發生。

    到得晚間,莫問以符咒佈陣,自陣中躺臥休息,到得清晨起身再度尋找,雖然歷盡艱辛苦尋數日,卻仍然兩手空空一無所獲。

    起初幾日自山中還能見到南側稀朗的山村,到得後來徹底不見人煙,山中的鳥獸毒蟲越發的多了,個頭也越來越大,兩丈長短的巨蟒和體重千斤的猛虎不時可以見到。

    雖然一直沒有尋到靈物,莫問卻並未焦急,靈物天生地養,為萬物生靈所有,非為他一人準備,能遇到自然最好,遇不到便是福緣不深。

    第七日清晨,他有了發現,自一懸崖上方見到了一條腐朽的極為嚴重的繩索,這條繩索一端捆於大樹的根部,另外一端垂入了下方的山谷之中。

    見此情形莫問搖頭苦笑,這條繩索表明此處曾經有人來過,而且來人與他所想是一致的,知道哪些地勢容易滋生靈物,落於人後,自然不會尋有所獲。

    苦笑過後莫問轉身欲行,忽然之間想及一事,這處懸崖並不算陡,當年來此的那位採藥人既然用了繩索就表明他不懂武學,只能依仗繩索下去,既然不懂武學在他離開的時候就應該帶走繩索留以備用,可他並未帶走繩索,這於理不合,令其捨棄繩索的原因只有兩個,一是此人得了寶貝急於回去,這種可能性不大,因為山中多有溝壑山谷,此人既然不懂武學,就應該帶走繩索路上使用。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此人下去之後就沒有再上來,由此令得繩索無人收盤。

    想及此處,莫問轉身環視眼前這處山谷,這處山谷與王家鑿山為陵的那處地方有些類似,大小相仿,皆處於山峰的環抱之中,雖是山谷,整體地勢卻高,不低於遠處的那些山丘,且周圍無有洩氣豁口,此外山谷下方有霧氣遮掩,可見下方有一處不大的水潭,此等地勢完全符合藏風聚氣的風水格局,滋生靈物的可能性很大。

    不過這種地勢同樣為異類毒蟲所喜,先前到此之人極有可能受到毒蟲傷害才未能全身而退。

    莫問站於崖頂躊躇猶豫,此處距離山外已經有四五百里之遙,先前來此之人既然跋涉到此,勢必是有的放矢,也就是說下方極有可能有靈物存在,不過下方棲有毒蟲的可能性也很大,此處地勢陡峭,若是於谷下遇襲,逃生將極為困難。

    陰陽之理在此處再度體現了出來,若不冒極大的風險,便得不到谷下的神異靈物。

    莫問一直在猶豫斟酌,此時他的家仇已經得報,林若塵也已經尋到,他雖然失望心中還算平和,受了上清法術自當回報上清一宗,不過也不急於一時,要說那長生飛昇他雖然渴望卻也並不痴迷,此時他斟酌的是既然不急於做什麼,還有無必要以身涉險。

    先是站立猶豫,後是盤坐斟酌,雖然學了道法,骨子裡他仍然是儒家中庸平和的性情,凡事求穩,此處不比別處,若是於山谷中遇襲便無有退路可言,人命只有一回,若是丟了可就尋不回了。可是進山數日一無所獲,焦急總是難免,當日趙真人留下的靈晶他唯獨沒有留給自己,而今七位上清准徒屬他靈氣最弱,此時除了千歲和阿九可能於山中清修,其他四人想必已經闖出了名聲,好勝之心哪個沒有,他也不能例外。

    足足兩個時辰之後,莫問終於想出了主意,他學有符咒之法,可以畫寫符咒窺探山谷下方有無陰物,施法原理極為簡單,畫寫四道陽符分置山谷四處彼此對應形成無形氣屏,若符咒冒煙焚燬,便表明山谷下方有陰物存在,此法不但可以窺探下方有無陰物,若有陰物還可觀察它道行的深淺。

    想到主意,莫問心中豁然開朗,世間萬物皆有規律可循,苦惱之事皆有辦法可想,不管遇到何事皆不可盲目衝動,所謂富貴險中求並不可取,只要廣思多想,即便不去行險,也可得有富貴。

    心念至此,莫問便取出畫符之物畫符一道,探手貼向崖壁,未曾想所畫陽性紙符並不能沾附石壁,下方便是山谷,此處多少應該有陰氣存在,陽符不應該沾附不上。

    崖頂有一大樹,樹木多為中性,松柏等樹為陽,槐柳等樹為陰,崖頂的這棵大樹為陰性樹木,莫問將紙符靠近樹木,符咒隨即貼上,由此可見符咒畫寫並無錯處。

    山中也有少許陽性的毒蟲,難道山谷下方的毒蟲為陽性?莫問想及此處再畫陰符一道,可是仍然無法貼附石壁。這一情形令其大感疑惑,此時已然可以確定下方並無毒物,可是即便無有毒物山谷之中也不應該出現陰陽二氣息完全均衡的情況。

    由於已然確定山谷中無有毒物,莫問便小心的攀附石壁向谷底移動,只要下到谷底,一切都會水落石出。

    這片石壁位於陽面,常年受到日曬雨刷已然異常平滑,少有落腳之處,好在岩石本身質地發澀,加上石壁有一定的坡度,莫問得以緩慢而下。

    下至半途,他發現山壁之中隱約出現了一處凹陷,自凹陷處探出一物,由於此時已然進入霧層,故此看不得詳細,只能隱約看出此物色呈灰白,長約半尺,前端較大,為灰色。

    山中多有毒蟲,而此物又像極了毒蛇的腦袋,故此莫問緩慢的橫移了丈許再度攀附石壁向下移動,到得近前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此物並非蛇頭,而是一隻托著陶碗的人手……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10-1 11:35
第七十五章 死去的女道士
               
    這是一隻右手,手臂上並無衣袖,裸露在外的皮膚呈灰白色,手中托著一隻陶碗,碗口向上,微微歪斜,自丈外可以看到碗中除了飄落的灰塵別無他物。

    下谷之前莫問曾經想到山谷中可能會有屍骨存在,卻未曾想到會於石壁之上見到手臂,這隻手臂並不粗壯,抓握陶碗的五指很是纖細,當為女子所有,觀那碗中的灰塵可知此人已然死去多年,但其手臂上的肌膚卻並未萎縮乾癟,其顏色發灰只是因為手臂上沾染了灰塵。

    莫問此時緊貼石壁,無法細觀,短暫的定神之後小心的向東側移去,待得近了,首先看到的是一處圓形的洞口,寬窄與高矮皆在六尺左右,洞口處側伏著一個女子,面向東側,看不到樣貌,不過根據其裸露的背部肌膚可以看出此女當不是年長老嫗,而其頭上的道髻則表明了她生前是一名道姑。

    非禮勿視也要區分場合,此時莫問並未遵循這一禮數,而是直盯著東側的那名女子,唯恐其忽然詐屍暴起攻擊,也恐其相貌驚恐駭人嚇到自己。

    「無量天尊,天樞子有擾。」片刻的猶豫之後,莫問開口說話。

    話畢,那女子並無動靜。莫問隨即抽出別在腰間的小钁環臂扔進了山洞,由此發出的聲響也並未引起女子的異動。

    莫問見狀心中大定,探手攀住了山洞西側石壁,旋身閃進了山洞。進入山洞之後他最先看的是山洞內有無毒蟲盤踞,掃過一眼未見毒蟲才將視線移到了腳下的女子身上,確切的說這是一具並未腐爛的女屍,由於其靠近洞口,上半身的衣服風吹日曬之下已經徹底腐朽,肌膚外露,完全**。不過其下半身還殘存著少量的布片,入眼可見布片上有陰陽刺繡,由此可見此女確是道姑無疑。

    三清弟子皆為道門弟子,但彼此各有祖師,上清,玉清,太清各屬弟子所穿道袍略有不同,此女生前所穿的道袍陰陽刺繡居後,這是玉清門下的衣著特點。

    女屍側躺於洞口,頭部低垂,看不清樣貌,莫問猶豫片刻取出汗巾包住右手將其扶正,屍身正躺令得其手中的陶碗脫手掉落,頃刻過後山谷下方傳來了陶碗破碎的聲音,根據陶碗跌落的時間來看,此處距離谷底已經很近了。

    屍身正面對人之後莫問看到了一張清秀的面孔,隨即便下意識的轉過了頭,因為女屍遮體衣物已經腐朽,前胸無有遮羞之物,**盡露,白膩刺眼,觀其樣貌體膚,此女亡故之時年紀尚輕,當在三十歲上下。

    「無量天尊,無量天尊。」莫問深深吸氣穩定心神,探手自背後取出布袋覆蓋其身,轉而閉目唸誦青玄救苦寶懺超度亡魂,三清座下皆為友人,坤道亦不例外。

    此女已經故去多年,魂魄早已消失無蹤,所謂超度亦只是祭告天地,後補禮儀,唸經三遍,莫問沖那屍身再度稽首,轉而邁步走進山洞。

    這山洞外窄內寬,為葫蘆形狀,洞內空間有兩間房舍大小,洞頂和山壁很是平滑,有著諸多開鑿痕跡,不過憑她一無甚道行的道姑似乎不足以開出如此之大的山洞。

    心中存疑,莫問便貼近石壁仔細觀看那些痕跡,細看之下便發現山壁上的痕跡密密麻麻深淺不致,若是斧鑿開出當不會出現這種情形,似乎是某種巨形異類以利爪開挖而出。

    這個道姑上下懸崖尚需要繩索相助,自然沒能力將此間主人驅走,最大的可能便是此間主人離開了此處,那道姑是後來發現此處並搬過來的。

    洞內也無甚擺設,西面為簡單的被縟,東面放有半袋米糧,由於年歲日久,盛放米糧的袋子已經腐朽,其中的米糧已然結塊泛綠,山洞正中有一處由石板壘砌的火塘,火塘周圍放著幾件做飯煮米的釜器,此時做飯通常用鍋,釜器用的已經很少了,但凡釜器上部都會有蓋子,以此留住熱氣蒸熟穀米,此處的三件釜器有兩件是這種樣式,還有一件大如海碗的釜器與其他兩件不同,通常的釜器都為青黃色,若是久置不用就會泛綠,而這件器皿則為深褐色,上部的蓋子有諸多大小不一的小孔,若是用來做飯,這些小孔無疑會漏掉釜中的熱氣,令得穀米夾生。

    短暫的觀望之後莫問上前拿起了那隻器皿,入手之後發現此物著實沉重,且入手溫軟,並無金屬的涼氣,隨手拿起蓋子,一股刺鼻的藥氣撲面而來,其中存留的數枚黃豆大小的白色丹丸表明了此物的身份,這並非是尋常釜器,而是一件煉丹的藥鼎。

    這只小鼎較之阿九得到的那一隻還要小上幾分,周身並無紋飾,由此無法確定年代和來歷,只有其下三足表明了此物是一隻雄鼎。

    區分煉丹鼎器優劣的標準不一而足,不過通常來說真正的上品丹鼎都不會很大,若是按照這一標準來看,這只小鼎無疑屬於上乘。此外一隻丹鼎的高下優劣主要看成丹的幾率是大是小以及丹丸是否渾圓,這只小鼎中遺留的丹丸異常圓潤,由此可見此物當是上好的丹鼎。

    在此之前他一直想要尋找一隻丹鼎,前往鬼市也是希望能有所獲,不過上好的丹鼎可遇不可求,未曾想今日能自此處獲得,欣喜之情自然無以復加。

    不過得來容易,心中便存有疑慮,倒斃於洞口的那個道姑修為平平,這樣一個女子怎能擁有這樣一件鼎器,她是何人,為何會選擇此處煉丹,她的屍身為何能長存不腐。

    按照禮數來說男子不應該翻動女子的事物,不過此女已經死去多年,檢視遺物也不算失禮,可惜莫問自山洞中並未找到能夠證明女屍身份的事物,屍身上的衣物也大多腐朽,其中也無能夠表明女屍身份的東西。

    有時候尋無所獲也算一種收穫,這個女道既然懂得煉丹之術,自然是道門中人無疑,既然是道門中人就應該隨身攜帶法印,而山洞和屍身周圍並無法印存在,若是不小心遺失了法印,可以稟明師門,請高功道長祭天之後另行補給,故此無有法印就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她的法印被師門收回了,換言之這名道姑生前應該是某一門派的棄徒。

    至於這名道姑的死因也不難揣度,丹鼎裡的白色丹丸就是線索,此人對於煉丹之術可能不甚精通,用了男子所用的雄鼎,且不知丹藥泛白為銀水毒性未除,以身試丹導致銀水中毒,中毒之後她可能感到口渴,又適逢天上降雨,便爬到洞口想要承接雨水,結果水未喝得最終死在了洞口。

    道人是不可以火化的,而將她遺棄在此處也非君子所為,短暫的沉吟之後莫問包住雙手將這個死去的道姑抱進了山洞,放回了她生前躺臥之處,扯過被子為其覆蓋了屍身。

    「無量天尊,前輩,貧道暫借您的這件丹鼎一用,日後定然歸還於你。」莫問沖那屍身稽首說道,他急需煉丹器皿,若非如此絕不會碰死人的東西,即便如此他也言明了是借用而非拿取。

    那道姑已然死去多年,自然不會有所回應,莫問稽首過後將那丹鼎裝入布袋,捆於背後,隨即離開山洞繼續攀附石壁向下行谷底,此處能保屍身不腐,谷底定然生有神奇之物。

    洞口到谷底的這段距離坡度更緩,下行八尺便穿過了縈繞在山谷中的霧層,下方五尺便是谷底,谷底佈滿了參差的亂石,並無草木生長,也未見有水潭存在。

    莫問見狀微感疑惑,猶豫片刻縱身躍至谷底,落地之後立刻察覺到谷底的氣溫較石壁為高,探手碰觸谷中亂石,入手微燙,溫度如此之高,難怪谷底寸草不生。

    既然來到自此,自然要仔細尋找,前行百丈之後莫問感覺先前的溫熱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森然涼氣,探手碰那亂石,彷如碰觸寒冰。

    到得此時莫問心中豁然明朗,此處乃是一處陰陽並處的吉地洞天,尋常地處多偏於陰陽其一,非陰即陽,似這種陰陽交集於此,陰不多陽不少的地勢極其少見,按照常理來說,此等地勢定然有神奇之物滋生,且其生長之處應該位於陰陽相交的中心區域。

    兩者相交的區域乃是一條無形中線,沿中線仔細尋找,片刻過後終有所獲,在山谷的中間區域有一碧綠玉台,玉台為圓形,大若小磨磨盤,外高內凹,承接天露,玉台的中心區域長有一株翠綠的植物。

    見到這株植物,莫問頓感啼笑皆非,這是一株傳說中的靈草乾坤藤,若得成株神效非常,甚至無需熔煉便可直接吞服,可是此時這株乾坤藤只是一株手指大小的幼芽,而今還不成氣候,若是採下服食無異於暴殄天物。

    這麼小,是吃還是留?就在莫問苦笑斟酌之際,忽然感到一陣心悸,莫問皺眉東望,老五為何焚符召喚……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10-1 11:36
第七十六章 丹鼎
               
    感受到老五的召喚,莫問立刻動身回返,並沒有摘取那株乾坤藤。

    進山之前他曾經交代過老五,非有急事不要喚他回去,故此老五召喚定然是家中出現了變故。回返途中他一直在斟酌家裡能有何變故,此時王家正在與皇家爭權奪勢,想必無暇分身越境追捕,不過除了此事,似乎也不應該有什麼急事。

    心中焦急,行的就快,山路難行,莫問施出身法全力而行,次日傍晚出得山野趕回了小鎮。

    到得家中,老五夫婦正在吃晚飯,見莫問回返立刻增設碗筷,再烹菜蔬。

    「馬哪兒去了?」莫問沖老五問道,家中一切如常,只是馬廄裡的馬匹不見了蹤影。

    「被強盜拉走了。」老五為莫問搬來了椅子,「昨天村裡來了一群催糧的強盜,看見咱家的馬了。」

    「強盜催的什麼糧?」莫問皺眉問道。

    「山裡有一夥兒強盜,隔些日子來一趟,鎮上的人得交糧食給他們,如果不給強盜就得殺人。」老五手指西南。

    「他們要糧給他就是了。」莫問苦笑搖頭,五百里山路趕下來極為辛苦,此時雙腿仍然酸麻。

    「要糧是小事兒,他們上次瞅見馬了,萬一下次看見她咋辦?」老五指著正在灶下忙碌的王元嫆。

    莫問聞言沒有再說話,到此之初他就疑惑為什麼此處頗有良田,鄉人卻面帶飢色,原來山中多有強盜,鄉人辛苦所得都被他們搶了去。

    「你可知道強盜有多少人?」莫問沉吟過後沖老五問道。

    「上次來了十來個,都是蠻子,一個個五大三粗。」老五回答。

    「此事頗為棘手,不出手則已,一出手當盡數殺之,不然勢必遭其報復。」莫問壓低了聲音,「依我之見,還是讓王姑娘躲一躲,我們剛到此處但求安寧,還是少生是非為好。」

    「強盜隔個仨倆月就來一趟,萬一瞅見她那還得了,萬一你恰好不在家裡她肯定得被人抓走,萬一真抓走了……」

    「好了,別萬一了,此事晚些再談。」莫問見王元嫆端菜到來,抬手示意老五暫不談此事。

    「老爺,你出去這麼久,怎麼空手回來了。」老五接過菜蔬放於桌上。

    莫問端碗吃飯,沒有回答老五的問題,王元嫆端上飯菜,轉而告退回了廂房。

    老五知道莫問吃飯的時候不喜說話,不過他也閒不住,很快發現了布袋裡的丹鼎,「老爺,你從哪兒弄來一個小罐子?」

    「山中有一處山洞,洞內有一亡人,這件煉丹器物就得自那處山洞,裡面的丹藥有毒,不要亂碰。」莫問隨口說道。

    老五一聽有毒,慌不迭的放下了那隻丹鼎。

    「最近這些時日你與王姑娘相處如何?」莫問隨口問道。

    「還行,不過她說話越來越少,可能是想家了。」老五回答。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轉而出言發問,「那些強盜何時再來?」

    「明天晌午,每戶一石黏米,沒米的就得拿別的東西頂。」老五說到此處面露兇狠,「老爺,要不咱們為民除害吧。」

    「那些強盜並未搶走鄉人全部的米糧,由此可見他們天良未泯,若是盡數擊殺,恐有違天和。」莫問放下碗筷端茶漱口。

    「那你說怎麼辦?」老五無奈求計。

    「我們初來此地,不明情況,不摸根底,明日暫且交出米糧,以求安穩。若是貿然動手,怕那強盜會絡繹前來,屆時你我將不勝其煩,難以安心。」莫問緩緩搖頭。

    「也行,萬一強盜裡有高手,咱們搞不好還要吃虧。」老五點頭說道。

    莫問知道老五在用激將法,不過他權當沒有聽出其言外之意,其實他之所以不想動手並非擔心不是強盜的對手,而是他不想大開殺戒,因為一旦動手必須要連根剷除,不然日後就得時刻提防對方報復,常言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若是如此,將日夜擔心難得清靜。

    老五見莫問吃完了晚飯,便收拾了桌椅碗筷,莫問取過那褐色丹鼎仔細打量,待得老五收拾妥當,便沖其吩咐道,「取幾塊灰磚過來。」

    老五點頭答應,搬來磚頭壘砌火塘,「老爺,你要煉丹?」

    「我一株藥草也未尋到便被你召了回來,拿什麼煉丹?」莫問幫忙壘砌火塘。

    「那你這是干啥?」老五說到此處猛然靈通,「我知道了,你想把這些有毒的丹藥重新回爐。」

    莫問聞言莞爾發笑,「煉丹必須一鼓作氣,開爐之時成敗已定,哪能再行回爐?」

    「那你留下這幾顆有毒的丹藥有啥用?」老五指著一旁的那隻小丹鼎。

    「這幾顆丹藥可能有保持屍身不腐之效。」莫問說的並不肯定,因為他並不確定那具道姑的屍體之所以不腐是因為陰陽吉地的緣故還是這種有毒的丹藥所致。

    「老爺,既然不煉丹,砌火塘幹啥?」老五問道。

    「我要試一下這件丹鼎是否合用。」莫問隨口說道,正式的煉丹有著諸多規矩,並非砌一火塘就可。

    二人說話之間火塘壘砌完成,丹鼎放置其上,下燃木柴,丹鼎之中只放丹砂銀水,丹砂受熱之後發出熱氣,熱氣自丹鼎上方的小孔散出,丹鼎上方的小孔共有九處,大小不一,熱氣散出之後莫問拿起了丹鼎的蓋子,只見丹鼎中的丹砂正在快速旋轉,蓋子拿起之後丹砂轉動逐漸減緩,直至熱氣散盡,丹砂便不再旋轉。

    「老爺,怎麼了?」老五見莫問一直皺眉打量著丹鼎裡的丹砂,疑惑的開口發問。

    「是何人鑄造了此鼎。」莫問皺眉開口。

    老五自然無法回答這一問題,而莫問也沒想過讓他回答,這只是他的自言自語。

    「老爺,這個小罐子有古怪嗎?」老五不解的問道。

    「這是丹鼎,哪是什麼罐子?」莫問將蓋子再度蓋上,然後自下方再度燃火,片刻過後熱氣散出,莫問再次提起蓋子觀察丹鼎裡的丹砂。

    「丹砂發出的熱氣帶有毒性,你不要靠的太近。」莫問探手撥開了湊到丹鼎近前的老五。

    「老爺,這丹罐子到底是好還是不好?」老五看不出名堂,只能發問。

    莫問聞言探手指著蓋子上的那些氣孔,「尋常煉丹的丹鼎也有排出毒氣的氣孔,卻只有一到兩個,此鼎由大到小共有九處氣孔,丹砂受熱之後發出的熱氣經由這些氣孔向外散出,由於氣孔的大小不一,散出的熱氣多寡也不相同,由此令得丹鼎內產生了旋轉的熱氣,熱氣帶動丹砂自行旋轉。」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兒,那這東西到底好是不好?」老五追問。

    莫問聞言知道自己先前所說對牛彈琴了,無奈之下拿起一枚先前存於鼎中的丹藥示於老五,「煉丹最難的就是丹藥成形和排淨丹砂的毒性,這枚丹藥如此圓潤,正是由丹砂自行旋轉所致。此外這只丹鼎的氣孔較之尋常丹鼎要多,毒性自然排除的更加徹底。」

    「那就是好東西了。」老五終於瞭然。

    「先前李真人曾經賜予阿九一隻四足丹鼎,那已然是煉丹上品,不過與此物相比,那隻四足丹鼎只能算作下品。」莫問皺眉說道。

    「得了寶貝你該高興啊,怎麼還愁眉苦臉的?」老五笑問。

    莫問探手指著蓋子上的氣孔,「這些氣孔的大小和位置都經過嚴密的計算,偏一分或者大一毫都無法達到這種效果,即便經過計算,在燒製時也容易出現偏差,此鼎能得以成型定然經過千萬次的試煉,如此寶貴的丹鼎必然是有主之物。」

    「它的主人不是死了嗎?」老五問道。

    莫問聞言沒有再接話,這只丹鼎雖然取自山洞的女屍旁邊,但那女屍定然不是這只丹鼎的主人,那名坤道既然是道門棄徒,這只丹鼎備不住就是她偷來的,換言之,此物極有可能是賊贓。

    「時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片刻過後莫問起身收拾東西。

    老五點頭答應,轉身出門。

    「等等,白色丹藥怎麼少了一顆?」莫問喊住了已經跨過門檻的老五。

    「不知道啊,我沒拿。」老五攤手搖頭。

    「那東西有毒,萬不可服食。」莫問皺眉說道。

    「我真沒拿。」老五回身低頭,四處尋找。

    「算了,早些睡吧,明天準備一石米糧交給那些強人。」莫問擺手說道。

    「好,你也早點兒睡吧老爺。」老五答應了一聲,出門回了廂房。

    老五走後,莫問並未休息,而是將丹鼎裡的丹砂祛除,以猛火炙燒丹鼎,此舉旨在以高溫祛除丹砂殘留的毒性,名曰淨爐。

    雖然疑惑此物的來歷,莫問也並未多想,居住於此至少需要三到五年,這期間可以借用此鼎煉製丹藥,日後若是見到主人,還了他便是。

    先前連番趕路極為疲憊,加之睡的時候已然是三更,故此次日莫問起的稍微晚了一些,起身之後只見老五已經將米糧準備妥當放於門外,只待強盜前來拿取。

    臨近中午,屋外傳來了叫嚷聲,言語饒舌難懂,當是蠻語無疑。根據說話聲和腳步聲來看,強盜人數著實不少。

    剛剛尋得棲身之所,莫問不想多生是非,結果天不遂人願,沒過多久,數名身穿獸衣凶神惡煞的蠻人便踹開了院門,徑直走向東廂……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10-1 11:37
第七十七章 龍含羞
               
    莫問自正屋看到了蠻人的闖入,快步而出,「你們要幹什麼?」

    闖入院落的三個蠻人聞聲轉頭面露凶笑,笑過之後其中一人大步迎向莫問,人未到,右手已然高高揚起,衝著莫問的頭臉摑了過去。

    莫問見狀陡然氣怒,右掌後發先至重重的給了那蠻人一記耳光,一掌過後仍不解氣,反手又是一掌,此番他用力頗重,兩掌過後直接將那蠻人打的頭暈目眩站立不穩。

    另外兩個蠻人見同伴吃虧,同時抽出腰間的蠻刀向莫問頭頸斬來,莫問見狀並未躲閃,氣凝雙手左右開弓,將那兩個蠻人同時摑倒在地。

    既然動手,便不給對手以喘息之機,此乃司馬風愂的教導,而莫問也確實是這麼做的,出招並無拳爪,皆是揮掌,掌掌打臉,用力沉重。

    待得老五聽到動靜開門而出時,那三個蠻人已經被莫問打出了院落。

    與人動手,打臉是最傷尊嚴的,蠻人出得院落並未逃走,而是高聲呼喊同伴前來相助,在街道東側收拿米糧的蠻人聞聲而至,片刻過後已然趕來十餘人,諸多蠻人手持腰刀利斧將院落團團圍住。

    「再敢上前,必殺之。」莫問怒目環視這群蠻人,在此之前他本不想動手,但這些蠻人明顯是衝著王元嫆來的,王元嫆是老五的妻子,也就是他的家人,膽敢犯及他的家人,莫問自然不會忍耐。

    這些蠻人常年與漢人打交道,多能聽懂莫問的話,莫問此語一出,竟然無人膽敢上前,那三個口鼻噴血的同夥兒以及莫問身上所穿的道袍都令他們心驚。

    莫問話畢,沒有急於再開口,兩次開口間隔的時間越長威壓的效果也就越大,況且他此番的確動了殺機,若有強盜再敢動手,他勢必會取對方性命。且不管是何種良善之人,一旦殺過人就再也不會心存迂腐善念,自從在鄴城的將軍府殺過人之後,殺人對於他來說已經不再是什麼可怕的事情。

    「你是什麼人,膽敢打傷我們山中弟兄?」僵持過後,一個賊眉鼠眼的持刀強盜壯著膽子發問。

    莫問聞言知道對方氣勢已餒,故此並未答話,而是冷聲發問,「是何人告知你們我家中住有女眷?」

    莫問說完,那強盜並未回答,而是環視左右,等待鎮子他處的同夥趕來支援。

    「老爺,跟他說那麼多廢話幹啥,直接打死了事兒。」老五手持菜刀高聲呼喝,他最喜歡用的是木棍,此番提了菜刀出來說明他是動了真怒,搶糧食他能容忍,搶老婆必須拚命。

    「我們初來此地,不要惹是生非,若是他們說出是何人告知了他們我們院中有女眷,我們便不為難他們,若是不說,別說糧食帶不走,人也得給我留下。」莫問雖然是沖老五說話,但此語無疑是說給那些強盜聽的。

    此時陸續的自鎮子其他地方趕來了十餘人,強盜人數已經接近三十,氣氛越發緊張,諸多強盜摩拳擦掌,多有動手之意。

    莫問見狀心中略急,要殺掉這些強盜想必不難做到,但日後難免留下後患,一旦動手勢必傷人結仇,若能不結仇怨才是處事上策。

    心念至此,追風鬼步暴然施出,待得眾強盜反應過來,莫問已然站於原處,手中抓著兩把蠻刀。

    「非要見血才得信服?」莫問反手將那兩把蠻刀扔於空地。

    眾強盜見狀面面相覷,徒手奪拿兵器較之殺人性命還要難上幾分,莫問若要殺人,此番已經有兩人命喪當場了。

    「你與那三人去將告密之人帶來,如若不然,你們今日便要盡數留下。」莫問抬手指著鼻血不止的三人沖那賊眉鼠眼的賊人說道。

    此語一出,眾強盜無不愕然,短暫的猶豫之後不約而同的沿街向東逃逸,莫問見狀再度忽閃而出,擒風鬼手頻頻施出,此番他並未以拳掌取強盜死穴,而是以指爪取人氣穴,但凡中招者無不癱倒在地不得行走。

    那四人似乎頗講義氣,見同伴倒地,紛紛回身攙扶。

    「將那告密之人帶來,我放你們離去。」莫問再度開口。

    那四人見莫問一味堅持,知道不將告密的鄉人帶過來今日是不得善了的,猶豫片刻之後轉身向東跑去,那些被點到氣穴的強盜留在原地,痛嚎不已。

    「老爺,昨天不是說了不動手嗎?」老五跑到了莫問的身邊。

    「傷我家人,豈能輕饒。」莫問正色開口。

    老五聞言連連點頭,轉而抬手指著那些倒伏在地叫嚷不已的強盜,「老爺,你再給他們一下子,別讓他們哭爹喊娘的亂叫喚。」

    莫問聞言緩緩搖頭,他先前所封的只是強盜的腰部陽關穴,陽關被封雙腿便無知覺,若要令眾人住口便要封吐氣穴道,人能發聲全憑氣息,氣息若絕生機便斷,故此封點啞穴要比封點其他穴道難上許多,力度若是拿捏不準,便會將人憋死。此外,人身諸穴各有經絡歸屬,並無封一穴而全身難動,不得發聲的功夫和手法。

    片刻過後,四個強盜拖著一鄉人自東街回返,那鄉人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先前本就驚懼不已,在見到癱了一地的強盜和手持菜刀的老五之後更是嚇的亡魂大冒,被拖到近前癱倒在地,抖若篩糠,頭亦不敢抬起。

    「就是這個人告訴他們三個你家中的女眷極為貌美。」賊眉鼠眼的強盜伸手指著地上的男子。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此人他曾經見過幾面,觀其舉止當是無賴之屬,做出此等事情亦不足為奇。

    「老五,你說如何處置此人?」莫問轉視老五。

    「一棍打死。」老五咬牙切齒。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轉而讓於旁側。那無賴眼見情勢不妙,立刻磕頭搗蒜的求饒,對於這獻媚害人的無賴老五也不心軟,反手就是一刀。

    莫問見狀陡然皺眉,他本以為老五手中無棍,至多教訓一下那無賴,未曾想老五氣怒之下竟然真的將他砍殺了。

    被刀砍殺的人難免流血,老五之前與人動手都是用棍的,忽然見到噴血的場景難免受驚發愣,莫問見狀抬手示意他退後,轉而為那些痛嚎不已的強盜解開了穴道。

    「你們尋些糧草度日過活,我也不難為你們,但你等日後休要再入我宅院,若再來侵擾,我定尋到你等巢穴,盡數殺之。」莫問出言警告。

    既然丟了臉面,哪個還會多待,眾強盜聞言也不答話,拾撿兵器轉身就走。

    「把這屍身抬走。」莫問指著那具屍身沖強盜說道。

    強盜聞言分出兩人,上前拖那屍身。

    「老爺,拉車的是咱的馬。」老五自門口抬手東指。

    「我們要了也無甚用處,送與他們罷。」莫問轉身而回,既要立威令其不復再來又不能結下死仇,這一尺度著實不易拿捏。

    「動手不留情,留情不動手,既然決意殺那無賴,動手之際便不可遲疑,事後也不可錯愕。」進院之後莫問沖老五說道。

    老五聞言先是一愣,轉而低聲開口,「老爺,其實我沒想殺他,我以為手裡拿的是棍子。」

    莫問聞言哭笑不得,擺手之後進入正屋。老五則大呼小叫的進了東廂沖王元嫆大肆炫耀抖威。

    回屋之後莫問將先前之事再度斟酌了一遍,感覺如此處置當不至留下後患,心中也就坦然了。

    強盜走後,鄉人出門,強盜走的匆忙,自然不會告知眾人是誰殺了那無賴,眾人自然而然的認為是強盜所殺,加之此人生性不良,便是死了也無人在意。

    由於擔心此事未了,莫問便沒有急於再度進山,下午一直自房中閉目靜坐,將煉丹的步驟和禁忌自腦海中反覆斟酌,相較於靈物藥草而言,上好的丹鼎更加難得,既然得了丹鼎,當盡快煉製丹藥。

    山外小鎮的生活是平靜的,不過凡事皆有陰陽兩面,平靜與無聊是相伴相生的,莫問需要這種平靜,可是老五和王元嫆感受到的只是無聊,尤其是王元嫆,由於擔心自己容貌惹禍,幾乎足不出戶,這對於大戶人家的女兒而言無疑是一種煎熬,莫問發現了這一點卻無計可施,此時時局動盪,戰亂四起,能活著便值得慶幸,豈能凡事皆隨心意。

    晚飯過後,老五和王元嫆為莫問準備進山的乾糧,莫問則盤坐唸經操行晚課,就在晚課即將完畢時他聽到遠處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馬蹄聲雖然急促卻並不雜亂,可見來人只有一騎,聽那策馬的聲音來人似乎是名女子。

    馬蹄聲由遠及近,最終於門外停止,隨即便是翻身下馬的聲音,蠻人戴有各種飾品,移動之下多有聲響。

    「老爺,外面來人了。」老五跑入正屋沖莫問說道。

    莫問唸經未畢,便抬手示意老五稍安勿躁。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隨之而來的還有女子的聲音,「白日裡承蒙先生慈悲抬手,龍含羞特來送還馬匹。」

    「老爺,是來送馬的,我去開門。」老五轉身欲行。

    莫問無奈之下中止唸經,探手拉住了老五,「來者不善,我親自去……」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10-1 11:37
第七十八章 苗女
               
    莫問穿鞋出門,到得門前拉栓開門,院門尚未打開,一股香氣已然自門外飄了進來。待得開門,香氣更重,香氣的主人是一身穿花衣,頭戴布箍的女子,此人年紀當有二十七八,粉面圓臉,眼大鼻挺,紅唇奪目,在這境外蠻荒當屬絕美之屬,即便在境內也算得上美豔婦人。

    「龍含羞見過先生。」門外的女子率先沖莫問行禮,行的是男人的拱手禮,其身上帶有大量珮飾,耳上戴有偌大的銀色雙環,施禮之下玉石碰觸金銀,響聲叮噹。

    「好說,請問姑娘如何稱呼?」莫問並未閃身讓路。

    「我叫龍含羞,是呼瑪山的主事,」龍含羞說到此處伸手指著身後的那匹馬,「這匹馬是先生所有,特來物歸原主。」

    「白日裡山中的幾位英雄欲對我家中女眷無禮,故此才多有得罪,此馬我要了也無甚用處,便送予龍姑娘,權充賠罪酒錢。」莫問嘴上客氣,言語卻並不謙和。由於不摸底細,他並不想得罪此人,不過也沒有讓她進門的意思。

    「先生一直擋著門不讓我進去,難不成怕我意圖不軌?」龍含羞挑眉笑道。

    莫問聞言瞬時感到面熱,此女雖然名為含羞,言行舉止卻毫不矜持,意圖不軌一詞用的也頗為放肆。

    短暫的猶豫之後,莫問側身邀客,對方既然請求進門,若是再將其拒之門外便是失禮,亦落人口實。

    龍含羞牽馬進門,站在東廂門口的老五見狀不待莫問發話就走上前去接過了馬韁。

    莫問見狀微微皺眉,他先前一直不願收回這匹馬是因為龍含羞是騎它而來,若是留下馬匹龍含羞回程就沒了腳力,眼下他就開始犯愁,少頃龍含羞如何回山。

    「我們初來貴地,屋舍破舊,龍姑娘若是不棄,請往正屋說話。」莫問明請暗送。

    「這房子是破了些,先生乃深藏不露的高人,住這房子無端的屈了尊身,明日我與那老瞎子說上一說,讓他們為你們再起新房。」龍含羞說話之間邁步走向正屋。

    「此處清淨,不必麻煩。」莫問無奈苦笑,此女所說的老瞎子指的是年老視物不清的姬姓族長,此女如此熱情絕非無故,她此番到來必定意有所圖。

    雖然心中犯疑,待客之禮總不能缺,莫問移步之時沖正在馬廄拴馬的老五說道,「沏茶待客。」

    那龍含羞率先進屋,環視著房中事物。莫問隨後跟入,點亮了正屋的油燈之後抬手示意龍含羞入座。

    「龍姑娘遠道而來,不知可曾進過晚飯?」莫問落座開口。

    「我聽他們說這小鎮上來了位深藏不露的高人,馬上趕過來想要一睹真容,哪來得及吃飯。」龍含羞直視莫問。

    「慚愧,慚愧。」莫問苦笑擺手,此女不愧是強盜頭子,行事好生大方,第一次登門竟然好意思留下吃飯。

    不過她既然開口,就應該盡地主之誼,莫問苦笑過後衝門外喊道,「龍姑娘尚未用飯,做些飯食來。」

    「好嘞。」老五的聲音自東廂傳來。

    莫問豈是第一天認識老五,聽得老五答應的如此歡快,知道他要自飯中做手腳,故此急忙出言補充,「多做一些,晚間我也沒有吃飽。」

    「哦。」老五的聲音立刻不歡快了。

    「白日裡族人多有得罪,還望先生不要往心裡去。」龍含羞沖莫問笑道。

    「好說,好說。」莫問隨口應聲。

    「聽先生口音不似這近處人氏?」龍含羞大膽的直視莫問。

    「龍姑娘也未曾出過遠門吧?」莫問反問,龍含羞此語無疑在試探他的底細,他豈能不知。

    「哦?先生為何有此一問?」龍含羞側目問道。

    「我們晉人並不以先生稱呼出家的道人。」莫問接過王元嫆端來的茶水遞予龍含羞。

    「先生說的對,我不懂你們漢人繁瑣的禮儀和規矩。」龍含羞饒有興趣的打量著王元嫆,待得王元嫆端著木盤離去方才收回視線,「先生本是漢人,為何會來到這荒涼的境外?」

    「龍姑娘聰慧非常,可猜上一猜。」莫問仍未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先生雖然身懷絕技,卻為晉國所不容。」龍含羞隨口回答。

    莫問聞言微微一笑,沒有接話。

    「先生既然在這裡買田置地,想必是不會再回去了吧?」龍含羞問道。

    「暫無回鄉打算,時候不早了,龍姑娘還是直說來意吧。」莫問不喜龍含羞的無禮直視,也不喜她身上濃重的香氣。

    「先生多心了,我此番前來實是賠罪來了,先生高抬貴手饒了他們性命,呼瑪山欠下了先生的人情。」龍含羞擺手說道。

    龍含羞身上本就香氣濃重,擺手之下香氣更濃,莫問與她相對而坐聞的極是真切,如此濃重的香氣難免令他心中起疑,不過此時周身並無不適,亦未感覺到涼意,這就表明龍含羞並未對其下毒。

    此時老五端來了飯菜,龍含羞移走茶水開始進食,她用不慣筷子,不會夾捏,而是滿把抓握,大口撥吃。

    莫問本來對她大有成見,尤其是她身上的香氣總是令他想起林若塵,一想起林若塵他就感覺憋悶氣堵,不過此時見了她的吃相,厭惡之情反倒消減了幾分,世間女子多有矯揉造作,行止無不做那弱不禁風之態,似這般真實的女子反倒少見了。

    「你們漢人的飯食比我們苗人精細很多。」龍含羞自己動手盛飯。

    「你們平日都吃些什麼?」莫問隨口問道,蠻荒之地有諸多不同族群的蠻人,其中較大的一支是三苗國的後裔,姓氏以姜,龍為多。

    「我們世代以狩獵為生,吃肉。」龍含羞說道。

    「既然有肉可吃,為何還要下山搶奪米糧,你可知道此時乃青黃不接之時,鎮上鄉人交納的米糧多是自老幼口中摳擠而出的」莫問冷聲問道。

    龍含羞聞言微感尷尬,訕訕的放下了筷子,「你們到了這時難過,我們也不好過,春夏時節我們都不能打獵。」

    莫問並未追問他們為何不能打獵,因為世人皆知春夏是動物抱崽育雛的時候,這時候若是抓來吃了無異於涸澤而漁焚林而獵。

    「還不知道先生叫什麼名字?」龍含羞見莫問神色轉緩,方才再度開口。

    「我叫莫問。時候不早了,龍姑娘早些回去吧。」莫問下了逐客令。

    「晚上山路難行,我可否明日再走。」龍含羞搖頭說道。

    莫問聞言哭笑不得,龍含羞是個強盜頭子,誰敢留她過夜,況且留下之後也無法安置,讓她與王元嫆同住自然不行,讓她獨住也不放心,這蠻女怎得如此不識趣。

    「我可以睡西屋。」龍含羞抬手西指。

    「龍姑娘,你今日前來究竟意欲何為?你如實說來,莫要圈繞。」莫問正色開口,龍含羞來了之後一直在兜圈子,始終沒有表明真實的意圖。

    龍含羞聞言愣了一愣,轉而竹筒倒豆子,「晉國的軍隊正在圍殺蠻荒眾人,用不了多少時日便會到得此處,我們想請你施以援手,助我們退敵。」

    「你讓我幫助強盜對付官兵?」莫問笑出了聲。先前與老五南下的時候恰逢晉國調兵遣將圍剿蠻人,看來這龍含羞所在的苗人也在被圍剿之列。

    「我們不是強盜。」龍含羞高聲糾正。

    「此事我愛莫能助,龍姑娘請回吧。」莫問站起身沖東廂喊道,「老五,把馬牽出來。」

    「莫先生,你可以開出條件,只要我們能做到,一定答應你。」龍含羞急切的說道。

    「龍姑娘,你莫要以為隱居山野的都是世外高人,我實話說與你,我只是初出茅廬的道門弟子,無甚本領,你們高看我了。」莫問邁步向外走去。

    「莫先生,你有何要求,我們一定做到。」龍含羞跟隨而出,「你如果出手相助,日後我們不再到這鎮上索要穀米。」

    「龍姑娘,我雖然出來邊境卻仍是漢人,怎能助你們對抗官兵?」莫問連連搖頭,「況且我修為低微,便是有心相助也無能為力。」

    「你會定身法術,這總不假。」龍含羞緊跟莫問。

    莫問聞言無奈搖頭,蠻荒區域尚未開化,不懂得武學與法術的區別,先前那些強盜吃了虧,為了挽回顏面回去之後免不得胡說八道,將對手說的越厲害越能為自己的落敗尋回顏面,正是那些蠻人的胡說八道令得龍含羞將他當成了神仙之流,可是他很清楚自己的斤兩,最主要的是他並不願節外生枝。

    「龍姑娘,並非所有修行中人都有無邊法力,我修為淺薄,確實愛莫能助,」莫問接過老五手中的馬韁遞向龍含羞,「路上慢些。」

    龍含羞見莫問言辭堅決,無奈之下搖頭嘆氣,嘆氣過後邁步向外走去,並未接拿馬韁。不過走出幾步之後她便停了下來,抬手指著東廂窗檯上晾曬的幾棵藥草,「先生若是需要藥草,我可差人送些好的過來。」

    「你知道這是什麼?」莫問隨口問道,此物名為鬧羊草,可減外傷疼痛,極為難尋。

    龍含羞聞言轉身走到窗外,拿起一株藥草借光看了一眼,「鬧羊草,我們用它涂箭打獵,山裡多的是。」

    「我為何見之甚少?」莫問隨口說道。

    「我們常年住在山裡,自然知道往哪裡尋找。別說這尋常藥草,就是那少見的靈草,只要你有需要,我們都能給你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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