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神]紫陽 作者:風御九秋 (已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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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9-30 15:44
第四十九章 聖器歸屬
               
    眾人聞言齊聲答應,稽首過後轉身出殿,莫問照例走到桌前提筆書寫鎮屍符。

    「免了吧。」黃衣男子擺手開口。

    莫問聞言轉頭看向黃衣男子,雖然此時天氣寒冷,又有鎮屍符穩定屍氣,但半月下來這具屍身仍然出現了腐壞的跡象,雙目已然開始渾濁。

    「去吧。」黃衣男子再度沖莫問擺了擺手。

    莫問自然不會違逆他的心意,稽首過後轉身出殿。

    阿九一直於殿外等候,見莫問出來,快步迎了上去想要開口,莫問手指東南,阿九會意,跟隨莫問進了他的房間。

    「天狼毫神異非常,你絕不能拱手讓與他人。」阿九反手關上了房門。

    莫問聞言沒有接話,他就猜到阿九要和他談論這個問題。

    「七人之中你悟性最強,於符咒一道領悟最深,天狼毫非你莫屬。」阿九再度開口。

    阿九說完,莫問沉默不語,七人近段時日湊在一起的時間較之以往少了很多,彼此都在閉門苦練,為的自然是那畫符聖物天狼毫,倘若天狼毫為他所得,其他人難免抱憾失落。

    「我若取了此物,怕是會傷及同門之誼,還是你取了它吧。」莫問沉吟良久方才開口。

    「我乃異類之身,書寫符咒先折半功,我若取之乃是暴殄天物,還是你取了它。」阿九連連搖頭,異類畫符只有七竅人類一半效力,天狼毫的確不合她用。

    「天狼毫若是旁落,你將無緣蒙受祖師親傳。」莫問再度搖頭,七人之中只有阿九一人通過了玉玲瓏的第七關甄考,如果這一關她不能取勝,七人之中將無人得到祖師親傳。

    「天賦所限,豈能樣樣兼得,你萬不可有禮讓之心,盡力為之,哪怕取勝他們也怪不得你,若是怪你,那便是他們心術不正,你也不用再去管他。」阿九苦勸。

    莫問聞言再度沉默,他生性仁和,不喜與人爭搶,更不想招人嫉妒。

    「怎麼如此優柔?你捫心坦言可想要那天狼毫?」阿九皺眉看著莫問,莫問行事始終沒有擺脫儒家的中庸之風,即便一時辣手發狠,事後也會內疚自責,這有違道家明辨善惡,殺伐果斷的教義。

    莫問聞言緩緩點頭,天狼毫是書寫符咒的聖物,若得此物,使用符咒將事半功倍,但凡道門弟子,誰人不想擁有。

    「那便是了,一定不可謙讓,天狼毫威力驚天,在你手中當萬無一失,若被其他幾位同門得到,難保他們不會步入趙真人的後塵。」阿九壓低聲音說道,眾人雖然不知黃衣男子的道號,卻知道了他俗家姓趙。

    「明日我會盡力而為。」莫問心結消解,重重點頭。

    阿九見莫問正色答應,這才放下心來,走到桌前提壺倒茶,送水的道童剛走不久,茶水還是熱的。

    「趙真人平日講授皆在夜間,此番將甄考定為明日午時,定然暗藏深意,你我當先行揣度,早作準備。」阿九倒茶過後並未遞給莫問,而是撩起面巾自行飲用,二人此時已經極為熟絡,不再拘於俗禮。

    「不需如此,我若不禮讓同門,天狼毫定然歸我所有。」莫問看搖頭說道。

    阿九聞言大為疑惑,「何以斷言?」

    「緣由有三,一者,趙真人到來之日我並未驚恐慌亂,他由此對我高看一眼。二者,趙真人生前曾因年輕氣盛釀成大錯,有了前車之鑑,此次他若贈予天狼毫,必然選那性情平和之人。」莫問平靜說道。

    「三為何?」阿九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我等先前練習之時所書符咒為何不加蓋法印?」莫問反問。

    「若是加蓋法印,符咒便可上達天聽,而我等並無所求,豈能以符咒戲弄天地,消遣鬼神?」阿九說道。

    「那便是了,明日我等所書符咒需加蓋法印,一旦加蓋法印必不能無的放矢,而此處並無可供我等出手的目標,只有趙真人所附身的那具屍身是唯一的陰物。」莫問說道。

    「你的言下之意是明日趙真人會令我等畫符攻擊於他?」阿九皺眉問道。

    「然,趙真人傲氣天生,且年歲不大,絕不會將天狼毫送予他不喜之人,明日甄考誰得頭籌我們說了不算,全在他一念之間。」莫問點頭說道。

    莫問說完之後阿九沒有接話,而是側目直視著他。

    「為何如此看我?」莫問疑惑的問道。

    「陰陽均衡,利弊兼具,心性平和之人雖優柔寡斷卻得料事縝密」阿九笑道。

    「我何曾優柔寡斷?」莫問微微發窘。

    阿九聞言沒有再接口,一笑過後轉身離去。

    莫問起身相送,隨後回房誦讀經文,練氣打坐。

    次日巳時,眾人齊聚東殿門外,由於午時不到,眾人只能在外等候,百里狂風神色如常,阿九和千歲也面帶坦然,剩下四人皆是忐忑不安。

    午時到來,眾人於殿外出聲請進,黃衣男子以哼作答,眾人得到允許推門而入。

    進殿之後莫問發現趙真人的情況再度惡化,由於先前並未以鎮屍符穩定屍氣,加之這兩日氣溫較高,他所附身的這具屍體已經出現了明顯腐朽,東殿之中瀰漫著些許酸腐的屍氣。

    眾人進殿之後各自就位,擺出畫符所需的硃砂,毛筆,符紙,法印四件器物。

    「各自畫符一張,將我自這屍身之中逼出者為勝。」趙真人轉身向正殿門口走去。

    眾人聞言皆未感到驚訝,各自提筆畫符,七人一同聽講,其他人自然也猜到了趙真人會如何出題,眾人雖然學習了各種符咒,但此時能夠書寫使用的符咒並不多,而此處能被當做目標的陰物也只有趙真人自身。

    對付陰魂的符咒並不難畫,片刻過後眾人盡皆擱筆,百里狂風將畫好的紙符提於莫問看,莫問看後急忙將自己所畫的符咒提給他看,百里狂風一看急忙重新畫符,他先前畫的是淨屍符,要想將魂魄自屍身逼出需使用天雷符,天雷符顧名思義符咒上蘊含天雷之威,乃道士常用的攻擊符咒,用途較廣,威力大小由畫符者的靈氣強弱所決定,魂魄附體較難驅離,衝撞和滌盪皆難奏效,唯有使用天雷符將其震出。

    「隨意出手。」趙真人的聲音自殿門外傳來。

    眾人聞聲回頭,發現他已站於殿門之外,直面午時陽光。

    七人轉身出殿,站於趙真人南側,午時陽氣很重,屍身上冒著些許寒氣,在太陽之下陰魂魂氣會有所減弱,眾人知道趙真人此舉是為了降低眾人使用符咒驅逐陰魂的難度,七人習練符咒只有半月,所畫符咒威力實在有限。

    「無量天尊,晚輩得罪了。」令莫問沒想到的是率先出手的竟然是一向為眾人嘲笑的劉少卿,話音剛落便欺身而上,到得趙真人三尺之外紙符出手,直取印堂。

    符咒自身並不帶有米汁粘水,卻帶有各種不同的氣息,以天雷符為例,此符為陽符,加蓋法印之後帶有陽氣,而屍身與陰魂則為陰性,陰陽近距離接觸,彼此會產生無形吸力,與其說符咒是貼上去的,倒不如說是被陰氣吸上去的更加貼切。度過天劫的道人方才能夠靈氣外放,驅控符咒攻敵,在此之前只能憑藉陰陽二氣自然吸附。

    紙符脫手之後劉少卿立刻抽身而退,任憑那黃色紙符凌空貼上了屍身的印堂,不過紙符貼上之後屍身只是微微震動,紙符隨即生出白煙起火焚燬。

    「驅鬼降妖需心存無畏,符紙祭出,哪怕威力不足亦可令妖邪暫定,似你這般未進先退豈不錯失克敵良機?」趙真人冷哼開口。

    劉少卿聞言羞愧無地,低頭不語,眾人也並未嘲笑他,夜逍遙隨之而上,探手貼符,依然無法將趙真人魂魄自屍身逼出。

    夜逍遙怏怏而退之後百里狂風沖莫問使了個眼色,莫問以眼神示意他先嘗試,百里狂風大喝一聲沖上前去。

    他人貼符皆是凌空脫手,而百里狂風激動之下竟然直接糊到了屍體的臉上,力道還極為沉重。

    「本座與你有仇?」趙真人起腳踹飛了百里狂風,反手扯下了那張符咒。

    莫問見狀急忙跑去攙扶,所幸百里狂風人高馬大,皮糙肉厚,雖摔的七葷八素卻並無大礙。

    到了此時,剩下的三人皆無心再試,倒不是擔心掌握不住分寸,而是趙真人先前撕扯符咒的舉動表明眾人所書的符咒根本傷他不得,天狼毫歸誰所有全看他個人喜好,他想傳給誰誰才能得到。

    「天樞子,你來。」趙真人沖歸於原位的莫問說道。

    莫問聞言邁步上前,符咒揚手而出,符到屍倒。

    眾人見狀愕然呆立,莫問雖然心中有愧卻仍然快步上前扶住屍身緩緩放倒。

    此時眾人的表情各自不同,百里狂風喜形於色,夜逍遙面露遺憾,劉少卿皺眉不語,柳笙面帶疑惑,千歲神色無常,阿九由於戴了面巾看不到表情,但其雙目微眯表明她正在微笑。

    莫問此時大是尷尬,眾人所畫符咒相同,靈氣修為相仿,他人所畫符咒傷不得趙真人,而他畫的符咒卻立刻見功,趙真人偏袒的太過明顯了。

    「尊師重道,禮數先行,天樞子氣度從容,進退有度,由他接手聖物,本座心安,你等可有怨言?」眾人呆立之際,東殿內憑空傳出了趙真人的聲音。

    趙真人此言無異於明白告訴眾人莫問是由他選定的,如此一來反倒無人腹誹他處事不公,哪怕是鬼魂也有人性,只要有人性就有好惡,眾人不得他喜也無話可說。

    「本座超脫只在今日,七位准徒進殿開棺……」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9-30 15:45
第五十章 火符
               
    眾人聞言魚貫入殿,按各自位次東西站定。

    「七人合力移開棺蓋。」趙真人的聲音自北側法台傳來。

    此時是正午時分,陽光可以照到大殿一半區域,明亮的光線減弱了黑色石棺的陰森,眾人走到石棺旁探手抓住了棺蓋,棺蓋重達兩百多斤,七人每人分擔三十幾斤的重量抬的並不費力,不過抬起棺蓋之後眾人卻險些鬆手,因為石棺中躺的並不是腐朽的屍骸,而是一個身穿高功道袍,頭頂三清金冠的年輕道人,此人年紀約莫二十六七,身高體長,容貌俊朗,面帶微笑,神態安詳。

    「這是我百年之前的遺蛻。」右側三步外再度傳來了趙真人的聲音。

    「真人法術通天,留仙體於百年,我等萬難望背。」夜逍遙接口的同時與眾人將棺蓋放於旁側。

    「百年?這具遺蛻萬年不腐,哈哈哈哈。」殿內迴響著趙真人的笑聲。

    趙真人笑的突然,眾人聽的愕然,因為趙真人雖然在狂笑,笑聲中蘊含的卻不是得意,而是森然的寒意和透骨的涼意。

    眾人愕然之際,棺中的屍身忽然將右手自棺材探出,眾人見狀並未驚慌,因為七人都注意到道袍的袖口要高於屍手,也就是說是趙真人的魂魄提起了自己屍身的右手。

    「我生前一念之差鑄成大錯,死後靈竅閉塞魂魄不得離體,筋骨錯節難動分毫,於暗無天日的地下煎熬百年,若非祖師垂憐,永世難以解脫。」說話聲中屍首的右臂道袍緩緩垂下,只見屍身右臂的筋骨已然錯位,嚴重扭曲,右手五指的指甲也盡數脫落,可見趙真人在這石棺之中飽受了何種難以想像的痛苦。

    「庸夫碌碌,哪怕為惡亦不足以釀成大禍。你等七人盡習上清秘術,法術大成之後將擁移山填海之力,翻云覆雨之能,凡間朝廷官府自然奈何你們不得,屆時行事只憑本心約束,當心存善念,殺伐有度,若行差踏錯將永墮苦海,我便是那前車之鑑,你等萬不可步我後塵。」趙真人放下屍身右手再度叮囑。

    「我等將銘記真人今日教誨。」莫問牽頭,其他眾人隨之躬身受教。到得此時眾人方才明白趙真人攜帶石棺前來是要以身說法,警示眾人不可為惡,世人皆是先目後耳,再嚴厲的訓誡也比不上擺在眼前的事例。

    「時下妖孽當道,戰亂四起,正是你等積德修行的大好時機,若得大成便可與天地同壽,寰宇逍遙。便是小成也可得靈識不滅,司職山川,你等定要珍惜,萬不可蹉跎時日,虛度芳華。」趙真人再道。

    眾人聞言點頭稱是,趙真人的話令眾人對於施法用咒有了更慎重的態度,也令眾人心中滋生出了隱然豪氣,雖然此時眾人道法低微,但只要勤加修行,日後定可借法乾坤,移山動岳。

    「天狼毫通靈神異,需與之神會方可操執,天樞子留下,你等出殿處置了那具屍首。」趙真人的聲音再度憑空響起。

    其他六人聞聲稽首告退,轉身出殿,阿九最後出門,出門時左右關上了殿門。

    眾人出殿之後,石棺中浮起了一隻木盒,這只木盒先前藏於屍身左袖之中,很是小巧,長不過半尺,寬僅三寸,通體泛黑,暗斂光澤。

    木盒出得石棺便憑空上下打開,木盒為整木鏤成,其中放有一方硯台,一隻硃砂圓盒,褪色卻未腐朽的符紙一沓,一支與尋常毛筆無異的紅色符筆。

    「越是神物越是無奇,盒中所放便是那天狼毫,這幾件器物乃我生前所用,也一併送與你。」趙真人說話之間取出了那疊符紙,將木盒移向莫問,「天狼毫雖然神異卻終是死物,無需神會,使用時只需以未見朝陽之晨露調和硃砂便可,以此畫符本就威猛,亦無需滴血助威。」

    「謝真人厚賜,天樞子定然恭藏慎用。」莫問接過木盒出言道謝。趙真人心思縝密,料事長遠,先前並未沖其他人說真話,此舉自然是為了避免同門垂涎,下手搶奪。

    「大事已畢,速畫火符一道,送我離去。」趙真人的聲音自棺中傳出,與此同時那疊符紙飄然落下,其中數張時隔百年仍可看到些許紫色。

    莫問聞聲走到石棺旁俯身下望,只見棺中屍身已然睜開了眼睛,且面露痛苦神情。

    火符乃星宿大符,他此時本不可畫,但趙真人既然開口,自然是讓他以天狼豪書寫,眾人的木桌上都有符紙,莫問快步上前,打開硃砂銅盒之後發現裡面殘存的硃砂仍有濕氣,急忙擺正符紙提起天狼豪,入手之後他立刻發覺天狼豪與尋常毛筆大為不同,筆桿雖有竹節卻不是尋常竹子,入手極為沉重。

    「敢問真人,東西南北如何取捨?」莫問提筆之後沖石棺發問,二十八種星宿大符各自對應天上星宿,火屬符咒有四種,莫問尚且做不到隨意取捨。

    「虎。」趙真人的聲音自石棺傳來。

    「虎?!」莫問聞言愕然大驚,星宿分為東南西北四方,四方之中又各分日,月,金,木,水,火,土七屬,虎為東方之火,主大凶,此時日當正午,此符火氣更勝,若用於人身則毀身滅魂。

    莫問雖然驚訝,但棺中並無聲音傳出,他只能提筆畫符,加蓋法印。

    符咒畫好,莫問提符來到石棺旁,趙真人看了他一眼便閉上了眼睛,口念「福生無量天尊。」

    「無量天尊。」莫問將火符移至石棺上方,閉目鬆手。

    不同品級的符紙所畫的符咒威力也不相同,莫問所用的是等級最低的黃紙,故此棺中火苗只有半尺,火苗為藍,也無高溫。

    「所遺靈晶歸你所有,助你修行。」趙真人一時不得故去,於棺中輕聲開口。

    「真人祖籍何處,天樞子送您還歸故土。」莫問不忍直視棺中情形,扭頭垂淚。二人並無師徒名分,相識也不過半月,但趙真人待他甚厚,彷如兄長,此恩若不報答,必將抱憾終身。

    「南郡漢川縣……」話音至此而斷,再不復續。

    莫問等候片刻,棺中並無聲音傳來,長嘆過後拭去淚水走到門口拉開了殿門,此時六人全在院中等候,清理屍首之事已然由瘸腿道人代勞。

    「趙真人仙去,我等送他一程。」莫問沖眾人說道。

    眾人聞言快步進殿,此時棺中火苗仍然未滅,眾人盤坐棺前合誦超度經文,實則趙真人已無魂魄可以超度,眾人此舉只是略盡心意。

    半柱香之後棺中火苗熄滅,眾人念罷九遍渡厄經文方才直身站起。

    道家之中有同門駕鶴,其餘道人並不會過於悲傷,更不會落淚,此乃道人五種歸宿之一,去了便是去了。

    「趙真人為什麼要火葬?」眾人站起之後阿九率先開口,道家看重遺蛻,極少有火葬者。

    「趙真人筋骨錯節,為消痛苦只能火葬。」劉少卿接口道。

    莫問聞言轉頭看了劉少卿一眼,邁步走向石棺,低頭之下發現趙真人所留骨骸並不多,在石棺的正中部位散落著數枚淺紅靈晶,這些靈晶圓潤剔透,大小不一,大者如鴿卵,小者如黃豆,逐一撿出,共有六枚。

    道人的靈晶與僧人的舍利有些相似,皆由靈氣凝結而成,只是道門中人死後並不火化,故此鮮有靈晶遺留,此外道家更精通練氣法門,靈氣聚於氣海,若是火化,由靈氣凝結而成的靈晶會集中在腹部。而佛家由西域外族傳入,並不精於練氣法門,故此打坐所得靈氣分散全身,火化時靈氣滲入骨血,所留便是骨血舍利的形狀,而非圓潤純粹的靈氣晶石。

    「趙真人留下六枚靈晶,我既得了天狼豪,靈晶自當分贈諸位同門友人。」莫問將手裡的靈晶放於法台,眾人按照位次各取一枚,再度沖石棺稽首拜謝。

    莫問回房取來包袱,小心的將趙真人所留骨骸包裹收藏,趙真人臨終之際只說了個大概的地域,日後尋找定然極為困難,不過不管有多麼困難,都要將其骨骸送歸故里,道士保留俗家姓氏,並不斷祖棄宗,從哪裡來還要回到哪裡去。

    清掃的工作不需要眾人親為,瘸腿道人率領道童接手完成,雖然心中傷感,莫問仍坦然的將新得的天狼豪拿與眾人觀看,眾人對此並未太過好奇,看過也就罷了。

    留給眾人平復心情的時間並不多,次日清晨,傳授眾人法術的老道緩步來到……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9-30 15:46
第五十一章 法不傳六耳
               
    先前到來的五位傳藝尊長無不怪異另類,傳授眾人經文的玄陽子是只千年老龜,傳授練氣之法的是個脾氣古怪的鬼仙,傳授岐黃之術的是位年輕的惹火道姑,傳授武功的是個寡言少語的酒鬼,而傳授符咒的竟然是個死去百年的陰魂,這第六位尊長與之前五位截然不同,此人是位老年道人,年約古稀面容清瘦,鬚髮皆白神情和善,身著粗布道袍仙風道骨,手捧白絲拂塵緩步悠然。

    「無量天尊,恭迎道長。」眾人待老道走近,稽首相迎。

    「免了,免了。」老道微笑擺手,轉而環視眾人,「好相貌,好器宇,都是好兒郎啊。」

    老道面帶微笑,語氣和藹,眾人聞言皆生親近之意,再度稽首答謝前輩誇獎。

    「你這小狐狸好生有趣,為何遮住面孔?」老道沖阿九笑問。

    「回道長問,乾坤陰陽,男女有別,為了不擾諸位同門心神,晚輩方才行得此舉。」阿九回答。

    老道聞言連連擺手,「不然,不然,你分明是兩腮生須,容貌嚇人,這才掩去了面孔。」

    老道的話換得哄堂大笑,眾人都知道他在說笑,因為阿九的面巾並未完全遮住面容,臉頰並無狐須生出。

    阿九終究不是尋常女子,並無矯情扭捏之態,聞言也不羞澀,坦然開口,「道長是要天璇子除下面巾?」

    老道笑而點頭,「你乃上清准徒,天之驕子,又不是那夜行蟊賊,快快將面巾除了去吧。」

    阿九聞言也不猶豫,爽朗的解下了面巾。莫問站在阿九旁邊,阿九摘下面巾之後他礙於禮數目不斜視,故此他並沒有看到阿九的樣子,不過他聽到了眾人發出的驚嘆,想必阿九容貌極為秀美。

    「這般順眼許多了,走吧,進殿說話。」老道伸手指著站在門口的瘸腿道人,「法術可是好本領,萬不能讓旁人聽了去。」

    眾人聞聲再笑,這個老道和善詼諧,能隨他學藝真是眾人之福。

    莫問跟隨老道第一個進殿,前行之際目不斜視,直到歸於自己座位方才轉頭看了阿九一眼,他先前所料不差,阿九極為美貌,且其美貌與俗世女子不同,俗世女子都有眼大,鼻挺,口小,唇紅等不同的優點,但阿九沒有,無人能指出她美在何處,不過沒有優點的美貌正是美貌的極致,但凡男子皆會喜歡。

    「來來來,告訴老道,你們想要學習何種法術?天樞子,你先說。」老道沖莫問微笑開口。

    莫問沒有答話,他根本沒有聽到老道的言語,他並未對阿九的容貌心猿意馬,他此時想的是後人皆在嘲罵商紂王貪戀妲己美色而亡國,妲己與阿九皆是狐族女子,倘若妲己的容貌與阿九一般,世間難有能抵禦其誘惑者,那些嘲罵商紂王的「正義之士」也不能夠。

    「莫問,道長問你想要學習何種法術?」阿九見莫問發愣,便出言提醒。

    莫問聞聲回神,知道自己出神失禮,急中生智稽首說道,「不知道長有何法術?」

    「法術皆由陰陽衍生而來,老道已明陰陽法,自然通得萬般術。」老道笑答。

    莫問聞言大為愕然,老道的言下之意是他通曉萬般法術,這於理不合,必是戲言無疑,「晚輩並無所求,任憑道長傳授。」

    「法術便是陰陽,若是一一詳解傳授便是講上三百年也無法盡述,你等各選一種,老道定然傳授。」老道微笑開口。

    此語一出,愕然的不再是莫問自己,其他六人也是目瞪口呆,這和善的老道竟然任憑眾人選擇一種自己想要學習的法術,且自信可以傳授。

    「道長,我若想學點石成金,您也能傳授?」百里狂風試探著說道。

    「此乃彫蟲小技,你果真要學?」老道聞言抬手一揮,頃刻之間整座東殿金光閃閃,門窗樑柱,土瓦磚石盡數變為黃金,陽光映照之下耀眼欲盲。

    眾人來到無量山之後曾多次為各種法術法門所震驚,但這次最甚,點石成金已是不易,將偌大的東殿盡數變為黃金,此人定是上仙無疑。

    「回道長,我不學這個。」百里狂風反應過來連連擺手,他又不想當財主,要那麼多黃金毫無用處。

    老道微笑點頭,抬手再揮,東殿歸於原貌,木仍是木,石仍是石。

    「無量天尊,敢問真人道號?」莫問起身稽首,此人既是仙人,再不能以道長稱呼。

    「天樞子,你想學哪種法術?」老道反問。

    莫問見老道不願表露身份,自然不敢多問,仙人多有禁忌,不能無禮觸犯,但此人可以傳授眾人法術是真,選修何種法術必須仔細斟酌。

    「回真人問,晚輩意欲學那與符咒相關的真言和指訣。」短暫的沉吟過後,莫問出言說道。符咒雖然進步緩慢,但是如果練到極致,萬象無不包羅。

    老道聞言微微皺眉,片刻過後抬手點了點莫問,「好貪心的天樞子,也罷,如你所願。」

    「謝真人。」莫問驚喜之下急忙道謝。

    「晚輩要學煉丹秘術。」阿九不待老道發問便躬身開口。

    老道聞言再度點頭,「外丹之法融陰陽,合五行,選藥煉丹可濟世救人,若得金丹,肉身飛昇亦不是難事,准你所求。」

    阿九聞言也是大喜,急忙稽首再謝。

    「天璣子,你想要何種法術啊?」老道看向夜逍遙。

    「晚輩想學那凌空法門。」夜逍遙激動之下語帶顫音。

    「騰云駕霧,遨遊九州,俯人間之善惡,覽萬民之疾苦,准。」老道平靜點頭。

    「晚輩,晚輩,晚輩還沒想好。」劉少卿見老道看他,緊張的連連擺手。

    「玉衡子,你呢?」老道看向百里狂風。

    「敢問真人,可有刀槍不入,力大無窮的法門?」百里狂風高聲問道。

    「刀兵不傷之法倒有,但人力豈能無窮?」老道緩緩搖頭。

    「但求力大,不求無窮。」百里狂風激動的發抖。

    「可。」老道點頭說道。

    「謝真人。」百里狂風稽首道謝。

    「那少年,你有何求?」老道看向柳笙。

    「晚輩想學那變化之術,求真人成全。」柳笙輕聲開口。

    「可。」

    「晚輩並無奢望,只想活的久些。」千歲最後開口。

    換做以往眾人必定嘲笑千歲,但此時眾人內心皆是激動無比,加之上仙在場,便無人笑他。

    「有延年法術一則可傳與你,若無橫禍,當增壽三千年。」老道緩緩點頭。

    「謝真人。」千歲稽首。

    「真人,晚輩想學隱身之術。」劉少卿隨即接口。

    眾人聞言再度想笑,這隱身之法無甚用處,且藏頭縮尾有失光明,不過劉少卿膽小怕事,此法倒是可保他安全無虞。

    「可。」老道再度點頭。

    老道說完笑對眾人,片刻過後眾人盡皆面露驚訝,轉而紛紛閉目,他人如何莫問並不知曉,但此時他的腦海之中卻響起了老道聲音,似緩還急,所說正是與符咒配合使用的真言和指訣,不知為何此時心智遠超平常,老道傳一句他便能牢記一句,時至此刻莫問方才明白法不傳六耳指的並非夜深人靜師徒私授,而是朗朗乾坤當眾神授。

    一炷香過後,眾人一齊睜眼,神色各不相同,但多為狂喜。

    老道面帶笑容環視眾人,「你等所求多為小術,切不可捨本求末誤了修行,北鬥命數本已注定,但乾坤正反,陰陽融變,便是那已定命數也存有變數,你們日後當勤加修行,多行濟世善舉,少做害人壞事,若壞事做的多了,是要挨板子地。」

    「謹遵真人教誨。」眾人齊聲答應,雖然老道詼諧和善,但此時眾人已經猜到了老道即便不是祖師親臨也是大羅金仙臨凡,禮數自然更加周全。

    老道微笑點頭,轉身向殿外走去,「世人面臨前古未有之天災人禍,人禍若是不止,世人受難百年。天災若是不平,百年之後世上無人。止人禍者得天地同壽,平天災者得萬仙拜朝。」

    「無量天尊,恭送真人!」眾人轉身南拜。

    此時老道已然走出殿門消失不見,只餘回音一縷「宣太上大道君法旨,上清准徒他日度劫,賞天雷不追……」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9-30 16:15
第五十二章 下山
               
    眾人聞聲跪倒謝恩,道人修行,學習法術只能算是入門,到了修行到一定程度,體內靈氣盈滿便要度劫,度劫時需要經受天雷加身,若得倖存才算是登堂入室,度劫時免天雷加身是莫大的恩惠,蒙受天恩,自然需要拜謝。

    老道此時已然消失不見,餘音也緩慢消停,眾人直身站起,環顧彼此,面上皆有喜色。

    「莫問,這位尊長是不是便是祖師親臨?」百里狂風走到莫問身旁拍著他的肩膀。

    莫問聞言搖了搖頭,「若是祖師親臨,何來傳旨一說,想必是上清一宗的前輩仙人。」

    「阿九美若天人,你豔福不淺,可要好生看緊了,莫要被逍遙搶了去。」百里狂風側目打量著去了面紗的阿九。

    「阿九雖美卻不沾煙火,況且彼此這般熟識,怎麼好意思下手?」夜逍遙笑謔搖頭。

    阿九橫了二人一眼,並未接話。莫問也沒開口,阿九摘下面巾之後他反倒感覺阿九有些陌生。

    「真沒想到學習法術會如此簡單。」夜逍遙有感而發。

    莫問聞言搖頭插話,「速成有利有弊,我們只學得其中一法,不得全部。」

    「此言差矣,正因我等只得授一法,才得專精突進。」劉少卿插嘴。

    「我看你才差矣,你學那隱身之法有什麼用?焉不成要前往女子閨房竊玉偷香?」百里狂風笑道。

    「從今往後只有我傷人,無人能傷我!」劉少卿直視百里狂風。

    「從今往後?」百里狂風疑惑的看向劉少卿。

    詭異的情景陡然出現,劉少卿在眾人的注視之下憑空消失,莫問疑惑之下探手觸摸,發現他仍在原處,只是眾人看他不見。

    「隱身法術怎麼如此易學?」百里狂風愕然搖頭,「我那法術需苦練三年才得見功。」

    劉少卿現身而出,「這還只是入門,倘若大成無影亦無形。」

    「我所學之術若是大成,刀槍不入,舉鼎移山。」百里狂風雙手握拳。

    「舉鼎倒是不難,移山怕是不能吧?」一直沒有說話的柳笙搖頭置疑。

    「哈哈哈哈,便是不能也差不了許多,」百里狂風笑罷轉視夜逍遙,「你所求騰云駕霧之法有何玄妙?」

    「無甚玄妙,不說也罷。」夜逍遙搖頭說道。

    「快快說與我們知道,不准藏掖。」百里狂風追問。

    「真人傳我的是馭禽之術,需乘飛禽方能升空。」夜逍遙再度搖頭。

    「是不怎麼玄妙,我還以為是腳下生云呢,日後你可與柳笙同行,讓他變隻鳥兒讓你騎乘。」百里狂風笑道。

    「我可變不得鳥兒,真人所傳之法只可變人,變不得別的。」柳笙說道。

    「你等所求皆不威猛,還是我的法術好。」百里狂風比較過後越發興奮。

    「上清六藝我們已經學完,你們有何打算?」莫問出言打斷了百里狂風的話頭。

    「那還用問,既然學完自是收拾下山,真人臨走之際所說天災**指的必是胡人無疑,我等下得山去,盡屠胡人,滌盪乾坤。」百里狂風說道。

    此語一處,夜逍遙,柳笙,劉少卿盡皆點頭附和,眾人在山中學藝多日,而今各懷絕學,恨不得立刻就離山入世一展拳腳。

    「**無疑暗指胡人,天災呢?天災指的什麼?」莫問皺眉搖頭。

    「學道一年,你還是那書生習氣,你慢慢揣度吧,我要去向玄陽子掌教辭行,」百里狂風環視眾人,「你們去是不去?」

    夜逍遙等人聞言點頭同意,四人離開東殿向西去了。

    「莫問,你何時啟程?」阿九轉頭看向莫問。

    「先前我已將所求之事說與千歲,千歲也已經應允,何時下山由千歲定奪。」莫問說道。為人在世,孝道當先,殺母之仇已然得報,而今便是前往黃河尋回父親和老吳夫婦的遺骨妥善安葬。

    阿九聞言轉頭看向千歲,「千歲,你何時下山?」

    「隨你們方便,我何時下山都行。」千歲說道。

    「眼下無量山食物缺少,我們既然已經學成,還是早日離去的好,留在此處只能分人食糧。」莫問環視二人徵求意見。

    二人聞言點頭同意,三人一同出了東殿,前往正殿向無量山眾位道長辭行。

    三人走的較慢,到得正殿山路時百里狂風等人已經自正殿快步而下,「玄陽子掌教正在閉關,古陽子道長讓我們去留隨意。」

    莫問聞聲點頭,與阿九和千歲拾階而上。

    「莫問,我們回去收拾行裝,等你回來咱們一起下山。」百里狂風回頭喊道。

    「還是明日吧,今日就走太過倉促。」莫問皺眉說道。

    百里狂風聞言沒有接話,轉身與眾人回返東殿。

    此時巳時不到,古陽子正在東殿與幾位老年道人談話,莫問和阿九千歲站立殿外躬身請辭。

    「道法既已學全,早些去了也好。」古陽子點頭說道。

    「道長,我等雖然本領低微,卻也願意為無量山盡一份綿薄之力,道長若有差遣,我等定不推辭。」莫問正色說道,在無量山中的這些歲月,無量山眾位道人對七位准徒還是照顧有加的。

    「無量天尊,你有這份心意很是難得,不過你們雖然學全了道法卻未加修行,尚不能臨陣克敵,下山之後當靜心修行一段時日,韜光養晦,切莫招搖生事。」古陽子搖頭說道。

    「謹記道長教誨,請問道長,青陽子道長可有消息傳回?」莫問再問。

    「尚無音訊,」古陽子沖三人擺了擺手,「道門不拘俗禮,無量山便不與你們送行了,不過道人所用事物已然為你們備妥,少頃會送至東殿,拿了早些下山吧。」

    「謝尊長賞賜。」三人稽首道謝,古陽子也不說話,嘆氣過後再度擺手。

    「稟道長,我那家人蒙道觀收留寄宿,今日也要隨我去了。」莫問再度開口。

    古陽子聞言微微點頭,三人見他情緒不佳,便不再多說,稽首告退而出。

    下到山腰後莫問拐進飯堂,阿九和千歲則回返東殿收拾行裝。

    來到飯堂之後莫問發現老五等人正在倒米煮粥,今年的糧食很不飽滿,粟粒乾癟,入水上浮。

    「無量天尊,見到道長。」飯堂忙碌的眾人見莫問到來,率先沖其行禮。

    「無量天尊,諸位辛勞。」莫問稽首還禮。

    老五甩掉雙手的水滴將莫問拉至門外,「老爺,你怎麼來了?」

    「今日我們就要下山了,你與他們道別,然後前往東殿跟我一起下山。」莫問探手拉下了老五捲至手肘的衣袖。

    「法術學完了?」老五聞言大感意外。

    「對。」莫問點頭說道。

    「那老道士一直也沒出門,啥時候教的?」老五疑惑撓頭。

    「今天上午。」莫問說道。

    「一上午能學個啥呀?」老五皺眉說道。

    「等日後再與你細說,我先回去了,你收拾一下早些過去。」莫問沒有沖老五多做解釋,說完轉身離去。

    回返東殿時眾人正在院中分拿無量山贈送的包袱,包袱的大小和樣式相同,裡面的東西也一樣,黃老道冠一頂,冬夏道袍兩件,深淺云靴兩雙,畫符器物一宗,馬尾拂塵一支,金錢劍一柄,除此之外還有白銀十兩。

    這十兩白銀是當日進山的第一關,到得今日無量山並未忘記返還眾人。不過眾人只是取了包袱,裡面的銀兩還給了道童。

    「清風,幫我收拾一下行裝。」莫問沖小道童招了招手,後者點頭答應,跟隨莫問來到了他的房間。

    「莫道長,收拾哪些?」進屋之後清風環視左右,莫問根本就沒什麼行李可供收拾。

    莫問並未答話,而是取過紙張提筆寫下了軒轅子所教授的練氣法門,轉而將那張紙遞給了清風,「此法現在你尚不可參習,留到日後會有用處。」

    清風是認得字的,知道莫問留給他的是練氣法門,急忙雙手接過納於懷中,「清風永記莫道長的恩德。」

    「不需如此,去吧。」莫問微笑點頭,清風一直對他禮敬有加,懂禮之人不能虧待。

    不單是莫問的行李不多,其他人也沒什麼行李,中午時分眾人便收拾妥當,老五又來送飯,不過此時他已經換上了自己的衣服。

    「老五,無量山人多糧少,你怎能如此糟蹋米糧?」莫問皺眉看向老五,午飯竟然是黃米飯和醬黃瓜,而之前他去飯堂看到眾人分明是在煮粥的。

    「老爺,這不怪我,這是古陽子道長的意思。」老五擺手解釋。

    眾人聞言大為感動,這些黃米若是做成稀粥可果道觀百餘人之腹,眾人又怎麼忍心自他人口中奪食。

    「抬回去給那些老道長食用,」百里狂風沖道童說道,隨後環視眾人,「咱們走吧。」

    眾人聞言點頭答應,再度環顧東殿之後出門下山……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9-30 16:16
第五十三章 酒肉
               
    「諸位道長慢行,路上小心。」瘸腿道人率領小道童站立門口稽首送行。

    「賈道長,之前多有得罪,你別往心裡去,多加保重。」百里狂風抬手拍了拍瘸子的肩膀。

    雖然之前多有睚眥,分別之際多少有一些傷感,賈自道再次稽首,送別眾人。

    東殿有下山小徑,但眾人並沒有走這條捷徑,而是繞行中路,眾人乃上清准徒,自正門上山還要自正門離去。

    前行一段之後莫問轉身回頭,發現瘸腿道人和小道童仍然站在東殿門口,之前他一直感覺賈自道極為可恨,而今卻感覺他很是可憐,差距已經在這一年之中拉開了,七人而今各自身懷絕技,而他仍然只是個看門的道人。

    中午時分道觀眾人都在進食,山路無人,眾人默然下山,到得山腳下轉身回望,先前到來的時候是個冬天,此番離去還是冬天,無量山還是那般景象,只是眾人已然學有所成。

    「無量天尊。」七人躬身稽首,拜別無量山和山中的諸位道長,施禮過後方才轉身離去。

    「出山之後我做東,請大家喝酒。」百里狂風高聲說道。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答應,學成下山是大喜事,應該擺酒慶賀,況且日後七人將各奔東西,也不知何日才能再見,自當痛飲餞行。

    七人年紀尚輕,百里狂風最長也不過二十有三,少年心性,出得山門彷如鳥雀出籠,一時興起便施出追風鬼步快速前行,一盞茶的工夫兒便來到了山外的鎮子,隨即尋到一處酒家邁步而入。

    迎接眾人的是一麻衣婦人,見七人皆是道人打扮微微有些吃驚,不過仍然慇勤的請坐倒水。

    眾人落座之後百里狂風掏出一方銀子放到了桌上,「好酒來上幾斤,肉和菜蔬也來上幾盤。」

    這處鎮子本就不大,酒家做的是小本生意,婦人何曾見過這等架勢,見狀並不敢伸手拿錢,「酒菜倒是有一些,肉是沒有的。」

    「怎麼會沒肉?」百里狂風聞言瞪眼,「我們不禁葷腥,但上無妨。」

    婦人見狀大為躊躇,就在此時,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自火房走了出來,婦人轉頭看他,「阿山,這幾位小道爺要吃肉。」

    那個被稱為阿山的男子可能是這個婦人的丈夫,看著桌上的銀兩面露難色,猶豫片刻沖那婦人點了點頭,婦人見狀拿過銀兩,轉身去了。

    「百里,你如此大手,日後如何過活?」莫問沖百里狂風說道。

    「學了法術何愁不得錢財,胡人的錢財多是搶奪我們漢人的,再搶回來也沒過錯。」百里狂風大大咧咧毫不在意。

    「若用錢財倒不必非要去搶奪,如果你們沒有急事要辦,可以隨我去得些金銀。」千歲搖頭說道。

    「千歲,你哪裡來的金銀?」夜逍遙問道。

    「水下遺落的金銀甚多,我要取拿並不費事。」千歲笑道。

    眾人聞言連連點頭,自古至今多有舟船於水中沉沒,千歲所言定不為虛。不過眾人並沒有跟隨他前去拿取金銀的想法,路途太遠了,往返就得月餘。

    「今日一別不知何日才能再見,咱們要留下聯絡方法,免得斷了消息。」百里狂風建議。

    眾人一聽紛紛同意,不過眾人皆是無有父母沒有家眷的孤人,除了阿九常住無名山,其他人皆是行蹤不定,誰也不知道自己日後會前往何處,如此一來便無法傳遞消息,不過可以留下符咒,通過符咒傳遞簡單的消息。

    眾人說話之間婦人將酒菜端了上來,酒是陶甕所盛,足有五六斤,冷菜有四樣,豆干,醃筍,醬蒜和蘿蔔。老五有眼力,站起身接過酒罈為眾人倒酒,眾人各執酒碗站立起身,

    「千歲,你年歲最長,你先說話。」百里狂風沖千歲說道。

    「我乃水族異類,也無甚用處,同門但有所求,無有不應。」千歲不善言辭,寥寥數語便喝酒落座。

    「不管何時,只要兄弟有難以符傳信,我定會前往相助,哪怕遠隔萬里也要趕去。」百里狂風一飲而盡。

    「若是那時我所學之法已有成就,便遣鳥馱你過去。」夜逍遙笑飲碗中酒。

    「我所學之法也無用處,只能行些藏頭縮尾之事,不過雞鳴狗盜也可救孟嘗脫困,同門學藝,若有所求,必不推辭。」劉少卿也飲光了碗中的酒水。

    「誰若招惹了諸位,我會變作他爹前去訓斥於他。」柳笙笑道。

    此語一出,眾人哄笑,七人所求法術皆有妙用,無一廢物。

    「你行止似那婦人,變作他娘更像一些。」夜逍遙大笑湊趣。

    柳笙聞言也不惱怒,佯裝羞澀沖夜逍遙拋去媚眼,「這位公子好相貌,好神彩,不知是何方人氏,可定得親事?」

    「來人,快快將這閹人拖走,無端的壞了道爺胃口。」夜逍遙大笑不已,左手扶額右手連擺。

    眾人見狀,再度哄笑。

    「百無一用是書生,諸位各有所長,唯我沒有用處,日後免不得煩勞諸位。」莫問手端酒碗沖在座眾人說道。

    此語一出,眾人盡皆謙遜,道他年紀最小,顧念幫助理所應當。莫問見狀心中大安,先前得到天狼毫他一直於心不安,唯恐眾人心中不快,而今見眾人並未對此耿耿於懷,方才放下心來,喝掉碗中白酒坐回座位。

    「我不善飲酒,還是免了吧。」阿九看著自己碗中的白酒面有難色。

    「那可不成,諸人盡飲,你怎能例外?」百里狂風率先開口反對。

    「我若酒後現出原形,豈不嚇到你們?」阿九微笑打趣。

    阿九本就貌美,一笑之下更是好看,眾人念她是女子,皆動了惻隱之心,不願再逼迫於她。

    「不喝也可,日後那補氣靈丹可要多為我們備上一些。」夜逍遙心有不甘,便趁火打劫。

    阿九聞言急忙端起已經放下的酒碗一飲而盡,隨即放下酒碗,「我所居之處你們也都知曉,他日若是有需,可去無名山找我,療傷丹藥自是有求必應。」

    「阿九好生吝嗇,療傷丹藥我們自己也能煉得,那補氣靈丹你為何不許?」百里狂風瞪眼說道。

    此語一出眾人盡皆笑指莫問,「自是給莫問留著。」

    眾人說笑之際,酒家的婦人又端上了一盤炒芥菜,眾人提起筷子吃菜喝酒。

    酒家雖然給老五安排了座位,老五卻並未安坐,而是在周圍端茶倒酒,眾人勸他幾次他並不就座,此時尊卑等級極為明顯,雖然莫問待老五如兄弟,但老五在人前從未踰越本分。

    近些時日山中每日兩頓稀粥,眾人早就餓壞了,見到酒食頻頻舉杯下筷,吃喝痛快,店家隨後又端上了一盤雞蛋蒜青,最後才是一盆燉煮的肉食。

    「店家,哪裡來的鹿肉?」莫問疑惑的沖婦人問道。

    婦人此時正在門外張望,聞言轉身回答,「前幾日我家男人於山中獵得,一直沒捨得食用,本想留到年關,諸位小道爺既然花費了那麼多銀錢,自當孝敬各位。」

    眾人聞言再度沖其道謝,鹿肉是諸肉上品,官府嚴禁百姓捕殺,尋常人家根本吃不得,婦人先前一直猶豫不決就是因為吃鹿肉犯官家的忌諱。

    眾人許久未曾見到肉食,自然是大快朵頤,百里狂風見老五一直不肯就座,便抓了半條鹿腿給他,老五推辭不受,百里狂風怒而瞪眼,老五方才接了。

    鹿是獸類中比較潔淨的動物,鹿肉不騷不燥,不過莫問也只是淺嚐輒止,一年多的素飯素菜他已經吃的習慣了,其他六人倒是吃的甚歡,阿九也喜葷食,只是吃相不似眾人那般粗野。

    「先前那位真人所說的天災**……」

    「莫問,你怎麼跟天災**較上勁了,你還真想受萬仙賀朝啊?」百里狂風打斷了莫問的話頭。

    「那是上清一宗傳授咱們法術的初衷,受人之託,當忠人之事,不然豈不枉受了人家的法術?」莫問正色說道。

    「**就是胡人,把胡人攆出中原就大功告成了。」百里狂風端碗喝酒,

    「天災呢?」莫問端起了水杯。

    「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能讓世人在百年之後絕跡的只有佛教。」夜逍遙扔掉骨頭,擦拭著雙手,「佛教的教義我也不太明了,不過單是禁止男女婚配這一條就是欺世重罪,如果世人都信了佛教,將無人傳宗接代,這才是如假包換的天災。」

    莫問聞言半信半疑,先前仙人曾遺言,「止**,平天災」,這個平字比止要嚴厲的多,也就是說佛教帶來的惡果比戰亂還要嚴重。

    「莫問,你是晉國人,你們晉國的皇帝就信奉佛教,你若是回返南國,日子必定不會好過。」夜逍遙搖頭說道。

    「中土之人為何會信奉外藩教派?」莫問皺眉搖頭。

    「哈哈哈,自古至今儒家有謀反者,道家有謀反者,你何曾見過佛家弟子謀反?這般逆來順受的教派,我當皇帝也會推行。」夜逍遙笑道。

    「哈哈哈哈,莫問,日後我們去殺胡人,得個天地同壽。你去殺和尚,得個萬仙來朝。」百里狂風捧腹大笑。

    莫問聞言橫了眾人一眼,聖人云,若無深究,不得妄語。他此時對於佛家教義尚且不明,不明憑空臆斷它是好是壞。

    就在此時,站於門口的婦人轉身跑了進來,端起桌上的陶盆轉身就跑。

    「你這是何為?」百里狂風憤然直身。

    「胡人來了,諸位小道爺快躲上一躲……」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10-1 11:18
第五十四章 一念之仁
               
    「胡人算個球。」百里狂風叫罵一聲向門口走去。

    眾人見狀急忙起身跟隨,到得門口發現一隊胡人官兵正騎著戰馬自街道東端疾馳而來,這些胡兵在街道上跑馬也不勒韁減速,一味橫衝直撞,鄉人受驚,棄籃扔擔,慌亂的向道路兩側躲閃。

    觀其情形這隊胡兵只是路過小鎮去他處辦事的,並非沖眾人而來,店家驚慌只是之前被他們嚇的狠了,成了驚弓之鳥。

    「不要動手,免得連累了鄉民。」莫問見眾人摩拳擦掌意欲動手,急忙出言阻止。

    「如此囂張跋扈,怎能忍耐?」百里狂風冷哼一聲閃身出了店門,站於道路中央怒視著疾馳而至的胡兵。

    其他五人聽得莫問言語,一時之間躊躇不決,不知是該動手還是該讓過。

    此時胡兵的馬匹已經衝到近前,馬上的胡兵並沒有勒韁,而是抖韁縱馬直撞向百里狂風。

    百里狂風怒視著急衝而至的高頭大馬,待它衝到近前時右臂急擺直取馬頭,「給道爺滾下來。」

    百里狂風原本身高力大,學得擒風鬼手之後速度更快,力道更沉,一拳過後直接將馬頭打碎,那戰馬受傷致命,瞬時前腿跪地歪向旁側,馬上的胡兵猝不及防被甩下馬來,於街道正中摔了個五體投地。

    這個胡兵凶悍異常,摔倒之後也不說話,抽出腰間長刀橫刀就砍,此時後來的胡兵也紛紛拔出戰刀,前後夾擊百里狂風。

    百里狂風被胡兵圍攻也不慌亂,反手一拳直中落馬胡兵的腦袋,一拳過後胡兵慘叫飛出,落於五尺之外口噴鮮血,抽搐不止,眼見是不得活了。

    「一起動手。」夜逍遙高喊一聲衝出去加入了戰團,這隊胡人人數不少,當有數十騎,百里狂風一人招架不易。

    阿九,千歲,柳笙隨之衝出,劉少卿猶豫片刻消失了身影,不問可知已經隱身參戰。

    莫問壓根兒沒有想到下山不到一個時辰就會與胡人動手,但此時百里狂風已經擊殺了胡人,眾人成了騎虎難下,除了動手別無他途。

    「老爺,我幹啥?」老五拉住了作勢欲沖的莫問。

    「你沒有制敵之術,留在這裡看守行李。」莫問轉身衝了出去。

    此時百里狂風等人已經擊殺了數名胡人,由於街道不寬,後至胡兵無法上前參戰,紛紛撤下長弓意欲箭射眾人。

    不見長弓莫問心中還有些許躊躇仁善,一見長弓瞬時想起母親就是死在胡人的長弓之下,氣怒之下也不留情,急速閃身,於街道對面的牆壁上借力,回身撲向那些挽弓的胡人。

    七人雖是初出茅廬,對戰胡人卻並未慌亂手軟,司馬風愂先前的教誨眾人都牢記在了心頭,不動手則已,一旦動手必不容情,故此眾人但凡出手取的都是胡兵死穴,拳掌勾爪招招致命。

    這些胡人騎乘的戰馬都是經過沙場的,爭鬥之時並不失控,直至背上的胡人掉落它們方才驚慌跑走。

    「與你何干?快快回去。」莫問與胡人動手之際發現老五竟然抓著一根頂門棍參與了爭鬥。

    「與我有干,他們搶了我老婆!」老五聞聲不退反進,平地拔高掄起木棍將一開弓的胡兵砸下馬來。

    莫問聞言微微皺眉沒有再喝他回去,老五習有追風鬼步,自保當是無虞。

    胡兵雖然兇殘暴虐,但遇到了道門中人根本就毫無反抗之力,片刻過後已然傷死過半,後面的胡兵見勢不妙,調轉馬頭意欲逃走。

    「除惡務盡,一個也不要放走。」夜逍遙高聲喊道。

    眾人先前飲了酒,之前對胡人的積怨此時已然引發,即便夜逍遙不喊,眾人也會追殺,那些戰馬在街道之中不得從容奮蹄,擁擠之下跑的不快,眾人在後加速追攆,拳打腳踢,拉扯掄砸,殺的好生痛快。

    胡人跑出鎮子時只剩下了五騎,到了空曠場所胡人拚命策馬,眾人窮追不捨再殺四人,唯獨剩下一騎乘黑馬的胡人由於馬匹神駿,眾人追之不得,就在眾人以為此人將要逃脫之際,老五自後面趕上,幾番閃移超過了眾人,努力加速追上了前方疾奔的黑馬,到得近前掄棍砸向馬腿。

    那胡人騎乘的黑馬著實神異,見老五想要傷它,陡然停了下來尥蹶就踢,老五躲閃不及,哎呀一聲被其踢飛。不過由於黑馬陡然減速,背上的胡人也被它甩了下去,摔倒在地接連翻滾。

    莫問擔心老五安危,跑上前去想要查看他有無受傷,未曾想不待他跑近老五便爬了起來,縱身撲向那落馬的胡人,頻頻起腳,死命踹踏,「讓你殺人,讓你吃人,讓你搶女人……」

    那胡人似乎很是熊包,身上也沒帶有兵器,在老五的踢踹之下毫無反抗之力,只是抱頭忍受竟然不得起身。

    眾人隨後趕至,莫問上前拉住了老五,古語有云士可殺不可辱,可以殺掉胡人卻不能虐待他們,不然便是有失君子之風。

    「這傢伙怎麼看著這麼眼熟?」百里狂風揪起了那個倒地的胡人,此人很是年輕,長的白淨秀氣,所穿衣物也比那些胡兵精細貴重。

    「胡人長的都差不多。」夜逍遙側目打量著這個年輕的胡人。

    「她是個女子。」阿九說道。

    「女的?」百里狂風抬手打飛了胡人的帽子,一頭黑髮隨之散開垂落,果然是個女子。

    胡人的女子比漢人的女子要高一些,且此人落馬時臉上沾染了灰土,故此眾人一時之間未辨男女,在發現她是女子之後眾人無不大驚失色,令眾人如此吃驚的倒不是她是個女子,而是眾人想起了她是何人。

    「現在怎麼辦?」百里狂風環視眾人。

    「行李還在酒家,我先回去,你們定奪。」劉少卿遇到難題轉身跑走。

    「等等我。」柳笙隨後跟去。

    「喂,你們怎能將燙手山芋扔給旁人。」夜逍遙追著二人去了,壓根兒沒有回來的意思。

    「阿九,千歲,你們……」百里狂風轉視阿九和千歲

    「我們乃是異類,不便插手人間事物,你和莫問斟酌。」二人轉身走掉。

    眾人走後,場中只剩下了那女子和百里狂風以及莫問主僕二人。

    「老爺,她是……」老五也認出了這個女子,瞪眼伸手想要點破。

    莫問見狀急忙以眼神示意老五不要多嘴。

    「莫問,殺是不殺?」百里狂風向莫問求計,眾人對於胡人無不深惡痛絕,但此人出現在這裡極有可能是前往無量山的,他倒不怕殺了公主惹來追殺,不過若是貿然殺掉了她,無疑會連累到無量山眾人。可是如果不殺,她回去通報了消息,趙國還是會追殺眾人。

    莫問聞言皺眉搖頭,百里狂風心機不重,一出口連名帶姓,直接暴露了他的身份。

    那胡人公主此次穿的是件胡服,先前跌落下馬受了輕傷,被老五一頓踢踹受驚不小,不過此女相當硬氣,既不呼救也不求饒,只是扭頭直視著先前毆打過她的老五。

    「你可認得我?」莫問抬手示意百里狂風放開了她。

    胡人公主聞言挑眉看了他一眼,並未答話。

    「你要往何處去?」莫問再度發問。

    「無量山。」胡人公主終於開口,聲音雖小,卻不輕卑。

    莫問聞言暗自皺眉,先前他也猜到此女要前往無量山,未曾想果真如此。

    「你跟她廢話什麼,就算她是趙國公主,我百里狂風也不怕她,一併殺了,免得走漏了消息。」百里狂風說罷移步上前,右手屈指直鎖其喉。

    莫問見狀急忙閃身上前,拉著那女子橫移三尺,電光火石之間避過了百里狂風的致命一擊。

    「你莫不是見她貌美,想要憐香惜玉?她可是胡人!」百里狂風瞪眼發問。

    胡人公主此時終於面露懼色,亦不知是被人識破身份而害怕,還是因為百里狂風真要殺她而驚恐,不過怕歸怕,她的臉上卻並無求饒的神情。

    「你走吧。」莫問並未回答百里狂風的問題,而是鬆手放開了胡人公主。

    「你這是中了哪門子邪?放虎歸山後患無窮。」百里狂風上前就要沖那胡人公主動手。

    「此事可否由我決斷?」莫問橫身擋住了百里狂風。

    百里狂風見莫問竟然以身護那胡人公主,頓時勃然大怒,不過他自然不會沖莫問動手,氣怒之下高喊著「隨你」憤憤離去。

    莫問隨即轉頭看了老五一眼,二人邁步回返。

    「我認得你。」二人剛剛舉步,身後傳來了胡人公主的聲音。

    莫問聞聲回頭,只見那胡人公主手執馬韁抬手南指,「我曾在獵場見過你們。」

    「若非當日那兩張通關文碟,今日你定無生理。」莫問挑眉看了她一眼,轉身帶著老五回返小鎮。

    經過先前一戰,小鎮上關門閉戶,路不見人,回到酒家時莫問發現那對夫婦早就跑掉了,眾人已經收拾好了行裝準備離去。

    眾人對於莫問放走了胡人公主一事並未多說,莫問也沒有多作解釋,由於惹了亂子,眾人便在這裡分手,百里狂風,夜逍遙,柳笙,劉少卿四人皆往東行,阿九前往西北,莫問和老五千歲抄小路南下……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10-1 11:18
第五十五章 千歲斗蛟龍
               
    「老爺,那幾位爺可能誤會你了,你怎麼不跟他們說清楚?」老五跟在莫問和千歲身後開口說道。

    「且不管我為何放走了她,都是將大家置於了危險之中。」莫問搖頭說道,老五的意思是他應該沖眾人解釋放走胡人公主的原因,而他更看重的是由此導致的後果。

    「你與那公主是舊識?」千歲聽出了端倪,出言問道。

    「當日我的妻子被胡人擄走,我和老五北上尋她之時在皇家獵場見過那位胡人公主,她曾施贈了兩張通關文牒給我們。」莫問並未沖千歲隱瞞。

    「君子行事自當不虧不負,今日該放她離去,」千歲緩緩點頭,「你可曾找到令正?」

    莫問聞言嘆氣搖頭,他雖然找到了林若塵,卻沒有找到自己的妻子。

    千歲不善言談,聞言只是點了點頭,並沒有追問莫問為何沒有繼續尋找。

    三人曉行夜宿,一路南下,鄴城附近的州縣民生雖然艱苦卻還算正常,離開鄴城數百里後所見到的那些州縣鄉村則盡顯破敗蕭條,北方的田地較之南方相對貧瘠,產糧本就不多,官府和田主重稅抽成,農人辛苦耕種到頭來連田產的三成都得不到,此時每家每戶多有孩童,人多糧少日子自然難過,百姓為了活命想盡了各種辦法,或於田中摳挖樹根漏糧,或於山中追捕鳥獸,或於河中鑿冰撈魚,但凡能吃的東西都會被拿來果腹。不過,不管何時都有富人,富人的日子與窮人相比無異於天壤之別,倉中囤有吃不完的米糧,圈中養有肥豬雞鴨,家裡多有丫鬟下人,廄中不乏代步騾馬。

    一路上不時可以見到胡人搶奪東西,不過二人並未出手懲戒,因為那些被搶走東西的鄉民並沒有反抗的意思,彷彿胡人搶拿是天經地義。道士不同於劫富濟貧的俠盜,不會相助不可救藥之人,這些鄉人奴性已然養成,不值得出手救助。

    賣兒賣女見的多了莫問也就麻木了,雖然學習了道法但沒來得及研習修煉,眼下只有自保之力並無濟世之能,力所不及也只能袖手旁觀。

    人餓的狠了不但會賣兒賣女,還會攔路行搶,不過三人一路上並未遭遇強人,莫問和千歲都是道人裝束,強人不敢沖道人下手。

    老五還記得城牆缺口的位置,不過三人並未繞行,而是趁著夜色翻牆而過,這條路二人先前曾經走過,此時的心境與當初大不相同,先前雖然提心吊膽,心中卻存有家人團聚的希望。此時雖然安全無虞,卻是滿心的失落和迷茫,家已經沒有了,日後將會漂泊到何處去。

    三人皆懂得輕身法術,到得無人處便加速趕路,九日後見到了清平城,當年戰死的士兵屍首無人收斂已經化成了森森白骨,城中到處長滿了雜草,路徑隱不可辨。

    次日下午,三人來到了莫問和老五的故鄉西陽縣,在二人離開的這段時間可能有外人來過,能用的物件和衣裳被縟都被人拿走了,好在棺材鋪的壽材還在,二人尋了拖車帶了棺木與千歲一道前往河畔。

    此時河流已經冰封,莫問和老五準確的找到了當日出事的位置,「當日便是在此處落的水。」

    千歲聞言點了點頭,轉而環顧四周,片刻過後眉頭微皺。

    「千歲,有何困難?」莫問見狀猜到千歲可能遇到了難題。

    「這段水域藏有地隱,應當就在那片崖下。」千歲抬手指著東側三里外的懸崖,「黃河水急,但凡有靈水獸都不會藏於主流,通常會隱於水流平緩的支流和深潭。」

    「你確信有水蛟盤踞此處?」莫問聞言隨之皺眉,地隱是蛟的俗稱,蛟是黃河之中常見的異獸,介於龍蛇之間。

    千歲緩緩點頭,「我能察覺到它,黃河之中不乏巨魚龍蛇,各有生息之地,此處乃他人疆土,我若下水,它定會前來驅趕。」

    「可否與之商議通融?」莫問問道。

    「那物凶戾蠢笨,彼此又不同屬,如何能夠通融?」千歲搖頭說道。

    「既有凶險此事暫且作罷,待得日後我法術大成再來尋找先父遺骨,煩勞你長途到此,也無甚待客之……」

    「不不不,水還是要下的,我們是地隱的剋星,我有勝它把握,只是需做些準備,」千歲打斷了莫問的話,「此時嚴寒,久留水下定然寒冷,你和老五可尋些木草點起火堆,供我上岸暖身之用。」

    莫問聞言心中大喜,「這個容易,我會以火符盡焚北岸草木,你何時上岸都有取暖之處。」

    「我即刻下水,你們安心等待便可。」千歲拿過了事先準備好的幾口布袋。

    「水下多有屍骨,你如何尋找辨認?」莫問問道。

    「父子母子骨血相傳,我熟知你二人氣息,定可尋辨。」千歲轉身欲行。

    「水下多有暗流,先父和莫氏夫婦的屍身可能被衝到了下游。」莫問邁步跟隨。

    千歲聞言連連搖頭,「冰封水面,河水會將屍身頂至冰層下方,漂不得遠,想必就在這片區域。」

    「有勞了。」莫問稽首道謝。

    「多謝大爺。」老五隨之道謝。

    千歲微微擺手,將布袋放於岸邊脫下道袍道靴交與莫問,「你們不要踏上浮冰。」

    二人聞言止步於河岸,千歲獨自一人赤身走上了冰面,前行百步之後晃身現出了原形,原形一現重量陡增,瞬時壓破冰面沉於水中,莫問驚鴻一瞥只看到了千歲的本體一隻體長近五丈的巨龜,龜甲呈黃灰之色,背經負緯,縱橫分明。

    千歲下水之後莫問轉身走到拖車旁側,拿出畫符之物連畫火符三道,加蓋法印之後將北側沿岸的草木引燃,隨即回到岸邊焦急等待。

    千歲下水之後便沒了動靜,許久不見上浮。

    「老爺,大爺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老五緊張的問道。

    「龜類不同於人,它們可以在水下閉氣許久。」莫問出言說道,先前眾人一起前往東山洗澡時,千歲曾經在水下呆了數個時辰。

    「老爺,你現在學了法術,能不能跟太爺和太夫人的鬼魂說話?」老五問道。

    莫問聞言嘆氣搖頭,世上的確有鬼魂存在,但並不是每個鬼魂都能存於世上,大多在死後七天之內就進了陰曹,只有少數因為各種緣故滯留人間,不肯或不得離去。

    「他們知道咱們做的事情嗎?」老五歪頭再問。

    「若是新亡,咱們做什麼他們能看到,現在他們已經看不到了。」莫問搖頭說道,尋找親人遺骨主要還是對自己有個交代,這是為人子女應做的事情。

    「我聽說淹死的人都要找個替身,不然就沒辦法投胎,是不是這樣?」老五小心的問道。

    「要看淹死的是何人以及從何處溺斃,此外它們也並非要尋找替身,只是尋人作伴……」莫問話未說完就陡然停住,他聽到三里外懸崖下傳來了冰面破裂的咔嚓聲,由於有過落水的經歷,所以他對這種聲音極為敏感。

    冰面破裂的聲音由遠及近,與此同時千歲下沉的水域也出現了冰裂的聲音,聞聲可知千歲正迎著那條水下的蛟龍衝了過去。

    片刻過後雙方短兵相接,伴隨著一聲巨響,堅實的冰面出現了偌大的冰窟,冰窟周圍的冰面受到波及亦盡數碎裂,與此同時一條青色的巨尾自冰下探出,凌空掃過之後落回水中。

    異類爭鬥比人類廝殺要慘烈的多,千歲形體巨大,觀那龍尾可知那條蛟龍也是不小,二者皆是勢大力沉,爭鬥之下水面上波濤翻滾,碎冰亂飛。

    蛟龍之屬也不盡相同,年歲較短的蛟龍與大蛇無異,只是頭上長有獨角。年歲稍長的蛟龍頭生雙角,且有兩條前爪。年歲再長的蛟龍是有四爪的,這種蛟龍已可與青龍對峙。盤踞在此處的這條蛟龍屬於年歲較短的那種,在與千歲的爭鬥中很快落於下風,蛟類攻擊只有噬咬和纏勒兩途,而這兩種手段對千歲都不奏效,千歲周身有堅實的龜甲保護,蛟龍根本傷它不得。

    爭鬥持續了一刻鐘便分出了勝負,蛟龍負傷敗逃,千歲並未追趕。

    由於爭鬥是在水下進行,故此莫問和老五並沒有看到爭鬥的整個過程,不過爭鬥導致了方圓三里的冰面盡數碎裂,蛟龍所流鮮血令冰水泛紅,其激烈程度可窺一斑。

    由於爭鬥時間較短,千歲並未上岸取暖,而是游至岸邊銜了布袋返回水下,三沉三浮帶回了莫老爺和吳氏夫婦的遺骨,莫問和老五見骨思人,悲哭難止。

    千歲上岸之後並未急於離去,而是協助莫問和老五盛殮了三位先人的遺骨,掘土安葬,唸經超度,次日午時方才告辭離去,臨行之際告知了莫問他的棲身之處,上游八百里外的碧水潭。

    由於安葬的是屍骨,便免去了停靈七日的禮節,送別千歲之後二人開始犯愁去處,這裡自然是住不得人了,二人又不願住在胡人境內,斟酌過後莫問做出了決定,南下荊州,先將趙真人的骨骸送回去……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10-1 11:19
第五十六章 回返晉國
               
    當日下午未時,二人離開西陽縣向上游繞行數里踏冰過河。

    「老爺,你知道趙真人祖籍在哪兒嗎?」老五背著包袱跟在莫問身後。

    「只知道在南郡荊州的漢川縣。」走在冰上莫問始終感覺不踏實,曾經的遭遇已經令他心中產生了陰影。

    「那可不好找。」老五見莫問舉步緩慢,便跑到前面為他探路。

    「受人之託當忠人之事,不好找也要找。」莫問探手將老五拉回自己身後,漢川縣有多大方圓他並不知道,想必地域不會很小,不過最難的還是趙真人是一百年前的人,百年之後再去尋根確實不易。

    「難不成要挨家挨戶的問?」老五咧嘴發問。

    莫問聞言搖頭,「那倒不用,趙真人有骨骸留下,屆時我可起壇作法為其追宗尋祖。」

    「老爺,我也想學作法。」老五嘿笑說道,莫問先前使用的火符著實神異,他嚮往的很。

    「作法當需使用符咒,真言和指訣,你沒有法印,畫不了符便作不得法。」莫問搖頭說道。

    「可尋人刻上一個。」老五說道。

    莫問聞言發笑,他是正統受籙的上清道士,道號天庭備冊,故此加蓋法印符咒才能起效,老五沒有受籙,即便刻了法印也無任何效力。

    「你未曾受籙不能畫符,何況你也不認字,怎能畫得?」莫問笑道。

    「也對。」老五聞言並未沮喪,他本就是好奇貪玩並非真心想學,過河之後見了兔子便去追攆,這裡罕有人至,野兔不少,老五的身法追攆兔子綽綽有餘,沒過多久身後便背了一串。

    「老爺,咋啦?」老五見莫問皺眉看他,疑惑的問道。

    「夠吃就停手,不要多殺。」莫問出言說道。

    老五點頭答應,隨後換了話題,「老爺,咱們以後從哪兒安身?」

    莫問聞言沒有立刻答話,此時他的心情很平和也很茫然,平和是因為大仇得報,茫然則是因為無處可去,若是追求修為速進,最好還是去深山密林,那裡離塵清淨可安心練氣,且山中多有天材地寶,也可煉製丹藥提升修為,他所選學的符咒之術大巧若拙,日久見功,施法需以靈氣為基礎,靈氣修為越高符咒法術的威力就越大。

    「最好能尋到一個離塵卻不避世的山外村鎮,不求繁華但求安穩。」莫問沉吟良久開口說道,他生性好靜,不喜喧鬧,但若是完全避世,又怕老五耐不住寂寞。

    「老爺,那幾位爺都學了一樣兒好本事,你怎麼沒學到?」老五說話之間旁邊草叢又躥出一隻野兔,他本想前去追攆,想到莫問的話便作罷了。

    莫問聞言看了老五一眼,先前眾人在酒家喝酒時所說的話老五無疑都聽到了,不然他不會如此發問。

    「你我情同手足,有些話說與你知也不妨事,我所學符咒法術看似平淡無奇,實則包羅萬象無所不能,他們能做到的事情,日後我皆可為之。」莫問舉目遠眺,不遠處就是當日他和老五自冰窟脫難暫避的村莊廢墟。

    「日後是什麼時候?」老五時年不過十七,聞言大為興奮。

    莫問生性庸和不喜狂語,故此說的比較保守,「短則三年,多則五年,可有小成。」

    「小成都有什麼本領?」老五好奇的追問。

    莫問本不喜歡瑣碎閒談,但二人趕路若不談話會極為苦悶,故此耐心解釋,「六位尊長所傳授技藝彼此並不相連,需假以時日融會貫通,我此時心中藏有諸多法術卻不能隨手拈來加以使用,待得淺通融貫之時便得小成,到了那時尋常病患可醫得,尋常妖鬼可降得,便是遇到巨魔異獸也有自保之力。」

    「大成呢,大成了都有什麼本領?」老五歡喜的跟在莫問身後。

    「凌空飛度,畫符成虎,引雨招風,移山斷水,諸多玄妙不可累述。」莫問拐上了岔道,他要去先前避難破屋看上一看。

    「真是好生厲害,」老五跟著莫問走上了岔路,「蒼天有眼,幸虧我學了追風步,不然日後就不能跟著你了。」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有些事情冥冥之中早有定數,司馬風愂的追風鬼步好似是為老五量身打造的,正合他用。

    片刻過後二人來到了先前避難的破屋,一年多的風吹雨淋,破屋已經盡數倒塌,於近處站立片刻之後莫問轉身離開。

    傍晚時分,二人看到了炊煙,翻過山脊,發現前方東西走向數十里內有三座山峰,山峰周圍建有城牆,平緩之處有屯兵的營寨,根據山城的規模以及營寨的數量來看這裡無疑屯有重兵,防的自然是北方的趙國。

    「老爺,怎麼辦?要不要繞過去?」老五看著前方綿延的營帳有些打怵。

    「我們是晉國子民又不是趙國細作,何須圈繞?若是圈繞被兵捽髮現反倒不妥。」莫問並未躊躇,徑直邁步向前。

    老五聞言點頭跟隨,這片屯兵的區域東西不見首尾,若是圈繞不知要繞到何時。

    在營寨和山城外圍豎有成片的木刺拒馬,高近三尺,東西綿延,正中偏北有一處寨門,想必是探馬出去探聽消息的通道,莫問帶著老五向那處北開的寨門走去。

    為了防止敵兵偷襲,周圍的草木都被割了去,在距離寨門尚有三里的時候,莫問停了下來。

    他停下來並非是營寨內的晉軍發現了他,而是他看到路旁的土坑中拋扔了數具女屍,這些女屍無一不是衣不蔽體,由於拋屍的時間不長,加上冬天寒冷,女屍的樣貌還能辨認,單看面孔就知道是胡人女子。

    不遠處就是漢人的兵營,這些女屍出現在這裡自然與那些戍邊的漢人士兵有關,若是出現被梟首的胡兵莫問並不會感到意外,可是這些人都是女子,且大多赤著下身,即便有一兩具穿有褲裙也只是草草穿戴,隱約可見其中並無褻褲。

    「老爺別看了,她們是胡人。」老五見莫問眉頭大皺,便出言寬慰。

    「她們確是胡人,可她們都是女子,晉軍如此行事與胡兵有何二致?」莫問大動怒氣,這些女子生前遭受了什麼不難猜測,此外她們的頭臉和身上傷痕纍纍,這表明除了慘遭蹂躪之外她們還遭受了毒打。

    「晉兵比胡人強多了,至少他們不吃人。」老五拉著莫問向前走去,「老爺,你就別生那不該生的閒氣了,胡人的女人也是胡人,殺了也不冤枉。」

    「既然要殺,為何還要**她們,堂堂男兒豈能欺辱手無寸鐵的婦人?」莫問憤憤開口。

    「言之有理,一會兒進了營寨你給那些兵將講上一堂課。」老五嬉笑道。

    莫問橫了老五一眼沒有再說話,古語有云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出門在外,他見多了人世間的疾苦和醜惡,在此之前他只是認為胡人殘虐,可是現在看來漢人也不仁善,至少這些戍邊的士兵不是好人,若是英雄豪邁可以去和那些人高馬大的胡兵砍殺,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算什麼英雄?

    這些戍邊的士兵並不警覺,直至二人走到距寨門百步之外方才發現了二人,自門樓上高聲喝問二人來往何處。

    「無量天尊,回長官問話,我們本是西陽縣人氏,城破之後漂泊在外,今日才得踏冰回歸。」莫問稽首說道。

    令莫問沒有想到的是門樓上的士兵並沒有再度盤查,而是立刻准許二人入內,莫問見狀心中大暖,且不管他們如何對待胡人,對待漢人還是極為包容的。

    二人進入營寨之後,立刻有數名士兵上前搜查二人的包袱,見包袱中只有道門物件和骨灰不禁大罵喪氣。

    「小道士,留下銀錢給軍爺沽酒。」一年輕士兵抽刀指著莫問。

    莫問此時心中的些許暖意早就成了寒氣,原來士兵放二人進來是要搜搶銀兩的,氣怒之下竟然說不出話來。

    「別犯傻了,他們哪來的銀錢?現在人皆供佛,誰會舍錢給牛鼻子,」莫問氣堵之際,旁邊一中年士兵探手抓過老五背在身後的那串兔子,「滾吧。」

    老五見狀心有不甘,轉頭看向莫問,莫問環視左右之後,探手拉上老五快步離去。

    「狗日的搶了咱們吃的,也不怕被噎死。」老五前行之時憤憤回頭,二人此時已無乾糧,兔子被人搶了去,晚飯就沒了著落。

    「不妨,銀兩還在,去前方村鎮買些飯食。」莫問搖頭長嘆,他雖然心中有氣,卻不能動手,一旦動手,必將被視為趙國奸細。

    「老爺,你要是心裡憋氣,咱就回去搶回來,反正他們也追咱不上。」老五說道。

    莫問聞言緩緩搖頭,他之所以嘆氣並不是因為被晉兵搶奪了東西,而是夜逍遙曾經說過晉國皇帝和王公貴胄是信奉佛教的,先前那個中年士兵的話也證實了這一點,

    在舉國信奉佛教的國家,道門弟子的日子勢必不會好過……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10-1 11:20
第五十七章 鬼
               
    寨門往南是一條寬有丈許的糧道,路上遍佈車轍,想必是運送軍糧的車馬留下的。

    夜幕很快降臨,老五沒有靈氣修為晚上視物不清,好在有莫問在前方領路,他只需跟著莫問就行。

    莫問原以為南行不久便能見到村莊和鎮子,未曾想二人走出數十里也沒有見到燈火,周圍一片漆黑,除了二人前行的腳步聲沒有任何聲響。

    「老爺,我頭皮發炸,是不是有什麼東西跟著咱們?」老五快走幾步緊跟莫問。

    「是,咱們路過那片樹林的時候它就開始跟著咱們了。」莫問點頭說道。

    「是什麼東西?」老五回頭看了一眼,由於天色太暗,他什麼也沒看到。

    「狼。」莫問邁步前行並未止步。

    「狼到了晚上眼睛冒光,後面沒光啊。」老五伸手後指。

    「快走吧,前方好似有處屋子,過去歇歇腳。」莫問隨口說道,其實在後面十丈外跟隨著二人的並不是狼,而是一隻女鬼,他不想讓老五害怕,所以才沒有說實話。

    不過老五並沒有就此作罷,而是追問不止,「老爺,到底是什麼東西跟著咱們,我後背怎麼涼颼颼的?」

    「都說了是狼。」莫問隨口敷衍。

    「你就別騙我了,這周圍根本就沒狼,不然不可能有那麼多兔子,下午的那些女屍也不可能囫圇著。」老五拉著莫問的道袍頻頻後望。

    莫問聞言點頭微笑,老五雖然沒有讀過書卻並不蠢笨。

    「是個死去多年的女鬼。」莫問沉吟過後如實相告,身為上清道人,日後免不得直面妖邪,老五必然是他降妖除魔的副手,有些事情老五早晚也得知道。

    老五本就猜到後面跟著二人的是個鬼魂,而今被莫問證實驚恐之心反而大減,好奇之心大增,「老爺,那個女鬼長啥樣兒?」

    「不得其詳。」莫問說道。

    「沒事兒,你說就是了,我不害怕。」老五說道。

    「我確實不知它是何的樣貌,只能感覺到它就在咱們身後。」莫問搖頭說道,修行中人可以敏銳的察覺到陰魂鬼魅的存在,卻看不到它們的具體樣貌,除非對方自動現身或者以符咒法術逼其現形。

    「你看不到它們,以後怎麼抓鬼?」老五不解的追問。

    莫問聞言側目看了老五一眼,轉而自懷中掏出畫符的木盒,這只木盒除了存放畫符器物之外還有另外一個用途,那就是托墊符紙供道人快速畫符。

    莫問快速畫寫了一道紙符,加蓋法印之後疊為菱角大小的三角塞於老五手裡,「握於左手掌心便能看到它。」

    老五接過符咒握於左手,轉而扭頭回望,一看之下面無人色。

    「看到了什麼?」莫問收回木盒出言笑問。

    「真是個女鬼,哭哭啼啼的跟在咱們後頭。」老五語帶顫音。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鬼魂對於修道中人有著本能的恐懼,避之尚且不及,本不該尾隨二人,這個女鬼死去多年魂魄不得消散,必然是枉死存怨,跟隨二人極有可能是有事相求,只是不知二人是否和善,故此躊躇猶豫,不敢上前。

    「魂魄無形,一股陰氣可以凝為各種形體,陽人有面由心生一說,陰魂亦是如此,可觀其形貌辨其善惡,這個女鬼應該算不上惡鬼之流。」莫問為老五講解。

    「那它跟著咱們幹什麼?」老五疑惑的問道。

    「想必是有求於我。」莫問說道。

    「老爺,要不你跟它說說,看它到底想幹什麼,這麼跟著咱們實在是瘆的慌。」老五皺眉咧嘴,這是他第一次見鬼,難免害怕。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停步轉身,目視十丈之外從容開口,「現身相見,道明來意?」

    這句話自然是沖那女鬼所說,不過他說完之後女鬼並未現身,而是躊躇原地徬徨猶豫。

    莫問耐心等了片刻,那女鬼仍未現身,莫問皺眉轉身繼續前行,無意再去搭理它。

    二人舉步之後那女鬼仍然在後跟隨,莫問心中微怒,探手抽出金錢劍怒目回頭,金錢劍是由前朝古錢編扣而成,古錢經萬人手,陽氣極重,金錢劍驅邪降妖的威力要遠遠超過桃木劍,那女鬼見莫問動了真怒這才消失不見。

    「老爺,你怎麼把它給嚇跑了?」老五接過莫問遞迴的金錢劍。

    「它若確有莫大的冤情,我准它開口它不會猶豫,既然猶豫便是冤情不大,我受了上清諸般妙法也承了上清濟世重責,豈能用來做這些瑣碎之事。」莫問轉身再行,

    老五聞言連連點頭,莫問進到無量山之後有了些許的變化,雖然仁善不改,卻生出了些許的道家傲氣。

    「那符咒給我。」莫問探手向老五索要先前所給符咒。

    「我握著它能看清道路。」老五探手將那符咒遞給了莫問。

    「隱陽符久用無益。」 莫問接過符咒將其撕毀,這道符咒名為隱陽符,其作用是壓制活人體內的陽氣,陽氣一隱,體內就只剩下了陰氣,與鬼魂無異,故此得以見鬼。這一符咒通常用在遭受陰魂和陰物圍攻時隱陽自保,用來見鬼並不合用。

    前行十幾里後二人終於找到了歇腳之處,這裡先前可能是一處驛站,不過此時已經荒廢沒了驛卒,好在房屋並未倒塌,二人尋得乾淨處生火禦寒。

    雖然此時已經過了晚課的時間,莫問仍然盤坐唸經,唸經有唸經的好處,聽經有聽經的妙用,經文對於老五來說無疑於搖籃低語,莫問經文尚未唸完,他已然呼呼睡去。

    次日清晨,二人早起趕路,此處野兔減少老五隻捉到兩隻,中午時分二人終於見到了村落,村裡並無客棧,莫問敲開了一家大戶,稽首過後尚未來得及道明來意大門便被開門的婦人關上了,「沒有多餘的飯食舍與你。」

    「善人誤會了,我帶有銀兩,想換些茶水。」莫問皺眉解釋。

    莫問說完,院內並無回音,聽腳步聲可知道開門的婦人已經回屋了。

    先前途徑之處並無水源,到得此時他和老五都很是飢渴,吃了閉門羹之後莫問又換了另外一家,這次開門的是個中年男子,見到二人之後也想關門,莫問見狀急忙拿出銀錢道明來意,那人接過銀錢給了二人幾塊餅子和兩碗溫水,自始至終沒讓二人進宅。

    「老爺,這裡的人好像很討厭外鄉人?」老五跟在莫問身後出了村子。

    「他們不是討厭外鄉人,他們是不喜歡我。」莫問皺眉搖頭,雖然在此之前他已經知道晉國人信奉佛教,卻沒想到他們會如此厭惡道門弟子。

    「他們為什麼討厭你?」老五不解的問道。

    「他們不是討厭我自身,而是討厭道人。」莫問再度搖頭,凡事總要有個原因,晉人如此排斥道教總是有原因的,道家的人分貴賤一說雖然明睿卻太過直白,易遭尋常百姓的厭惡。而佛家所說的世人平等則迎合了世人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現狀和心理,這應該是原因之一。

    老五聞言還是不明所以,不過他也沒有再問。

    再往前走,又是百里無人,由於莫問不喜肉食,兔子便歸了老五,三日之中他只吃了幾個米餅,道家弟子並非不吃葷腥,而是有米糧的時候率先選擇米糧,無米時才吃葷,從教義上說此乃仁善少殺,自活人上說多素少葷對人也有益,若是不沾葷腥勢必少氣無力難以勞作。

    三日之後,二人終於見到了城池,進得城門二人大是驚訝,雖然此處只是邊陲城鎮,但城中極為繁華,三合,四合,曲尺,一字等各式院落遍佈城中各處,描金貼花極為奢美。街上行人所穿多為綾羅,著麻衣者少之又少,婦人褲外都套有外裙,便是男子也是襦褲齊整。由於此時臨近年關,街道上多有年貨出賣,食有大小黃米,白米白面,黃面紅薯。蔬有芥姜韭蔥,蒜瓠瓜藕,薤蓼筍蘿。布店之中多有綾羅綢緞,布絹絲麻,此處女子少有禁忌,便是那待字閨中的女子也得上街遊走,放眼望去,花紅柳綠,一派富足安逸之象。

    見識了晉國的富足,莫問也見識了晉國人對道教的厭惡,二人走在街上,路人大多繞行,即便沒有避讓也多有冷眼,道教鼎盛之時多為貴族所喜,但此時即便是那些衣著奢華的貴人對二人也是不屑一顧甚至是嗤之以鼻,進城之後一個道人也未曾見過,反倒是見到了化緣的僧侶,這些僧侶皆為人所喜,不待開口便有佈施,這一情形令莫問大為疑惑,究竟是何種緣由令得晉人如此厭惡道門中人?

    在城中買了乾糧之後二人匆匆離開,到得此時他方才想起一個細節,下山之日百里狂風等人皆往東行,這表示眾人雖然都是漢人,卻只有他自己是晉國人。

    數日後,莫問終於見到了一個中年道人,見到此人之後莫問立刻上前稽首相留,此人乃是晉國道人,必然知曉是何緣由令得晉人如此厭惡道門弟子……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10-1 11:21
第五十八章 前因後果
               
    「無量天尊,天樞子見過道友。」莫問追上了前面行走的道人稽首開口。此人身後背有桃木劍,左手拿著黃布包裹,右手提著一隻盛米的口袋,裡面有小半袋米糧。

    「青木子回禮。」中年道人雙手不得空閒,只能點頭回禮。

    「道友這是做醮歸來?」莫問問道。

    青木子抬起左手看了一眼那盛有各種法器的黃布包裹,轉而出言笑答,「正是,小兄弟眼尖的緊哪。」

    「貧道是自北方來到,在此處人生地陌,可否准許同行?」莫問再度稽首。

    「三清座下皆是家人,同行有何不可,小兄弟要往何處去?」青木道人點頭過後邁步前行。

    「南郡荊州。」莫問邁步與青木並肩,老五在後跟隨。

    「荊州距離此處著實遙遠,小兄弟翻江過河去那遠處所為何事?」青木道人問道。

    「受友人臨終之托,送他屍骨返歸故里。」莫問回答。

    「小小年紀便如此重義,實為難得。」青木道人出言讚許。

    莫問聞言擺手謙遜,轉而話入正題,「貧道自北向南一路走來,所見所聞大為驚心,貌似我三清門人在晉國不受禮遇,道友乃此方道人,想必知道其中緣由。」

    青木道人聞言轉頭看了莫問一眼,轉而苦笑搖頭,「小兄弟年少,想必入門時間不長,加之又不是此間人氏,故此才不明緣由,實則我三清門人受晉人冷遇已有不少年頭了。」

    「何故所致?」莫問追問。

    「此事並非一故所致,而是多因累聚,若是詳說,怕不是茶盞工夫。」青木道人搖頭說道。

    「前方那挑旗之處想必是酒家,貧道身上還有些銀兩,想請道友吃上幾杯,道友萬莫推辭。」莫問手指前方出言相邀。

    「小兄弟既然誠心相邀,貧道便厚顏沾附了。」青木道人點頭道謝。

    片刻過後二人到得路旁酒家,此時天寒,路人不多,加上是上午辰時,故此店內少有顧客,三人進店之後選了火爐旁落座,莫問點了酒菜,與那道人吃喝。

    「小兄弟,那是何人?」青木道人看著正在旁邊桌子上吃麵的老五。

    「原是家中下人,在貧道落難之時救過我的性命,一路跟隨好生忠義,故此貧道一直以兄弟待他。」莫問出言解釋。

    「既是如此,喊來同席。」青木道人見莫問點要酒菜不少,有些過意不去。

    「罷了,隨他去吧。」莫問搖頭說道,習慣是多年養成的,朝夕之間很難改掉,酒席屬於比較正式的場合,老五一直認為不應該與他同席。

    隨後便是倒酒對酌,青木道人雖然入道時間較長行止有度,但莫問還是自一些細節看出他腹中飢餓,眼見於此便一味的勤勸酒飯,沒有急於催他說話。

    多數人喝酒之後話會隨之增多,青木道人也不例外,酒過三巡之後話也多了,「小兄弟,你可知道始皇帝?」

    「自然知道,道友問他作甚?」莫問點頭回答。

    「要說我道門弟子為何為世人所不喜便要從他開始說起,始皇帝崇方士,那時方士便形如同今日道人,始皇帝生性殘暴,征伐各國,殺虐深重,一統天下之後妄想長生,一批無良方士便聞風而至,憑三寸不爛之舌對其大肆哄騙。那始皇帝一心想得長生,對方士之言深信不疑,用盡各種方法搜尋不死靈藥,可惜最終還是兩手空空,仍然難逃一死。自那時起,道家清譽便受到了傷及。」青木道人說到此處端杯再飲。

    莫問聞言緩緩點頭,青木道人所說之事他之前也聽老夫子講過,不過老夫子生性中庸,不願抨擊古代帝王,故此對於此事只是一帶而過,並未詳解。

    「秦時距今太過久遠,便不去說它。漢時孝武皇帝你當知道,那位君主開察舉,頒推恩,開絲路,破匈奴,堪稱一代賢君,但他與始皇帝犯了同樣的錯誤,他也妄圖長生。你我皆為道人,都明白即便是學了道門秘法,想求長生也是難如摘星,他一不通練氣之法的俗世皇帝怎麼可能得以長生。但他被權勢蔽塞了耳目,被皇權亂掉了章法,廣招天下道人大肆煉製外丹。皇帝號令天下,一紙詔書下去,天下各州郡紛紛上供極品藥草,但有所求,無有不得。若按常理來說如此陣勢勢必練得仙丹,奈何聞風前去自薦的皆是些好大喜功不學無術的偽道人,真正的煉丹之法尋常道人根本無緣窺其真容,那一干偽道人自是不會。於是乎前前後後折騰了十餘載,花費銀錢無數,練出的丹藥卻寥寥無幾,便是成丹也大多帶毒,服之不得長生反倒折壽。孝武皇帝是何許人也,那些偽道人騙得了他一時又豈能騙得了他一世,最終他動了怒氣,一氣之下將那些煉丹之人盡數斬首,且頒令罷黜百家,獨尊儒術。」青木道人飲酒不少,一開口便滔滔不絕。

    莫問聞言再度點頭,這段歷史他也曾有所耳聞,不過不是在講堂內,而是在市井街頭聽說書人說過。此外道人所說的煉丹之法他也恰恰懂得,成丹與否不單取決於藥草是否神異,還與煉丹之人的修為,所用的鼎器以及陰陽時辰有關,若是不明所以,萬難煉出有益丹藥。

    「秦漢這兩次亂子令得我道家名聲污穢不堪,加上道家名聲在漢時被奸人冒用,行了大逆謀反之事,得罪了皇帝和王公大臣,故此不得推崇宣揚,聲勢也就大不如前。」青木道人說到此處端杯請酒。

    莫問端杯回應,轉而放下酒杯再度開口,「道友所說句句在理,那些不學無術的宵小欺世盜名,壞我道家清譽,日後若是被我撞見,必定出手懲戒。」

    青木道人聞言連連擺手,「我先前所說皆非罪魁,罪魁禍首乃是後漢時傳入神州的外邦教派,那教派初來之時毫無造化能耐,做醮起場皆學自我們道家,練氣之法也參照我們,而今羽翼豐滿,便回頭以怨報德。」

    「他們行了什麼不堪之事?」莫問並沒有追問青木道人所說的外邦教派為何,因為他心裡很清楚青木道人說的是誰。

    「倒也未曾做過壞事,只是其教義為皇帝和世人所喜,此消彼長之下,我道家信徒日少,他家殿舍反倒多有香客。」青木道人搖頭嘆氣,抬手指著放於桌下的布袋,「我聽師尊所說,先前做醮當有百金相酬,而今請道人做醮的少了,昨天忙碌半宿,也只得這些糙米。」

    「早知如此,當日便不該將我道家法術禮儀教授他們。」莫問皺眉說道。

    「而今說這些已經為時太晚,此外我道門弟子落得這般下場與晉國時下民風也不無關係,晉國士族大夫皆尚清談,那外派宗教最擅此道,故此為士族所喜。」青木道人提壺倒酒。

    「何為清談?」莫問微感疑惑。

    「對坐談話,不設酒茶,短者一兩個時辰,長者三天三夜的都有。」青木道人撇嘴說道。

    「所談為何?」莫問追問。

    「大多是為人之道,貌似辭藻華麗玄機暗藏,實則空洞無物亂人心神。」青木道人說到此處抬手東指,「那白沙觀的明陽道長乃大德善辯之人,與菩提寺的老僧高台辯法,你猜結果如何?」

    「想必是輸了。」莫問苦笑搖頭。

    「那場法會有萬人圍觀,年近八旬的明陽道長竟然怒髮衝冠,不待法會結束便將那老僧扔下了高台。」青木道人笑道。

    「為何?」莫問既驚訝又好奇。

    「我等說話力求讓人聽的明白,而那老僧說話反其道而行之,如何讓人糊塗便如何去說,最終令得明陽道長火起動手。」青木道長說道。

    「既然不得辨法,離去就是了,眾目睽睽之下動手終究不好,圍觀之人會誤解我們是惱羞成怒。」莫問搖頭說道。

    「確是如此,那次法會是王家主事,事後王家很是不悅,前些時日下旨封了白沙觀。」青木道長搖頭說道。

    「下旨?晉朝國姓不是司馬嗎?」莫問皺眉問道,下旨是皇帝專用,任何人不得逾禮。

    此時酒家已經有了其他食客,青木道長聞言壓低了聲音,「晉國現在是王馬共天下。」

    「何解?」莫問疑惑的追問。

    令莫問沒有想到的是青木道長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起身收拾行裝,「好啦,時辰不早了,我還要趕回道觀送米熬粥,多謝小兄弟相請。」

    莫問見狀急忙掏出銀錢想要結賬,青木道長連連擺手,「我自前方右拐,你還要徑直向南,不得同路,你吃些飯食再走吧。」

    「多謝道友解惑,」莫問起身稽首,「還有一事想請教道友,前往荊州之後我欲尋處修行,不知何處可往?」

    青木道長此時已經收拾好了行裝,聞言微微沉吟,轉而抬手西指,「若是不懼猛獸,西南可往。」

    莫問聞言再度道謝,青木道長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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