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神]紫陽 作者:風御九秋 (已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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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9-30 15:08
第三十九章 輕功
               
    轉圈看似簡單,實則並不容易,別說三百圈,十圈過後便會感到天旋地轉,站立不穩,若是再強行繼續便會眼冒金星,噁心嘔吐。

    與他人一起學藝有利有弊,弊端是傳藝的尊長不能因材施教,益處是只要有一人堅持,其他眾人就會奮力跟隨,此時百里狂風表現出了極強的毅力,摔倒過後重新爬起,嘔吐之後繼續堅持,其他眾人見他如此,盡皆強自支撐,並不懈怠偷懶。

    瘸腿道人帶了兩個小道童在旁伺候,他們並不明白眾人為何忽然之間開始大繞圈子,他們的工作只是將眾人嘔吐的穢物及時清走。

    眾人之中以莫問和柳笙身體最弱,暈眩嘔吐的也最為厲害,莫問一直在咬牙堅持,如此認真是因為他感覺值得受這份苦楚,人在旋轉數圈之後會步伐踉蹌,站立不穩,此時便會下意識的移動腳步力求站穩而不跌倒,這種下意識的舉動並不受人意識所控制,只是一種本能,司馬風愂此舉鍛鍊的便是眾人在想要跌倒時發乎本能穩定身形的能力。

    只此一舉便與尋常的武功套路分出了高下,尋常的武功需要扎馬穩固下盤,歸根結底屬於靜中求穩,而追風鬼步鍛鍊的是人在移動時站立不倒的能力,屬於動中求穩,動中求穩在與人爭鬥時可以佔到更大的優勢。

    要想將事情做好,必須自己心甘情願的去做,若是受人強迫便不會盡心,嘔吐的滋味並不好受,但眾人自願為之,無不強自堅持,司馬風愂不在旁邊鞭策反倒令眾人更加刻苦。

    不論研習經文還是修煉武藝都是慢功,世上並無一夜之間成為絕世高手之事,一鳴驚人和一飛衝天之前皆有數載聚勢或多年苦修,眾人苦練至酉時收效甚微,超過三十圈還會嘔吐,不過此時已然無物可吐,只是些泛綠的酸水。

    晚飯抬來,眾人無一取食,暈眩之下各自扶牆回房,回房之後莫問盤坐誦經,奈何盤坐之後頭暈目眩,天旋地轉,嘗試幾番只能作罷。

    次日上午,玉玲瓏來到,眾人隨之熟悉藥理煉製丹藥,到了午後再度自行轉圈。隨後很長一段時間裡上午煙熏火烤,下午暈頭轉向就是眾人白日生活的全部。

    由春入夏,夏去秋來,到得秋葉落盡,白雪初降之時正殿的所有藥草都被耗盡,眾人雖然沒有煉製出可以服食的丹藥,卻已經熟知各種藥石的藥性,掌握了大致的煉丹步驟,藥草耗盡之後玉玲瓏便不見了,連接十數日不見蹤影,問前來送飯的老五,說是其帶來的包裹還在房中,想必還會回來。

    此時眾人早已經將軒轅子留下的小壇先後放於東殿木台,今日放下明晨便會消失,無疑是軒轅子深夜前來取走了罈子,不過軒轅子始終沒有再度露面,眾人感念其恩卻不得拜謝。

    玉玲瓏分贈眾人的藥典也被眾人熟記之後當面焚燬,這段時間眾人進步最大的還是武功和輕身法術,司馬風愂的追風鬼步雖然極為玄妙,但其傳藝毫不藏私,每逢指點必道其要,眾人正反旋繞不再暈眩之後,他便將眾人限於東殿之內,彼此旋繞不可碰到他人,先前旋轉只為令眾人動中求穩,而將眾人限於東殿快速旋轉而不可彼此碰觸為的則是穩中求准,將下意識的反應提升為隨心所欲,落腳從容有度,變位毫釐精準。

    追風鬼步乃學習擒風鬼手的基礎,有了追風鬼步詭異的移形換位,學習擒風鬼手並不算難,擒風鬼手以掌為主,拳爪為輔,自匪夷所思的角度出手攻擊敵手周身重穴,鬼手共有三十六式,其中十八式攻的是死穴,另外十八式攻的是氣穴,司馬風愂雖然自身不能行氣,但其十八式攻擊氣穴的招式對付的恰恰是練氣之人,練氣之人體內有靈氣流動,只要在不同位置阻斷靈氣流動或者令其產生震盪,便可達到令對手僵直,失聽,暈厥,狂笑等九種奇效。

    眾人先前得蒙軒轅子傳授練氣之法,日夜修行,不輟不惰,體內已然有了些許靈氣,這些許靈氣為眾人帶來了莫大的益處,這些靈氣平時只在任督二脈遊走,並不分散,不過一旦有需,可於瞬間通達四肢,得靈氣之助,擒風鬼手施展起來得心應手,勾手衝拳,威猛霸道。

    但凡事皆有利弊,眾人體內的靈氣也為眾人帶來了弊端,司馬風愂並無靈氣修為,故此追風鬼步只是依靠力氣而並非靈氣,人體自身的力氣在加以激發鍛鍊之後一躍丈許,飛簷走壁並非難事。由於司馬風愂沒有靈氣修為,他所創的追風鬼步便不適合身有靈氣的人修煉,因為人體靈氣穩居下腹氣海,彷如壓艙之石,不管船身如何搖擺都不會翻覆,而這並不符合追風鬼步隨波逐流的身法精髓,故此眾人所學的追風鬼步皆是沉穩有餘而靈動不足。

    對此司馬風愂並未強求,他雖然前來傳藝,對待眾人卻並不親近,眾人對於所學不精也不是非常在意,畢竟道家重中之重是符咒法術,身法武學只是對付常人有效,而符咒法術卻可降妖誅邪,驅神馭鬼。

    雖然七人無法將追風鬼步施至妙處,有一人卻能,老五可以。

    自司馬風愂到來之後,老五便來東殿向莫問求教,莫問自然是知無不言,不過與此同時也告誡老五萬不可於明處練習,以免被司馬風愂發現,偷藝乃道門大忌,若是被人察覺,後果難料。

    事實證明莫問的擔心是多餘的,老五在灶間司勺,借此便利,每日去為司馬風愂送飯,態度恭敬,伺候得體,加上司馬風愂嗜酒,老五是一雜役,無需參加早晚功課,閒暇之時較多,加上身上帶有銀錢,便不時外出為司馬風愂沽酒。

    司馬風愂是何許人也,他怎能看不出老五的心意,故此雖不親身明傳,卻也沒有阻止莫問私下暗授,老五感念其恩,便磕頭拜謝,司馬風愂念其心誠,憐他亂世之中沒有防身之技,便受了他半禮,隨後便偶爾指點。

    運勢若來,誰也擋不住。司馬風愂本想將追風鬼步和擒風鬼手盡數傳於老五,而老五隻求鬼步,懇辭鬼手,他此舉只因對鬼手不感興趣,但在司馬風愂眼裡他的舉動卻成了進退有度,識禮明身,故此對於追風鬼步傳授的越發仔細,老五本無靈氣修為,追風鬼步正合他學,半年下來已有小成,百里狂風曾與他較技,前往東山往返之間竟然被其落下半程。

    雖然眾人習練追風鬼步並無大成,但翻牆上房已然不是難事,只是力道尚且無法拿捏精準,躍上房頂之後中氣下沉,落腳沉重會將屋瓦踩碎甚至將屋頂踏破,而此時老五已然可以悄然上房,貓行無聲。

    老五少年心性,習得身法之後便前來與眾人比試,幾位「爺」盡皆敗陣,敗陣之後羞惱難免,老五若是再來與眾人比試身法,眾人便會將他轟走,百里狂風氣惱之下衝莫問大發牢騷,「我算是明白了,祖師把司馬道長派來不是向我等傳藝的,而是來教你家奴才來了。」

    眾人朝夕相處,同甘共苦,早已親若兄弟,莫問聞言也並未怪罪百里狂風言語失禮,只是笑而不答,老五有此技防身,日後定然可保安全,即便打之不過,安然抽身也不是難事。

    歡喜老五學藝有成的同時莫問又在暗自擔心,這將近一年的時間老五在飯堂做飯,吃喝不愁之下雖然身高未增卻養的肥頭大耳,他又不通練氣之法,飽暖之下難免生出春心,此時又有了輕身法術,萬一飛簷走壁做了花賊可不得了。

    莫問越想越擔心,老五在西陽縣就犯有前科,難保不會故態復萌,不過此時身處道觀,又不能為他娶親成家,只能委屈他一些時日。

    心平則氣和,氣定則神閒,這段時日莫問一直堅持早課晚課,打坐練氣,從未懈怠,故此心中並無春心滋生,偶爾得暇出神,想的也是自己故去的家人和林若塵,奈何一直不得外出,老五當日帶回的線索便一直無法前往驗證。

    近些時日司馬風愂一直沒有再來,任由眾人自行習練,而那玉玲瓏已然半月沒有現身,也不知道去了何處。

    一日午後,眾人再度聚於東殿外研習武藝,老五來了,照常喊了一圈兒爺,隨後拉著莫問走到牆角,「老爺,有什麼藥能三日之後發作?」

    「你又要做什麼?可不准胡鬧。」莫問皺眉說道。

    「放心,我不是用在道觀裡的。」老五咬牙說道。

    「誰招惹你了?」莫問疑惑的問道,老五精於世故,從他的臉上極少看到這種兇狠的表情。

    「沒誰惹我,我聽說明天胡人的一個大官要到咱們道觀。」老五壓低了聲音。

    「胡人到咱漢人的道觀來做什麼?」莫問皺眉問道。

    「好像是來請道觀的道士出山幫忙打仗……」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9-30 15:09
第四十章 第七關
               
    老五說話之時並未過分避諱眾人,百里狂風聞言快步走了過來挑眉瞪眼,「老五,你說什麼?」

    老五先看莫問,見莫問點頭方才開口回答「明天會有胡人的大官兒到咱們道觀請道觀的道長出山幫他們打仗。」

    「哈哈哈哈哈~」百里狂風聞言放聲大笑,「胡人霸我家園田地,殺我族人萬千,竟然還想請我們漢人幫他作戰?」

    百里狂風的笑聲驚動了眾人,其他五人隨即湊了過來追問緣由,問罷之後皆是大罵胡人厚顏無恥。

    「是玄陽子掌教命你們做飯接待的嗎?」莫問沖老五問道。

    「飯堂主事讓我們為胡人準備午飯,想必是掌教的意思。」老五回答。

    莫問聞言暗自皺眉,此時胡人與漢人勢如水火,漢人的道觀怎麼會招待胡人官員。

    「老爺,機會難得呀,有合用的毒藥給我一些,我下到他們飯菜裡。」老五再度求藥。

    莫問挑眉看了老五一眼並未答話,反倒是夜逍遙在旁開口,「睡蓮梗三錢,碾粉輔以烏頭半錢……」

    「你就別讓他惹禍了。」莫問出言打斷了夜逍遙,夜逍遙說的是當日導致他腹瀉的幾種藥草,由於藥性強烈,服食之後很快就會腹瀉,飯還沒吃完就開始拉肚子,老五難辭其咎。

    「老五,你知不知曉胡人請無量山的道長出山對付什麼樣的敵人?」阿九沖老五問道。

    「不知道。」老五搖頭。

    「你先回去吧,老實烹炊,萬不可生出是非。」莫問抬手遣送老五。

    老五討不到害人的藥物,只能怏怏而出,到得門口處百里狂風追了上去,俯身耳語,老五聞言連連點頭,興高采烈的去了。

    「你給老五出了什麼壞主意?」莫問擔心老五惹禍,快步走到了門口。

    「沒什麼,放心好了,出不了大亂子。」百里狂風咧嘴壞笑並不作答,拉著莫問走回院中。

    「真不知玄陽子怎麼想的,竟然招待胡人的官員。」百里狂風面露不滿。

    「他乃異類化人,在他眼裡可沒有胡人和漢人之分。」劉少卿接口,此人學習了武藝之後膽氣壯了不少,不再似先前那般怕事。

    「天權子此言差矣,無量山位於趙國境內,玄陽子掌教自然不能將朝廷大員拒之山外。」阿九皺眉反駁。

    「天璇子想的周全。」千歲點頭附和。

    莫問眼見氣氛不對,急忙岔開了話題,「胡人彪悍善戰,兵強馬壯,究竟遇到了何等敵人要請道人相助?」

    「若是尋常兵士,絕不會用到道人,對手想必是妖孽異獸之流。」夜逍遙接口。

    「也不知道是與哪國交戰?」柳笙說道。

    夜逍遙聞言抬手南指,「晉國崇佛,佛家不擅此術,當不是南朝。」

    說到此處轉而指向西北,「涼國佛道皆不昌盛,國力較弱,苟延殘喘,想必不敢前來招惹趙國。」

    最後他又指向東北,「最為可能的當是東北的燕國,鮮卑一族多出巫妖,精於驅獸使怪。」

    「你怎知道的這般清楚?」百里狂風疑惑的問道。

    「我離家五年,道聽途說豈能不知。」夜逍遙笑答。

    「也不知無量山是否會派人相助。」柳笙再度開口。

    「肯定不會,咱們可是漢人,怎麼會幫胡人。」百里狂風高聲說道。

    「難說,人在屋簷下,豈敢不低頭。」夜逍遙搖頭說道。

    眾人聞言盡皆嘆氣,無量山位於趙國境內,受地域所限還真的不能與胡人正面為敵。

    談論一陣沒有結果也就各自散了,到了此時眾人已經不再經常湊在一起演練武藝了,何時習練何種技藝個人可隨意安排。

    次日清晨,無量山下傳來了馬匹的嘶鳴,莫問此時早已起身,聞聲之後出門舉目遠眺,發現來的是一隊騎馬的胡人官軍,人數當有二三百人,這些騎馬而來的官軍到得山下將馬匹留下,然後列隊上山。無量山所屬道人先前可能知道這些官軍要來,見胡人到來並沒有驚慌,而是派出雜役帶領這些官軍上山。

    這些官軍來到無量山之後態度還算恭敬,並不蠻橫,也不大聲喧嘩,只是查看道觀各處,隨後便於道路兩側以及道觀各處站立警戒。

    「什麼官兒這麼大排場?」百里狂風隨後而至,皺眉看著那漫山的胡人。

    莫問聞言緩緩搖頭,他不是趙國人,並不熟悉趙國官員的等級以及配備的儀仗規格,不過觀其情形,來人必定不是尋常的州縣官員。

    「看守這麼嚴密,別說往鍋裡撒尿了,便是吐口唾沫也不能夠啊。」百里狂風抬手指著飯堂周圍的那些官兵。

    莫問聞言皺眉看了百里狂風一眼,這傢伙做賊三日不打自招,原來昨日是在攛掇老五往來人的粥飯裡撒尿。

    隨後便見玄陽子掌教率同古陽子和青陽子以及眾位道人下山迎接,他們今日所穿的都是高功禮服,極為隆重,很是正式。

    莫問等人見狀更加疑惑,翹首相望,靜待正主兒現身。

    辰時二刻,山下再度出現了數十騎,這些人並未穿著胡服,穿的是漢人的衣服,最先下馬的是馳在最前的一男一女,男人身材魁梧,著暗黃長袍,年紀約莫四五十歲,顴骨很高,鼻大須長,樣貌著實威武,想必是高位武將之屬。

    男子旁邊的那位女子身著黑裘,在凝神遠眺此人樣貌之後莫問陡然皺眉,隨即便是心驚,「來人可能是趙國皇帝。」

    「什麼?」眾人聞言盡皆大驚。

    「那男子旁邊的女子我先前曾經見過,乃是趙國公主。」莫問出言說道,先前他與老五剛入趙國國境的時候曾經在皇家獵場見過這位黑裘公主,時隔一年她的容貌有了些許變化,但仍能看出來人是她。

    「沒想到胡人的女子也有這般秀美者。」夜逍遙側目驚嘆。

    眾人聞言皆對夜逍遙的話深感不滿,不過無人出言反駁他,因為那位身穿黑裘的公主確是漂亮非常,她的母親可能不是胡人,故此她的鼻子沒有尋常胡女那般大,五官精緻,粉雕玉琢。

    「莫問,你怎會認識她?」阿九手指山下,此時玄陽子等人已經上前迎接,雙方正在見禮,道人不管見誰都是稽首,哪怕是見皇帝。

    「北上途中在獵場偶遇。」莫問回答。

    「看來趙國這次真的遇到大麻煩了,連皇帝老兒都親自出馬來請救兵。」百里狂風語氣之中不無幸災樂禍。

    莫問和其他眾人沒有接百里狂風的話茬,此時雙方已經見禮完畢,無量山的道人前方引路,玄陽子和那中年男子並行,那黑裘公主雖然漂亮美貌,但年紀只有十五六歲,稚氣尚未脫盡,由那中年男子拉著一同拾階,最後是數十位攜帶禮物的隨從。

    「有求於人就送禮送金,平日裡就搶殺掠奪,變臉倒快。」百里狂風再度冷哼,眾人皆不喜胡人,但最為憎恨胡人的還要屬莫問和百里狂風,不過莫問是將憎恨暗藏於心,極少外露。而百里狂風是將憎恨顯露於外,想起就罵。

    「那個箱子由四人承抬尚且落腳沉重,想必裡面放的全是黃金。」劉少卿努嘴說道。

    「莫問,你說玄陽子他們會不會收下金子出山幫助胡人?」百里狂風抬手拍向莫問肩膀。

    「嗯威並施,他們沒得選擇。」莫問搖頭說道,趙國皇帝親臨,禮賢在前,重禮在後,皇威在側,任何人都無法拒絕,也不敢拒絕。

    「他們若是出山相助便是助紂為虐,為虎作倀,丟盡了上清宗的臉面。」百里狂風長了一歲,不止鬍子見長,脾氣更是見長。

    莫問回頭看了百里狂風一眼沒有接口,夜逍遙接過了話茬,「無量山上百口人,會道術的不過兩成,其他眾人皆無防身之技,玄陽子有後顧之憂豈敢違逆。我等若是藝成出山,萬不可開山立派,獨來獨往誰也奈何不得我們。」

    眾人聞言連連點頭,人若是有了後顧之憂,不管作何事情都會束手束腳。

    玄陽子等人將那黃衣男子請入正殿敘話,長久未出,眾人不得上前,也不知道玄陽子有沒有答應對方的請求。

    就在眾人西眺正殿之際,身後傳來了細微的破風聲,眾人聞聲回頭,只見失蹤多日的玉玲瓏悄然出現,風塵僕僕,面帶倦色。

    「無量天尊,見過真人。」眾人稽首迎接。

    「福生無量天尊,你等隨我入殿。」玉玲瓏還禮過後轉身入殿,眾人聞言急忙跟隨。

    玉玲瓏進殿之後自袖中抽出一捲紙絹遞予莫問,「你等已然學完歧黃之術,當接受第七關驗考,此乃七種疑症,各取一張前往處置,此時就去,不得超時。」

    莫問接過那捲紙絹,發現紙絹有七張,分別寫有病症的表象和病人所在的州縣位置,在下端還規定有回返的時間,原來玉玲瓏失蹤的這段時間是前往各處尋找疑難病症去了。

    莫問隨手分發,與此同時屏息細看病人所在的州縣,前幾名患病之人距離此處都不算遠,限定時間也只在兩到三天,這無疑是玉玲瓏刻意為之,為的是讓眾人免受辛勞。

    分到最五張的時候莫問看到了令他心跳加速的兩個字「鄴城」,準時五日……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9-30 15:09
第四十一章 征虜將軍府
               
    莫問毫不猶豫的留下了這張紙絹,自從老五帶回了林若塵的線索他便一直苦尋出山的機會,而今終於等到了,學習了追風鬼步之後前往三百里外的鄴城至多只需一天半的時間,往返用掉三天,還有兩天可以自行安排,這無疑是前去尋找林若塵的最佳時機。

    「藥草花費不會很多,只需帶夠這幾日的盤纏,你等身上可有銀錢?」玉玲瓏環視眾人。

    眾人聞言盡皆點頭,少量的銀錢眾人還有。

    「早去早回,路上切莫招惹是非,以每日午時三刻為最後時限,」玉玲瓏說到此處微微停頓,隨後加重了語氣,「到了地頭需謹慎拿捏,權衡處置。」

    「是。」眾人聞言齊聲應是。

    玉玲瓏微微抬手,示意眾人可以動身。

    眾人施禮離殿,各自回房收拾。

    「莫問,你要前往何處?」阿九快走幾步跟上了前面的莫問。

    「我要前往鄴城,無法與你同行。」莫問並不停步,先前在分發紙絹的時候他看到阿九去的地方在此處正西。

    「你要救治何種病症,可有把握?」阿九關切的問道。

    「七分把握。」莫問尚未來得及觀看紙絹上記錄的病相,只能隨口敷衍。

    「那你路上小心。」到得莫問房外,阿九停了下來。

    「你也小心,」莫問推門進屋,進屋之後感覺對阿九過於冷淡便轉身探頭,「你身上銀錢可還夠用?」

    「夠了,快收拾吧。」阿九帶有面巾,看不到神情,不過單聽語氣也能看出她此時很是歡喜。

    莫問轉身回房,揣上銀錢和匕首隨即出屋,連換洗的衣物也沒有攜帶。

    眾人此時尚在房中收拾,莫問快速出門向正殿方向行去,不過沒走幾步他就停了下來,此時正殿區域有大量官軍看守,倉促前往恐遭其盤查。

    一瞥之下發現清風正在不遠處清掃落葉,便喊上他一同前往飯堂,有小道童相陪,那些胡人官軍並未過問,莫問快速來到飯堂找到了正在淘洗粟米的老五。

    「你當日是在何處聽到琴聲的,詳細說與我聽。」莫問急切發問。

    「老爺,你要出去?」老五反問。

    「是的,李真人派我們外出治病,我得了五天時間,恰好前往鄴城。」莫問說道。

    「那些護院凶的狠,你孤身前去我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老五說道。

    「你在此處烹炊怎能擅離,快告訴我琴聲所在,而今我已習得武藝,當可自保,你無須擔心。」莫問再度催促。

    「那好吧,當日晚間我們住在東城的隆泰客棧,琴聲是自客棧北面傳來的,你找到客棧之後再向北尋上半條街,便可看到一座宅院,門口有兩棵大槐,門匾上有五個字。」老五說到此處就停了下來,他不認字,自然不知道門匾上寫的什麼,不過這些已經足夠了,莫問聽罷轉身就走。

    「老爺,這裡還有一些銀兩。」老五跟了上來探手入懷。

    「我帶有盤纏,五日後回來,你好生做飯,不要惹禍。」莫問快步離去,黑三留下的金塊他早些時日給了老五,此時他身上還有那塊金餅和一些碎銀,要買一婦人綽綽有餘。

    「老爺,那些胡人很凶的,你千萬小心,別硬闖。」老五不放心的在後面高喊。

    此語一出,周圍站立的胡人盡皆轉頭怒視,老五不明所以,愕然愣住,莫問急忙出言訓斥,「還不回去為國人烹炊,你這混賬東西。」

    莫問後半句是衝著身旁一胡人說的,如假包換的指桑罵槐,見到這些胡人士兵他就會不由自主的想到西陽縣的情景,心中怒氣幾不可遏。

    那胡人也不愚笨,看出了莫問是在罵他,吹鬍子瞪眼想發怒,莫問不願多生是非,快速穿過正道,自東山小徑下山。

    「莫問,你跑那麼快做什麼,等我一等。」百里狂風要前往閔州,前期同莫問順路。

    「我路程較遠,怎麼敢慢?」莫問施出身法快速前行。

    「那也不急於一時,你這般趕路,會嚇到路人。」百里狂風自後面吼道,眾人所學的追風鬼步一旦施出,前後搖擺,左右飄忽,並不直行,若是練到極致,當是移形換位,灑脫飄逸,但此時眾人修行不足,移動之間仿若螞蚱亂蹦,快是快了,姿勢卻著實怪異。

    莫問聞言也感覺如此趕路不太妥當,便緩了下來,與百里狂風快步前行。

    「不帶拂塵也就罷了,你竟然連換洗衣物也沒攜帶。」百里狂風打量著兩手空空的莫問。

    莫問聞言搖頭一笑,並未接話。

    「你幫我看看,這可能是何病症?」百里狂風將自己的那張紙絹遞給了莫問。

    莫問隨手接過看了一眼,「當是積食腹墜。」

    「何解?」百里狂風的醫術是眾人之中最差的一個。

    「當下金性藥石。」莫問說道。

    「金性藥石有兩百多種,如何下藥?」百里狂風追問。

    莫問此時本無心思去想這些,聞言耐著性子再度仔細看了一下病相,「李真人所選病人必定不是尋常疾病,你當選酸氣濃重的藥石,越酸越好。金性藥石本就呈酸氣,正合此症。」

    「甚好,到得前方鎮子,我請你喝酒。」百里狂風拿過那張紙絹揣入了懷裡。

    「杯中之物少碰為妙。」莫問隨口說道,酒可活氣,又可散氣,對於修行而言弊大於利。

    「似你這般活的太是無趣,這些人中你我最是投緣,今日定要喝上幾杯。」百里狂風拍著莫問的肩膀。

    「你與誰最不投緣?」莫問笑問,古人云,靜坐常思己過,閒談莫論人非,談論他人本不對,不過百里狂風心機不重,坦誠交談倒也無妨。

    「皆不投緣,夜逍遙倒是不錯,可他是個好色之徒,柳笙咋看都像個婦人,劉少卿膽小如鼠成不得大事,千歲是個木訥的王八,很是無趣,阿九,對了,你定然見過阿九模樣,快說與我聽,她是何模樣?」百里狂風笑問。

    「我何曾見過。」莫問搖頭開口,說罷看到路旁有一簇枯黃的山竹,便走過去折了一根下來。

    「你要作甚?」百里狂風疑惑的打量著正在以匕首削整竹子的莫問。

    「做支長笛。」莫問回答。

    「道人不許吹笛。」百里狂風說道,道士除了進行法事的樂器之外不允許吹彈霏靡之音。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他削制長笛並不為吹奏解悶,而是另有用處,到得鄴城之後若是那宅院再有琴聲傳出,他便可以以笛聲回應,先行確認院中之人是否是林若塵,然後再設法營救,如此這般總好過貿然前去叩門詢問。

    竹子並不容易削制,但此時莫問已然有了些許靈氣修為,操用匕首力道很穩,挖孔並未將竹節挖裂,貫通之後吹奏試音,由於沒有笛封,音色不盡人意,勉強能用。

    由於心中急切,莫問便沒有與百里狂風同行,到了鎮子之後先行離去,有人處就快步疾行,無人處就施出身法,一路上並不休息,晚上無月也不影響趕路,些許的靈氣修為令他可以在夜間清楚視物。

    上午巳時出發,次日四更時分莫問便趕到了鄴城郊外,循著梆聲找到更夫問路,五更時分便找到了老五所說的隆泰客棧,此時已然有早起之人開始忙碌營生,莫問沿街向北,行不過三四里果然找到了那處宅院,宅院很是寬大,佔地不下十餘畝,宅院門上的門匾寫的是「征虜將軍府」。

    莫問並不熟知趙國官職,故此不明白征虜將軍是多大的武官,不過根據宅院的大小以及八尺院牆來看,這個征虜將軍應該是個不小的官職,不然也不可能住這麼大的宅子。

    晝夜急行令莫問很是疲憊,此時宅院內漆黑一片,冬日凌晨極為寒冷,短暫的猶豫之後莫問敲開了客棧的大門,要了一間上房避寒安身。

    由於懷有心事,莫問雖然睏乏卻並未闔眼,林若塵被胡人擄走已經一年了,這段時間必定飽受屈辱,吃盡苦頭,倘若這次能尋到她,無論如何也要將她救出火海,妥善安置,待得三年期滿,攜她一同返鄉。

    天色漸亮,街道上行人漸多,莫問起身外出,趙國雖是胡人建國,卻崇尚道家,鄴城為國都,街上不時可見道人,故此莫問行走街頭並不招人側目。

    再度來到將軍府的時候宅院的大門已經打開,大門左右並無士兵把守,只有一名五十多歲的下人在打掃門口的落葉,由於大門內豎有影壁,故此看不到宅院內的情景。

    莫問本想去向那下人打探消息,不過剛剛舉步便停了下來,那人是將軍府的下人,倘若回去告訴主人有道人前來打探宅中女子,難保不會生出難以預料的變故,此法不妥,不可為之。

    於門外苦等也是不行,一者難免招人懷疑,二者官宦人家的女子平日極少出門。經過半柱香的斟酌之後,莫問做出了決定,先行接受考驗去醫治病人,待得日落之後改換行頭,夜探將軍府……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9-30 15:14
第四十二章 全不費工夫
               
    心念至此,莫問自懷中掏出那張紙絹,紙絹上詳細寫明了病人所在的位置,他在前往無量山之前曾經與老五在鄴城遊蕩了數日,這上面所寫的一處建築他恰好知道,在北城,距離此處有二十幾里。

    紙絹上關於這個病人的病相只有寥寥數語「雙十,臥床百日,體生黃膿惡瘡。」大致意思是說病人是個二十多歲的男子,因病臥床半年,身上長滿惡瘡。這種疾病極為棘手,骯髒污穢,尋常大夫根本不願出手救治,不過莫問倒是沒有多想,大步前往。玉玲瓏尋找的這些病症自然是極為棘手的怪病,不過她既然派眾人來醫就表示此病有治癒的可能。

    中午時分莫問趕到了病人所在的北城,按圖索驥找到了那座宅子,這是一戶專事舂米研磨的人家,宅子不小,門外的牆上貼有尋醫佈告,佈告已經被糊上了數層,表明主人尋醫已經有些時日了,佈告上描述的病情與玉玲瓏紙絹上的記載大致相仿,不過後面多出了懸賞一項,賞錢為白銀二十兩。

    此時購買一個年輕女子只需三兩白銀,二十兩幾乎可以買到七個年輕女子,對於一個以舂米研磨為業的人家來說絕對不是個小數目。

    短暫的沉吟之後莫問走到門前抬手敲門,其實若是按照道門禮儀,道人是不可以敲門的,只能在門口唸誦道號無量天尊。

    片刻過後大門被人自裡面拉開,開門的是位年輕的女子,年紀約莫二十七八,穿著一身紅綠色的衣服,臉上擦有米粉,五官還算周正。

    「無量天尊,見過善人。」莫問稽首開口,僧人稱俗人為施主,道人則以善人稱呼。

    「小道長何來?」年輕女子上下打量著莫問。

    「貧道粗通歧黃之術,見貴府有人抱恙,便前來結個善緣。」莫問說道。

    「快請進。」年輕女子側身抬手,將莫問請入院中。

    這座宅院分前後兩院,前院是住人的房舍,後院是舂米的磨坊,此時磨坊裡有夯聲傳出,想必有人在磨坊勞作。

    「我兒住在東廂,道長請隨我來。」年輕女子轉身向東走去。

    莫問跟隨在後微感疑惑,紙絹和佈告都說患病之人是個二十多歲的男子,此女不足三十,竟然以母自居,想必是繼母。

    院子不大,年輕女子走到東廂推開了房門,房門一開,一股惡臭陡然衝出,氣味濃烈,刺鼻嗆喉。

    年輕女子開門之後並不入內,而是掩鼻站於門旁,莫問看了她一眼,邁步進入了東廂。

    東廂分為兩間,北側一間臥房,南側一間書房,書房的書桌上還放著書籍,北側的臥房掛有門簾,看不到裡面的情形,整個房間瀰漫著刺鼻的腐臭和濃重的藥氣,不問可知這戶人家一直在試圖治癒那名患有惡瘡的男子。

    莫問進入房間之後並未猶豫,撩起門簾進入北屋,來此之前他已經知道病人身患惡瘡,故此在見到那位躺在床上的年輕人時並未吃驚,此人身上的惡瘡甚至比他想像中要輕微一些,惡瘡最大者不過指甲大小,只是很多地方已經破皮流膿,故此房中氣味才如此難聞。

    躺在床上的年輕人聽到聲音睜開眼睛看了莫問一眼,隨即嘆了口氣並閉上了眼睛,莫問太年輕了,不像是懂得醫術的大夫。

    道士治病也免不瞭望聞問切,見到此人第一眼莫問就看出此人並非肺腑染疾,而是外毒內侵,毒只存於體外,尚未侵入五臟。

    「我來替你診脈。」莫問移步走到床邊。

    「此疾會危及他人,切莫靠近。」年輕人將雙手藏於被中。

    莫問聞言搖頭嘆氣,單聽他這句話就知道此人被庸醫誤診了,他只是中毒,並非感染瘟疫。

    「發病多少時日了?」莫問轉身沖站在門外的年輕女子問道。

    「已有三月。」年輕女子回答。

    莫問聞言暗皺眉頭,三個月時間太長,若不診脈很難確定外毒內侵到何種程度。

    「你所得疾患並非瘟疫,而是外毒,你先前可曾去過不潔之處?」莫問轉頭沖那年輕人問道。

    「何為不潔之處?」年輕男子低聲發問。

    「朽木遍地之所。」莫問說道,惡瘡所流膿水黃中泛綠,此毒當為木屬火性。

    「平日只在家中勞作,未曾去過那不潔之所。」年輕男子見莫問神態從容,不由得對他高看了一眼。

    「發病之前的三日你都去過何處?可能曾見過奇異的毒蟲?」莫問再問。這名男子惡瘡之中帶有腐臭,他先前曾經聞過腐屍的氣味,與這名男子身上的氣味不同,這就表明此人中的是動物之毒,若是朽木惡氣,不會發出這種氣味。

    年輕男子聞言出神回憶,片刻過後開口說道,「那幾日也只是在磨坊勞作,沒有出門,也沒見過毒蟲之屬。」

    年輕男子說完,莫問點了點頭,轉身出屋並關上了房門,沖等候在外的年輕女子抬了抬手,「帶我去磨坊一觀。」

    後者一聽急忙在前方帶路,莫問在後跟隨,他先前只是在山中學習歧黃之術,紙上談兵並不自信,而今下山出手救人方才發現自己已然勝出那些庸醫甚多,這一令庸醫束手的惡瘡在他看來不但不難確診,甚至不難治癒,只需找到毒物立刻可以解毒。

    磨坊是一處很大的木屋,正中是磨盤和篩架,東側是夯槽和石錘,西側是存放穀米的小木屋,北側堆放著大量的柴草,此時屋內夯錘旁正有一花甲老者在踩踏夯錘。

    「這位小道長是為狀兒瞧病來的。」年輕女子沖那老者說明了莫問的來意。

    「道長慈悲,若是能救小兒性命,銀兩香油絕不短少,若用米糧也自管拿取。」老者一聽,立刻走了過來哀聲拱手。

    「長者放心,貧道定當盡力。」莫問點頭過後走進磨坊四處找尋,這處偌大的木屋當有不少年頭了,建造之初所用的皆是圓木,後期鼠咬蟲蛀便以木板修補,如此一來難免存有縫隙,另外此時已然入冬,即便有毒蟲也盡皆蟄伏,故此他找了半個時辰亦無所獲。

    「挖出火坑,點燃柴火。」莫問沖那老者說道。老者雖然不明所以,卻仍然外出尋找農具挖坑。莫問隨即又看向那年輕女子,「去藥鋪買回雄黃,當需兩斤。」

    那年輕女子聞言點頭答應,轉身而去。

    老者很快自房屋正中挖出了一處三步見方的火坑,隨後根據莫問所指堆柴點火。

    「道長此舉何意?」老者沖站在火坑旁的莫問問道。

    莫問先前連夜趕路,難免疲憊睏乏,此時受到火烤,睏意更重,聞言強打精神出言回答,「你這磨坊常年存糧,難免會有蟲鼠竊居,蟲鼠又會招來毒蛇,若貧道所料不差,令郎當是蛇毒外侵引發的惡疾。此時已然入冬,毒蛇蟄伏,當架火升溫,以雄黃將其自藏身之處熏出。」

    「可是老朽從未在這房中見過毒蛇。」老者說道。

    莫問聞言沒有接話,磨坊出現捕鼠蛇蟲當在情理之中,若無毒蛇反倒於理不合。

    沒過多久那年輕女子便買回了雄黃,莫問接過那包雄黃扔入火坑,瞬時白煙瀰漫,蒜臭刺鼻。

    「此煙有毒,吸之咳喘,你二人在外等候。」莫問沖二人擺了擺手。

    二人聞言急忙轉身出屋,年輕女子站於門外,那老者則走出大門告知鄉人冒煙只是熏蟲,並非失火。

    玉玲瓏先前傳授的皆是綱要法門,學得醫理之後可辯查明窺,比那些死記藥方的大夫要高明太多,莫問此時成竹在胸,料定可以熏出那條藏於暗處的毒蛇。

    由於用藥較重,片刻過後老鼠便紛紛自暗處鑽出向門外逃去,嚇的那年輕女子尖叫跑開。

    老鼠跑淨之後便是蟲類遭殃,這些蟲子不懂逃避,被盡數熏斃。

    又過了片刻,莫問終於等到了正主兒,一條一尺長短的綠紋紅蛇自存放糧米的小屋游了出來,由於天氣寒冷,游動的並不快,被莫問以钁頭打死挑出了門外。

    綠為木,蛇屬火,火為紅,這條毒蛇紅綠相間,應該是正主兒無疑,可是這條毒蛇似乎太過尋常,只是常見的種類,那名男子年輕氣旺,怎麼會被這麼一條尋常毒蛇的毒氣所傷。

    懷揣疑惑又等了小半個時辰,終不見再有毒蛇游出,老者擔心雄黃煙霧熏壞米糧,便在得到莫問同意之後填上了火坑。

    蛇毒入侵由外而內,要想排毒則要由內而外,將紅花毒蛇烤乾研碎服引,那年輕男子隨即腹瀉不止,腹瀉便是排毒,排毒便是對症,待得下午申時,年輕男子身上的膿瘡已然消退大半並出言求食,想要進食就表明毒性開始消解。

    雖然老者一家和鄉人皆以神醫聖手大加稱讚,但莫問始終感覺此毒解的太過容易,不安之下便在此處小憩了一個時辰,醒來之後發現年輕男子的病情並無反覆,這才收下謝禮離開了磨坊。

    此時夜幕已然降臨……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9-30 15:21
第四十三章 一曲鳳求凰
               
    離開磨坊之後莫問快速回返東城,一日之內將玉玲瓏指定的病人醫好,扣除回返的一日還可在鄴城停留三日,時間夠用了。

    回返途中莫問走的並不快,一直在沿途尋找可更換的衣物,他所穿的道袍前後刺有陰陽八卦,必須用尋常衣物遮住。

    沿途布店倒是見過幾個,不過布店只出售布匹絹綢,並無成衣。要尋他人晾曬在外的衣服也不能夠,此時布匹昂貴,尋常人家缺布少麻,衣服金貴的緊,無人會晾曬於外,無奈之下只能將道袍反穿,拆散道髻改為束髮。

    到得將軍府外是二更天,將軍府周圍並無高過將軍府的建築,兩棵大樹此時樹葉也已經掉光,藏不得人,無法在院外查看將軍府內的情形。

    老五曾經說過將軍府內有多名護院,既然能擔當護院自然是習有武藝的,莫問有信心敵過這些護院,卻沒有不被其發現的把握,若是到得夜深人靜時護院必定警惕,此時不過二更天,護院想必還未曾出動,即便出動也不會過於緊張,因為尋常的蟊賊通常會在三更之後下手,少有二更出動者。

    想及此處,莫問決定現在就翻牆入院。如此大宅,必然有後花園,自後花園進入當可借助花園內的草木隱藏身形,況且冬日寒冷,想必也不會有人前往花園。

    牆高八尺,這自然攔不住他,莫問蒙上面巾之後踏地借力掠上院牆向內觀望,發現先前所料不差,自己所在的西北方向正是花園所在,花園內寂靜無聲,當是無人。

    莫問先前從未做過這種事情,心中難免緊張,深深吸氣安定心神之後方才躍入院中,自暗處悄然南行。

    此時宅院的結構基本相似,大院的前廳是主人待客的地方,中院是主人及其子女居住的所在,子女通常居住在東側,而下人則居住在西側。中院之後是後院,後院住的通常是主人的女眷,後院再北便是花園,府中女眷極少外出,茶餘飯後便會到花園散心。

    這處宅院的花園並不很大,方圓不過百丈,花園與後院之間有一道院牆,到得院牆處,莫問發現花園距院牆三尺處有一道隱不可見的細絲,細絲上每隔數步便有一銅鈴,若有蟊賊夜間自此處經過,模糊朦朧之下必然碰觸絲線發出聲響,屆時護院便會循聲前來加以捉拿驅趕。

    不過這種方法防範的只是尋常蟊賊,對於可以夜間視物的修行中人並無效果,莫問悄然避開絲線翻牆而過,悄然進入女眷居住的後院。

    後院的建築相對分散,兩座樓閣坐落左右相隔十幾丈,五處小院分散各處,彼此並不相鄰,此時富貴人家通常會取有多名妻妾,這些樓閣院落居住的當是主人的妻妾之流。

    這七處樓閣宅院此時都有燈光,偶爾還會有女子的聲音傳出,莫問環視左右無人,悄然向最近的一處院落閃去,這些小院的院牆很是低矮,翹足便可查看內情,不過此時是冬天,門戶是關著的,窗紙也糊的很厚,在院外看不到屋內的情況。

    此時院門是開著的,院內也無人,莫問壯著膽子自正門閃至有燈光透出的屋外,為免戳捅窗紙時發出聲響,便學那蟊賊之法以沾有唾沫的手指潤開窗紙,側目內窺,發現屋內有一女子正在對燭發愣,此女年紀約莫三十歲上下,頗有姿色,偶爾發出的嘆息表明其懷有心事。

    見此院並無林若塵,莫問立刻抽身而出,再探其他宅院,這些院落中的女子皆是漢人,穿著綾羅綢緞,都有丫鬟侍奉,極盡安逸奢靡。

    連探五處院落,並不見林若塵蹤影,此時只剩下東西兩處樓閣,這兩處樓閣皆為上下兩層,住的當是地位較高的妻妾。

    莫問此時位於後院西側,便先行前往西側樓閣,樓閣房門虛掩,他剛剛靠近房門便聽到房中傳來了腳步聲和說話的聲音,「我家夫人去了大夫人處,待她回來,我便告訴她。」

    「多謝妹妹,那我先回去了。」

    隨後便是開門的聲音,莫問急忙閃身暗處,與此同時皺眉注視著門口,先前開口的那個聲音他有些耳熟,卻想不起在何處聽過。

    房門打開之後兩個丫鬟打扮的女子先後走了出來,前者提著燈籠,後者出門相送,到得門口,提著燈籠的丫鬟去了,另外一丫鬟轉身回返。

    那丫鬟先前一直以背對他,故此莫問並未見到她的模樣,待她轉身之後方才看了真切,此女不是旁人,正是林若塵當日陪嫁的那個丫鬟。

    看到此人,莫問心神巨震,丫鬟在此,林若塵必定也在此處,原來老五並未聽錯,先前彈奏半曲鳳求凰的真的是林若塵。

    「你家小姐現在何處?」莫問激動之下自藏身之處現身,探手抓住了那丫鬟的手臂。

    令莫問沒有想到的是那丫鬟見到他並未面露喜色,而是駭然大驚,瞠目結舌。

    「你家小姐呢?」莫問急切追問。

    丫鬟聞言並未回答,而是深深吸氣,想要張嘴尖叫。莫問見狀急忙探手捂她嘴巴,丫鬟嘴巴被封不得尖叫,卻是悶哼不已,極力掙扎,此時提著燈籠的那個丫鬟還未走遠,莫問恐其聞聲回返,急忙封住了她的穴道,丫鬟隨即暈厥癱軟。

    莫問先前一直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喊叫,直至此刻才想到自己蒙有面巾,丫鬟將他當成了歹人。

    冬夜嚴寒,他將那丫鬟抱入屋內放上陽床,陽床位於朝陽窗戶內側,是丫鬟休息的場所,睡在此處可為主人把門,也方便隨時起身伺候。

    放下丫鬟之後莫問快步上樓,發現林若塵並不在此處,樓上東側擺放著大量的成匹絲絹,正中區域是一處偌大的床鋪,說是床鋪也不貼切,因為那裡只有華美綿軟的被縟並無床榻,房間西側靠近窗戶的地方擺放的是水果和點心,一架桐木古箏豎放在擺放水果和點心的木幾旁側,琴絃寬鬆,顯然已經許久未曾彈奏。

    莫問此時根本無心打量房間陳設,匆匆一瞥便轉身下樓,本欲為丫鬟解穴探問卻不能夠,司馬風愂傳授的擒風鬼手極為狠辣,封穴容易,解穴甚難,非靈氣外放不可立刻奏效,而此時他尚做不到靈氣外放。

    無奈焦急之下他忽然想起兩個丫鬟的對話,林若塵當是去了另外一座閣樓。

    心念至此,莫問快速出門,身法連施來到東側閣樓,他耳目清明,聽到東側閣樓二層有聲音傳出,凝神細聽發現其中一人正是他苦苦尋找的林若塵。

    雖然心中急切,他卻不敢貿然闖入,倘若驚動了她人,他便很難將林若塵帶走,最為妥當的方法便是等林若塵離開此處時現身相見並帶她離開,此時已經過了二更,用不了多久林若塵當會回房休息。

    想及此處,他便藏身於暗處,焦急等待。

    由於練氣之法已有小成,莫問便能夠聽到樓上二人的低聲談話,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二人的談話內容竟然是床幃私語。

    「將軍好生難哄,百般逢迎皆不得意,倒是妹子聰慧,深得他喜,你我情同姐妹,可否說與姐姐知道,怎樣才得他的歡心?」此乃大夫人所言。

    「姐姐陪伴將軍已近十載,深得夫君所愛,小妹初至,將軍新奇之下難免去得多些,除此之外別無他故。」林若塵說道。

    「你我知心,姐妹情誼勝那雙生,妹子怎得藏私?」大夫人笑道。

    「姐姐說的哪裡話,實非小妹藏私不說與姐姐,姐姐當知道將軍行事威猛非凡,小妹承恩受露幾不可支,哪裡還有氣力婉轉逢迎。」林若塵說道。

    「我已人老珠黃,妹妹就算說與我知,我也難得將軍的恩寵,只求不得將軍拋棄,便感知足,求妹妹憐憫。」大夫人哀求。

    隨後房中便沒了聲音,片刻過後林若塵低聲開口,「將軍偏好男風,然男童年長生須,終不得長久,還是女子好些,只需多食香油便得體潔,若無穢物,將軍自然歡喜。」

    大夫人聞言如獲至寶千恩萬謝,就在此時中院傳來了男子醉酒之後的叫喊聲,林若塵聞聲急忙起身告辭。

    莫問並未在林若塵回返西樓時現身相見,他此時渾身僵硬,心寒如冰,他未曾想到自己的結髮妻子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當日的誓言早已拋之腦後,淪為胡人胯下之物尚不知恥。

    片刻過後,一搖搖晃晃的高大胡人自中院走入後院,徑直走向林若塵所在的西側樓閣,叫罵聲再度傳來,「這賤婢為何不起身伺候?」

    「已然睡熟,叫她不醒,我扶將軍上樓。」距離較遠,林若塵的聲音很是細微。

    莫問仍然站立未動,他想不明白林若塵為何有這麼大的變化,是什麼令她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是榮華富貴還是錦衣玉食,亦或是苟延求生。

    呆立良久之後莫問自暗處走了出來,但他並未離去,而是顫抖著走向西側樓閣,他心中還有一絲僥倖,自古至今不乏忍辱而後謀者,他希望林若塵亦是如此。

    但是上房之後見到的各種醜態令他遍體生寒,殺機頓生,幾乎便要衝入房中痛下殺手。但他最終還是忍住了,他感覺林若塵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他難辭其咎,若是當日能保護她周全,她也不會落到今天這般地步。

    跨沖騎壓和浪聲求憐停歇之後莫問木然離開,翻出高牆默然取出了那支竹笛,強定心神閉目吹響,男兒行事當有始有終,就算已無琴聲伴合,他仍要續完那曲鳳求凰……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9-30 15:23
第四十四章 心中妖龍
               
    鳳求凰本為求愛之曲,曲調契合歡愉,但此時被莫問吹來卻充滿了悲哀,哀傷之下笛聲難免偏悲,且曲調自中途起始,極為突兀,此時已然臨近三更,突如其來的笛聲立刻招致了院中閣樓上胡人的大罵,「何人於牆外哭喪,出去打斷他的狗腿。」

    胡人喊聲過後,數位護院便自各處向此處跑來,莫問並未受其干擾,吐氣吹奏,緩慢行曲。

    片刻過後,院內再度傳來了胡人的叫嚷,「快快關窗,好生寒冷。」

    莫問聞聲知道林若塵已然聽到笛聲並推開了窗戶,但他並未停止吹奏,他之所以閉目吹奏是因為他不想再見到這個女人,而此時天色黑暗,林若塵即便推開窗戶也看不到他的樣子。

    曲調一起,先前種種立刻浮上心頭,林若塵當日被胡人擄走的情景,與老五北上尋她一路上所受的苦楚,雖然飽受辛苦他卻並未放棄,可悲的是林若塵放棄了,先前林若塵與那胡人行歡之時他一直在窗外冷眼旁觀,可以斷定林若塵的神情和語調絕非勉強違心,她已然徹底臣服於那醜陋粗鄙的胡人,一心只想如何討好,即便胡人見不到她面孔時,她臉上的表情也並無憎恨和厭惡。

    此時已然有護院趕來,這些護院異常兇狠,跳出院牆便揮舞著鋼刀向他衝來,到得近前,揮刀就砍。

    莫問正以雙手撫笛難以出手,便施出追風鬼步忽閃躲避,人雖動,曲不亂。

    鳳求凰全曲本不長,殘曲只剩下了全曲的三成,莫問緩慢吹奏,曲調悲涼,他悲的並不是林若塵的變心,而是為自己感覺可悲,北上途中他與老五露宿荒野忍饑受凍,受人搶掠幾乎喪命,日夜趕路令得腳底水泡從未斷過,但他從未叫苦退縮,這是為人夫君該做的事情,這是一個男人該做的事情。可是他沒想到最終會是這樣的結果,林若塵令他失望了,哪怕在與胡人行房時林若塵的臉上有一絲勉強他也會說服自己原諒這個可憐的女人,可是她沒有,她是心甘情願的。

    隨後又趕來了數名護院,聯手圍攻於他,莫問此時尚做不到聽風辨位,無奈之下只能睜開眼睛移位閃躲。見數位護院聯手也未能將他制服,院內閣樓上再度傳來了胡人的叫喊,「真是一群廢物,快去前廳喊胡麻校尉前來射他。」

    一曲鳳求凰此時已近尾聲,莫問吐氣逐漸加重,這倒並非移位之下呼吸不暢,而是他心中怨氣正在加重,他對得起林若塵,可是林若塵對他不起,林若塵忘記了新婚當日的誓言,不配做他莫問的妻子。

    怒氣一旦浮現便越來越盛,片刻過後笛聲之中隱藏的悲哀逐漸變為了憤怒,曲調終了,竹笛隨之碎裂,留下了一道尖利刺耳的餘音。

    留情不動手,動手不留情,這是司馬風愂當日的教誨,笛聲一止,莫問立刻出手,這些護院皆有取死之道,殺之不枉。

    先前醫那男子惡瘡之時莫問曾暗驚自己的醫術已在玉玲瓏的傳授之下變的極為高明,此時亦然,一經出手,他立刻發現這些凶煞的護院根本就不堪一擊,擒風鬼手施出,五人毫無招架之力,一旋之內盡數倒地,他取的皆是死穴,倒地之後必死無疑。

    這是莫問有生以來第一次殺人,而且是連殺五人,但他並未驚慌失措,反倒感覺極為興奮,此時的他再也不是當日那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他乃上清准徒,日後將是集上清諸多妙法於一身的道門高手,這些胡人不知死活,膽敢持刀冒犯,死有餘辜。

    殺機一起,便難消遏,莫問連殺五人之後憤然怒視著還在閣樓窗內大呼小叫的胡人,想及先前所見的醜惡一幕,殺機再盛,冷哼一聲揉身上牆,自牆頭踏足借力快速撲向閣樓的西窗。

    那胡人見狀大叫一聲轉身就逃,撇下了愕然站在窗內的林若塵。

    林若塵此時只穿了小衣,雙目圓睜,神情驚駭,事發突然,她已被嚇的呆了。

    莫問怒視著這個他曾經為之吃過無數苦頭的女子,右手屈指成爪,直取其頸部廉泉重穴,林若塵自然無法避開,只能坐以待斃。

    就在即將觸到林若塵肌膚之時,莫問咬牙收手,他看到了屋內的古箏,林若塵曾經多次彈奏過半曲鳳求凰,這表示那時候她的心中還是有他的,只是二人之間雖有夫妻之名卻無肌膚之親,感情並不深厚,在被胡人優待之下她便移情他人,這不能怪她。此外,求生乃人之本性,林若塵也只是走了大多數女子都會走的那條路。

    雖然蒙有面巾,莫問卻知道林若塵認出了他,因為他自林若塵的眼中看到了些許的慚愧。這些許慚愧令他心中一軟,再無殺她之心。

    就在此時,莫問忽然感到右臂劇痛,扭頭側目,發現右臂已然被一利箭射中,抬頭遠望,發現數名胡人正自南側向閣樓疾奔,跑在最前的是一手持弓箭的獨眼胡人,此時又在搭箭開弓。

    見到這名獨眼胡人,莫問剛剛消弭的殺意轟然沖腦,此人的樣貌他至死都不會忘記,正是此人在西陽縣射殺了他的母親,搶走了林若塵等人。

    怒吼過後莫問離開屋簷向那獨眼胡人衝去,雙方此時距離較遠,那獨眼胡人再發一箭,莫問狂怒之下早已忘記了閃躲,但追風鬼步詭異飄忽,換位之間安然躲過,那獨眼胡人見狀再度抽取箭矢,卻沒有機會再度挽弓,因為莫問已經衝到近前抓住了他的咽喉。

    「你可還記得我?」莫問狂怒之下大失方寸,甩手扯下了自己的面巾。

    那獨眼胡人聞言並不答話,而是甩弓砸向莫問面門,莫問以左臂擋住,與此同時拔出右臂箭矢,凝足靈氣插進了獨眼胡人的頂額,「膽敢箭殺吾母,當誅,當誅,當誅……」

    每喊一聲,他便會將箭矢自獨眼胡人的額頭拔出再度插入,紅白飛濺,駭人心神,周圍數名胡人見他如此凶戾,皆不敢上前,紛紛奔逃他處。

    林若塵背叛了他,他並未落淚,但此時他卻落淚了,母子連心,母親遇害令他寢食難安如鯁在喉,而今大仇得報,終於可慰母親在天之靈,可是即便殺了這惡人又有何用,母親再也不得活過來了。

    接連拔刺十餘次,那獨眼胡人已然面目全非,莫問甩手扔掉了那具屍身和箭矢,低頭打量著濺在身上的鮮血腦汁,這些污穢之物並未令他感到厭惡,反倒令他心氣漸平,這是殺母仇人的血,這是壞人付出的代價。

    此時將軍府中已然傳來了緊密的鑼聲,這無疑是在召喚附近的官軍前來圍捕,莫問很清楚自己的武藝不足以在萬軍之中逃生,便快速轉身想要翻牆離開,一瞥之間卻發現林若塵正自房中跑出向東閃躲,便閃身而至攔住了她的去路。

    林若塵見狀驚慌後退,莫問並未追趕,而是探手入懷取出了他一直藏於懷中的那塊紅綢和那根銀簪扔到了她的面前,這塊紅綢是在郊外野地尋獲的紅裙碎片,簪子是自胡人當日住過的房間所得,這兩件事物可以清楚的證明她被擄走之後她那未曾與之圓房的夫君曾冒死北上沿途尋找,她應該明白她背叛的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

    扔下這兩件事物之後莫問轉身離開,自始至終沒有與林若塵對話,林若塵與胡人交合的場景將是他一生的夢魘,他可以不殺她,卻不想再與之有任何的瓜葛。

    翻過院牆之後莫問向北側閃去,避過了正舉著火把自南側跑來的官兵,他也並未再在城中滯留,而是連夜出城,在野外棲身。

    此次的箭傷比在西陽縣的那次要嚴重許多,箭頭已然刺到臂骨,先前強行拔拽令得傷口血流不止,簡單的包紮之後莫問便強忍疼痛自野地裡尋覓草藥,搓碾敷藥,自我療傷。

    經歷了先前的劇變,莫問心境久久不平,一面是為母報仇的如釋重負,一面是對結髮妻子背叛的憤怒,除此之外還有對自己凶戾之心的畏懼,玄陽子掌教曾經說過「小善之人心存惡犬,大善之人心蟄妖龍。」此語乃道家真理,在此之前他從未想過自己發起狠來會如此好殺。心藏如此惡念,為何之前並未察覺。修道中人當心存寬和,殺伐有度,先前之事事出有因,有情可原,日後定要壓制凶心,寬厚待人。

    由於回山時日尚早,莫問便沒有急於回返,尋覓溪流清洗了道袍,又在沿途找了些藥草為自己治傷,外傷的醫治相對簡單,止血生肌的藥草並不難尋。

    第五日的辰時,莫問回返無量山……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9-30 15:31
第四十五章 救錯了人
               
    回山之後莫問發現無量山下停著一輛馬車,老五與幾個飯堂的道人正準備驅車出山購買米糧。

    「老爺,怎麼樣,找到夫人了嗎?」老五見到莫問,立刻向他跑了過來。

    莫問抬頭看了老五一眼,長嘆過後搖頭開口,「沒有。」

    「你也別沮喪,等咱們出山之後再找吧。」老五出言安慰。

    「不找了,這種兵荒馬亂的歲月她不可能活下來。」莫問搖頭說道,老五一開始就不讚同尋找林若塵,現在看來當初真的應該聽老五的。

    「是啊,是啊,對了,老爺,我剛才見李真人去了東殿,她交代給你的事情你辦妥了嗎?」老五本來就不喜歡林若塵,見莫問放棄尋找立刻表示同意。

    「辦妥了,無量山派了何人出山相助胡人?」莫問隨口問道。趙國皇帝親臨,無量山不敢也不能拒絕,故此他便問無量山派了誰,而沒問派人沒有。

    「青陽子道長隨他們去了。」老五皺眉搖頭,隨即壓低了聲音,「這件事情無量山做的好沒骨氣,司馬道長都被他們氣走了。」

    「人在屋簷下,豈能不低頭。」莫問平靜開口,青陽子生性和善,明通世故,與胡人打交道不會將事情搞砸,無量山派他出去是有道理的。至於司馬風愂的離去倒並不一定與此事有關,眾人學會了擒風手和追風步,司馬風愂已然盡職,隨時都可能離開。

    「快走吧,別讓幾位道長久等。」莫問說道。

    「老爺,我還有消息告訴你,那幾位爺可能都沒能完成李真人交給的任務,臉色都不好看。」老五說道。

    「你可知詳情?」莫問皺眉問道。

    「他人做了什麼我不知道,不過二爺和三爺好像將病人給醫死了。」老五說道。

    莫問聞言陡然皺眉,老五所說的二爺和三爺指的是百里狂風和夜逍遙,而百里狂風的醫人之法是他指點的。

    「知道了,快走吧,出去莫要惹事。」莫問沖老五擺了擺手,轉而與飯堂的道人稽首打了招呼,這才轉身拾階上山。

    剛進東殿大門,恰好見到阿九自西院出來。

    「出什麼事了?」阿九快步走了過來上下打量著他。

    「沒什麼,李真人呢?」莫問舉步走向自己的房間。

    阿九轉身跟隨,「在東殿,你身上有藥氣和血腥味,你受傷了?」

    「在鄴城遇到了殺我家人的那個胡人,便出手擊殺了他。」眼見被阿九看破,莫問也懶得遮掩。

    「傷的重不重?」阿九看向莫問的右臂。

    「不妨事,沒什麼大礙。」莫問擺手開口,推開房門進了自己的房間,阿九隨後跟了進來。

    「我要更換衣服,你且避一下。」莫問說道,先前他只是簡單的清洗了道袍,裡面的襯衣和小衣皆沾染有大量的血跡。

    阿九雖然關心其傷勢,但男女有別,聞言只能退了出來並帶上了房門。

    莫問脫下道袍,將沾有血跡的內衣換下,然後重新穿著道袍,就在此時,屋外傳來了百里狂風的聲音,「阿九,你怎麼在這兒站著?」

    「莫問回來了,正在房中更衣。」阿九說道。

    百里狂風可不管他更衣不更衣,走了過來推開房門大步而入,衝著正在系扣的莫問高喊「好你個莫問,都是你出的好主意,那人經不得醫,斷了氣了。」

    「是何症狀,你如何下的藥?」莫問將血衣捲起掖於被下。

    「那人腹脹如鼓,我聽了你的,以陳年臭楂十斤熬湯一碗,誰曾想病人服下痛苦不堪,一盞茶的工夫竟死於非命,害的我差點吃上官司,可讓你害得苦了。」百里狂風走過來抓著莫問的雙肩搖晃叫嚷。

    莫問聞言暗自皺眉,百里狂風所說的臭楂又名山楂,因開花時奇臭無比故名臭楂,用此物治療腹脹積食是對症的,怎麼會治死人。

    「那病人是何許人也?」莫問問道。

    「是一六十多歲的老嫗,無兒無女,家徒四壁。」百里狂風說道。

    「如此貧窮,怎會腹脹積食?」莫問自言自語,貧苦人家吃飽尚且不能,怎麼會吃的腹脹。

    二人說話之間,阿九的聲音自門外傳來,「那人腹中可能並非米糧,而是白土積存,白土遇到金性酸藥便會粘連腸胃。」

    「對呀,她家中確有白土。」百里狂風恍然大悟。

    「下藥之前當辨明病症,我先前所說只是療治五穀積食,未曾想她所食並非五穀,老無所養,何其悲苦。」莫問嘆氣搖頭,此時人的壽命都很短暫,六十歲便是老人,七十歲便是高壽,一孤身老人無處覓食,飢餓之下竟然吞食了不能消化的白土。

    「哦,那便不能怪你,對了,你那病人可曾治癒?」百里狂風問道,他對於沒能通過第七關考核並不十分在意,因為即便通不過這關考核,仍是上清准徒,仍可學習符咒法術,無非得不到祖師親傳。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轉身向外走去,百里狂風和阿九在後跟隨,三人一同前往東殿,到了殿外二人留步,莫問孤身入殿。

    「無量天尊,天樞子見過真人。」莫問沖盤坐在東殿法台上的玉玲瓏稽首。

    「福生無量天尊,天樞子,鄴城那人你如何處置了?」玉玲瓏出言問道。

    「回真人問,那年輕男子為外毒內侵,我辨明病症之後以硫磺將害人毒蟲熏出,用以藥服,自內而外排其毒氣,病人眼下已無大礙,七天之後當可下地,半月後當能痊癒。」莫問躬身開口。

    玉玲瓏聞言面色轉冷,直視著莫問,並未開口接話。

    莫問見她這般神情,知道自己的處理出了偏差,但回顧前事,辯症用藥似乎並無不妥。

    片刻過後玉玲瓏收回視線,搖頭嘆氣,「錯了。」

    「敢問真人,我錯在何處?是辯症有誤,還是下藥差池?」莫問疑惑追問。

    「你辯症下藥並無不妥,你錯在不明是非。」玉玲瓏再度搖頭。

    「真人何出此言?真人命我等前去救治眾人,我療其疾,救其命,何錯之有?」莫問不解追問。

    「我何曾命你們前去救人?」玉玲瓏抬高了聲調。

    莫問聞言皺眉回憶,玉玲瓏所言不差,她先前的確沒有命眾人前去救人,只是讓眾人接受考驗,眾人臨走之際她還特意叮囑眾人,『到了地頭需謹慎拿捏,權衡處置』。

    「還不知自己錯在何處?」玉玲瓏平靜的問道。

    「那青年男子德操有虧,我救了大惡之人。」莫問搖頭嘆氣,先前施救之際他一直想不通為何那男子年輕氣盛卻會遭受那條並不厲害的毒蛇侵擾,此時聯想先前所見終於恍然大悟,那戶人家老夫少妻,父老子壯,其子與繼母有染,二人於磨坊小屋苟且之時男子陽氣低迷,故此遭受了毒蛇的毒氣侵染。淫為萬惡之首,此子所為有悖倫常,喪失孝道,為大惡之人,自然不可出手救治。玉玲瓏先前所考並非只限於醫術,還有對醫德的考核,而他恰恰拿到了考驗醫德的這道題目。

    「切莫以為治病救人皆是善舉,活善人才為功德,活惡人乃是罪孽。」玉玲瓏說道。

    「牢記真人教誨。」莫問躬身受教。世間有些錯事可以改正彌補,有些壞事一旦做出將難以回頭,那男子所行之事便是難以回頭之事,為天地所不容。

    「下去吧,喚天璇子進來。」玉玲瓏沖莫問擺了擺手。

    莫問再度沖玉玲瓏稽首施禮,轉身怏怏而出。

    阿九此時就在殿外,莫問出來之後轉頭示意其進殿,阿九點頭之後邁步進入。

    「你也沒有通過考驗?」百里狂風一臉的幸災樂禍,人都喜歡有人陪著自己倒霉,百里狂風也不能免俗。

    「那年輕男子德操有虧,我不應該出手救他。」莫問聳肩甩脫了百里狂風搭上他肩膀的右手。

    「我將人治死沒通過考驗,你將人救活了也沒通過考驗,早知如此咱們就該交換一下,我去殺那年輕男子,你去救那可憐的老嫗。」百里狂風咧嘴笑道。

    莫問聞言沒有接話,此時其他眾人聽到了二人的說話聲,紛紛出門與莫問相見,眾人皆未通過這第七關考驗,除了千歲和阿九,不過千歲雖然將人病患治好卻因下藥過重導致對方失聰,如此一來就只有阿九一人得以過關,玉玲瓏先前所說的那尊煉丹神鼎自然就歸了阿九所有。

    果不其然,片刻過後,阿九手捧黑紫木盒出了殿門,這一尺許木盒裡盛放的無疑是那煉丹的鼎器。

    玉玲瓏隨後而出,環視眾人,「你等即便不得蒙受祖師親傳,也不可妄自菲薄,斷了上進之心,要知道陰陽存於心中,自悟亦可證道。」

    眾人聞言齊聲應是。

    玉玲瓏輕輕頜首,轉身向外走去。

    「李真人,你這是要走?」夜逍遙出聲問道,眾人皆聽出了玉玲瓏的言外之意,卻只有他一人開口。

    玉玲瓏聞言並未答話,也未止步,緩步向門口走去。

    「李真人,可有再見之日?」夜逍遙再喊。

    此言一出,眾人盡皆瞠目,夜逍遙色膽包天,竟然口出無禮之言。

    未曾想玉玲瓏聞言並未惱怒,只是回頭橫了夜逍遙一眼便移步離去……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9-30 15:34
第四十六章 壽衣
               
    「還不去送她一程?」百里狂風揶揄夜逍遙。

    「不瞞你說,我確有此意,只是怕她毒我,待得他日修為大成,我定要前去尋她。」夜逍遙正色開口。

    此語一出,眾人反倒沒有再嘲笑他,此人雖然好色成性,卻敢作敢當,不失男兒本色。

    「可惜我等再也得不到祖師親傳,唉~」劉少卿嘆氣搖頭。

    「你遇事就跑,習得追風鬼步便夠了,再學其他也無用處。」柳笙打趣。

    「諸位自請,我先回房。」莫問稽首沖眾人打過招呼,邁步走向自己的房間。

    「阿九,快跟了去。」百里狂風笑道。

    阿九本來就想跟隨莫問離開,聞聲轉身看了百里狂風一眼,哼過之後快步跟上了莫問,留下了身後一片哄笑。

    「我久居山野,這器物要了也無用處,送予你。」阿九將手裡的木盒遞向莫問。

    莫問轉頭看向阿九,微笑過後抬手推開了那個木盒。

    「我是真心送予你,你若推辭就是瞧我不起。」阿九再送。

    莫問見狀知道阿九誤會了,他心情不好並不是因為沒能通過考驗得到煉丹的神器,而是始終無法自林若塵的夢魘中擺脫出來。

    「我內心苦悶與此無關,快收起來吧。」莫問搖頭說道。

    「你這次出山究竟遇到了什麼事情?」阿九關切的問道,莫問歸山之後顯得憂心忡忡,既然不是因為考驗之事,那就必定有其他的緣故。

    莫問沒有開口接話,緩步走至房前推門而入。

    阿九未得他的邀請,站立門外,躊躇進退。莫問見狀側身於門邊,阿九見他有相邀之舉,微眯雙目快步跟了進來。

    「阿九,你雖是異類成人,我卻從未輕看於你,一直視你為知音,此番出山我遇事頗多,心中苦悶,想說與你知。」莫問走到桌旁坐了下去。

    阿九聞言愣了一愣,轉而移步走到莫問對面坐了下去,「所遇何事,令得你如此煩惱?」

    莫問見阿九並未惱怒,這才放下心來,知音一說取自伯牙子期的典故,指的是不涉及男女私情的摯交友人。

    「老五前段時間出山購買藥草,意外獲得了林若塵的消息……」

    「林若塵是何人?」阿九插言問道。

    「我一直尋找的那位女子。」莫問不願再以賤內稱呼林若塵。

    阿九聞言點了點頭,安靜的等待莫問講述。

    「老五當時並不確定彈琴的是她,而那時候我們尚未學習武藝,鄴城離此處有數百里,短時間內也難以往返,故此我雖然得到了消息卻一直未能前往鄴城探查,前幾日李真人命我等出山,我趁機趕到鄴城找到了她。」莫問說到此處停了下來。

    「她出了意外?」阿九問道。

    「她已心甘情願屈身於胡人。」莫問嘆氣開口,先前之事一直壓在他的心頭,耿耿於懷,難以消解。

    「你氣憤之下殺了她?」阿九再問。

    莫問緩緩搖頭,「我在那將軍府中遇到了當日殺害家母的胡人,我殺了他和另外幾名護院,並未傷那胡人將軍和林若塵。」

    「不惜一死保全貞潔的女子極是少見,尋常女子都會忍辱偷生,你寬懷大度留她性命是仁者之舉,不過你為何不殺那胡人將軍?」阿九問道。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莫問再度嘆氣,他並非不想殺掉那醜惡的胡人將軍,但是此人一死,林若塵將失去依附,下場勢必更加悲慘。

    「此事你處置的很是妥當,並無過錯,心中苦悶何來?」阿九問道。

    「未經官府明斷便擅奪人命,不合規章禮法。」莫問說道。

    「道士行事只遵天道,心懷善念,殺伐果斷,不能限於孔孟迂腐禮義。」阿九正色說道。

    莫問聞言緩緩點頭,若是追溯年紀阿九當有數百歲了,她的見解還是極為正確的。事實上他本身也是這樣認為的,只是先前的殺戮之舉與早年所學的儒家中庸之道背道而馳,故此心中糾結。

    「我做錯了一件事情,這幾日一直後悔不已。」莫問說道。

    阿九聞言沒有接話,而是側目看他,等他自說。

    「她被胡人擄走之後,我與老五北上尋她,途中找到了她遺留的兩件事物,那日在將軍府遇到她時,我將那髮簪和紅綢扔到了她的面前,旨在讓她明白我一直在尋她,是她對我不起。可是現在想來,我當時之舉極為不妥。」莫問說道。

    「有何不妥?」阿九提起茶壺倒了一杯茶水放到了莫問的面前。

    「她若見到那兩件事物定會慚愧無地,我擔心她羞愧之下會尋那死路,倘若真的尋死,我豈不害了她的性命。」莫問說道。

    「羞愧自是難免,不過她既然屈身於胡人,想必不會尋死。」阿九輕聲開解。

    「當日我若能保護她周全,她也不會落到這般下場,尋她之時我便料到她會**於胡人,但我並未心生隔閡,誰知前往將軍府見到了她與胡人的百般醜態,令我如鯁在喉,咽之不下,吐之不出,我恨其品行有虧,卻又憐其遭遇悲苦。」莫問閉目搖頭。

    阿九聞言仍未接話,她雖然年歲長於莫問,卻一直活於山中,並不比莫問多知世故,此外莫問心思聰慧,他所需要的也只是一個訴苦的友人而並非指路的長者。

    「她進入將軍府之後曾多次彈奏過我們新婚之日彈奏的曲子,可是當我趕去相救,她竟然與胡人苟且尚不知恥,同為一人,緣何心性改變如此之大。」莫問再度嘆氣。

    「她本是尋常女子,尋常之人行平常之事,不對也無錯。你們緣分既盡,你可休書一封,斷去名分。」阿九沉吟片刻出言說道。

    「我與她並未圓房,休書可免。我此時倒是慶幸將軍府中那一干人等並不知道我是尋她去的,不然她勢必要受到遷怒牽連。」莫問搖頭說道。

    「你與林姓女子並無夫妻之實?」阿九驚訝的問道。

    莫問聞言面色微紅,搖頭作答。

    「既是如此,你們便不是夫婦,你千里尋她乃是聖賢之舉,而她先前並未交身於你,移情他人也就不足為奇。」阿九出言說道。

    莫問聞言緩緩點頭,與阿九的交談令他舒緩了內心的苦悶,與此同時也讓他理清了頭緒,林若塵只是他人生的過客,彼此並不相欠,日後也無瓜葛。

    「大仇得報,你該歡喜才是,別再想了。這器物你真心不要?」阿九眼見莫問神色轉晴,指著桌上的盒子轉移了話題。

    「不要,即便尋常鼎器也可成丹,不過我倒好奇此物是何形狀?」莫問側目打量著那個木盒。

    阿九聞言探手掀開了蓋子,取出裡面的器物遞給了莫問,莫問探手接過,發現這是一隻四足雌鼎,確切的說並不是鼎,而是有些類似煮食的釜,鼎口呈圓形,鼎身比農人吃飯的海碗要大上少許,鼎身黃中泛紅,左右兩側各鑄有一條小巧游龍,兩隻龍頭便是兩隻鼎耳,鼎內透著一股淡淡的藥草香氣。

    「我之前並未打開盒子,沒想到是只雌鼎。」阿九不無遺憾的說道。

    「正合你用,天意如此。」莫問笑著將那丹鼎還給了阿九,他先前一直心境難平,經過與阿九的一番談話心結鬆緩,不再怨恨林若塵,也不再為自己抱屈。

    「你歇息一下,我先回房。」阿九接過丹鼎起身告辭。

    送走阿九之後,莫問前往東山溫泉沐浴並清洗了血衣,回返東殿時發現房間裡已經放了一碗湯藥,不問可知是阿九送來的。

    午飯時夜逍遙問那送飯的道童,得知玉玲瓏已經在午飯之前離開了無量山。

    當日晚間,天降大雪,三更時分,莫問被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驚醒,眾人的腳步聲他早已熟悉,屋外傳來的腳步聲沉重而急切,並不屬於另外六人和東殿的雜役。

    莫問疑惑之下便披上衣服推門查看,發現屋外已經無人,雪地裡一串腳印消失在東殿門口,來人想必是進了東殿。

    「莫問,剛才是何人進了東殿?」住在對面的夜逍遙推門而出。

    「未見其人。」莫問邁步出屋,踏著積雪向東殿走去。

    夜逍遙隨後跟出和他一同前往,前行之時莫問發現地面上的腳印有些怪異,腳印之間的距離遠超常人的步伐間隔,根據腳印來看進入東殿的應該是習有輕功的練武之人,可是練武之人的腳步聲不應該如此沉重。

    「外面的大門是關著的,此人是翻牆而入。」夜逍遙回頭看了一眼,開口說道。

    莫問聞聲止步,疑惑的看向三丈外虛掩的殿門,三更半夜翻牆而入,來人定然居心不良。

    夜逍遙見莫問止步,也隨之停了下來,衝著東殿出聲喊道,「是何人藏於殿內?」

    夜逍遙話音剛落,東殿大門便被人自裡面拉開,一中年男子邁步而出,此人約莫四十歲上下,身穿黃袍,面無表情,其所穿黃袍與高功道袍有些類似,不過刺繡很是雜亂,人獸皆有,此外他頭上也並不是道髻,而是俗人的發髻。

    「他穿的是何種等級的道袍?」莫問轉頭看向夜逍遙。

    未曾想轉頭之下卻發現夜逍遙面色煞白,牙關打顫「那,那,那不是道袍,是壽衣……」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9-30 15:34
第四十七章 死人傳法
               
    莫問聞言微感疑惑,他知道壽衣是死人下葬時穿著的衣物,但他不明白為何一個身穿壽衣的人會令夜逍遙如此恐懼。

    「來者何人,深夜到此,意欲何為?」莫問高聲喝問。

    站在殿門口的黃衣男子聞言並不答話,只是微微轉頭直視著他。

    莫問側目打量著殿門口的黃衣男子,此人相貌平常,乃街頭巷尾常見之貌,周身上下也無特異之處,只是天氣嚴寒面色有些泛白。

    「都出來,殿裡來了個殭屍。」就在莫問上下打量來人之時,旁邊的夜逍遙高呼出聲。

    莫問聞聲皺眉看向夜逍遙,民間關於殭屍的傳聞他也略有耳聞,據傳殭屍肢體僵硬,行進時雙足並行,而此人行動如常,只因他穿了一身壽衣就大呼小叫實是不該,無端的失了道門中人的風度。

    眾人本已聽到動靜開始起身,夜逍遙叫喊過後眾人很快到來,連那看門的瘸腿道人也帶了道童前來。

    站在殿門的黃衣男子一直站立未動,任憑眾人先後趕來,將他圍住。

    「遇事不驚,從容有度,可成大器。」黃衣男子沖莫問點了點頭,雖然言語之中帶有嘉獎之意,面上卻並無任何表情。

    黃衣男子此語一出,眾人盡皆動容,此人說話的語氣表明他極有可能是前來傳授眾人符咒秘法的上清尊長。在場眾人最為驚駭的還是莫問,他注意到一個細節,此時極為嚴寒,眾人無不呵氣成霜,而此人說話時口鼻前並無氣霧,也就是說此人不需要呼吸,不需要呼吸又穿著壽衣,那自然就是死人了。

    「七位上清准徒可曾到齊?」眾人瞠目結舌之際,黃衣男子環視眾人再度開口。

    「無量天尊,貧道天樞子,敢問尊駕何人?」莫問汗顏躬身,先前他沒有慌亂是因為後知後覺沒想到來者真的是個死人,而並非似來者說的那般『遇事不驚,從容有度』,此時他便感覺脊背發涼,頭皮發麻。

    「人亡則道號消,亡人已無道號,此番我借屍還陽乃是奉了祖師神諭,前來傳授你等符咒之法。」黃衣男子搖頭說道。

    「天樞子恭迎前輩。」莫問正式見禮,此人雖然詭異,卻明了道門規矩,道門中人的道號是被循環使用的,除非飛昇的仙人道號可以永久保留,其他道人死後,道號會被後人使用。此人明了這一點,無疑說明他是道門中人。

    其他眾人見莫問見禮,也紛紛稽首見禮並報上道號。

    「爾等退下。」黃衣男子沖愣在一旁的瘸腿道人揮了揮手,抬手之間氣度傲然,言語之中盛氣凌人。

    瘸腿道人急忙躬身告退,帶著小道童遠遠避開。

    黃衣男子站於殿門再度環視眾人,目光所及眾人盡皆垂眉,此乃道士適度的禮數,若與尊長對視則是無禮,若是低頭則折了氣度。

    「隨我進殿,即刻開始。」黃衣男子收回視線轉身進入東殿,眾人聞言急忙跟隨。

    莫問道號為北斗之首,七人中最先進殿,進殿之後他發現東殿正北的法台上多了一件長形事物,定睛細看竟然是一口長九尺,寬半丈的黑色石棺。石棺通體全黑,棺身並無紋飾,估其重量當不下數百斤,此人先前腳步聲很是沉重,想必是因為扛負了這口沉重的棺材。

    隨後進入的眾人也看到了法台上的石棺,不明所以,面面相覷,此人深夜前來,行蹤詭異,且是借屍還魂,這些已經令眾人滿心疑惑,暗自驚恐,未曾想他還帶來了一口石棺,這又是意欲何為。

    先前傳藝的那些尊長雖然性情各異,卻並未超出人之常規。而此人是一死人,祖師為何遣一陰魂借屍前來傳授技藝。

    「你們可知這棺中存有何物?」黃衣男子走到法台前抬手指著那口黑色石棺。

    眾人聞言盡皆搖頭,雖然各自皆有猜測,卻不敢胡亂言語。

    「這口黑棺乃我百年陰居,」黃衣男子走上前去撫摸著棺身,「我生前所用的那支天狼毫亦在其中,你等習得符咒之後天狼毫將重見天日,輔隨新主。」

    莫問聞言與身旁的阿九對視了一眼,這黃衣男子的意思是這口棺材裡放的是他的屍首,但他為何要將這口棺材帶來,此外他所說的天狼毫又是何物?

    「符咒乃道家鎮派秘術,千金不予,萬叩難得,你等七人福緣不淺,得修此術,定要專心凝神,好生研習。」黃衣男子出言說道。

    眾人聞言齊聲應是。

    「道家三清,上清,玉清,太清,三清之中以我上清一宗最精符咒之術,符咒與法術相輔相生,法術以靈氣借乾坤,符咒以靈紙喚陰陽,法術自有旁人傳授,我只傳畫符之法。」黃衣男子出言說道。

    眾人直身肅立認真傾聽,這些前來傳授技藝的尊長皆無多餘言語,一旦前來立刻開始傳授技藝。

    「符咒品級與道人靈氣品級相同,靈氣修為不同所用符紙等級亦是不同,符紙可分為黃,紅,藍,紫,金五色,黃符動十步之氣,止於鎮宅定心。紅符動一里之氣,可降服鬼魅。藍符動十里之氣,可壓制妖邪。紫符集百里之氣,可逆天改命,請天兵臨凡。金符威及千里,震動乾坤,金符一出,可令仙人卻步。」黃衣男子言語之中大有傲氣。

    在此之前莫問只見過尋常的黃紙符咒,並不清楚符咒還分為五個不同的品級,更不知道高等符咒有如此驚世駭俗的威力。

    「玉衡子,你有何話說?」莫問暗自心驚之際,黃衣男子沖百里狂風問道。

    「晚輩無話可說。」百里狂風擺手說道。

    「本座十歲入道,十五歲受藝,似你這般年紀已然可以驅神馭鬼,若非當年強書金符殃及萬民,而今早已金身證道,今日蒙祖師神諭前來傳授你等符咒之法以彌前失,你竟敢瞧我不起?」黃衣男子陰聲說道。

    「前輩息怒,晚輩絕無此意。」百里狂風聞言連連擺手。

    「真人法鑑,祖師所選授藝尊長無一不是上清翹楚,我等蒙恩受藝,豈敢暗自腹誹。」莫問與百里狂風私交甚好,見他受難,急忙出言相幫。

    黃衣男子對莫問頗有好感,聞言不再訓責百里狂風,昂頭背手繼續開講。

    百里狂風感激的看了莫問一眼,莫問沖其點了點頭,以眼神示意他好生聽講。

    黃衣男子初來乍到,莫問已然通過其言行舉止對此人脾性有了大致的瞭解,此人雖然附身於中年男子,但他死去的時候可能年紀不大,應該在而立之年上下,年紀輕輕便將上清符咒習練的登峰造極,心性定然高傲,這一點可以由他氣怒之下自稱本座略窺一斑。另外聽他言語,可以知道他生前犯過大錯,這次前來傳授法術是為了將功補過的,在這種心境的驅使下,敏感易怒也就在所難免。

    「道人畫符通常使用狼毫,但狼毫取自獸類之身,污穢難免,難以通神,故此我等不屑用之。書寫符咒通常以性潔竹篾為筆,上清所屬各派皆是如此。

    書寫符咒所用顏料可分三種,一者碳墨,為淺學者使用,二者硃砂,通神符咒所用硃砂需以天水調和,降妖驅邪所用硃砂以未見天日之地水調和,尋常畫符所用,硃砂已經足夠。若需加強符咒威力,可以自身氣血畫符,但此舉無異於以命相博,若無必勝把握,萬不可為之。

    畫符時辰亦有天規,宜選亥時子時。此時乃陽消陰長、陰陽交接之時,天地靈氣最重。其次午、卯、酉時亦可,其他時辰所畫符咒靈氣不足。

    符之承載以法紙居多,桃木,柏木、棗木、青石、土磚,麻布、絹絲亦可使用。承載符咒之物不同,使用方法亦自不同,木符釘掛,石符掩埋,紙符佩戴,紙符之外的其他符咒只有庇護之效並無追攻之威,若要降妖誅邪,只有紙符一途,符咒按威力大小可分為金紫藍紅黃五等,按用途可分為天地人鬼神五部,共有星宿大符二十八道,天罡中符三十六道,地煞小符七十二道,其下還有雜符千餘……」

    黃衣男子侃侃而談,所言皆為符咒精要,眾人全神傾聽,絲毫也不敢大意,此人脾性急切,很難相處,萬難讓他重複講解。好在此人所講雖然繁多卻並不難懂,說的並非經文套話,而是自己的畫符心得。畫符與作法原本是相輔相成的,黃衣男子也懂得如何作法,但他剔除了作法所需的真言和指訣,只講符咒,旨在讓眾人學以專精。

    符咒所書內容與真言類似,確切的說符指的是紙符,而咒指的則是真言,起效原理大致相仿,皆是以文字或者語言與對應的天地靈氣或者神明產生感應並請為己用,不過紙符比咒語要正規,若單獨分開,紙符的威力比咒語真言要大,但是紙符也有缺陷,符紙所寫內容有限,往往需要多張符咒一起使用,而咒語是數句相連,施法更加簡便。此外二者通常是配合使用的,也就是說相對應的真言和指訣應該也有一百三十六道。

    眾人三更時分起身,一直於東殿站立聽講,直至五更雞鳴黃衣男子方才停了下來,揮手遣散眾人,「每日初更至此,五更離開。」

    眾人聞言躬身道謝,轉身出殿……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9-30 15:43
第四十八章 三清符咒之正宗
               
    「天樞子留下。」眾人即將走出殿門時,北側法台傳來了黃衣男子的聲音。

    莫問聞聲止步回頭,其他人疑惑的看了莫問一眼,邁步出殿。

    「可曾帶有法印?」黃衣男子問道。

    「回真人問,法印一直隨身攜帶。」莫問回答。

    「這具屍身污穢不堪,不得畫符,假你之手畫符一張,暫緩屍身腐朽。」黃衣男子出言說道。

    莫問聞言暗自皺眉,黃衣男子並未傳授具體的畫符方法,他此時並不會書寫符咒。

    在此之前無量山眾人已經為眾人準備好了學習符咒所需的黃紙和文房,黃衣男子見莫問發愣,便研墨提筆畫了一張奇怪的符咒,「你謄抄下來,加蓋法印便是。」

    莫問邁步上前,拿起毛筆鋪紙準備謄抄,不料黃衣男子卻搖頭加以阻止,「屍身碰過的事物皆不潔淨,用另外一副。」

    莫問聞言走到法台東側,研墨之後按照黃衣男子所畫謄抄了一遍,黃衣男子所畫符咒龍飛鳳舞極為流暢,而謄抄下來的符咒筆畫時有斷續,著墨也不均勻。

    「不知可還用得,請真人過目。」莫問抄完之後提起符紙請黃衣男子過目。

    黃衣男子看了一眼莫問所畫的符咒,撇嘴一笑,「難為你了,加蓋法印吧。」

    「蓋於何處?」法印沾上硃砂之後莫問卻不知該往何處蓋印。

    「符腳。」黃衣男子隨口說道。

    一張符咒由符頭,符膽,符腳三部分組成,缺一不得起效,符頭三勾,正三清宗屬。符膽為符咒內容,決定符咒起何種作用,而符腳則表明符咒結束,莫問將法印加蓋於符腳,雙手將那紙符呈送黃衣男子。

    「此乃鎮屍符,貼於屍身印堂,晚間來時再揭了去,往後半月每日更換一次。」黃衣男子說完於石棺旁側瞑目盤坐。

    「是。」莫問聞言小心翼翼的將那張符咒靠近黃衣男子額頭,就在其擔心這張符咒如何才能沾住之時,手裡的符咒遙隔尺許自動離手,快速的貼上了黃衣男子額頭,符頭正貼眉心,不偏不倚。

    眼見符咒奏效,莫問再度沖那黃衣男子稽首一禮,這才轉身出殿反手關上了殿門。

    「莫問,真人留你所為何事?」阿九一直在不遠處等待。

    「他附身的這具肉身極易腐朽,假我之手畫了一張鎮屍符。」莫問有傷在身,站立半宿微感疲憊。

    阿九聞言點了點頭,「真人先前所講,你記住了多少?」

    「他所講符咒秘法並不生澀。」莫問邁步前行。

    「我只記下八成不到,其他數人或許還不如我。」阿九說道。

    「當用心去記,真人可能半月之後就會離去。」莫問等人不知道那黃衣男子的姓名,只能以真人稱之。

    阿九聞言有些意外,「符咒乃道門重法,半月時間怎能傳的完?我等又怎能領會的全?」

    「真傳一句話,假傳萬卷書,這些尊長受祖師神諭前來,所傳技藝直涉神髓,毫不藏私,至於我們一時之間無法領會也不妨事,可先行記下,留得日後慢慢參習。」莫問走到房門外停了下來。

    「你有傷在身,早些休息。」阿九轉身離去。

    此時已然是早課時分,誦經乃道士本分,每日不輟,唸誦經文可安定心神,明心見性,這種良性影響是潛移默化的,需要一直堅持,日久才能見功。

    誦完早課經文,莫問再度行氣練功,靈氣的修行亦是慢工,目前眾人的靈氣修為稀鬆平常,而眼下並無助長靈氣的靈物可尋,也無助長靈氣的靈丹可煉,只能緩慢練氣,點滴累積。

    早飯過後莫問回房將黃衣男子昨夜所講再度回憶領會,正午時分方才躺臥睡去,到得傍晚與眾人一同前往東殿聽那黃衣男子講解符咒妙法,與先前幾位傳藝尊長不同,此人授藝時眾人必須站立以示恭敬,且中途不能插嘴詢問,不然便會遭受其訓斥,眾人旨在學習符咒技藝,自然不會觸其霉頭。

    黃衣男子耗去三日工夫分別傳授了驅邪,治鬼,降妖三類符咒,所謂邪,泛指一切無形邪氣,鬼是人類死後留下的魂魄,而妖指的則是阿九和千歲這種異類成精的動物,這三種事物的處置方法並不相同,是降,是逐,是封,是殺各有不同符咒,由於符咒種類駁雜繁多,想要事先寫好留以備用是行不通的,上百種主符以及無數的雜符,若是盡數寫下來,身上也沒有那麼多的口袋,退一步講即便口袋夠用,道士本身也記不住什麼符咒放於何處,萬一降妖之時掏出驅鬼的符咒豈不鬧出笑話。故此只能記住符咒的使用和書寫方法,隨身攜帶硃砂符紙臨時書寫,硃砂,符紙,法印,符筆這四件器物必須隨身攜帶。

    上清符咒包羅萬象,神異非常,不但可以起壇作法降服陰物妖魅,紫符還可馭使鬼神,撒豆成兵,呼風喚雨,祈天延壽。到得金符更加霸道,隱形變化隨手拈來,飛沙走石只是平常,移山填海不是難事,肉骨回魂亦可為之。

    然符咒雖然玄妙,大部分的符咒卻需以法術配合使用,需以靈氣為施法根本,除此之外符咒之法亦契合陰陽大道,道士代天行事,受天監察,若以符咒行善舉則積累功德,若是以符咒做壞事則禍及自身,會扣減自身功德以補過錯,若功德難抵罪孽便會扣減先天陽壽,陽壽若是削減,永遠無法補回。

    人生於天地,無人可不受約束肆意而為,即便無人約束箝制,還有三清神明瞭然功過。

    莫問這幾日一直未曾見到老五,第四日中午老五方才過來,一問之下並不是因為大雪延誤了回山之日,而是米糧價格飛漲,幾乎難以購得。

    「為何漲的如此之多?尋常百姓如何過活?」莫問問道,在此之前米糧已經數次漲價,這次漲幅更甚。

    「我聽說東北在打仗,需要很多軍糧。百姓怎麼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咱們的日子不好過了,以後你們可能也得吃兩頓飯了。」老五指著放於桌上的包袱,「老爺,我給你買了點幹糧,你餓了就墊墊。」

    莫問聞言皺眉不語,先前趙國皇帝來無量山請道長出山的時候曾經帶來了不少的金錢,無量山並不缺錢,外面的情況竟然惡劣到拿著金銀都買不到米糧的程度了。

    「老爺,還有個事情要告訴你,西殿又住進人了,是個老道士。」老五說道。

    「什麼時候來的?」莫問疑惑的問道,傳授符咒的黃衣男子才來不久,符咒至少還要十幾天才能講完,傳授法術的尊長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有倆時辰了吧。」老五說道。

    「怎麼來的如此急切?」莫問自言自語。

    「那誰知道。前段時間青松上茶的時候聽到了那個胡人跟玄陽子掌教的談話,那胡人想讓無量山的人全部出山幫他們打東北的燕國,玄陽子掌教沒答應他,那胡人很不高興,耷拉著臉跟死了爹似的。」老五接口道。

    老五此語本是答非所問,但莫問卻意外的發現了端倪,極有可能是玄陽子掌教感覺無量山將要發生變故,這才將那些傳授技藝的尊長提前請來,想要趕在無量山發生變故之前讓他們七人學全上清諸法,儘早離開這個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是非之地。

    「征戰之下遭殃的不止是百姓,連道門中人都難逃波及。」莫問皺眉搖頭。

    「是啊,傾巢之下哪有完蛋。」老五隨之嘆氣。

    莫問此時並無心境沖老五解釋卵和蛋的區別,長嘆過後擺手遣走了他,隨後提起老五留下的乾糧分送給眾人,這幾日粥飯稀寡,眾人都餓了。

    分享乾糧的同時莫問也與眾人分享了外面消息和自己的猜測,眾人聞言也贊同他的猜測,燕國崇尚薩滿教,精通巫術,善於驅獸作戰,兩國除了兵馬爭鬥很可能還有異類和修行中人參與,不然以燕國國力不會前來招惹趙國,此時東北戰事已經吃緊,倘若燕國繼續進逼,無量山勢必會被胡人強行徵調參與作戰。

    夜晚到來,眾人仍舊前往東殿聽那黃衣男子講解符咒,今晚講的是不同符咒的使用時辰,由於符咒與星宿天罡地煞相對應,而這些星宿在不同時辰各有司職,故此並非隨時使用符咒都能得到感應。

    師傅請進門,修行看個人這句話是不對的,學藝的成敗主要取決於授業師長是否盡心,黃衣男子雖然性情乖張,驕傲跋扈,但傳授符咒法術卻極為盡心,講授之時多摻有自身用符經歷,令眾人身臨其境,減弱了紙上談兵的空妄。

    眾人也由此知曉了黃衣男子生前的一些片段,令眾人沒有想到的是此人亡故時只有二十七歲,如此年輕便早亡是因為其生前曾經憑藉上古聖物天狼毫強書金符,令得江河改道殃及萬民而折光了壽數。

    至於為何要行此舉黃衣男子並未多言,不過眾人卻因此知曉了天狼毫的神異之處,此物乃上古神器,禹定九州之時所畫天地社稷圖用的便是此物,手執天狼毫不但可越級畫寫高等符咒,且符咒威能倍於尋常竹筆所畫符咒,為畫符第一聖物。

    七日之後,眾人開始提筆畫符,畫符第一要義便是字跡清晰不可潦草,符咒等同於上達天聽之文書,若是潦草便為不敬,故此正統符咒皆可被外人所辨識,即便為外人所識也不打緊,因為若不加蓋道士法印,所畫符咒便是廢紙一張。

    眾人練習時所畫之符皆未加蓋法印,只因天威不可觸犯,哪怕學得符咒之法也不可戲弄天地,逗玩鬼神。

    半月之後,符咒之術傳授完畢,黃衣男子揮手遣散眾人,「明日午時攜法印前來,經第八關甄考,魁者得擁天狼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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