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神]紫陽 作者:風御九秋 (已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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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9-29 14:39

第九章千里尋妻
       
    每行一段路程莫問和老五就會向周圍的商舖打聽軍隊的行蹤,以確保沒有走錯方向。

    中午時分,二人在城北一處食攤打尖,買了兩碗熱粥吃著自己所帶的餅子。

    莫問深知坐吃山空的道理,故此一路上都很節儉,這次打尖也只是為了能與這個面容和善的攤主交談,食攤攤主常年在路旁擺攤,必然消息靈通見多識廣。

    「這位大哥,請問您前些日子有沒有見過一隊胡人官兵帶著搶來的糧食和女子自此處路過?」莫問沖三十多歲的麻衣攤主問道。

    「見過,有日子了,往北去了。小兄弟,你打哪裡來?」攤主問道。

    「南面。」莫問含糊其辭。

    「你是晉國來的吧?」攤主問道。

    「大哥緣何有此一問?」莫問聞言驚出了一身冷汗,他與老五此時深入虎狼之地,難免杯弓蛇影。

    「趙國朝廷早就下了告示,不准說胡字,胡人要說國人。」攤主抄手跺腳,冬天寒冷,中午亦然。

    「多謝大哥提醒,實不相瞞,我主僕……我兄弟二人確是晉人,但我們並非偷入,而是有人送了我們進城的名帖。」莫問擔心對方告發,急忙出言解釋。

    攤主話不多,聞言點了點頭,沒有再開口。

    「我們二人初到貴地,懵懂無知,大哥仁善,可有話叮囑我們兄弟?」莫問問道。

    「千萬不要露財,免得遭了國人的哄搶,國人看中的東西可以隨意搶走,漢人不得反抗。」攤主好心的說道。

    「我們落難至此,哪裡有財?」莫問再度緊張。

    「這還不是財?」攤主指著二人攜帶的包袱,包袱裡全是干糧。

    莫問聞言恍然大悟,此時尋常人家每天兩頓稀粥,這麼多的乾糧的確不是窮人所能帶的。

    「多謝大哥提醒。」莫問站起身舀出小錢遞了三枚給那攤主。

    「多謝小兄弟,以後遇到國人能避則避,不能避要低頭讓路,免得招了麻煩。」攤主收下了那三枚小錢,粥只需兩枚,另一枚是莫問賞的。

    莫問沖攤主作了個揖,與老五背起包裹準備離去,忽然想到一事,「請問大哥,在趙國倘若買一女子需要花費多少銀錢?」

    「如果是年輕女子需要白銀三兩,老幼數十大錢,因人而異。」攤主回答。

    「多謝大哥指點。」莫問帶著老五離開了食攤。

    「老爺,怎麼了?」老五問道,離開食攤之後莫問一直在嘆氣。

    「當下買一匹牛馬也需要將近十兩白銀,亂世之中人如草芥,不如牲畜。」莫問搖頭說道,女子如此廉價出乎他的意料。

    老五能做的也只有跟著嘆氣。

    越往北走,消息越難獲得,因為岔路多了,在岔路口是沒有人打聽消息的,只能沿著其中一條岔路前行,到了有人的城池或是鄉村再打聽,如果鄉民沒有看到押著馬車和女子的士兵,二人只能折返回來走另外一條岔路,這一往一返就有可能是數百里路,需要用腳量上數ri。

    莫問先前很少如此辛苦,走到最後腳底打泡,如踏針板,老五心疼莫問,建議買匹馬代步,不過這個建議被莫問搖頭否決了,趙國的百姓日子過的不如晉國,路上鮮有騎馬的行人,二人眼下的打扮並不惹人注意,一旦騎馬就會招人指點,此外他也擔心馬匹會被胡人搶走,胡人的蠻不講理連日來他已經見識過了,他親眼見到胡人在漢人的店舖和食攤吃東西不給銀錢。

    半個月後二人幹糧告罄,只能沿途購買乾糧繼續尋找,由於之前在家中養傷以及為過世的母親停靈耽擱了時間,路上又延誤了半個多月,消息打聽起來越來越難,好在林若塵當日穿著紅衣,這令沿途的百姓對她有些印象,雖然浪費不少時日,二人始終沒有跟丟。

    不過到了後來出現了變故,沿途的百姓雖然有記得見過胡人士兵的,卻沒有見過那些虜獲的女子。

    「老爺,兩座鎮子相隔不到十里,怎麼前面鎮子上的人還見過夫人,到了這裡夫人就不見了?」老五沖莫問問道。

    「這裡人多眼雜,胡人不會在這裡吃人,想必是她換了衣服。讓你跟我四處奔波,真是辛苦你了。」莫問略帶歉意的沖老五說道,半個多月以來二人歷經艱辛,趕路的辛苦自不必說,由於身處異地不明地理,多次錯過了宿頭露宿荒郊,一段時間下來二人都消瘦了許多。

    「老爺你這話說的不對,我就該跟著你,咱還找嗎?」老五坐在路旁看著過往的行人。

    「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莫問正色開口,一路上的辛苦並沒有令他改變主意。

    「老爺,我有件事情一直想不明白。」老五搖晃著腦袋。

    「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一定要找到她?」莫問苦笑開口,這段時間他也經常問自己這個問題,他給自己的答案是二人是拜過堂的結髮夫妻,他懷中還有林若塵的一縷髮絲,同樣的,林若塵手裡也有他的頭髮,這是彼此給予對方的承諾,孔孟皆言人要有信,不可食言。

    「不是這個,我想問人家洞房都是靜悄悄的,你跟夫人洞房怎麼搞的跟唱戲一樣又吹又彈?」老五咧嘴笑問。

    「二人初次見面難免窘澀,撥箏吹笛是為了彼此熟悉。」莫問如實回答。

    「老爺,你跟夫人還沒那什麼吧?」老五好奇的問道。

    「青天白日怎麼抹得開臉面?」莫問猶豫片刻還是回答了老五的問題。

    「你們讀書人規矩就是多,要是換成我可不管什麼白天黑天,這下可好,讓別人搶了先。」老五一臉的不甘。

    莫問聞言無奈的看了老五一眼,老五雖然延續了祖上的忠義,卻沒有延續祖上的木訥,懂事兒之後偷看丫鬟洗澡的事情他做過不止一次。

    「老爺,現在怎麼辦?」老五見莫問面有不悅,急忙顧言其他。

    莫問直身站起,向東走去,「在鎮上再打聽打聽。」

    鎮子並不大,沒過多久二人就打聽到了消息,胡人的大部隊人馬攜帶著糧草向北去了,剩下的數十人帶著抓來的女子在鎮子東面征佔了幾十戶民房歇了一晚,次日帶著那些女子前往位於此處正東八十里外的人市,胡人掠來的女人大多會送到那裡貨賣。

    「大娘,您有沒有見過一個身穿紅衣的年輕女子?」莫問向被徵調房屋的一位老人打聽消息。

    「紅衣的沒見過,倒是有一個穿紅褲的姑娘,眉眼還很俊俏,就住在我的家裡。」老婦回憶著說道。

    「她也被官兵帶去人市了嗎?」莫問急切的問道。現下有單獨穿紅衣的,卻沒有單獨穿紅褲的,故此他確定老人說的這個人正是林若塵。

    「我們當時都被攆走了,等我們回來的時候那些官兵和那些姑娘已經不在了。」老婦搖頭說道。

    莫問聞言長長嘆氣,拱手沖老婦作了個揖,「多謝大娘。」

    「你們是她的什麼人哪?」老婦慈祥的問道。

    「長者相問,不敢欺瞞,我們是晉國人,這位是我的弟弟,那個穿著紅褲的女子是我的妻子,前些日子被胡人虜了過來,我們是來尋她的。」莫問說道。

    「唉,天殺的胡人,造孽的胡人,對了,你們來的正好,你稍等一會兒。」老婦說完轉身向屋裡走去,片刻過後屋裡傳來了吵鬧聲,聽聲音似乎是老兩口正在爭執。

    等候在外的莫問和老五面面相覷,不明白老婦要幹什麼,也不知道該不該進去勸阻。

    片刻過後老婦自屋裡跑了出來,手裡舀著一個小布包塞到了莫問手裡,「這是我自床下撿到的,想必是你妻子的事物,還了你罷。」

    莫問疑惑的打開了布包,發現裡面包著一根髮簪,見到這根髮簪的瞬間莫問就有了哭的衝動,這正是當日插在林若塵髮髻,固定紅綢蓋頭的那根。

    就在莫問哀傷不已之際,屋裡走出了一個矮胖老者,手裡舀著一隻掃床的笤帚沖老婦高聲呼喝,「你怎麼知道那是他們的東西,看我不打死你。」

    「大爺不要發怒,這確是內子之物,今日承大娘還回,我們願酬銀三兩。」莫問知道老者為什麼怪罪老婦。

    莫問說完,老五立刻自懷中掏出了銀兩遞了過去,如此一來輪到老者愣住了,這根髮簪只有簪花是銀質,其他部位是銅,根本不值三兩白銀。

    老頭自然不會推辭,三兩白銀對於農家來說是個不小的數目。

    二人辭別了老婦,披星戴月向東行去,時至此刻莫問已經不再奢望能夠在人市遇到林若塵,因為林若塵很是貌美,一旦到了人市勢必會很快被人買走,他只希望能找到買走林若塵的那個人,花大價錢將林若塵贖出來。

    白天在鎮子上盤桓,晚上有月,二人連夜趕出了八十里,天亮時分身披寒霜的莫問和老五見到了趙人所說的人市……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9-29 14:41

第十章苦難
       
    之前莫問一直以為所謂的人市只是類似於集市的一兩條街道,到了地頭兒才知道這個名為卬城的城池就是一處巨大的人市,城池規模足有二人先前打探消息的鎮子三倍大小,除了經營茶樓客棧的商賈之外城中沒有固定的居民,全是前來賣人和買人的賣主和客商。

    城池分為東城和西城,西城主要是賣兒賣女的貧苦人家,這些人無一例外的衣衫襤褸骨瘦如柴,貨賣自己孩子的那些父母並無不捨之意,他們的眼中只有空洞和麻木。而那些坐在街頭,頭上插著草標的孩童對父母也並不留戀,每逢有行人在他們面前走過,他們都會直盯著行人,眼神之中流露出的是乞憐和渴望。莫問能理解做父母的無奈,賣兒賣女實際上也是為了讓自己的兒女能夠活下去,但他不能理解這些孩子為什麼對父母毫不留戀。

    「看情形他們很想被別人買走。」莫問沖走在身邊的老五說道。

    「那是,被人買走就不用挨餓了,你是沒嘗過挨餓的滋味兒,人餓的狠了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這些十多歲的孩子還有人買,那些年紀小的賣不出去就只能跟別家換。」老五隨口說道。

    「換?換給誰?」莫問微感疑惑。

    「換給別的窮人。」老五說道。

    「換來幹什麼?」莫問更加疑惑。

    「吃,自己的孩子不捨得吃,就吃別家的。」老五說道。

    「易子而食?!」莫問聞言大驚失色,在此之前他只聽說過胡人吃人,沒想到貧苦潦倒的漢人也會做出這種泯滅人性的事情。

    二人身上帶有少量的乾糧,一開始莫問並沒有施捨給路邊的那些孩子,他很清楚一旦開了頭,其他人都會圍上來討要。但是沒走多遠他就忍不住發了善心,偷偷的給其中一個可憐的孩子塞點食物,這個孩子身上皮包骨頭,斜躺在路邊,有氣無力。

    「天下怎麼會有你這樣的父親?!」莫問高聲沖那個搶走自己孩子手中乾糧的中年男子吼道。

    後者並不回答,快速的吞食著那半塊餅子,對孩子哭著伸到自己嘴邊的小手熟視無睹。

    莫問無奈,再度給了那孩子半塊餅子,孩子急忙接過,雙手緊抓著往嘴裡塞,吃相狼狽,唯恐再度被自己的父親搶走。

    莫問呆呆的看著這對父子,他先前對於老五的話還心存懷疑,現在他相信了,人餓的狠了真的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

    「老爺,別看了,這種事情晉國也有,你平日沒出過門,不知道罷了。」老五見莫問呆站著發愣,探手拉著他向前走去。

    「咱們買下那個孩童吧,不然他早晚會餓死。」莫問頻頻回頭。

    「你能都買下來嗎?再說買了之後怎麼處置?」老五伸手環指周圍,與先前那個孩子處境相同的孩子不下數百。

    莫問能做的只有嘆氣,父親搶走孩子食物的那一幕一直縈繞在他的腦海中,那是人在生死與親情之間做出的選擇,錯誤的選擇,可恨的選擇。

    「我若是他,餓死也不會搶奪自己孩子的食物。」莫問正色開口。

    「人跟人是不一樣的。」老五說道,他對於貧苦百姓的艱辛瞭解的比莫問多,已然習慣了。

    西城出賣的並不單是孩童,還有成年男女,男子以青壯年為多,這些人價格要高一些,因為他們可以幹活耕作,來自各地的買主如同挑選牲口一般的查看著他們的四肢甚至是牙口。女子多為年輕的婦人,身後是她的丈夫和孩子,她們賣身都是自願的,為的是能讓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有條活路,在這裡沒有男女授受不親,買主們會當著她丈夫和孩子的面去摸她的腰肢和胸脯,此時他們的丈夫便會面露痛苦神情,而她們的孩子則一臉疑惑的瞪眼相望。

    「這些男子皆為健全之身,只需勤勞耕作,何愁不能養妻育子,怎會落得如此悽慘?」莫問再度看向老五。

    「他們可能沒有地,也可能是受了災,本來就青黃不接,一受災就沒了吃的。」老五說道。

    莫問聞言再度嘆氣,到了人市之後他不時嘆氣,這裡的一切令他感覺是如此的醜惡,在他看來這裡並非人間,而是充斥著背叛離別的地獄,沒有良知仁善的黃泉。

    雖然在嘆氣,莫問腳下卻並未停歇,帶著小五快速尋找,找遍西城之後二人去了東城,到了這裡莫問知道自己找對了地方,這裡是一片寬闊的空地,是胡人兵卒出售搶掠而來的女子的地方,胡人都穿著軍服和甲冑,並不隱藏自己的身份,抓來的女子成排的坐在空地上,這些女子之中容貌秀美的佔了多數,與西城的死氣相比,此處更多的是怨氣,充斥著女子的啼哭和胡人的呼喝。

    胡人征戰抓來的女子都聚集在這裡,人數足有上千,觀其情形那些胡人並不屬於一支隊伍,偶爾還會互相叫罵,年輕的胡人說的是漢語,而老年的胡人說的是莫問並不懂得的一種語言。

    這片區域也有不少購買女子的漢人,胡人雖然怒目瞪眼卻並不動手毆打他們,買主也不懼怕胡人,比劃著爭講價錢。

    看到這些,莫問才敢帶著老五走了過去,在人群中尋找林若塵的身影,由於不確定林若塵現在是否還穿著紅褲,二人只能逐一打量女子的樣貌,這些女子大多低著頭,二人彎腰側目尋找的並不快。

    這些女子雖然容貌秀美,但無一例外的衣衫不整,在尋找之時莫問心中暗自計較,倘若找到林若塵一定要好言勸解,細心呵護,此事不能怪她,她無力反抗,她的娘家人已經死盡,她已經沒有親人了,做丈夫的不能嫌棄她。

    二人在尋找的時候不時有胡人喝罵,怪二人只看不買,莫問也不答話,快速走過,免得爭吵。

    先前在西城耽擱了一個時辰,到東城已經是辰時,中午時分千餘人逐一辨完,林若塵不在其中。

    「老爺,要不再找一遍吧?」老五見莫問情緒低落,出言建議。

    「不用了。」莫問緩緩搖頭,先前二人尋找的極為仔細,不會有疏漏,況且林若塵真在人群之中,也早就發現二人並出言呼救了。

    「你已經盡力了,咱回去吧。」老五說道。

    莫問聞言看了老五一眼,他知道老五對於尋找林若塵一事並不贊同。

    「再去客棧打聽一下,如果沒有她的消息,咱就回去。」莫問以商議的語氣說道。

    「成。」老五點頭答應。

    莫問轉身向城中的客棧走去,這裡的客棧佔地很廣,是城中最大的一棟建築。賣主和那些將要被變賣的女子到了晚間都住在這裡。

    進入客棧之後莫問尋到一處角落坐了下來,此時客棧裡的人並不多,夥計跑上前來招呼二人,這裡的食物除了稀粥就只有肉和雜碎,莫問想到二人許久未曾吃葷,便要了兩碗雜碎湯。

    很快雜碎湯端了上來,莫問舀出銅錢支付了飯錢,同時多給了夥計兩枚銅錢,向其打聽半月之前可曾見過有紅褲女子在這裡住過。

    莫問本來沒報什麼希望,畢竟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月,沒想到跑堂夥計記性很好,竟然記得前段時間曾經有一位胡人校尉帶著部下驅趕了一群女子前來出售,其中確實有一位紅褲女子,不過這個穿著紅褲的女子並沒有被校尉賣掉,而是臨走的時候僱車帶回了鄴城。根據夥計描述的長相來看,那名女子十有七八就是林若塵。

    「老爺,你不會想去鄴城吧?」老五舀出餅子遞給莫問。

    「有了消息自然不能閉目自障。」莫問接過了那塊餅子。

    「那是趙國的都城,到處都是胡人。」老五皺起了眉頭。

    「吃完飯咱們分開,你先回去,我北上尋她。」莫問決然開口。

    「你走到哪兒我都跟著。」老五知道莫問生氣了,急忙低頭喝湯。

    吃過午飯,二人再度啟程,來的時候二人在路旁發現了一處廢棄的村落,估算時間天黑時可以趕到那裡。夜晚二人就在廢棄的村落歇腳,到了白ri繼續趕路。

    鄴城距離此處不下兩千里,莫問帶著老五一路北上,沒過幾日再度天降大雪,二人披雪上路,緩慢前行。路上遇到胡人,二人便遠遠躲開,若是躲閃不及,便低頭讓路。由於莫問一路上揣著小心,故此二人雖然吃盡了苦頭卻並未遇到危險,直至年關當日,二人路過一片叢林時意外發生了,自林中衝出數名彪形大漢將二人團團圍住,

    「交出財物,饒你們不死……」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9-30 10:06
第十一章 路遇強盜

     此時是清晨卯時,莫問沒想到會在青天白日之下遇到攔路的強盜,一時之間被那五名凶神惡煞的壯漢嚇的呆了。老五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但他下意識的擋在了莫問身前。

    「快交出銀錢,不然休怪老子手裡的鋼刀無情。」領頭的強盜抖動著手裡的鋼刀沖二人大聲呼喝。

    莫問聞言又是一震,但他很快注意到這五人都是農人打扮,只有領頭的手裡拿的是鋼刀,其他四人拿的皆是糞叉钁頭等農具,想必是附近的農人,為衣食所迫才攔路行搶。

    「諸位英雄,我兄弟二人是逃難至此,哪裡有什麼銀兩,你若不信,搜搜便是。」莫問探手拉開老五,沖那領頭的強盜開口說道。

    此語一出,強盜盡皆皺眉,領頭的賊人持刀上前,莫問見狀急忙拿過包袱遞了過去,賊人接過包袱探手解開,見到裡面的餅子頓時面露喜sè,拿起便吃,其他四人一哄而上分拿吞吃,莫問見有機可乘,拉起老五轉身就跑。

    強盜見二人逃走,立刻起身追趕,二人雖然亡命奔逃,還是逐漸被強盜追上。

    「老五,你快逃命去。」莫問鬆開了老五的手,以老五的腳力強盜是追不上的,是他拖了老五的後腿。

    「少爺,我攔住他們,你快跑。」老五聞言心中大暖,轉身衝向追來的賊人,一撲之下將跑在最前的賊人撲倒在地。

    其他賊人隨後趕上,拉開老五,圍而痛毆。

    眼見老五受難,莫問並未逃走,而是轉身衝向賊人伸手拉扯。其中一人反手一拳擊中莫問面門,莫問只感到眼前金星閃晃,立時癱倒在地,兩個賊人將其圍住,拳打腳踢,大聲喝罵。

    莫問是少爺身,讀書人,從小到大沒有跟人動手毆鬥,此時沒有絲毫的反抗之力,只能蜷縮在地飽受毆打。

    「大爺饒命,我們真的沒有銀錢,你們搜搜就知道了,我們真的沒有錢。」老五高聲求饒。

    賊人也感覺打的夠了,便停了下來,抓著二人的胳膊搜查二人,令莫問沒有想到的是這些賊人竟然最先搜查他們的靴子,二人此時猶如砧板魚肉,無力抵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賊人自鞋底之中找到金子。

    見到這麼多的金子,賊人頓時欣喜若狂,手抓金板高聲狂笑,笑罷過後又來拆解二人的頭髻,自二人髮髻之中搜找金錢,時至此刻莫問才明白原來他和老五先前想到的辦法並不奇巧,在他們之前已經被人用的爛了,賊人早就熟知了路人藏金的部位。

    「你們取了銀錢也就罷了,若是傷了我兄弟二人性命,官府追查下來,你們死罪難逃。」莫問此時鼻血長流,說話時不停咳嗽。

    「放心,我們不殺你們。」領頭的強盜大聲笑道,說完沖其他四人喊道,「他們的衣裳還能穿戴,扒下來。」

    莫問沒想到強盜連他們穿的衣服都不放過,此時是寒冬,如果沒了衣裳很快會成為路旁的凍殍,此外林若塵的發簪還在懷裡,這是故人所留,萬不能被賊人搶走。

    眾位強盜見莫問緊裹胸懷,誤以為他懷中還有金銀,紛紛出手,拽撕扯拉。

    「阿彌陀佛,快快住手。」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了喊聲,莫問背對著來人,看不到其樣貌,但那句阿彌陀佛卻表明來人是一僧人,且年紀不大。

    「禿驢,少管閒事,快快滾開。」帶頭的賊人衝來人呼喝。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攔路行搶,貧僧豈能袖手!」遠處的聲音快速而至。

    帶頭的賊人見狀舍了莫問,手持鋼刀向南衝去,頃刻之後便是一聲負痛之聲,想必是在那僧人手下吃了虧了。

    「走了,快走。」帶頭的賊人沖同伴高喊,賊人聞聲閃入叢林,遁逃無蹤。

    強盜逃走之後老五爬起身過來攙扶莫問,莫問此時鼻青臉腫,滿臉血污,強忍疼痛沖走到身前的年輕僧人作揖,「多謝大師相救,我們兄弟二人所帶的盤纏被賊人搶了去,求大師代勞追回,不然我兄弟二人無法生計。」

    「阿彌陀佛,他們已經去的遠了,尋不著了。」年輕僧人環視左右搖頭說道。

    莫問聞言大為沮喪,但這個年輕僧人剛剛救了二人,倘若再求其他便是得寸進尺,虧乏禮數。

    「謝過大師,請大師告知名姓,莫某日後定當早晚焚香,遙而拜謝。」莫問再度作揖。

    「出家人當然姓釋,僧人自出家之日起便沒有名字。」僧人轉身欲行。

    「敢問大師是哪裡的僧人,這是要往哪裡去?」莫問急忙出言發問,救命乃大恩,他希望日後有機會能加以酬謝。

    「貧僧乃菩提寺比丘,要往閔州無量山。」年輕僧人出言回答。

    「敢問大師前往無量山何為?」莫問微感疑惑,無量山是上清法場,而眼前的僧人是佛教僧人,僧人為什麼要去道家法場。

    「雙甲盛會,上清親臨,貧僧是前往聽經的。」年輕僧人合十開口。

    「您是佛門弟子,怎麼會去聽上清講經?」莫問腳下寒冷,周身打顫。

    「那上清祖師乃三清上仙,享千佛參拜,受萬仙賀朝,我佛門教義雖傳自佛祖,但玄通法門及做醮法事皆取自道家,貧僧前往聽經是為旁聽兼顧以修大成。」年輕僧人言罷轉身離去。

    莫問聞言大為驚訝,在此之前他並不知道這些,不過轉念一想也就釋然了,一來這位僧人不會污衊詆毀自己的教派,二來此時法事主要是道人進行,僧人做法事的很少,此外道人和僧人有時會同場做醮,故此僧人前往無量山聽經也不出奇。

    「老爺,你快坐下。」老五見僧人離去,急忙扶著莫問坐下,脫下自己的麻衣為莫問包腳,二人的鞋子都被賊人給搶走了,此時盡皆赤腳。

    「用我的袍子。」莫問開始脫自己的外袍。

    「用我的。」老五急忙阻止了莫問。

    「你的衣服沒有綿,用我的兩隻衣袖。」莫問脫下了自己的袍子,用力扯下了衣袖,兩隻衣袖一分為二,為二人包了腳。

    「老爺,現在怎麼辦?」老五撿回了賊人遺棄的包裹,裡面的衣物已經被拿走了,只剩下幾個餅子。

    「我本以為只有胡人殘虐好殺,沒想到漢人竟然也如此兇殘。」莫問擦拭著滴流而下的鼻血。

    「錢沒了,咱回去。」老五語帶哭腔,探出袖子幫莫問擦血。

    「鄴城就在前方,此時調頭,我心有不甘。」莫問看著同樣鼻青臉腫的老五。

    「老爺,你身上還有多少錢?」老五問道。

    莫問聞言探手入懷,發現除了那件破碎的紅裙和頭簪之外,只剩下了兩枚銅錢和三錢銀子。此時老五也將懷裡的東西掏了出來,除了火捻子就只有八枚銅錢和那塊木牌了。

    「咱們省著點兒用,應該能回去。」老五說道。

    「哪怕一日兩餐也不夠了。」莫問緩緩搖頭,一枚銅錢只能買一碗粥,二人來時因為問路和走了岔道耽擱了將近兩個月,回程即便日夜兼程,也得十天左右。

    「我一天吃一頓飯就行。」老五說道。

    「那怎麼成。老五,我不想回去,西陽縣已經沒法兒住人了。」莫問再度搖頭,二人已經無家可歸,回去又能回哪兒去。

    「那咱去哪兒?」老五問道。

    「這裡離鄴城很近了,我想去鄴城。」莫問說道。

    「咱現在已經沒有錢了,就算找到夫人也贖不了她。」老五提醒道。

    「莫家祠堂還有一塊金餅,你腿腳麻利,你能不能跑一趟?」莫問以商議的口吻說道,此時他慶幸先前留下了那塊金餅,不然二人將淪落為街頭乞丐。

    「你讓我幹什麼我就干什麼,我這就回去,你在哪兒等我?」老五問道。

    「前面那個山神廟,我就在那兒等你回來。」莫問起身向南走去,二人來的時候見過路旁的山神廟,還曾經在那裡歇過腳。

    山神廟只有一間,門窗皆無,極為破舊,正北神位的泥胎神像已經沒了腦袋,看不出是哪位神明。

    「老爺,這些給你留著。」老五將火捻子以及乾糧銅錢留給了莫問。

    「乾糧我留下,這些你拿著做盤纏。」莫問留下了火捻子和那三個餅子,將剩下的錢塞給了老五。

    「老爺,你自己在這荒郊野外一定要小心點兒,這周圍有狼,晚上一定要生火。」老五留下銅板,將那三錢碎銀還給了莫問。

    「你路上也要小心,到了關卡處自西面繞出去,早去早回。」莫問出言叮囑,但凡有任何的辦法可想,他都不會讓老五如此辛勞,但是他沒有辦法,出門在外沒有了錢立刻寸步難行。

    老五沖莫問點了點頭,轉身向南跑去,莫問站在殘破的廟門口目送老五離去,老五天生腳力好,倘若中途不出意外,二十天左右就能回來。

    老五走後,莫問開始四處蒐集樹枝和木柴,將樹枝捆紮之後將窗戶堵住,剩下的柴火堆積在廟內,一直到中午時分他才停了下來,用廟內前人遺棄的缸片燒熱了些許雪水,清洗面部的血污。

    夜幕降臨,莫問孤身一人蜷在破廟之中,外面是風聲,遠處是狼嚎…… 本帖最後由 Skanda.Wei.Tuo 於 2014-9-30 10:11 編輯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9-30 10:13
第十二章 三爺


    抵禦寒冷,驅趕野狼的唯一辦法就是生火,莫問守著火堆不時往火裡添加樹枝,他知道今天是年夜,卻並未因此傷懷唏噓,他此時想的是夫子之前所教的孔孟之道在當下的環境中確實行不通,謙恭,禮節,退讓並不能換來別人的善意,白天的事情就是很好的證明,二人並沒有去招惹強盜,但強盜還是搶走了他們的盤纏,甚至還要搶走他們的衣服,根本就不給二人開口的機會,也不講任何的道理。

    胡人大肆殺戮的時候他最先想到的是伸冤,但是細想之下又告狀無門。白日被搶之後他想到的也是報官,可是二人是晉國人,在趙國連戶籍都沒有,就算報了官,縣衙也不會追捕強盜。

    勞累一天,莫問很快悠悠睡去,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屋內有聲響,睜眼之後發現火堆已經快要熄滅,兩隻狗一樣的的動物出現在了門口,正試圖進屋。

    莫問認得這是兩隻狼,驚恐之下高聲大叫,野狼受驚,轉身跑了出去,莫問急忙往火堆添柴,篝火重新燃起,野狼懼怕光亮不敢進屋,一直在廟外徘徊。

    莫問被先前的情景嚇怕了,大汗淋漓,抖若篩糠,再也不敢睡覺打盹兒,一直坐在火堆旁看守著火堆,與此同時為老五擔心,老五的火捻子留給了他,到了晚上老五如何生火禦寒,又從何處棲身,到了遍地死屍的清平城和西陽縣,老五會不會害怕。

    廟外的兩隻狼可能很久沒有抓到獵物了,一直在外面繞著破廟轉圈子,一開始莫問只是害怕,到了後來心中有氣,用石塊扔砸轟攆,野狼受到轟攆向外跑開,遠遠的看著破廟。

    「再敢回來,我就打死你們。」莫問高聲說著狠話,古語有云,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兩個月的顛沛流離以及遇到的諸多事情令他明白一個道理,不能過於仁善,不然會被人欺凌。

    雖然說著狠話,莫問骨子裡仍然是書生性情,喊過之後再度坐回火堆旁瑟瑟發抖,他非常清楚倘若這兩隻狼真的衝進來,他根本無法自保。

    就在其暗自恐懼之際,屋外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單聽腳步聲就知道來人是個壯漢,莫問此時已經成了驚弓之鳥,聞聲拿起一根棍子抱在懷裡,緊張的看向門口。

    「滿山的兔子田鼠不去吃,跑來想吃人,無端的壞了名聲,快滾!」腳步聲自廟外停了下來,隨即就是一聲怒罵。

    莫問所在的位置見不到來人,但他能看到來人怒罵過後廟外不遠處的那兩隻狼調頭跑掉了。

    來人既然趕走野狼,想必不會是惡人,就在莫問以為遇到好心人時,廟外走進的那個壯漢令他幾乎嚇掉了魂兒,來人身穿羊皮大襖,身高七尺,膀寬臂長,站立起來如同一座黑塔,不過令莫問驚懼的不是此人的形體而是他的樣貌,此人面龐狹窄,鼻吻凸出,雙目圓睜,滿面黑鬚,雙手十分巨大,手背上長有黑毛,右手抓了一根童臂粗細的五尺銅棍。

    「好生醜陋!」莫問暗自心道。

    「你別害怕,外頭太冷,我來烤烤火。」來人言語過後不待莫問開口便坐到火堆旁,放下銅棍伸出雙手湊近了篝火,火苗燎到手上的黑毛他也蠻不在乎。

    來人坐下之後莫問便抱著棍子閃到了一旁,驚恐的看著那個黑塔一般的壯漢。

    「你跑那麼遠幹嘛,還拿根棍子,你那棍子有個鳥用。」壯漢鄙夷的看了莫問一眼。

    「你,我不是,我拿棍子是打狼的。」莫問緊張之下語無倫次,那壯漢說的對,與人家的銅棍相比,他懷裡的這根棍子也只能用來撥拉火。

    「哈哈哈哈,狼喜歡咬人的咽喉,最好的手段是在它們跳起來的時候用刀捅它們的肚子,你用棍子不行,一抬手恰好露出了脖子。」壯漢大笑開口。

    「多謝英雄賜教。」莫問躬身道謝,來人雖然神情凶煞言語俗陋,卻並沒有奸邪之相。

    「過來吧,我不打你。」壯漢沖莫問招了招手。

    莫問聞言只能緩步挪了過去,戰戰兢兢的站到了壯漢旁邊。

    「你得罪了什麼人,被人打成了這個鳥樣兒?」壯漢打量著鼻青臉腫的莫問。

    「我路上遇到了強人,遭了劫,幸虧一位大師出手相助,不然性命堪憂。」莫問小心的回答。

    「媽的,怎麼是個書呆子,跟三爺說話不准咬文嚼字,三爺我聽不懂。」壯漢面露怒容。

    「我遇到了強盜,是他們打傷我的。」莫問急忙換了個說法。

    「嗯,順耳多了。」壯漢滿意的點了點頭,探手拿過莫問融化的雪水一飲而盡,轉而看向莫問,「你有吃的沒?」

    莫問一聽,急忙自懷中拿出一個餅子遞給那個壯漢。

    「三爺我不吃這個,你自個兒吃吧。」壯漢探手入懷,掏出一條羊腿張口咬嚼。

    莫問本來就膽顫心驚,見狀更加害怕,這個壯漢所吃的羊腿是生的,而且在他撕扯羊腿的時候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嘴裡尖銳的犬牙。

    「你想吃嗎?給你。」壯漢見莫問一直盯著他手裡的羊腿,便隨手撕下一塊遞給了莫問。

    莫問見狀連連擺手,壯漢陡然瞪眼,莫問急忙探手接過,端在手裡如同捧炭,既不敢吃又不敢扔。

    「敢問英雄高姓大名?」莫問沒話找話。

    「你倒有眼力,知道我是英雄,不過我不姓高,我也沒姓,我叫黑三,你叫我三爺就行。」壯漢說話間又自懷裡掏出了羊皮酒囊,拔掉蓋子喝了幾口。

    「你想喝嗎?」黑三將酒囊遞向莫問。

    「多謝英雄,我不會喝酒。」莫問連連搖頭。

    「不會喝酒你盯著我幹嘛?」黑三再度瞪眼。

    莫問聞言急忙扭頭別處,再也不敢正視黑三。

    黑三也不理他,湊著火堆喝酒吃肉,直待一條羊腿啃的精光才扔掉骨頭滿意的打起了飽嗝兒。

    莫問找了個機會將那塊生肉放到了一旁,坐在火堆旁為火堆添柴。

    「喂,書呆子,你認字兒不?」黑三甕聲甕氣的沖莫問問道。

    「認字。」莫問點頭回答,到了此時他已經知道黑三不是壞人,但黑三的神智好像不太健全,至少也是不太聰明。

    「你看看這上面寫的啥,給三爺念出來。」黑三毛茸茸的大手遞過來一塊木牌。

    莫問見到木牌的樣式就知道這也是一塊上清派發出的帖子,探手接過低頭一看果然沒錯,只是編號不同,這一張是「丙丑六二八」。

    莫問讀出了木牌上的字跡,黑三一聽咧嘴大笑,「早來了半個月。」

    「英雄也要去無量山?」莫問問道,根據木牌的編號來看,此人接到的木牌與他和老五接到的木牌並非同一人發出的,如果按照甲子方法來計算的話,分發木牌的人可能有六十人,每人負責分發一千張,總數當在六萬左右。

    「那是。」黑三打了個哈欠。

    「英雄也是去無量山聽經的?」莫問問道。

    「三爺大字不識一個,聽個鳥經,三爺我是去學法術的。」黑三抓過一捆樹枝當做枕頭,和衣躺下。

    莫問聞言沒有開口,所謂法術之流在他看來太過飄渺,實不可信。不過片刻過後他忽然心生一計,「英雄,我聽說經文是口述宣講的,而法術則是寫在竹簡和紙張上的,你不認識字,怎麼能學?」

    「我可以帶回不咸山讓我老婆唸給我聽。」黑三說道。

    「萬一不允許帶走呢?」莫問說道。

    「那我就就近找人幫忙。」黑三說道。

    「前去無量山的人都是去學藝的,誰會無故幫你,萬一他們藉機偷學了妙法,你豈不吃了大虧。」莫問說道。

    「這話有理,書呆子,我看你挺忠厚,要不你跟我去吧,三爺花錢雇你。」黑三一骨碌爬了起來。

    「我窮困潦倒,也有此意,可惜我與妻子在鄴城失散,我要去尋她,不能陪英雄前往無量山。」莫問對於對方給予的忠厚評價大為慚愧,事實上他正在給黑三下套。

    黑三聞言皺眉咧嘴,片刻過後陡然瞪眼,「這個好說,我幫你找她,你跟我去無量山。」

    「謝過三爺,不過鄴城很大,恐怕三天兩日走不遍。」莫問強壓心中的歡喜,此人極為強壯,且拿有銅棍,定然習有武藝,有他相伴不但吃喝有了著落,安全也沒有問題。

    「三爺我很少下山,正好逛個十天半個月。」黑三不以為意。

    好運從天而降,莫問歡喜異常,便好言奉承,但他終究是書生習氣,心中剛正說不得阿諛之言,翻來覆去只是「此銅棍非有萬斤之力不可舞」「英雄之力當蓋過項羽」之類的話,即便如此黑三也很是受用,與莫問攀談甚歡,到最後竟引以為知己,拿出酒囊開懷暢飲。

    黑三越說臉越紅,莫問越說臉越綠,先前他只想到請人幫忙尋找妻子,卻忽視了黑三的身份,黑三喝酒太多醉意濃重,不知何時身後露出了一條長長的黑尾……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9-30 10:18
第十三章 黑狼精
               
    莫問先前只是聽那些倚牆的老人說過妖精怪物,那時也只是一聽,全不在意,沒想到世間竟然真有妖精,而且就活生生的坐在自己對面。黑三的那條長尾既粗且直,上生黑毛,與先前廟外的野狼別無二致,想必它是黑狼成精,怪不得進廟之前會大罵那兩隻野狼吃人壞了名聲。

    「書呆子,你很冷嗎?」醉眼朦朧沖抖若篩糠問道。

    「還好,還好。」莫問牙關打顫,與狼精同棲荒郊野廟換成誰都得哆嗦。

    「我去找些柴火。」黑三將當做枕頭的柴火扔進火堆,站起身走了出去,起身之後尾巴長拖股後,確是狼尾無疑。

    黑三走後莫問悄然出了破廟,轉身向北逃去,雖然黑三的言行舉止只凶不惡,但誰也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狼性大發,與狼同行無異於自尋死路。

    逃命之際莫問有多快就跑多快,恨不得再生出兩條腿出來,一口氣跑出四五里,破廟方向傳來了黑三的喊叫聲,黑三並不知道他的姓名,喊的是「書呆子」。

    莫問自然不會回應,甚至不敢回頭,只是亡命的奔逃,直至見到村落才微微鬆了口氣,此時已近子時,村中只有一處光亮,莫問挪到近前發現是一處鐵匠鋪,一赤膊的鐵匠正在打製器物,莫問走到近前抱臂站立,那鐵匠轉頭看了他一眼,見他衣衫襤褸,知道是落難之人想來取暖,便沒有轟攆他。

    「這位大哥,我來幫你推拉風箱可好?」莫問不好意思蹭光借熱,想為鐵匠做點什麼。

    鐵匠聞言點了點頭,莫問急忙走到風箱旁推拉風箱。

    鐵匠專心打鐵,莫問不敢打擾,一個更次之後鐵匠濺火完工,莫問眼見又無處可去,便拿出銀子請求鐵匠為其打造一把匕首,鐵匠點頭同意,用剩下的鐵水為其打了一把匕首,並叮囑莫問不要亂說,此時朝廷不允許民間鐵匠打造兵器。

    五更時分,莫問帶著那把匕首和鐵匠找他的十個銅錢離開了鐵匠鋪,找到了另外一處有光的房子,在屋外坐了下來,這是一處豆腐坊,主人正在屋內推磨黃豆滷製豆腐。

    自昨日清晨一直到現在莫問都沒有吃東西,屋內傳出的黃豆香氣令他腹中雷鳴,莫問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淪落到如此地步,但他並未敲門購買豆漿,甚至沒有吃懷中的餅子,老五還要很久才能回來,此時身上只剩下十個銅錢和三個餅子,一定得節省。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莫問感覺頭腦混沌,渾身冰涼,睏乏之下只想找一溫暖所在避風休息,但村子周圍並沒有廢棄房屋,也沒有可供取暖的柴草。

    莫問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挨到中午的,中午時分他向南迴返,他無處可去,只能回破廟,那狼精幻化的黑三想必已經離開了。

    沿途拾撿了不少柴草,拾撿柴草的時候莫問暗自斟酌,倘若黑三還沒走,便藉口外出拾撿柴火迷了路。

    回到破廟附近,莫問並未立刻進去,而是在遠處觀察了片刻,確定黑三已經不在廟裡才走了回去,廟外有兩棵枯死的大樹,想必是黑三昨夜拖回來的。

    進入破廟之後莫問被嚇了一跳,一隻死狍子被遺棄在破廟正中,狍子的一條後腿已經缺失,廟內到處都是狍子臨死前掙扎濺落的血跡。

    見到這只狍子,莫問立刻後悔了,這只狍子明顯是黑三留給他的,黑三先前喝罵野狼的言語以及它的一些舉動都表明它雖不是人類,卻並不肆意害人,倘若與之同行,一定不會被其吞食,而且黑三很講義氣,必能陪他在鄴城到處尋找林若塵。可惜的是自己膽小多心,平白錯過了大好機會。想及此處莫問連連跺腳,後悔不迭。

    但黑三已經走了,即便後悔也無濟於事,長吁短嘆之後莫問用匕首割斷樹枝將窗戶再度加固,編扎籬笆擋住大門,他並非王公貴胄,尋常的活計也會做,當然,編扎的籬笆很是粗陋。

    莫問之前並未整理過下水,但人的適應能力很強,莫問將那狍子剝皮去肚,懸掛在了廟內,然後清洗雜碎,夜晚將至的時候他再次去了趟北面的村莊,用最後的十枚銅錢換了半罐鹽巴,當他氣喘吁吁的回到破廟時看到東西並沒有被人偷走,這才放下心來。他從未對食物如此看重,但此時他不得不看重,因為如若沒了食物就會被餓死。

    晚上再度下雪,莫問在廟裡生火做飯,那個破碎的水缸就是他的鍋灶,廟內溫暖,莫問手裡拿著鹿肉暗自落淚,落難受罪的時候他很少想起家人,因為他感覺死未嘗不是解脫。但此時身處溫暖的環境,吃著鮮美的鹿肉,他發現人生還有美好的一面,而這種美好他的家人再也感受不到了。

    隨後數日莫問都在破廟中安身,黑三走後那兩隻野狼沒有再出現過,他晚上可以放心入睡。冬天很冷,食物不易腐壞,那隻狍子大部分被他用鹽巴醃了起來,只吃掉了一部分雜碎,每當吃飯的時候他都會想起老五,也不知道老五一路上是否安全,是否有東西可吃。

    令莫問沒有想到的是老五在第十天的晚上就風塵僕僕的趕了回來。

    「老爺,這是哪兒來的?」老五進門之後愕然的看著懸掛在廟內東側的鹿肉。

    「好心人留給咱們的,你回西陽縣了?」莫問接過老五身上的包袱,上下打量著老五。

    「回了。」老五自懷中掏出一個小布包遞給了莫問。

    「怎麼這麼快?」莫問接過布包疑惑的問道。

    「我一路上沒怎麼歇,這些都是咱們的嗎?」老五的注意力一直在那些還沒有徹底風乾的肉塊上。

    「對,我一直給你留著。」莫問點頭說道。

    老五一聽興奮的跑過來摘下一塊鹿脯開始烹煮,鹿肉是當下最好的肉,為貴族官家所喜,價錢極為昂貴,尋常人家難得一見。

    「這些碎銀子是怎麼回事兒?」莫問打開老五遞過來的布包,發現裡面除了那塊金餅還有不下二十兩的碎銀。

    「我在死屍身上翻的,那些衣服和鞋子是我在縣城裡找的,是干淨的。」老五往火堆裡加柴。

    「你這腳力還真不一般。」莫問將銀兩貼身放好,走到火堆旁幫忙。

    「要是在平道上我都能追上兔子。」老五開始吹噓。

    莫問聞言笑著點頭,實際上老五是追不上兔子的,不過他的腳力的確遠超常人。

    老五很快就睡著了,睡的時候手裡還抓著沒吃完的肉塊,莫問將肉塊取下,為老五擦了手,然後守在火堆旁為老五添柴取暖,亂世之中二人既是主僕又是兄弟,更是相依為命的親人。

    老五一直睡到次日中午,年輕人吃飽睡足很快就恢復了精神,二人將剩下的鹿肉裝入包袱,離開破廟往鄴城前行。

    「我打了一把匕首,如果再遇到強盜,咱們就以命相博。」上路之後莫問將匕首拿出來遞給了老五,這是他這幾天一直考慮的問題,身上這些錢如果再被搶走,二人就真的沒有活路了。

    「再遇到強盜你先逃開,我拖住他們,等你跑遠了我再去追你。」老五接過匕首別於腰後。

    「好,我先走,免得拖你後腿。」莫問點頭開口。

    二人合計好的應對之策並沒用上,無驚無險的到了鄴城外圍,鄴城南側有著諸多的兵營,但兵營嚴禁外人靠近,二人在遠處打量許久,也沒發現兵營裡有女子,便離開兵營繼續北行。

    到了鄴城,莫問傻眼了,鄴城的規模遠遠超出他先前所想,巨大的城牆所囊括的範圍百倍於西陽縣,單是南側城門就有四個之多,城中街道寬達數丈,行人熙攘,摩肩擦踵,到處都是樓台院落,商舖店家,古語有云窺一斑而知全豹,單從這城中一角就能看出鄴城佔地之廣,人數之多,在城中尋人不啻雪中拾鹽,難過大海撈針。

    進城之後莫問呆立良久不知何往,最終只能帶著老五到處打聽,但鄴城出入的人太多,又經常有胡兵押解搶來的女人進城,二人四處打聽了一天,毫無收穫。

    次日,莫問換了另一種方式,不再打聽林若塵,而是打聽前段時間是哪路士兵南下攻取了清平城,但是這個辦法也不成,一來外人不可能知道軍隊的事情,二來很多人將二人當成了晉國派來刺探消息的探子而另眼相看,沒過多久莫問就不敢再問了,再問下去真有可能被官府抓起來。

    第三天,莫問打聽著找到了位於城中的幾個小的人市,前往查看也沒有林若塵的蹤影。莫問無計可施,只能和老五遊走在大街小巷之中,流連於府邸宅院之外,希望能偶遇林若塵,但鄴城分為四城八部,人數不下數十萬,想要偶遇談何容易。

    「人力有窮時,天意不可違,罷了,罷了。」三日之後莫問終於心灰意冷。

    「咱回晉國吧,這裡到處都是大鼻子。」老五見莫問終於鬆動,急忙趁熱打鐵,他壓根兒就不讚同莫問北上尋找,他感覺林若塵不值得莫問那麼做。

    「回去,回去。」莫問重重點頭,他北上尋妻有五成是出於本性,三成出於禮義,只有兩成是出於感情,此時心中既失落又坦然,沒有找到林若塵自然失落,竭盡全力仍無結果也就坦然了。

    老五唯恐莫問再改變主意,一刻也不多待,拉著他向南側城門走去。不過沒走多遠莫問就停了下來,轉頭看著一位正在路邊買糧的道人。

    「老爺,你認識他?」老五問道。

    「不認識。」莫問搖頭。

    「那你看他幹什麼?」老五又問。

    莫問聞言沒有立時開口,這個道人令他想起了無量山,想起無量山又想起了目不識丁的狼精黑三。短暫的沉吟過後莫問轉頭看向老五,「咱們去趟無量山吧。」

    「啊?!去那幹嘛,老爺,你要是當了道士莫家可就絕後了。」老五瞪大了眼睛。

    「我不當道士,我去還個人情……」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9-30 10:34
第十四章 道士和廚子
               
    「那個和尚習有武藝,咱能幫上他什麼忙?」老五以為莫問要去尋找那位將二人自強盜手中救下的年輕僧人。

    「不是那位僧人,是留狍子給咱們的英雄,它也去了無量山。」莫問轉身向西走去,在城中的這幾天他在無意之中聽人說過無量山,位於鄴城正西兩百里外的閔州。

    「你去給他送盤纏?」老五跟了上來。

    「他可能帶有盤纏,不過那位英雄不認字,我去看看有什麼能幫到他的。」莫問回答,聖人有語有來無往非禮也,受人恩惠自當給予報答,只有小人才枉受人恩。

    老五聞言點了點頭,輕鬆的跟在莫問身後,只要莫問不再尋找林若塵,去哪兒都好。

    出城之後二人一路向西,老五閒不住,追問莫問那位英雄的來歷,莫問含糊其辭,倘若說了實話老五一定會阻止他前往無量山。

    莫問知道法會定於正月十五舉行,為趕時間二人一路疾趕,次日到了閔州地界,作揖問路之後莫問知道了無量山的大致位置,在閔州西南。

    前行之際莫問心中漸覺疑惑,這是一條並不寬敞的鄉路,路上少有行人,偶爾走過的幾個人也是農人打扮,不似遠道而來,上清發出的木牌應該有數萬之多,看情形來的人卻寥寥無幾。

    暗自疑惑之際,莫問發現前方田間有一農人正在挖渠排放雪水,便上前打聽,對方回答無量山就在西面山中,前幾日來人眾多,不過大多離去了。

    「老爺,這個上清好像名聲不太好呀。」老五說道,先前的農人說話時對上清無量山並無敬意,言語之中反倒多有鄙夷。

    「修行之人不應該沾染銅臭。」莫問點頭說道,他能看出農人對無量山的不滿主要是因為無量山收徒需要繳納大量銀錢。

    二人說話之間,前方路上遠遠的走來一人,待得近了莫問發現來人是一個滿臉怒氣的年輕人,身穿麻衣,背著包裹。

    「快回去吧,他們嫌貧愛富,毫無慈悲之心,只是誆騙錢財。」年輕人走到二人身旁沖二人說道,言罷匆匆離去。

    莫問聞言愣了一愣,本想留他多問幾句,卻發現年輕人已經快速走遠。

    「老爺,咱還去嗎?」老五問道。

    「既然已經來了,就過去看看吧。」莫問說道。

    「他們是騙錢的,咱可就身上這點錢了。」老五唯恐莫問上當。

    「三人成虎有失公允,道聽為虛,眼見為實。」莫問邁步向前。

    老五無奈搖頭,嘆氣跟上。

    前行不久便進入深山,人跡越來越罕見,道路越來越狹窄,午後未時,莫問聽到了前方傳來嘈雜的吵鬧聲,快步翻過山脊,只見西側一座山峰的陽麓山腳下聚集了諸多身穿麻衣的年輕人,此時正在一座亭宇之外鼓噪喧嘩。

    莫問帶著老五快速走近,發現亭子裡擺放著一座紅燭法壇,法壇左右站著兩位老年道人,聚集在此的年輕人有十幾位,其中一人此時正義憤填膺的指著南側兩根亭柱上的對聯高聲大罵「大放厥詞,恬不知恥」。

    莫問側目打量亭柱上的對聯,見其上聯為「無量妙法,我有你無」。下聯是「仙道貴生,人分貴賤」。橫批為「你情我願」。

    「王侯將相焉有種乎,天下眾人盡皆平等,何來貴賤之分,大放厥詞,無良道人,恬不知恥。」一名身穿麻衣的讀書人高聲罵道,其他眾人紛紛附和。

    那兩名老道泰然自若,並不搭理這一干眾人。

    「你給我們說清楚,憑什麼那些有錢人交上銀子就能走進去,而我們卻要跪著上山?今天不給我們說清楚,拆了你這收錢的破亭子。」領頭的麻衣書生再度高喊。

    莫問聽到這裡才恍然大悟,原來交上銀兩就可以走進去,沒有錢的麻衣窮人就得跪著進去,這的確是對窮人的莫大侮辱。

    「交上銀錢,貧道為你開解。」右側的圓臉老道指了指法壇前的木箱。

    領頭的年輕人氣憤之下衝眾人伸手,那些跟他一樣窘迫貧窮的書生紛紛自懷中拿出銅錢和碎銀交給了他,年輕人將手裡的銀錢扔進了亭子「今天不給我們說清楚,休怪我們無禮。」

    「不足十兩,不予解惑,快滾。」左側的長臉老道反手一揮,衣袖生風,先前散落在亭中的銀錢快速飄落亭外,分毫不差的堆積在麻衣男子的腳下。

    領頭的麻衣男子和其他眾人被老道鎮住了,老道此舉無疑表明他有武藝在身。

    「出家的道人竟然口出污穢,真是豈有此理,你我一哄而上,砸了他的錢箱,也免得後來者上當吃虧。」麻衣男子高呼一聲衝向亭子,眾人見狀紛紛附和,轟亂尾隨。

    令莫問沒想到的一幕出現了,兩名本來泰然而立的老道竟然同時出手,抓拿扔撇之下將十個幾意圖哄搶的讀書人摔了出去,圓臉老道出手柔和,被他摔出的人大多後背落地,長臉老道下手狠辣,他摔扔的人都是面部朝下。

    眾多讀書人雖然吃了虧卻並沒有傷到筋骨,紛紛爬起向東跑去,長臉老道將眾人遺落的銀錢再度揮出,不偏不倚的飛進了其中一人的包袱。

    莫問愕然的看著這一幕,他沒想到出家的道人竟然真的會沖讀書人下手。

    「無量天尊,那少年,你可是來無量山求法的?」圓臉老道沖呆立在旁的莫問說道。

    「敢問道長,為何交了銀錢便可直身而入,囊中羞澀便要跪地上山?」莫問沖二人作了個揖。

    「同是讀書人,你比他們識得禮數,不過貧道不能為你點透,你可自悟。」圓臉老道微笑開口。

    莫問聞言微微皺眉,根據二人先前的舉動來看他們都是身懷絕技的高人,絕不會是誆騙錢財的江湖騙子,他們如此看重金錢並不合理。此外二人若是騙子,不會非要十兩之數,少一兩都不為眾人解惑,二人此舉必定大有深意。

    「有金者,以金表誠。無金者,以行明志。貴宗之舉並不在財,旨在考驗前來之人可有誠心!」片刻過後莫問恍然大悟。

    「十中其五,也算難得,實則跪入山門還有深意。」圓臉老道微微點頭。

    莫問聞言再度皺眉,老道的意思是他只說對了一半,還有另外一半他並沒有領悟到。

    「老爺,你可別上鉤啊。」老五見狀急忙拉扯莫問。

    莫問抬手示意老五不要多嘴,專心細想,片刻過後眉頭舒展,伸手指著亭柱上的對子「此聯旨在讓入山之人明尊卑,正己位,無尊卑不成禮法,不正位不得明身,跪入山門者低人一等,眾目睽睽之下心中難免抱愧,日後修行必定極為刻苦,以千般勤補先天之不足,受萬般苦洗跪入之屈辱。」

    「師兄,若世間皆是此等少年,何愁我上清一宗不得昌盛。」圓臉老道歡喜的沖長臉老道說道。

    「我二人先前衝那些書生動手,你作何領悟?」長臉老道面無表情的問道。

    「他們心智混沌,不堪雕琢,故此二位道長不願浪費口舌。後來眾人又假為人之名,行搶奪之實,雖是窮苦書生,行的卻是強盜之事,故此二位道長並不姑息,出手懲戒,斧正其歪。」莫問說道。

    「效驗牌號。」長臉老道對於莫問的回答非常滿意,抬手示意其呈上號牌。

    「回道長,晚輩……」莫問聞言愣住了,他到無量山只是為了尋找黑三,並不是來求法的。

    「囊中羞澀也不妨事,免你銀錢,準直身而入,號牌給我。」圓臉老道邁步而出,走到莫問身旁伸出了手。

    莫問見狀更加犯愁,無奈的看向老五。老五先前一直擔心莫問上當受騙,眼下無量山連銀子也不要了,自然不是騙人,故此莫問看他,他下意識的自懷中掏出了那張木牌。

    圓臉老道接過木牌轉身進亭,自法壇上提筆添字。

    「承蒙二位道長厚意,奈何晚輩父母雙亡,乃家中獨子,若是入了貴宗,豈不失了孝道?」莫問一看糊裡糊塗的就要當了道士,急忙出言推辭。

    「上清不禁婚配。」圓臉老道將木牌遞給了莫問

    「老爺,你要當了道士我去哪兒啊?」老五眼見不好,急忙插嘴。

    「你這僕人可曾唸書學字?」圓臉老道搶先問道。

    「不曾,道長知遇之恩……」莫問搖頭。

    圓臉老道愛才惜才,見莫問又要推辭,急忙轉頭看向亭內的長臉老道,後者微微點頭,圓臉老道轉身看向老五,「不通文字便不能誦讀經文,你可懂得烹炊?」

    老五沒明白圓臉老道的意思,轉頭看著莫問,莫問苦笑開口,「道長要收留你在道觀裡為眾人做飯。」

    「謝謝道長,謝謝道長。」老五不但沒有失落,反而喜上眉梢,沖兩位老道連連鞠躬。

    「師兄,我送他上去,片刻就回。」圓臉老道沖長臉老道打了個招呼,帶著二人向山中走去。

    「道長,我現在就是上清弟子了嗎?」莫問直到此時還沒有反應過來。

    「當然不是,甄選歷時三年九關,盡數通過才可獲祖師親傳……」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9-30 10:35
第十五章 初入山門
               
    「單是甄選就是三年?」莫問微感意外。

    「上清盛典兩個甲子舉行一次,甄選過後由祖師親傳妙法,三年甄選並不算長。」圓臉老道點頭說道。

    「請問道長,九關考選都有哪些?倘若落選又當如何自處?」莫問行走之時一直落後圓臉老道半步。

    「此事貧道也未經歷過,不得其詳,不過按照以往慣例,應當是六關入門授法,三關傳以大道。你天資聰慧,即便落選也可以留在無量山學習本派法術。」圓臉老道說道。

    「似我這般前來求法的有多少人?」莫問問道。

    「不足三百。」圓臉老道嘆氣搖頭,明顯嫌少。

    「最終留下幾人?」莫問追問。

    「沒有定數,過六關已是不易,最後三關更是難上加難,已有近千年沒有上清弟子得蒙祖師親賜道號了。」圓臉老道搖頭說道。

    「晚輩聽聞進得山門便有道號,為何我等沒有?」莫問恭敬發問,由於跟隨長者時不可左右觀望,故此他只是緊隨,並沒有左右打量山中景色。

    「前六關過後便為上清道家弟子,後三關通過才能算上清准徒,窺悟大道金身飛昇者才可成為祖師弟子,得祖師親賜道號。」圓臉老道出言解釋。

    「敬問道長尊號。」莫問沖圓臉老道作揖。

    「貧道青陽子,先前那不苟言笑的黑臉兒乃貧道二師兄古陽子,貧道大師兄玄陽子乃此間掌教。」老道笑答。

    「二位身份如此尊崇,為何如此辛勞?」莫問伸手指著山腳下的小亭。

    「山中小輩盡有司職,抽不得身,況且此乃入門第一關,若委以小輩,恐生差池。」青陽子說道。

    莫問聞言連連點頭,正如青陽子所言,第一關關係重大,需要鱗中選角,去偽存真。

    二人說話之間,莫問忽然發現前方的石路上跪行著一個白衣女子,此女一身白衣,體形嬌小,細發雙垂,由於臉上蒙有紗巾,看不到其真實面容。

    初次進山,莫問不敢多問,跟隨青陽子自那白衣女子身側走過,回頭之間恰逢女子抬頭,莫問得以與之對視,此女雙眼極為秀美,眼神清澈柔和,雖然看不到容貌,單看雙眼便知此女乃仁和之人。

    莫問回頭之間不但看到了女子的雙眼,同時還注意到了女子膝下的血跡,跪行是以雙膝前行,山路坎坷,痛苦可想而知,而此時尚且看不到道觀的蹤影,看來這白衣女子還要跪行許久。

    莫問天性仁善,見不得他人受苦,立時動了惻隱之心,但想到二人身上盤纏不多,便微微猶豫,不過短暫的猶豫之後他還是停了下來,「道長,晚輩身上還有些許盤纏,願納銀十兩,換這姑娘平身而行。」

    「心懷慈悲,難能可貴,不過此女必須跪行,不得直身。」青陽子並不停留。

    莫問聞言無奈的看了一眼那個白衣女子,女子聽到了他先前的話,沖其微微頜首,以示感謝。莫問點頭回應,轉身離去。

    雖然心存疑惑,他卻並未多嘴發問,此處乃他人地界,當謹遵為客之道。

    隨後一段時間青陽子沒有說話,帶著二人翻山北行,無量山由主次雙峰組成,到了南側次峰山頂,主峰建築一覽無遺,三座巨大的建築分別位於主峰東西南三面,彼此獨立又有路相連,這三座建築佔地極廣,寬宏雄偉,深邃厚重,此時申時將過,夕陽斜照,山中香煙飄渺,鳥雀啼鳴,東山小溪流水,西山霞光籠罩,清雅古韻隱現,靈氣仙風暗藏。

    「正殿居住的是本派道人,你們居東殿,西殿是為上清諸派掌教準備的住處。」青陽子伸手指點。

    「多謝道長指點,其他諸派的掌教也是來聽祖師講經的嗎?」莫問出言請教。

    「祖師並不在此處,上清座下門派眾多,法門各有專精,六關過後他派掌教會陸續前來,專心指點,傾囊相授,助上清准徒明了上清諸法,集分流歸一宗,為準徒日後大成飛昇先行鋪路。」青陽子說道。

    莫問聞言連連點頭,看來上清座下的所有門派對於雙甲盛會都極為重視,倘若能順利通過考量,當可學到上清門下所有的技藝和法術。

    前行不久,道路三分,青陽子停了下來沖莫問說道,「你去東殿,我去安置你的僕從。」

    「多謝道長,多謝。」莫問沖青陽子躬身作揖,禮畢之後看向老五,「得蒙道長眷顧你才能留下,一定要勤力聽話,如果闖了禍,你就不能在這裡住了。」

    「老爺你放心,我絕不丟你的臉。」老五點頭說道。

    青陽子待二人說完話,便帶著老五往正殿去了,莫問拿著號牌走向東側道觀。

    片刻過後,莫問來到了東殿之外,門外有道人驗過號牌,帶著他進入了道觀。青陽子所說的東殿還是極為準確的,因為此處並沒有供奉神位,前後都是住人的房間,除了前後院落之外西側還有一處別院,觀其情形也是住人的。

    此處房間眾多,但住人稀朗,大部分房間是空的,莫問不喜歡熱鬧便獨自住了一間,一間房舍只有兩張床鋪,床上有藍色的被縟,室內有水盆水桶。

    「東院備有飯食,可以在院中隨意走動,不要走出大門。」帶路的道人沖莫問說道。

    莫問急忙道謝,道人轉身離去。

    先前連番趕路,莫問早就餓了,放下包袱之後出門去了東院,還沒進院就聽到飯堂傳來了叫嚷聲,「三爺是吃肉的,這鳥東西怎麼吃的下?」

    莫問一聽大為歡喜,快步走入飯堂,只見黑三正在沖分發食物的道童大聲鼓噪,道童年幼,受驚之後不知所措。飯堂裡有數十人正在進食,有男有女,女子盡皆蒙有面紗,眾人聞聲紛紛轉頭相望。

    「英雄。」莫問快步走到了黑三旁邊。

    「呀,書呆子,那天晚上你跑哪兒去了,讓三爺好找。」黑三見到莫問也是大喜。

    「我出去找柴火,結果迷路了。」莫問拉著黑三走到了一旁。

    「我果然沒看錯你,你說話作準。」黑三咧嘴拍打著莫問的肩膀。

    莫問哪受得了它這勢大力沉的狼爪子,兩下過後咧嘴閃開。

    「這是很好的飯食了,外面的人吃不到這個。」莫問沖黑三說道,眾人碗中的米粥熬的十分粘稠,米香濃郁。

    「我吃不下這鳥東西。」黑三本性難改,皺鼻咧嘴。

    「隨我來,我屋裡還有剩下的鹿肉。」莫問說道,狍子是鹿的一種,稱之鹿肉也貼切。

    黑三一聽頓時兩眼放光,跟隨莫問離開飯堂來到了莫問的房間。

    「英雄,你身上沒帶銀兩嗎?」莫問沖正在大嚼鹿肉的黑三問道,黑三的褲子雙膝部位已經磨透,不問可知是跪著進來的。

    「別提這個,一提三爺就來氣,別人交了銀子都能走進來,我們交了銀子還得跪著進來,這是什麼道理,真是欺人太甚。」黑三瞪眼吼道。

    「都有誰是交了銀兩跪著進來的?」莫問疑惑的問道。

    「不是人的都得跪著進來,交了錢也得跪著。」黑三賭氣般的撕扯著鹿肉。

    莫問聞言微感吃驚,如果黑三所說不差,那先前見到的那個白衣蒙面女子也是異類幻化,回想起那白衣女子清澈柔和的眼神,他很難將其與禽獸聯繫到一起。

    「英雄,既然是來學習法術的就不能肆意妄為,來到這裡就要守這裡的規矩,不然他們將你攆走,你就得空手回不咸山了。」莫問出言開解。

    黑三此時正在大嚼鹿肉,抽空點了點頭。

    「英雄,你住在哪裡?」莫問問道,黑三言語放肆,行止魯莽,必須時刻跟著它,不然它一定會闖禍。

    「西院。」黑三抬手西指。

    「搬來與我同住吧。」天色漸暗,莫問起身點亮了桌上的油燈。

    「我們只能住在西院,真是欺人太甚,說什麼上清博通有教無類,三爺自打來到這裡處處低人一等。」黑三吹鬍子瞪眼。

    莫問聞言無奈苦笑,無量山的道人如此安排也是有道理的,將那些異類與人安置在一起非常危險,萬一它們獸性大發咬死十個八個的就難以收場了。

    「還是你好,知道三爺是狼也不怕我。」黑三甕聲說道。

    莫問聞言再度苦笑,黑三如果知道他當夜是被嚇跑的就不會這麼說了。

    「對了,西院住了幾個人?」莫問好奇的問道。

    「七八個吧,沒人,都跟我一樣。」黑三說道。

    「都是狼?」莫問問道。

    「不都是,是什麼我看不出來,好像有一個是什麼鳥兒。」黑三歪頭說道。

    「明天可能就要開始甄選了,你一定要離我近一點,凡事兒也好有個照應。」莫問言歸正傳。

    「行,我回去了,你有吃的了,這個我拿走。」黑三抓起最後一條鹿腿站了起來。

    「不著急,你再坐會兒。」莫問真心挽留。

    「不成啊,我們天黑以後不能出門,這都什麼鳥規矩。」黑三抓著鹿腿罵罵咧咧的去了。

    莫問走到門口目送黑三離開,此時他心中喜憂參半,喜的是機緣巧合之下能夠修習法術,一旦學有所成便能不再受人欺凌。憂的是黑三野性桀驁,目不識丁,很難幫它過關留下……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9-30 10:42
第十六章 嚴苛的甄選
               
    莫問到無量山來原本並不為求法修行,只為幫助黑三順利過關,既然如此自然要幫黑三做些什麼。

    「英雄,等一等。」莫問出屋喊住了走到西院門口的黑三。

    黑三聞言回頭站住,莫問快步跑上上去,「英雄,你將祖籍,家中父母子女的情況告知於我,還有你的年歲。」

    「你打聽這些做什麼?」黑三疑惑的問道。

    「明日無量山眾人可能會讓我們寫出祖籍家人的情況,你說出來,我幫你寫於紙上,明日你就提筆謄抄,待時辰一到就隨我交上去。」莫問說道。

    「你這書呆子,三爺真是看錯了你,你竟然想舞弊作假,你這傢伙心術不正啊。」黑三抬高了聲調。

    莫問沒想到黑三會這麼說,一時之間愣住了,不過他報恩心切並未怨恨黑三,「你不識字,無法誦經,不能誦經就不能入道,我這也是無奈之舉,如果不這樣做,他們會攆走你的。」

    「也是,那你聽著……」黑三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將自己的祖籍家人盡數說出。

    「你先回去,二更時分到門口等我。」莫問待黑三說完,小聲的沖其交代。

    黑三答應一聲,轉身去了。

    莫問回到房間,拿起書桌上的文房將黑三所述逐一寫下,黑三的雙親早就故去了,甚至沒有名姓,它有一夫人和不少孩兒,至於其本身年歲他也記不清了,大致在三百歲上下。有多少孩子也記不清了,只知道有二十幾個。

    莫問寫完之後已經是二更時分,來到西院門口發現黑三已等候多時。

    「困殺三爺了。」黑三接過莫問給予的麻紙也不道謝,揣入懷裡,回屋睡去了。

    無量山的道觀位於山峰陽麓,院牆高聳很是避風,屋內很是暖和,被縟也很整潔,但莫問這一晚睡的並不踏實,正如黑三所說,他的舉動屬於舞弊,倘若敗露定然會被攆出無量山。

    次日凌晨寅時不過,正殿方向便傳來了擊甕誦經之聲,東殿眾人也隨之起床,這三百人中不乏原本就是道人的,此時也隨之誦經。其中也有十幾名僧人,僧人也誦經,但他們誦的是佛家經文。此外還有不少酸腐的讀書人,唯恐旁人說其不勤,高聲背誦諸子,整個東殿喧鬧一片。

    此間道人一日三餐,故此早飯開的比較早,早飯過後太陽東昇,眾人被召集到了東殿之中,莫問環視左右,只見這三百人大多是年輕的男女,有僧有道,有男有女,其中男子佔了多數,蒙面女子不過三十幾人。

    西側站立了另外一簇,只有十幾人,那些人大多樣貌奇特,想必都是先前住在西院的異類,黑三和昨日跪行的那名白衣女子也在其中。

    由於是隨意站位,莫問便走過去站到了黑三旁邊,黑三見他到來,沖其咧嘴一笑。那白衣女子也沖其點頭見禮,莫問點頭回應,沒有開口。

    片刻過後自門口走進二人,莫問轉身回望,發現來人正是昨日在山下亭中見過的青陽子和古陽子,二人進門之後眾人立刻止住喧嘩,目視二人登上北側木台。

    「諸位遠來是客,無量山招呼不周,切莫見怪。」長臉老道古陽子率先沖眾人開口。

    此語一出,眾人紛紛回應,表示無量山並無怠慢的地方。

    「貧道古陽子,這是貧道師弟青陽子,掌教師兄教務纏身,遣派我師兄弟二人代為甄選良才。」古陽子沖眾人報上了身份。

    眾人身份各不相同,聞言紛紛作揖,稽首,合十,沖古陽子和青陽子見禮。

    「諸位既然入得山門,自今日起便是我上清門人,不管之前屬於何門何派,意欲修習我上清法門,就必須入我上清一宗。」古陽子高聲說道。

    此語一處,舉座嘩然,在場眾人不乏他派道人和佛門弟子,他們自然難以接受古陽子的話。

    「師兄,此言差矣,上清一宗博仁寬厚,宣揚教義傳授道法旨在造福世人,豈能存有門派之見。」圓臉老道青陽子反駁道。

    「上清法門包羅萬象,專心修行尚且難悟其妙,若兼修其他,定然難得大成。」古陽子陰臉說道。

    「世間法門萬變不離其宗,修行之中不論派別所屬,法門差異,皆以窺悟大道為旨,此時殊途,他日必定同歸,依我之見,不論來人是何門派,是道是僧,是男是女,皆應一視同仁,傳授**。」青陽子也板起了臉。

    「來者定要入我上清一派,只有摒除他派法門,上清法門才能維持正統,不失本真。」古陽子瞪眼說道。

    「來者可保原籍,江河入海,有容乃大,兼修旁通才是修真正道。」青陽子竟然也瞪起了眼。

    台下眾人此時都看得呆了,眾人沒有想到甄選還未開始,兩位老道竟然先行吵了起來。

    「贊同貧道所言者居左。」古陽子冷哼開口。

    「認為貧道說的有理者居右。」青陽子橫移三步,與師兄拉開了距離。

    二人語畢,台下眾人盡皆愕然,片刻過後紛紛站到了青陽子的一面,青陽子所說極為豁達,且有容人之度,與之相比,長臉老道古陽子的言論存有明顯的門派之見和排他之意,格局太低,氣度偏窄。

    很快台下眾人就分成了兩簇,青陽子一方有兩百多人,古陽子一方不足百人。

    「你拉我幹什麼?」黑三沖拉著自己衣襟的莫問問道。

    「去古陽子一方。」莫問沖黑三低聲開口。

    「要去你去,我可不去,那傢伙小門小戶的,心眼比針鼻兒還小。」黑三連連搖頭。

    「這並非尋常爭論,錯的一方有可能會被攆走,跟我走。」莫問拽著黑三不放手。

    「為啥要跟你走?那傢伙不得人心哪,你跟我走吧。」黑三拉著莫問走向西側人群

    「此番兩位道長並非考驗我等氣度,而是要測量我等忠心,三心二意者必被剔除。」莫問奮力的拉扯黑三。

    「那個老黑臉有門戶之見,成不了大氣候。」黑三力氣大,很快將莫問拉到了西側。

    「有容乃大固然不錯,但忠心不二才是為人根本,快跟我走。」莫問反拉黑三。

    眾人此時已經分列完畢,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莫問和黑三身上,莫問見黑三不聽勸阻,賭氣甩手跑回了東側,黑三徬徨許久,最終還是跟了過來。

    「帶諸位朋友下山,返還銀兩,贈予路費。」圓臉老道伸手指著自己面前的人群沖一旁的道人說道。

    此語一出,人聲鼎沸,群情激昂,但青陽子和古陽子二人並不浪費唇舌,揮手示意本派道人將那兩百人盡數攆了出去。

    只此一舉便將僧人以及他派道人盡數攆走,剩下的大多是年輕的讀書人。留下的眾人也是面面相覷,一炷香的時間不到就被砍掉了六成人數,看來要想留到最後實屬萬難。

    「書呆子,謝謝你哈。」黑三咧嘴沖莫問道謝。

    莫問聞言搖頭苦笑,如此嚴苛的篩選,黑三走到最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入我上清一宗,當忠心不二,尊祖師重門庭,若無忠心,修為越高為害越重。」古陽子環視眾人。

    「謹遵道長教誨。」留下的眾人齊聲應是。

    「失聞短視者,十指不全者,言語口吃者,上前。」古陽子再度開口。

    此語一出,八人上前。

    「失聞辨不得藥草,短視開不得天眼,殘指捏不得法訣,口吃念不得真言。」古陽子面無表情,「既然來了,就前往正殿上柱香吧,少頃會有人退還銀錢贈以路費。」

    這八人自然抱憾,但木已成舟,懇求也無濟於事,只能長吁短嘆的跟隨領路的道人離去。

    剩下的八十幾人此刻有不少人已經開始發抖,莫問也微感緊張,因為他並不知道下一項篩選針對什麼。

    「十人成行,八人為列,左右一臂,前後三尺。」青陽子抬手沖眾人說道。

    眾人聞言立刻列隊,列隊完畢有負責雜役的道童為眾人抬上木幾,端來文房。

    「姓名八字,祖籍何處,父母可在,伯仲幾人,盡數寫下。」青陽子開口說道。

    眾人聞言立刻伏案書寫,莫問轉頭看向黑三,發現黑三滿面愁容,滿握毛筆不知所措。

    「按我昨天給你寫的謄抄下來。」莫問低聲說道。

    「沒了。」黑三撇嘴說道。

    「仔細找找。」莫問急切的說道,古陽子的問題本不多,規定的書寫時間自然有限。

    「昨夜出恭,擦了屁股。」黑三抬手抓頭。

    莫問一聽暗道糟糕,急忙低頭書寫,想要盡快寫完幫黑三再寫一份,不過寫到中途卻發現圓臉老道青陽子正站在旁側,他寫完之後青陽子拿起端詳,一直不曾離去。

    時間一到,黑三面前的紙上隻字皆無。

    「你三人不通文墨,不通文墨便不能誦讀經文書寫符咒,前往正殿上香,早日離去吧。」古陽子沖黑三等人說道,不認字兒的並不只有黑三自己,它還有倆做伴兒的。

    另外二人聞言大為沮喪,轉身離去,黑三不肯走,跪地求留。

    「道長慈悲,我可教它認字兒,你們便留下它吧。」莫問躬身開口。

    「不分尊卑,我等說話,容你插嘴?」古陽子不滿冷哼。

    莫問見古陽子如此無禮,心中怒氣頓生,橫眉冷視古陽子,如此不通人情的宗派,不進也罷了。

    「識文斷字豈是一日之功,快快坐下,不要多嘴。」青陽子對莫問很有好感,急忙衝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頂撞。

    「書呆子,你別作難,三爺走就是了。」黑三見莫問為他出頭,大是感激,轉身向他走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留下一句「有空到不咸山黑風嶺找我」出門而去……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9-30 10:43
第十七章 忠孝為立身之本
               
    黑三的離去令莫問也生出了去意,站在他旁邊的白衣蒙面女子見狀沖其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魯莽。

    隨後半個時辰古陽子和青陽子一直在閱查眾人遞上去的紙張,看完之後左右分為兩疊。

    莫問見狀很是疑惑,古陽子只是讓眾人寫出祖籍和家人情況,不過根據眼下的情況來看,他們應該在進行篩選,難道家庭出身也在甄選之列?

    臨近午時,古陽子逐一念出了五十幾人的名字,這五十多人都被篩除,眾人高聲尋找落選的原因。

    「父母在堂,子不可遠行,遠行即為不孝,你等眾人皆有父母需要贍養,怎能為了修行悟道置雙親於不顧?道教不同於佛門,道教不收不孝之人。」古陽子的語氣異常嚴厲,言罷抬手示意旁邊的道人將這五十餘人轟了出去。

    剩下的眾人,包括先前對古陽子有意見的莫問,此時都對古陽子和青陽子的篩選心悅誠服,古陽子所說的是儒家與道家共同遵循的孝道,父母在,不遠行!

    「先行用飯,午時過後再回此處。」古陽子如夫子一般帶著剩下三十幾人書寫的紙捲向外走去。青陽子比較隨和,沖眾人笑了笑方才轉身離開。

    古陽子和青陽子走了之後,剩下的眾人才松了口氣,轉身緩步離開了東殿。莫問沒有動,他在回憶先前的篩選,山前亭子裡繳納銀錢是第一關篩選,考驗的是誠。上午的正式篩選應該是第二關和第三關,第二關考的是忠,第三關考的是孝,這三關都是針對人品的篩選,由此可見上清宗派對於弟子的人品看的很重。

    「還有三關。」良久過後莫問嘆氣開口,轉身邁步,轉身之後才發現那白衣蒙面女子也沒離去。

    「公子有禮,請問公子為何說還有三關?」白衣女子沖莫問行了個武人的拱手禮。

    「回姑娘問,先前我曾經聽青陽道長說過,入上清一派六關才得入門,算來算去現在也才過了三關。」莫問出言回答,此時民風開化,男女交談不算陋事,這些前來求道的女子以紗蒙面也只不過是為了避嫌。

    「多謝公子指點。」白衣女子出言道謝。

    「舉手之勞,不足言謝。」莫問邁步而出。

    由於心中有事,莫問並沒有前往飯堂進食,而是緩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進門之後發現床上放著兩塊金子,這兩塊金子並未經過熔煉,而是天然的金塊,據史書記載東北不咸山多生金脈,這兩塊金子無疑是黑三臨走時留給他的。

    沒能幫到黑三令莫問心情大為糟糕,上午的篩選也令他的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上清派的規矩繁多,篩選嚴苛,尊卑明顯,長輩架子很大,即便通過篩選,接下來的三年裡也必定會過的極為辛苦。

    午後,莫問回到了東殿,此時眾位待選弟子都已經來到,他到的最晚。

    又等片刻,古陽子和青陽子才緩步到來,同來的道人為眾人抬上了木幾,端來了文房四寶。

    「若習有道法,他人欺辱於你,你當如何處之?」古陽子說出了問題。

    「畫龍點睛,一字答之。」青陽子壞笑補充。

    眾人聞言盡皆面露愁容,這個問題本來就難以回答,用一個字來回答難度更高,很容易詞不達意。不過令眾人愕然的是二人說完便抬手示意旁側的道人收取卷子,眾人倉促之下來不及多想,匆匆作答。

    古陽子和青陽子於木台之上高坐審閱,台下眾人忐忑相望,只見古陽子一直面無表情,而青陽子在審閱時或皺眉,或點頭,其中竟然還有令其大笑的卷子。

    「趙方沖,洛雨麟,馬春雙,許涵卿,四人以『殺』作答,缺容人之量,多血腥殺伐,返還銀兩,送至山下。」古陽子冷聲開口

    「晚輩斗膽辨屈,道長只讓我等一字作答,又不給予我等時間推敲,倉促之下難免失衡。」其中一少年躬身叫屈。

    「倉促之下才能明見本真,道家雖不禁殺生,卻也極為謹慎,肆意殺戮非我道家之風。」古陽子說道。

    古陽子的話令四人啞口無言,黯然離座,轉身離去。

    就在剩下的眾人以為安然過關之際,古陽子再度點出了九個人的名字,「你等九人所寫皆為『讓』字,你等當需謹記,我道家非同佛門,並不腐仁,當出手時就要出手,懲邪糾偏才是正道,腐仁縱容絕不可取。」

    九人聞言盡皆發抖,不過令眾人沒有想到的古陽子說完就沒了下文,並沒有攆走他們。可見道家還是以仁為上。

    「劉少卿是哪個?」一直沒有開口的青陽子笑著詢問。

    座下一清秀少年聞聲顫慄而起,深深低頭,等候教誨。

    「這可是你寫的?」青陽子提起了其中一張卷子。

    由於距離較近,在座眾人都看到了那個偌大的「跑」字,一時之間哄堂大笑。

    「不戰而逃不但折損自家顏面,更會辱沒師門名聲,修行之人當有一身梅骨,滿懷竹風,不可畏強,不可凌弱,你當謹記。」青陽子收斂笑容出言教導。

    「晚輩銘記道長教誨。」劉少卿見對方並沒有攆走自己,頓時如釋重負。

    直至此刻眾人心中才微微心安,原來上清派收徒只是在本性問題上苛刻,無關緊要的問題還是相當寬鬆的,連這調頭逃跑的人都沒有被攆走就是很好的證明。

    由於莫問先前站在黑三旁邊,黑三走後便與那白衣女子相鄰,此時那白衣女子沖莫問低聲開口,「公子,你寫的什麼?」

    莫問聞言提筆書寫,對方也如此這般,寫完之後提紙互照,那白衣女子寫的是「打」,莫問寫的是「懲」,意思大致相同,但意境還是莫問要勝出半籌。

    「若習得丹藥之術,兩人求醫,富者攜金,貧者徒手,只可相救一人,救誰?」古陽子再度處說了問題。

    「兩字作答。」青陽子發壞一般的又限制了字數。

    問題一出,眾人紛紛看向站立在旁側的雜役道人,發現他們並沒有急於收卷,這才微微心安,緩慢提筆,書寫答案。

    莫問被愁住了,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其實非常難以作答,一旦答錯,必定落選。他先前所學的儒家之道傾向於濟貧扶弱,但是落難之後的遭遇令他想要選富人,原因很簡單,富人沒有打劫他的銀兩,也沒有想要剝下他和老五的衣服。

    難以決斷之際,莫問忽然想起無量山索銀才能進山之事,瞬時恍然大悟,求醫問藥重在誠心,富者心誠,所以攜帶金銀。而貧者雖然沒有金銀,總有其他物件可表寸心,其空手而來正應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的古話 。

    片刻過後,道人收取卷子,古陽子和青陽子審閱,眼下只剩下了二十幾人,二人很快審閱完畢,神色變的極為凝重。

    「你們為何選救窮人?」古陽子出言問道。

    古陽子沒有指名讓誰回答,因此台下並沒人站起,許久過後,一個尖嘴小耳的青衣男子站了起來,「鋤強扶弱乃修道中人的本分,富者滿身銅臭不值得出手相救,窮人貧苦無依當出手救治。」

    莫問認得這個「人」,它與黑三住在一個院子,應該就是黑三口中的「鳥兒」。此人起身回答之後有不少人附和,想必都是選救窮人的。

    「你們為何選救富人?」古陽子對鳥人的回答不置可否,出言再問。

    此語一出,陣營一目瞭然,轉頭四顧的就是選治富人的,人數只有十人,不足一半。

    環視左右發現無人回答,莫問便直身而起,「回道長問,那富人攜金前來,存有禮敬換取之心。而那窮人徒手而至,只有乞憐之意,貧苦之人可能不懂禮數,但應懷有知恩圖報之心,而不是自恃其窮,乞憐自墮,故此,晚輩要救那富人,止住歪風。」

    「修行中人豈能看重金錢,趨炎附勢,那豈不墮了道家清名,與小人何異?」鳥人站起反駁。

    「你若想鋤強扶弱可去做強盜,若想救苦救難可去拜佛門,道家只救該救之人,而不是亂發慈悲,養小疾成大患!」莫問見對方言語無禮,也抬高了聲調。

    「放肆!」古陽子怒目開口,二人聞聲急忙低頭。

    「這一關辨的是你們的胸襟和氣度,莫問所答符合道家行事風格,你們所答也並不全錯,只是與我道家背離,有沽名釣譽之嫌,修道之人當有高風亮節,存傲氣,斂心神,行事不能受外人影響,心要穩,志要恆。」青陽子嘆氣擺手,「你們走吧。」

    選擇救治窮人的眾人聞言懊悔不已,其實他們之所以選擇救窮人也只是為了取悅負責考核的兩位老道,想當然的以為道家會垂憐可憐人,沒想到竟然錯了,道家行事並不看對方是貧是富,而是一視同仁,不愛貧也不嫌貧,不愛富也不嫌富,只看對方的態度是否端正。

    回答錯誤的代價就是離去,毫不通融,

    「先前五關分別考驗誠心,忠義,孝道,仁善,氣度,最後一個問題,答對便可入上清一派。」古陽子環視剩下的十個人,「他日法術大成,當用之何處?」

    「限十字。」青陽子這次沒有笑,

    莫問斟酌過後寫的是「強自身,惠親朋,澤天下。」

    最後一關淘汰了三人,這三人寫的是「忠君報國。」,淘汰理由是言不由衷。

    六關初選完畢,三百人剩下七個……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9-30 10:52
第十八章 秘聞
               
    剩下的七個人為六男一女,白衣女子以及另外一個圓頭青年為異類,剩下五人皆為年輕人。

    到了此時,眾人方才如釋重負,先前的甄選緊張而嚴苛,能在數百人中留下著實不易,除了心智還有運氣。

    「恭喜各位,今天到此為止,明日清晨跪拜上清,行入門禮。」古陽子沖眾人說道。

    眾人聞言齊聲應是。

    「師弟,你留下教授他們尋常禮儀,我去向掌教師兄通稟結果。」古陽子沖青陽子說道。

    青陽子聞言點頭答應,古陽子轉身離開。

    「坐下吧,坐下吧,不要那麼拘謹。」青陽子沖眾人笑著擺手。

    「道長,我們七人算是通過考驗了嗎?」莫問沖青陽子問道。

    「之前我已經跟你說過了,六關入門,三關傳道,你們現在只能算是入門,要在無量山修行三年,三年之中還有三關考驗,盡數通過才能獲得祖師親傳。」青陽子說道。

    「道長,我們都要學習哪些技藝?」另外一名男子興奮的出言問道。

    「道家經典你們得會,打坐唸經你們得學,堪輿之法要涉獵,醫術丹藥也要懂,強身武功自不必說,書寫符咒和起壇作法也得耗去不少時日。」青陽子面帶微笑,此時留下的眾人就是真正的上清門人了。

    「道長,三年之中若是沒有通過考核怎麼辦?」那個圓頭青年慢條斯理的問道。

    「可以留在此處繼續修行,也可以回返本籍。修行在心,只要心存上清教法在哪裡修行都是一樣的。」青陽子答道。

    「我們沒有道號,彼此之間如何稱呼?」有人問道。

    「你們七人同門修行,可以按照年歲大小,平輩論交。」青陽子回答。

    「請問道長,我們的輩分怎麼定?」那人又問。

    「你們現在雖然在無量山修行,卻是上清准徒,輩分很難論定,若強行論定,應該與門派前輩齊平,換言之就是與我和古陽子同輩。」青陽子開口笑道。

    「道長,不會再出什麼題目考我們了吧?」有人心存餘悸。

    「不會的,先前的那些題目都是祖師神諭,掌教轉達,並不是我和師兄想出來的題目。」青陽子笑看著發問的那個人,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先前要「跑」的那個劉少卿。

    「晚輩有一事不明,一直困擾於心,請道長解惑。」莫問插嘴說道。

    「但說無妨。」青陽子說道。

    「先前六關考核都是用的窺斑知豹之法,年輕人難免一時糊塗,很多人只因為一念之差就慘遭捨棄,聖人云,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理,道長先前的甄選只是在選成形之才,但凡需要雕琢的盡皆捨棄了,這種篩選方法是否過於嚴苛?」莫問問道。

    「你們都已經成年,心中想法和行事風格已經固化成形,很難再度加以修正,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哪怕改的了習慣也改不了本性,遲早會故態復萌。以先前與你爭辯那人為例,它對富人的偏見已深,認為富人滿身銅臭,他只看到了富人承蒙祖蔭錦衣玉食,卻沒想過富人的銀錢大多是其節衣縮食多年積攢下來的。不過你們也要看到並非所有窮人有可恨之處,大部分的窮人勤勞耕種只為溫飽,過的清苦是因世道不好而不是自身懶惰。道士者,行大道之人也。何為大道?不虧不盈才為大道,凡事要陰陽雙分,左右兼顧,不能偏激執拗。」青陽子藉機沖眾人宣講道義。

    「我等謹記道長教誨。」眾人齊聲應是。

    「晚輩心中也有一事不明,只是不知當說不當說?」一黑臉少年懦懦開口。

    「何事?」青陽子被眾人追問也不煩惱,極具耐心。

    「今天清晨,古陽子前輩好似是故意攆走他派弟子和佛門僧人的,此舉考驗忠心卻也不假,只不過有失寬厚,晚輩沒有非議前輩之意,只是感覺似乎不必如此嚴厲。」黑臉少年小心翼翼的說道。

    黑臉少年問完,青陽子皺起了眉頭,良久未曾開口。

    「晚輩是不是說錯話了?」黑臉少年緊張的問道,七人此刻都是驚弓之鳥,唯恐一不小心會被攆走。

    「有些事情早晚也要跟你們說,此時說了也不打緊。我問你們,當下道家與佛家哪個昌盛?」青陽子皺眉開口。

    眾人聞言盡皆閉嘴,因為事實很明顯,佛家更加昌盛,南方的晉國以及北方趙國和涼國大部分民眾都信奉佛教,道家已然勢微。

    「你們可知佛教是何時傳入中土的?」青陽子再問。

    「漢朝。」有人回答。

    「對,佛教自傳入中土至今不足三百年,傳入之初他們只有經文教義,少有修行法門,我道教洪荒時期便有雛形,到得漢代已經門庭眾多,佛家修行法門大多取自我道家,做醮法事也借鑑道家,初時作法僧道同場,以我道人為主,僧人只是旁為輔弼,後來他們學得我們的修行法門和諸多法事才被世人所識。」青陽子面色凝重。

    眾人聞言並未感覺驚愕,因為佛家的做醮的確與道家極為相似,禮儀也參照道家,但凡對史籍有所瞭解而不閉目自障者都知道這一點。此外最直接的證據就是有些佛門高僧精通相人之術,佛教起源身毒,蠻邦之人的面相與中華人士不同,身毒根本就沒有相人之術,故此只能是借鑑於道家。

    「你們可知為何佛教越傳越盛而我道教的信徒越來越少?」青陽子苦笑發問。

    眾人聞言盡皆搖頭,眾人所學大多為儒家典籍,儒家推崇道家,並不記錄佛家之事,故此眾人對佛家教義瞭解不多。

    「原因甚多,顯者有二,一者,我道家認為人分貴賤,而佛教宣講眾生平等。世間貧苦人多,仇富者更甚,無人願意承認自己低人一等,故此紛紛信佛,求得心中平和。可是貴賤之分確實有之,駿馬日行千里,黃牛日行數十,此乃父母所給,天生差距,由不得你閉目不見。好在陰陽均衡,互為轉化,黃牛若是自知不如駿馬,當以數倍之功以勤補拙。不過若它認為自身與駿馬平等,駿馬行一日它也行一日,它將永世不得超前。可憐世人愚昧,自閉其目,不肯面對。」青陽子搖頭長嘆。

    青陽子的一番話令莫問收穫良多,世人都不願承認自己不如他人,由此固步自封,不知以後天之勤補先天之拙。只有正視差距,才能奮蹄直追,與他人並肩甚至是超越他人。

    「二者,仙道貴生,修道之人喜生惡死,追求今世永生。而佛家倡導世人寄希望於來世,今生逆來順受,如此一來便為官家所喜,並大為宣揚,更有迎風文人,杜撰妄語,世人聽得妄語便會安分守己,哪怕受苦挨餓也不討要公平。」青陽子搖頭之後再度開口,「道人為得長生,需採藥煉丹,服氣打坐,學習符咒,驅邪積德,這些事情堅持下來好生辛苦,常人無法耐受。而佛家不用這般,只需居家唸佛,來世就能享受富貴,如此簡單,哪個百姓會不喜歡。殊不知有幾人能有來世,有誰見過西方淨土,又有誰能不勞而獲。」

    「道長所言極是,不過晚輩曾親眼見過高僧舍利。」黑臉少年心中還有疑問。

    「很快你等便要學習服氣之法,若體內靈氣聚集,火化之後便有靈晶。我道門弟子若不是看重遺蛻入土存留,火化之後可靈晶遍地。」青陽子平靜的說道。

    「忠臣不事二主,貞妻不侍二夫,世間諸事,法理相通,你等既入我上清一派,萬不可三心二意,騎牆隨風勢必左右不得。」青陽子再道。

    眾人聞言齊聲應是。

    「敢問道長,日後若是遇到佛門僧人,我等該如何自處?」莫問抬手問道。

    「一視同仁,切莫心存敵意,尋釁刁難。只是我上清法術萬萬不可再讓他們學了去,三清之中只有上清一派的法術他們不曾學得。」青陽子緩緩搖頭。

    莫問聞言連連點頭,先前那年輕的僧人曾經救過他,若是見面就動手實在說不過去。

    「你們的道衣早已準備妥當,今日先行穿戴,演練禮儀,免得明日手忙腳亂,衣衫不整。」青陽子帶著眾人離開東殿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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