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神]紫陽 作者:風御九秋 (已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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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9-30 11:02
第十九章 換上道袍
               
    出得殿門,只見大殿外已經站立了六男一女七位道童,年紀都在十三四歲上下,個個手托木盤,木盤上整齊疊放著嶄新的道士穿戴以及鞋冠,見到這些眾人盡皆面露喜色。

    「各自回房更衣,他們會告訴你們如何穿戴。」青陽子沖眾人擺了擺手。

    眾人答應一聲轉身回房,七位道童分別跟隨。

    「小道長,為什麼我們的衣服顏色與你們的不同?」莫問接過道童遞過來的袍子,這件袍子為淺藍色,斜襟布扣,用料考究,背部繡有黑白太極,前擺彩刺五行八卦,肅穆之中盡顯飄逸,莊重之下暗蘊玄風。

    「我穿的這是入門的海青,您這件是正式的道袍。」小道童出言解釋,臉上羨慕之意明顯。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他們是經過嚴苛的篩選作為上清准徒留下來的,身份的特殊令他們可以直接穿戴道人的道袍。

    道童服侍莫問更衣,與此同時向莫問講解衣帶的捆紮方法。隨後便是換鞋整冠,鞋子為黑底布鞋,輕便跟腳,道人只在正規場合佩戴冠帽,平日只戴頭巾,由於次日要進行入門禮儀,無量山為眾人準備的是正規的黃冠,這是道人最常用的一種道冠,之所以稱之為黃冠並不是因為道冠本身為黃色,而是黃老之冠的簡稱,將頭髮盤挽之後戴上道冠,整裝才算結束。

    佛家弟子並不認同儒家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輕毀一說,他們對身體並不看重,故此佛門寺院一鏡也無,但道家受儒家影響深重,重儀重表,故此道觀之中多有銅鏡,穿著妥當之後道童取過銅鏡為莫問映照,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莫問感覺有幾分陌生,先前他讀書學文為的是爭取功名,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穿上道袍成為道士,短短的數月時間由學子成了道人,這種巨大的轉變令他感到如同做夢。

    「道友,道袍尺寸鞋子大小可還合適?」道童放下銅鏡開口問道。

    「很好,多謝小道長。」莫問拱手說道。由於他們輩分不定,故此並不能按照無量山的輩分與人稱呼。

    「入了道門就不能拱手了,要稽首,這個明天你一定會用到……」

    「是不是這樣?」莫問右手握住左手拇指,左手握住了右手手背,在清平城的時候他曾經見過那個年輕道人做過這個動作。

    「正是,師傅說稽首的動作寓意陰陽環抱,大道圓通。不過你剛才的姿勢不對的,稽首分為三種,與外人打招呼時雙手與頜同齊,與道家平輩見禮雙手與心平齊,與長輩見禮要躬身與膝平齊。」小道童示範的同時做著解釋。

    「受教了,多謝小道長指點。」莫問出言道謝。

    「道友千萬不要客氣,這是我們份內之事,日後若有差遣可隨意叫我,我叫清風,你以後喊我名字好了。」小道童擺手說道。

    「同門修行,當互相禮敬,我怎能差遣於你。」莫問連連搖頭。

    「道友乃上清准徒,日後遍習上清各派妙法,若有機會稍加點撥一二,清風便受益不盡。」小道童恭敬的說道。

    「那是自然。」莫問點頭說道,小道童的恭敬令他明白自己等七人與尋常道人確有不同,嚴苛的六關篩選之後他們享受的待遇要高於尋常道人。

    「道友,這是拂塵,左手持拿,需要斜捧。拿有拂塵的時候可以行單手禮。」小道童見莫問沒有拒絕,滿臉喜色的教他持拿拂塵。

    「小道長,我曾經見過僧人也拿有拂塵,怎麼拂塵是佛道通用的器物嗎?」莫問疑惑的問道。

    「先前好似不是,我聽師傅說拂塵是我們先用的,後來被他們學了去。」小道童說道。

    「小道長,還有什麼需要指點的嗎?」莫問再問。

    「道友地位尊崇,我一海青晚輩怎敢指點,沒有了,請道友出門,青陽子師叔還在外面等你們。」小道童拿起木盤側身讓路。

    「小道長,你入門多少時日了?」莫問邁步前行。

    「回道友問,我入門兩年了。」小道童說道。

    「似你這般需要何時才能修行法術?」莫問隨口問道。

    「道人不分年紀大小,入門需要三年雜役,隨後是三年誦經,還有三年打坐,到得第十年才能接受驗考,通過之後才可學習練氣法門。」小道童臉上既有沮喪又有神往。

    莫問聞言緩緩點頭,怪不得先前篩選如此嚴苛,原來眾人較之尋常道人省去了九年的前期奠基,尋常道人是育芽成苗,十年才得成材,而他們則是選良木接靈枝,三年便要出山,如此急促激進難怪對弟子本身的品格和悟性要求如此之高。

    想及此處,莫問心中不由得泛起了疑雲,上清選徒為何如此匆忙,難道三年之後會有大事發生?

    回到東殿門口,換上了道袍的眾人已經到齊,莫問見狀急忙快步上前,進入隊伍。

    青陽子檢視過眾人的穿戴之後,帶著眾人向西走去,行走之間隨手指點路旁的庭院,無量山除了三座主殿之外在山體陽麓還有很多的小院落,這些院落住的都是本派的老年道人,並非所有道人都有機會修習法術強身健體,大部分人受天賦所限,只能止步於做醮道場,終身不得書寫符咒降妖除魔。這些人年紀大了之後無法按時早課晚課,便被掌教安排在向陽溫暖的庭院頤養天年。

    莫問聽得青陽子的介紹暗自點頭,在此之前他對道家知之甚少,正式接觸之後最先感受到的是道家的等級觀念明顯,皆有傲氣在胸,心存善念卻不腐仁,這些庭院的存在令他對道家的認識更進了一層,那就是道家與儒家一樣,極重孝道。

    據青陽子所講,無量山共有道人一百多位,掌教玄陽子對上清經典研習最為精深,日後便會由他為眾人講授上清經文。另外還有五位他派掌教會陸續來此教授眾人練氣法門,武藝輕功,丹藥醫術,畫寫符咒以及起壇作法五種道法技藝。

    眾人聞言盡皆喜不自勝,唯有莫問皺眉搖頭,雖然這些道法技藝令人神往,但給予眾人的時間太少,三年之中要學習包括上清經文在內的六種道法技藝絕非易事,授道者嚴厲與否暫且不說,三年六藝中途還要接受三關考核,時間緊迫各派掌教授道之時定會極為迅速,天資不足者根本無法以勤補拙加以領會。

    路上偶爾會有道人經過,這些道人看向眾人的眼神還算和善,不過也有個別道人眼神之中帶有妒意,不管何門何派都是良莠不齊,況且這些道人入門時也沒有經受像莫問等人如此嚴苛的篩選。

    無量山有誦經的經堂,有習武的場地,也有存放道家法器的劍樓,道家弟子行走江湖只能選用兩件兵器,一是拂塵,二是長劍,劍為君子之器,不戒殺亦不枉殺。至於作法所用桃木劍,金錢劍等器物只是用來對付妖魅邪物,與人動手並不使用。

    除此之外無量山的道人也修習武藝和符咒之術,上清諸派所修法門其實大致相同,但各有所長,邀他派掌教前來傳授技藝除了讓上清准徒所學皆為上乘法術之外,還有另外一個目的,那就是若准徒未能通過最後三關考驗,落選之後可任選一派前往修行,這些人雖然落選卻是各派掌教爭搶的良才,他們盡學上清諸法,天資聰慧,心性仁善,假以時日定是一派掌教。

    「老爺,老爺。」眾人遊至山腰時,西側飯堂傳來了喊叫聲。

    莫問聞聲回頭,只見來人竟是老五,此時正是起伙時分,老五腰捆圍裙,手拿大勺。

    青陽子見狀知道他們主僕二人有話要說,帶著其他人緩步離去。

    「老五,沒人欺負你吧?」莫問不無歉意的問道,自己修行道法,卻將老五弄成了廚子。

    「沒有,我在這兒好的很。」老五上下打量著身穿道袍的莫問。

    「真的?有人欺負你你就告訴我,咱們走。」莫問沖老五說道,沒有人不喜歡修行法術高人一等,但這些絕對不能建立在老五受氣的基礎上。

    「他們知道咱倆的關係,加上我會做飯,他們都對我好得不得了。」老五咧嘴笑道。

    「那就好。」莫問點頭說道 ,事實上他和老五已經家破人亡無處可去了,真的離開這裡他都不知道去哪兒。

    「五哥,菜糊了。」二人說話的空當一個灰頭土臉的小道童跑出來沖老五喊道。

    「老爺,我先回去了。」老五聞聲調頭就跑,莫問站在原地暗自點頭,看來老五說的是真話,兩天不到他就被委以了操勺「大任」,還當上了「哥」。

    老五走後莫問快步跟上了青陽子等人,此時青陽子正在向眾人解釋上清一派本不禁葷腥卻為何不吃牛,狗,虎魚和大雁,只因為這四種動物分別具有忠義孝貞的品格,道人敬其品格,故此不食。

    走到大殿外眾人就調頭了,此時大殿裡有道人正在晚課,不便打擾。

    回到東殿時沒多久飯菜就被抬了來,晚飯為麵餅和豆腐,此時豆腐是稀罕物,不過莫問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糊了,還糊的不輕……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9-30 11:03
第二十章 度
               
    莫問放下筷子環視左右,發現眾人都在皺眉,只是飯菜已經端到自己眼前不得不吃,莫問無奈之下只好再度拿起筷子,但吃過幾口之後終究感覺難以下嚥,便端起飯碗離開了飯堂。

    出門之後莫問環視左右想找個隱蔽所在將豆腐倒掉,轉頭之間卻發現白衣女子也端著飯碗自西院走了出來左右轉頭,不必問,自然也是感覺飯食難吃,想要倒掉。

    莫問發現西院東南角落有一隱蔽水渠,便走了過去將碗中的豆腐傾倒其中,白衣女子正愁無處可倒,見狀也走了過來傾倒剩飯。

    「公子也覺得飯菜難以下嚥?」白衣女子沖莫問說道。

    莫問聞言微微點頭,他此時擔心的是老五把飯做糊了會不會受到責罰。

    「我房中還有棗干,拿些給你。」白衣女子轉身想要回房。

    「姑娘美意莫問心領了,不必麻煩。」莫問急忙推辭。

    「你叫莫問?」白衣女子聞聲轉身。

    莫問點頭過後轉身想走,這個白衣女子並沒有尋常女兒的羞澀,磊落大方,也不造作,只不過他知道對方是異類,心中難免帶有些許畏懼之心,不願與之單獨相處。

    「我叫阿九。」白衣女子開口說道。

    莫問本來想走,聞言不得不暫時留步,對方明顯有交談的意思,此時離開不合禮數,況且日後同門學藝免不了要打交道。

    「九姑娘祖籍何處?」莫問問道。

    「無名山中。」白衣女子抬手西指。

    莫問並不知道她所說的無名山在哪裡,也不知道再說什麼合適,一時之間冷了場。

    「莫公子,你不要怕我,我雖是狐身卻從不害人。」阿九見莫問低頭不語,以為莫問怕她。

    莫問本來還不怎麼害怕,聽她這麼一說反倒真怕了,阿九一直蒙著面巾不見嘴臉,萬一面巾後面是一副狐狸嘴臉豈不被她嚇死。

    「九姑娘能入選上清准徒,品性自然純善,我從未怕過姑娘。」莫問硬著頭皮說道。

    「前日跪行山間,公子想要繳納銀兩換阿九直身,阿九聽的真切,多謝公子。」阿九沖莫問正式道謝。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天色已晚,男女有別,你我在此敘話難免有瓜田李下之嫌,我先回房了。」莫問擺手開口,轉身邁步。

    「站住!」莫問剛剛轉身,身後不遠處傳來了一聲嚴厲的喝聲。

    莫問聞聲轉頭,只見古陽子在一名瘸腿道人的陪同下自大門口走了進來。

    「見過道長。」莫問和阿九見狀急忙稽首見禮。

    「老道活了七十多歲,還是頭一次見到拿著碗筷稽首的同門。」古陽子鐵青著臉走向二人。

    二人一聽,急忙放下手裡的碗筷重新稽首,古陽子抬手回禮,走到二人面前怒視著二人。

    「道長明鑑,我們只是偶遇交談,並無其他。」莫問以為古陽子在責怪他們男女獨處,急忙出言解釋。

    「同門修行,只要心懷坦蕩,三更敘話又有何妨?若心有褻意,白日相見也難收心。」古陽子低頭看向溝渠。

    「晚輩受教。」莫問低頭開口。

    「這些飯食是何人傾倒?」古陽子指著溝渠裡的豆腐。

    莫問一聽暗道糟糕,抬頭看向瘸腿道人,此人就住在大門旁側,擔任的是雜役一職,想必是他跑去告狀引來了古陽子。

    「回……」

    「回道長問,這些豆腐是晚輩倒的。」莫問搶在阿九之前開口回答。

    「飯食乃活命之物,當愛惜如命,你竟然如此糟踐,富家子弟惡習當止,停食三日,空腹自省。」古陽子冷聲開口。

    「道長……」

    「莫問謹遵教誨。」莫問再度打斷阿九的話,傾倒飯菜的確不對,罰了也就罰了,沒必要再拉上她。

    「師傅,這些豆腐怎麼處置?」瘸腿道人伸手指著溝渠裡的飯菜。

    莫問聞言大為氣惱,他們七人被選為上清准徒並不容易,有些人出於敬意親近示好,也有一些人出於妒意尋釁找茬,這個瘸腿道人就屬於後者,這傢伙可能巴不得古陽子罰二人將那些污穢了的飯菜吃掉。

    「找人打掃乾淨。」古陽子轉身向飯堂走去,瘸腿道人急忙跟上。

    「公子為何要替我頂罪?」阿九待古陽子走遠,沖莫問開口。

    「扯上你也沒有用處,都要被罰三天不准吃飯。」莫問擺手說道。

    「我房中還有一些自山中帶來的棗干,若公子不嫌,盡數拿與你。」阿九感動之下想要彌補。

    莫問還未答話,東側飯堂再次傳來了古陽子的訓斥之聲「道家弟子當心懷高潔,舉止有度,哪怕忍饑挨餓也不能失了氣度,何況這裡飯食充足,你何必舔碗?你這乞丐惡習著實可惡,停食三日!」

    二人一聽面面相覷,倒飯的挨罰,吃的太乾淨也要挨罰,還是趕緊閃開為妙,免得無緣無故再被他給罰了。

    莫問清洗了碗筷回到房間,關上房門對燈呆坐,片刻過後門外傳來了敲門聲,莫問起身開門,發現阿九站在門外。

    「莫公子莫要嫌棄。」阿九將一小布包塞到莫問手裡,轉身快步離去。

    莫問不能追也不便留,只能道謝目送阿九離去。阿九走後他關上房門打開了布包,發現是手絹包裹著十幾枚棗干,顆顆有鴿卵大小,雖然風乾卻並不乾癟,果肉很是肥厚飽滿。莫問感覺新奇,便拿起一顆湊鼻聞嗅,不過這一聞令他心如撞鹿,因為他聞到棗子清香的同時也聞到了女子獨有的清新氣息,阿九是空手前來,這些棗子先前自然是她貼身放置的。

    「非禮勿視,非禮勿動。」莫問將手絹放下默念論語。這種女人氣息他是第二次聞到,第一次是在林若塵身上聞到過,想起林若塵他的心情頓時黯淡了下來,她被胡人抓走已經三個月了,根據路上打聽到的消息來看她應該還活著,這三個月中她都經歷了什麼樣的事情,都遭受了怎樣的欺凌。

    想到林若塵,莫問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自己的家人,他永遠不會忘記那個殺死母親的獨眼胡人的樣貌,待得學了武藝和法術,一定要找到那個胡人為母親報仇,此外只要能找到那個獨眼胡人自然也能知道林若塵的下落。

    在此之前武藝和法術對他來說是很陌生的事情,即便時至今日他對法術和武藝也不瞭解,只是先前見過古陽子和青陽子出手,不過二人當時所用的應該是武藝,至於法術會有何種威力他一無所知,甚至無從揣想。

    由於心中有事,莫問一直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直至三更過後才睡了過去。寅卯交接,正殿方向響起了鐘聲,莫問聞聲驚醒,昨日清晨並沒有鐘聲響起,這次的鐘聲極有可能是召集眾人前往正殿舉行入門禮儀的。

    驚醒之後莫問起身開始穿戴,與此同時心存疑惑,由於道觀一般建造在深山之中,故此之前他並沒有見過道觀,他只進過建造在城中的寺院,知道寺院是撞鐘的,沒想到道觀之中也有撞鐘的規矩,他日有空定要問問前輩,這撞鐘的規矩佛教是不是也是自道家抄襲過去的。

    穿戴整齊之後莫問洗刷出門,只見其他眾人都已經在外站立等候,他又是最後一個,好在這次前來接領眾人的是性情溫和的青陽子,青陽子並沒有怪罪於他,只是沖其招手示意他入隊。

    「道家弟子行事不能倉促,倉促就會失度,猴急猴急,過急便像猢猻。快而不急,緩而不怠才為從容有度。」青陽子帶領眾人向正殿走去。

    眾人聞言齊聲應是,莫問亦隨之點頭,青陽子所說的正是其中幾人存在的劣習,每當受到召集,其中幾人便會慌亂跑出神色緊張,鼻翼閃動眼神飄忽,顯得很是小家子氣。

    通往正殿的道路兩旁有燈台,此時天色尚早,燈台裡的油燈點亮放光,藉著燈光,莫問發現青陽子今天所穿的並不是尋常道袍,而是近乎滿繡的暗紅色道袍,前八卦後陰陽,袖口衣擺刺繡雙蓮云紋,雙袖皆刺展翅云鶴,奢華大氣,想必是正式場合穿著的法袍。

    無量山的道人此時全部云集於此,穿袍戴冠分列左右,待得青陽子率領七人走進,整齊稽首口宣道號,「無量天尊!」

    這些道人有三成以上有靈氣修為,餘下眾人由於常年誦經也是中氣十足,百人齊誦道號,莊嚴之相頓現,肅穆之意陡生。

    「無量天尊!」七人在青陽子的帶領下稽首還禮,道路兩旁的道人行的全是平心稽首,而青陽子和七人回的是平頜稽首。道門等級森嚴,此舉暗喻七人身份要高過尋常道人。

    回禮過後青陽子退到後位,七位上清准徒一字站立,位列前排。

    「上清無量山法場,雙甲辛丑法會選才有七,蠃五,鱗一,毛一。七位准徒進上清大殿,行入門禮儀。」青陽子朗聲開口。

    七人聞言昂首舉步,緩步上殿……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9-30 11:04
第二十一章 拜入上清
               
    莫問身高五尺四寸,個頭中等偏上,位列東數第三,由於左右有道人夾道迎接,莫問心中難免緊張,緩步上殿時目不斜視,只在心中默數台階,不多不少,九九八十一層之後邁上了上清大殿前的石台,石台左右座有與人等高的青銅香爐,此時香爐中已經插滿了貢香,祥霧飄裊,云香沁人。雄偉的上清大殿三門六戶,此時殿門緊閉,並未開啟。

    青陽子一直跟隨在七人身後,上到石台之後快步超過眾人,與站在殿門西側的古陽子一同走到了正殿門口稽首開口,「掌教法鑑,七位上清准徒恭請進殿。」

    「准入。」正殿內傳來了回音,聲音蒼老,極為緩慢。

    掌教開口之後殿門被人自內部拉開,莫問位置偏中,最先看到了殿內的情形,大殿之中燈火明亮,通道左右各自站立有十二名司儀道人,分持各種道家樂器,正北站立著一手持拂塵的矮胖老道,想必正是眾人未曾謀面的無量山掌教玄陽子。玄陽子身後是偌大的上清法像,法像高達九尺,著五色金裝。手捧三尺如意,下坐六棱法台,神容仁善,法相莊嚴。

    殿門大開的同時殿內司儀道人開始奏樂,左側十二人分操鐘、鼓、鈴,右側十二人各拿鐺、鈸、磬,聲樂響起之後,眾人在古陽子和青陽子的帶領下緩步入殿,行至北側距離神像五步外站定,古陽子和青陽子左右讓開,眾人直面無量山掌教玄陽子,樂聲暫停。

    「無量天尊。」眾人齊聲沖玄陽子躬身見禮。

    「福生無量天尊,你等已然入選上清准徒,輩分未定,與人見禮不可躬身,平輩見禮便可。」玄陽子稽首回禮,此人與他的兩位師弟不同,毫無仙風道骨,身高不過五尺,很是矮胖,眼大嘴大,圓頭圓腦,說話時一字一句,極為緩慢。

    眾人聞言齊聲應是。

    「上香三柱,九叩歸宗。」玄陽子緩步西移數步,讓出了上香的正位,此時司儀道人再度開始奏樂。

    玄陽子讓開之後,青陽子便向右側第一人遞來了已經點燃的三柱貢香,後者雙手接過,走上前去插進香爐,隨後撩起衣擺跪地磕頭,九叩之後起身歸位,換下一人上香叩拜。

    道家的入門禮與儒家的拜師禮極為相似,片刻過後七人跪拜完畢,回歸原位,樂停。

    「諸位乃上清准徒,雖居無量山卻非無量山弟子,故此無量山無權賜予道號,好在祖師早已料定有七人入門,故此留下神諭,以北斗諸星暫作你等道號。」玄陽子環視眾人,「祖師雖有神諭,卻未留下姓名,案上牒文你等各取其一,各聽天命。」

    眾人聞言並沒有過分吃驚,因為上清祖師乃九天上仙,料事於先不是難事,故此短暫的猶豫之後眾人逐一上前取走了貢桌上的牒文,此物是道人身份的證明,有牒文在手便是正統的上清道人。

    眾人上前拿取牒文的時候莫問沒有動,這倒不是他有意禮讓,而是他此時正在皺眉犯愁,玄陽子說話太慢,一呼一吸只說兩到三個字,先前那番話說了足有半刻鐘,日後由他講授經文豈不是要被他給急死。

    待得他回過神來貢桌上只剩下一張牒文,莫問上前拿過牒文躬身而回,與眾人一樣他也沒有打開牒文。

    「報上各自道號。」玄陽子緩慢開口。

    「天權子、玉衡子、開陽子、搖光子、天樞子、天璇子、天璣子。」七人看過牒文報上了道號,莫問拿到的牒文是天樞。

    「既已正位,當授予法印。」玄陽子再度開口。

    玄陽子說完,站在他身旁的古陽子走到貢桌左側端回一半尺見方的棗木方盤,木盤中整齊的放置著七枚印章,印章為方形,小若童拳,呈朱紅色,為石刻。

    玄陽子逐一拿起印章分發諸人「這方法印刻有諸位道號,分發之前已起壇通天,故此法印與你等心神相通,日後所書符咒若不加蓋法印便不能上達天聽請神馭鬼,你等定要小心收藏。」

    眾人聞言齊聲應是,小心的接過玄陽子遞來的法印。

    分發完牒文和法印之後玄陽子再度環視眾人,「道士者,行大道之人也,修道重在修心,自明日起由老道為諸位講授上清經文,先修心凝神,後修道學法。」

    「多謝道長。」眾人躬身道謝。

    「召諸位高功進殿,為上清准徒誦經靜心。」玄陽子開口說道。

    此語一出,古陽子和青陽子轉身向外走去,撤走了司儀道人,請來了等候在外的九位高功道人連同他們師兄弟三人盤坐殿內,誦唱經文。

    七人被要求盤坐其中閉目傾聽,誦經足足持續到辰時方才結束,入門禮儀完成,七人自行回返東殿。

    回到東殿後莫問拿了碗筷與其他眾人一起前往飯堂,沒想到今天送飯的竟然是老五和一個小道童。老五很快分完了粥飯,跟隨莫問回到了房間。

    「老爺,恭喜你呀。」老五拿過莫問放在桌上的牒文看了一眼,又拿起那方法印上下打量。

    「你昨天把飯做糊了他們有沒有訓斥你?」莫問並沒有接他的話茬。

    「沒有,老爺,以後你也要學唸經嗎?」老五問道。

    「不學怎麼能成。」莫問皺眉開口,先前在大殿聽了將近一個時辰,那些老道吐字不清,唸經彷如夢囈,他一個字也聽不清楚,聽的頭暈腦脹,直至此時還感覺有蒼蠅在腦子裡嗡嗡。

    「很難學嗎,我感覺跟老夫子背書差不多。」老五說道。

    「夫子唸書我聽得懂,道士唸經我一句也聽不懂。」莫問探手拿過了老五放在手中掂量的法印。

    「老爺,這玩意兒是干啥用的?」老五見莫問如此金貴那枚小印,出言發問。

    「以後書寫符咒的時候要用到它,沒有加蓋道士印章的符咒是沒用的。」莫問說道。

    「符咒有什麼用?」老五再問。

    「聽說可以請神馭鬼。」莫問隨口說道。

    「這麼厲害,你什麼時候開始學?」老五瞪眼發問。

    「不知道,先跟玄陽道長學唸經。」莫問探手撫額。

    「玄陽道長?對了,老爺,你知不知道玄陽道長不是人哪。」老五壓低了聲調。

    「別胡說。」莫問高聲制止。玄陽子乃無量山掌教,辱罵長輩有違忠孝。

    「真的,我聽說他是個老鱉。」老五並沒有住口。

    「哦?你聽誰說的?」莫問沒有再訓斥老五,因為他忽然想到玄陽子的容貌確實有些奇怪,動作言語也太過緩慢,最主要的玄陽子在給那位圓頭少年分發法印的時候面露微笑。

    「燒火的小道士。」老五回答。

    「上清一派並不歧視異類,不管玄陽道長是不是異類成人,你都不能亂說話。」莫問叮囑了一聲,低頭開始吃飯。

    老五聞言點了點頭,一瞥之間發現了前日阿九送來的棗干「老爺,這棗子哪兒來的?」

    莫問聞言抬頭看了老五一眼,抬手示意他可以吃,雖然入了道門,他仍然遵循儒家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吃飯時很少說話。

    「這是女人手絹,是不是那個蒙臉的女人送給你的?」老五問道。

    「糟了,你不說我還忘了,我不能進食。」莫問一聽忽然想起昨天傍晚被古陽子罰了三天不准進食,急忙放下了筷子。

    「怎麼了?」老五疑惑的問道。

    「你昨天把那豆腐給做糊了,吃飯時我無法下嚥倒進了溝渠,結果被古陽道長看到了,罰我三天不准進食。」莫問搖頭說道。

    「三天不吃飯你哪兒受得了啊,你在屋裡吃他又看不見,沒關係的。」老五低聲勸道,

    「那不行,你把飯食端走,這些棗子也送你。」莫問拿著牒文和法印離座站起。

    老五百般勸解,莫問就是不吃,最終老五隻能將飯菜端走,棗子沒拿。

    老五走後沒多久,屋外傳來了腳步聲,隨即就是敲門聲,莫問起身開門,發現除了阿九之外另外五人都在外面,年輕人喜歡熱鬧,來找他敘話。

    莫問自然歡迎,將眾人迎入屋中倒茶招呼,眾人坐定之後發現了桌上的手絹和棗子,這些人無一不是聰明絕頂,立刻猜到這些棗子是蒙面女子所送,紛紛壞笑的看著莫問。

    「阿九姑娘是為了答謝我為她頂罪才送我的。」莫問急忙解釋。

    「連閨名都知道了,還頂罪,你不必說了,我等心中有數。」一個長有鬍鬚的壯碩青年壞笑著打斷了莫問的話。

    「在下莫問,年雙九,敢問諸位高姓大名?」莫問眼見說不清楚,急忙岔開了話題。

    「就你謹言,我們早就知曉彼此姓名了,」長鬚青年自報家門,「我叫百里狂風,二十有二。」

    「在下劉少卿,時年十九。」一清秀少年接口說道。

    莫問聞言微笑點頭,這幾個人中他只認識這個遇事就「跑」的劉少卿。

    「在下夜逍遙,年雙十。」五人之中最為英俊的少年拱手開口,由於多年習慣不易改變,他習慣之下行的還是抱拳禮。

    莫問見狀急忙回禮。

    「柳笙,與莫兄同齡,也是十八,不知莫兄哪月生辰。」說話的青年身高只在五尺上下,鳳眼櫻唇,口鼻精細,容貌極為秀美,若不是其喉部有結,容貌甚至賽過佳人。

    「四月。」莫問出言回答。

    「我二月。」柳笙一笑開口。

    「在下千歲。」最後說話的是那個圓頭青年。

    「請問兄長如何稱呼?」莫問微感疑惑,由於之前早就知道這圓頭青年是異類幻化,故此他並不害怕。

    「他就叫千歲,這名字若是叫出去,有一百個腦袋也不夠官家殺的。」百里狂風笑著插嘴。

    「諸位莫要嘲笑於我。」千歲生性木訥,不善言辭,聞言很是尷尬。

    「你這傢伙好生無趣,說不得笑話,日後同門學藝,自當親如兄弟,你年紀最長,我們尊你為大哥。我次之,夜逍遙老三,劉少卿老四,柳笙行五,莫問為六弟。」百里狂風出言說道。

    眾人聞言盡皆同意,莫問也點頭附隨,只有千歲還在推辭。

    就在眾人談的興起互相稱兄道弟之際,屋外傳來了古陽子的聲音,「道門中人竟然學那江湖匪氣,可需貧道給你等提上兩刀黃紙,抓來一隻公雞?」

    眾人聞聲暗道糟糕,果不其然,古陽子的聲音隨後再度傳來,「東殿面壁三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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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洗澡
               
    眾人聞聲急忙跑了出去,只見古陽子一臉鐵青的站在門外,旁邊是那個四十多歲的瘸子,毫無疑問又是這傢伙去告了狀。

    「知錯不改,面露不忿,面壁四個時辰。」古陽子見眾人出門之後都怒視著告狀的瘸子,立刻延長了面壁時間。

    眾人一聽急忙轉身向正殿跑去,身後再度傳來了古陽子的呼喝,「修行之人當行止有度,坦然從容,你等跑個什麼?!」

    眾人一聽立刻收住步子慢行前行,沒想到古陽子又在後面呼喝,「你等是官家老爺?還要踱著方步?」

    莫問的脾氣相對柔和,此時也禁不住皺眉,這古陽子太過苛刻,怎麼做也不得他的滿意。

    其他眾人此時也大為皺眉,不過沒人敢頂撞古陽子,因為古陽子的職責就是監管眾人嚴守道家規矩。

    眾人進入東殿之後走向東牆對牆坐下,古陽子隨後跟進又是大吼,「哪個讓你坐下的?你們是和尚麼?起身!」

    莫問等人一聽急忙站了起來,面牆而立,不但不敢回頭,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玉衡子,你今天可曾進食?」古陽子走到了百里狂風身後。

    百里狂風被嚇了個激靈,昨天舔碗那個就是他,他先前吃了粥飯,可能被那瘸子看在了眼裡。

    「二師兄,掌教師兄請你去。」自門外走進的青陽子為百里狂風解了圍。

    「這些准徒頑劣成性,須下利斧,用重鑿。」古陽子冷哼過後離開了大殿。

    古陽子走後,那個瘸腿道人也跟了出去,青陽子走到門口關上了殿門。

    「好了,好了,轉過身來。」青陽子沖眾人擺了擺手。

    青陽子圓臉小眼,為人極為和善,眾人都願意與他親近,聞聲紛紛轉過身來,靠牆站立。

    「先前掌教師兄曾對你等說過,道士者,行大道之人也,道士代天行道,地位尊崇,言行舉止要莊重從容,只有這般,世人才會敬重我道家弟子。倘若行止失度,世人便會瞧我們不起。」青陽子環視眾人。

    「遵道長教誨。」眾人齊聲回應。

    「像那擠眉弄眼,摳鼻咳痰,抓耳撓腮之舉日後可萬不能有啊。」青陽子又道。

    眾人聞言再度應是。

    「你們入門之前大多家境貧寒,飯食節儉也不算錯,不過入了道門便要以道門弟子自重,道門弟子做出此等舉動成何體統?」青陽子做出了舔碗的動作。

    眾人見狀忍俊不止,百里狂風紅臉接口,「晚輩知道錯了。」

    「你們這個輩分實在是個問題,也罷,先這般喊著吧,日後若是有人能成為上清弟子,老道我再給你們喊回去。」青陽子微笑開口。

    人的脾性不同,人緣也就不同,青陽子人老和善,沒有架子,眾人發自內心的喜歡。

    「賈自道,你去把天璇子喊來。」青陽子再度開口。

    莫問聞言微感疑惑,先前他已經知道眾人的名姓,他知道天璇子是阿九的道號,但這裡沒有人叫賈自道。

    青陽子言罷,殿外傳來了腳步聲,腳步聲由近而遠,不問可知那瘸腿道人先前一直在殿外偷聽,眾人耳目不明不得發現,而青陽子修道有成,聽到了他的呼吸。

    「跟老道說句真話,你們可恨賈自道?」青陽子說話時一直面帶笑容。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說實話沒人不恨背後告狀的人,但是這話也不能說出來。

    「回道長話,賈自道亂嚼舌根,洩密告狀。如有機會,我一定揍他。」百里狂風火氣大,最終是他開了口。

    「好,敢想敢說。」青陽子連連點頭,不過點頭之後話鋒一轉,「我且問你,你現在是何身份?賈自道是何身份?」

    「我乃上清准徒,他不過是一個看門雜役。」百里狂風直言不諱。

    莫問聞言微微皺眉,百里狂風說的是真話,但是這話說的過於直接,有狂妄之嫌,恐為青陽子所不喜。

    「言之有理,你乃上清准徒,他只是一個看門的雜役,你等天資高於常人,故此被選留下來修習法術。而賈自道受天資所限,終身無緣窺悟大道。你等身為上清准徒,不能與混沌之人一般見識,不然便是清濁混流,自降身份。」青陽子開口說道。

    青陽子說完眾人連連點頭,就在此時殿外傳來了敲門聲和阿九的通報聲,青陽子准其入內,賈自道趁機伸進頭來左右張望,鼠眼飄忽,如同賊盜。

    眾人見賈自道行止猥瑣,紛紛皺眉,有些人的樣貌一看就令人生厭,賈自道就是此類。

    青陽子擺手遣走了賈自道,轉頭環視眾人,「八年前偏殿失火,此人奮勇撲救,結果被燒斷的樑柱砸斷了右腿。」

    眾人一聽連連點頭,眼神之中厭惡之意頓減。

    「玉衡子,你為何點頭?」青陽子笑問百里狂風。

    「道長是以賈自道為例,向我等闡講道義,看人看物不能單看一面,應前後觀察,左右權衡。」百里狂風答道。

    「天樞子,你又為何點頭?」青陽子笑問莫問。

    莫問聞言微微吃驚,其實他的領悟跟百里狂風大同小異,不過青陽子既然問他,自然是百里狂風回答的並不完全正確。

    「先前晚輩只認為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不值得出手拯救。而今明白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出手懲戒必須慎重。」莫問猶豫過後開口回答。

    青陽子聞言緩緩點頭,隨即再度開口,「火起之初此人並未撲救,見到我們到來方才故做奮勇,旨在邀功。」

    此語一出,眾人對瘸子剛剛消失的敵意再度湧到了臉上。

    「處世為人當有主見,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不能受人左右,搖擺不定。你等可懂?」青陽子收斂笑容正色說道。

    莫問聞言大為心驚,青陽子先前的幾句話令眾人對瘸子的印象接連發生轉變,這是人的缺點,容易受他人的影響,青陽子的用意是告訴他們做人要有主見,不能被周圍的言語所左右。

    「上清法術玄妙非常,習得其中一門便可安身立命,你們七人日後要習練六藝法門,倘若大成當可橫行天下,屆時將無人能夠約束你們,故此你等一定要修心明志,謹言慎行。」青陽子再度開口。

    眾人聞言齊聲應是,青陽子的意思是他們這些人一旦藝成將沒人管的住他們,所以自己必須管住自己,而且不能受到別人的攛掇。

    「自明日開始掌教師兄便會傳授你們經文,你們一定要好生聽講,我所說的只是小道,經文裡記載的才是大道,掌教師兄言語不快,你們要有耐心。」青陽子說道。

    眾人能做的還是點頭應是。

    「好了,都不要站著了,東山有幾處溫水池,去洗剝乾淨,明日聽經。」青陽子開玩笑的同時免去了眾人的面壁。

    「還是青陽道長慈悲,道長,我和莫問被古陽道長禁飯三日,您看……」百里狂風得寸進尺。

    「飯還是要吃的,餓的頭暈怎能聽經,我去為你們求情。」青陽子轉身向外走去,剛行兩步又轉過身來,「以後以道號相稱,不可再喊俗家姓名。」

    眾人聞言躬身道謝,送走了青陽子,隨即各自回房拿取衣物前往東山洗澡。

    阿九自然不能跟眾人一起去。千歲也不想去,不過最終還是被眾人給拖了去。

    仙山靈地五行俱全,東山有數處溫泉,冬日溫泉起霧,很容易尋找,很快眾人便在東側山谷找到了溫泉,莫問並不喜歡與眾人赤誠相見,因為這不符儒家禮儀,不過此時又不便另尋他處,躊躇良久最終只能跟隨眾人下到水裡。

    褪去衣衫之後免不了互相打量,六人之中以百里狂風最為強壯,劉少卿,夜逍遙,莫問三人大致相仿,眾人之中皮膚最為白皙的是柳笙,彷如女子,言語神態也缺乏男子氣概。不過下水之後眾人並沒有戲弄他,而是圍著圈子打量千歲,千歲的皮膚與眾人不同,周身上下佈滿了經緯紋路,與龜類的龜甲紋路極為相似,且他的命根較人類為小,眾人見之免不了哄笑。

    先前眾人要經受篩選,加上並不熟絡,所以彼此之間還有隔閡。此時已經確定了身份,也都熟識,便免不了開始胡鬧,眾人圍住千歲,讓他現出原形讓眾人一觀,千歲哪裡會肯,眾人自然糾纏不放,千歲性情和善,被逼得急了也不惱怒,無奈之下只好鑽入水中加以躲避。

    溫泉不小,眾人到處尋找終無所獲,想必是現出原形潛入深處了。

    莫問已經許久未曾洗澡,泉水溫暖正好沐浴,但是他的心裡始終有道陰影,身在水中總是不由得回憶起家人落水的一幕,哪怕泉水極為溫暖,他仍感覺周身冰涼。

    一直到午後眾人方才出水,這段時間千歲一直沒有露面,眾人也不擔心,因為他本是龜類,絕不會被水淹死。

    千歲可能一直在水下觀察眾人,眾人上岸之後他也隨之上岸,匆忙穿戴,眾人見狀再度哄笑,眾人都很清楚經過今天這麼一鬧,千歲以後是絕不敢再跟眾人一起洗澡了的。

    回返住所眾人各自回房,晚飯過後早早睡去。

    次日辰時,玄陽子到來,眾人齊聚東殿,面對玄陽子正襟危坐,六藝授道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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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老龜講經
               
    玄陽子矮胖,身上所穿大紫道袍很是寬大,坐定之後形同圓球,不過眾人並未因玄陽子樣貌滑稽而輕看它,異類修行能擔任一派掌教,必定有其過人之處。

    玄陽子坐定之後緩慢開口,「道家有三部主經乃三清弟子共同修習,一曰易,修習此經可通曉乾坤大道。二曰陰符,修習此經可行氣養生。三曰參同契,修習此經可用萬物陰陽。然三清者,玉清,上清,太清,又各有玉清經,上清經,太清經,我等乃上清弟子,當先行修悟上清經文,以明三清宗屬,以求修身立德。上清經曰:夫道生於無,潛血來靈而莫測;神凝於虛,妙萬變而無方,末日冥有精而泰定發光……」

    這些經文玄陽子自然爛熟於心,自台上緩慢唸誦,眾人在台下凝神細聽,莫問也不例外,唸誦經文乃道人必修功課,必須學懂。

    不過一刻鐘之後莫問開始皺眉了,玄陽子說話極為緩慢,一句經文往往要唸誦很長時間,必須將他所講的經文逐字記住,連續成句之後才能加以領會。此外玄陽子講經時雖然語速很慢,卻毫不停頓,並不給予眾人領會的時間,看似講的很慢實則推進迅速,前面的經文還沒來得及充分領會他已經在講下一句了,一開始莫問還能強行記住快速思考,到得後來反應略慢就跟丟了經文,經文之間相互連貫,一旦跟丟就再也找不到頭緒了。

    莫問悄然抬頭,發現玄陽子講經時是閉著眼睛的,發現了這一點之後他轉頭左右,發現眾人正在跟他做同樣的動作,包括坐在西側的阿九和千歲也是滿面愁容,不問可知都成了瞎子聽雷。

    即便如此,眾人也只能安坐聽講,沒人敢出言插嘴,因為打斷他人講經是極不禮貌的事情。

    倘若眾人聽得懂玄陽子的經文,那此時就是學習的過程,可是眾人聽的七零八散,滿頭霧水,如此一來所謂的聽經就成了徹頭徹尾的煎熬。

    莫問不甘心就此放棄,強迫自己自中途開始認真聽講,不過沒聽幾句又跟不上了,加上先前是自中途開始的,前後無法連貫,聽的腦子裡全是無法連貫的隻字片語,無奈之下只好放棄。

    再過片刻,莫問又覺得不能如此懈怠,再度強迫自己去聽,可是聽了幾句又跟不上了,環顧左右,發現眾人早已經放棄,都是愁眉苦臉。而台上的玄陽子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仍然緩慢的講經,說是講經其實也不貼切,因為他根本就沒有給予解釋,只是在背誦經文,也不管眾人是否能夠領會。

    這是入門第一課,即便聽不懂眾人也不敢妄動,聽不懂不是錯,坐不住可不行。

    足足一個時辰玄陽子才將一部上清經講完,就在眾人以為終於解脫之際,玄陽子的一句話令他們愕然皺眉,玄陽子說的是「從頭講起。」

    不管怎麼說從頭講起總是好事,至少能夠多領悟幾句,莫問耐著性子認真再聽,不過沒過多久又跟丟了。

    第二遍過後已經是午時,玄陽子睜開眼睛環視眾人,「可曾領悟?」

    眾人聞言盡皆低頭,玄陽子緩緩起身邁步出殿,「未時再講。」

    眾人起身稽首,目送玄陽子離去。

    「莫問,你聽懂沒有?」百里狂風捶打著酸麻的雙腿沖莫問問道。

    「不過十句。」莫問苦笑搖頭。

    「我不如你,聽懂了七句。」夜逍遙嘆氣。

    「我只記住了五句,還不明白什麼意思。」劉少卿接口。

    「你我半斤八兩。」柳笙拍了拍劉少卿的肩膀。

    「看來就我最差,我只知道前三句說的是道本是無,不可揣測。」百里狂風咂舌搖頭。

    百里狂風說完之後眾人將目光投向了神情平和的千歲,千歲與玄陽子是同類,自然能夠領會的更多。

    千歲見眾人看他,急忙擺手搖頭,「莫要看我。」

    「你聽懂幾句?」百里狂風問道。

    「夫道生於無……」千歲緩慢開口。

    眾人聞言皆是大驚,以為它已經能夠背誦經文,結果千歲說完就沒了下文,敢情只記住了半句。

    阿九是女子,與眾人又不熟絡,故此眾人沒有問她,隨後眾人離開東殿前往飯堂,這次又是老五與那小道童前來送飯,飯食還算不錯,不過一想到下午又要聽經莫問就沒了胃口,轉身向外走去。

    「老爺,那黑臉還不讓你吃飯?」正在為眾人盛飯的老五提著勺子跟了上來。

    「一言難盡。」莫問搖頭擺手,轉身離開了飯堂。

    「莫公子,你也聽的心煩?」阿九端著飯食自飯堂裡跟了出來。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阿九用了一個也字就表示聽經對她來說同樣是件苦差事。

    「咱們能否請玄陽子掌教講的快些,一句畢了稍作停頓?」阿九說道。

    「教導咱們的六位師傅是祖師神諭欽點的,祖師命玄陽掌教教授咱們經文自然有他的道理,咱們不好多嘴。」莫問搖頭說道。

    阿九聞言微微點頭,莫問心情煩悶不願說話,沖阿九抬手告辭,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

    午後再去聽經時莫問故意滯後,將阿九先前包有棗子的手絹還了給她,夜逍遙回頭之間發現了二人的舉動,不過他並沒有大嘴亂說,而是待莫問跟上他們的時候沖其眨眼壞笑,莫問見狀哭笑不得,眾人本就認為他與阿九過從甚密,這般下來更是說不清了。

    眾人進殿坐定,半柱香之後玄陽子準時到來,落座講經。

    下午所講還是上清經,還是那般語速,眾人還是聽不懂,聽不懂自然愁悶,古語有云人逢喜事精神爽,悶上心頭瞌睡多,眾人先前吃飽了午飯,午後殿內又很是溫暖,加上玄陽子不急不緩的講經聲,沒過多久眾人就開始發困,夜逍遙最先犯困點頭,此人人如其名,夜裡很有精神,往往三更時分屋內還有亮光,不過到了白天就無精打采。隨後百里狂風沒過多久也加入了犯困點頭的行列,一個時辰不到包括莫問在內的五人都在重複犯困,點頭,驚醒,再犯困這一循環往復的過程。

    不過眾人雖然犯困,卻並不敢讓自己睡著,這可是極為嚴肅的聽經傳道,聽不懂也就罷了,睡著了肯定會受到責罰。

    莫問幾度點頭之後忽然想到了一個解悶的辦法,在心中默數上清經的字數,以此為自己提神,不過這個辦法並不見效,二三五,二三六,二三七這麼數下來最終結果是越數越困,到得後來莫問心中湧出了一個極為奇怪的想法,玄陽子若是不做道士完全可以行醫,哪家有人夜不能寐或是孩童啼哭可以請他去唸經,定見奇效。

    就在莫問胡思亂想之際,左側的柳笙伸手戳他,莫問有感轉頭,發現柳笙正一臉壞笑的伸手指著坐在西側第二位的千歲。

    莫問沒看出千歲有什麼不對,便看向柳笙,柳笙以口型無聲的說出倆字,「睡啦。」

    莫問見狀微感疑惑,千歲此時正襟危坐,手抱陰陽,目不斜視的認真聽經,並沒有發困瞌睡。不過仔細一看發現不對,千歲一直不眨眼,嘴角掛有口水,還有就是他在緩慢的打呼嚕,只不過呼嚕聲並不響,加上呼嚕的節奏與玄陽子吐字的語速完全一致,故此很難被人發現。

    千歲圓睜的大眼和憨態令眾人忍俊不止,其緩慢的呼嚕聲與唸經聲契合的極為合拍,這無疑是龜類呼吸的節奏,玄陽子講授經文竟然能將同類講睡,此等功力可算驚世駭俗。

    莫問感覺有趣,便強忍笑意伸手去戳右側的夜逍遙,夜逍遙此時正困的連連點頭,見到千歲憨態瞬時清醒,笑著去戳點百里狂風,到最後五人都忍不住暗暗竊笑,竊笑之下難免會發出笑聲,台上的玄陽子置若罔聞,依然閉目講經,並不訓誡約束。

    阿九坐在最西,見眾人都在笑看千歲,便想伸手推醒他,劉少卿和柳笙見狀急忙擺手,示意阿九不要亂動。

    下午又是兩遍上清經,眾人聽的渾渾噩噩,云裡霧裡,夜色逐漸黯淡,玄陽子留下一句「明日繼續」離座站起,眾人起身恭送,千歲坐在原地未動,眾人原以為玄陽子一定會叫醒千歲並加以訓斥,沒想到玄陽子緩步出殿熟視無睹。

    玄陽子走後,眾人商議一起出聲嚇唬千歲,阿九於心不忍便推醒了他,千歲醒後先是長喘一口粗氣,隨後便是倒吸一口涼氣,「天怎麼黑了?」

    眾人聞言哄堂大笑,湊到他身邊出言揶揄,一通笑鬧過後眾人方才離開正殿前往飯堂。

    晚上送飯的人中並沒有老五,莫問問那道童,道童回答老五跟隨飯堂主事外出購買糧食去了。

    一夜無話,次日上午又是聽經,還是上清經,還是那麼慢,莫問認真聽講,可惜不到十幾句又跟不上了,一旦無法及時領悟,接下來的時間就只能枯坐蒲團瞎子聽雷。

    中午時分,老五來了,為莫問買了大量的餅子和點心。

    「你買這些東西做什麼?」莫問看著包袱裡的食物。

    「黑臉不讓你吃東西,咱吃自己的他可管不著。」老五拿起點心往莫問手裡塞。

    「他只是說說而已,並沒有不讓我吃東西。」莫問出言說道。

    「真的?」老五瞪眼確認。

    「真的。」莫問正色點頭。

    老五聞言放下點心撒腿就跑,莫問見狀急忙跟了出去,「你幹什麼去?」

    「我以為他欺負你,今天中午往他的粥裡加了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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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暗藏深意
               
    莫問聞言立刻嚇出了一身冷汗,老五常年在藥鋪裡幫忙,懂得一些粗淺的藥理,想必是昨天出山時買回了害人的藥物要報復古陽子。

    「等等,你加的什麼藥物?」莫問快步跟了出去,藥鋪裡能要人命的藥物不下十幾種,萬一老五不知輕重就真的沒法兒收場了。

    「沒什麼大事兒,調理腸胃的,我給他送盤豆腐去。」老五回頭擺手。

    莫問聞聲站定沒有再追,老五的言外之意給古陽子下的巴豆,巴豆本被用作為積食的騾馬通氣催便,人若是吃了也會一直拉肚子,不過解藥也不難尋,喝些滷水就成。

    雖然知道不會鬧出人命,莫問心裡還是感覺不踏實,古陽子修道有成,應該也會懂得藥理,老五給他下藥無異於班門弄斧,萬一古陽子察覺出了異常,老五一定會被攆出無量山。

    由於心裡有事,下午聽經時莫問沒有再犯困,也沒有心思去笑話又睡著了的千歲,忐忑的等到了傍晚,老五又來了,見到老五他方才放下心來。

    「事情你如何處置了?」莫問追問細節。

    「我給他端了豆腐去,那粥他沒動,讓我把粥和豆腐都端走了。」老五回答。

    莫問聞言微微皺眉,古陽子沒動粥飯就表示他發現了粥有問題,他為什麼不責罰老五。想及此處再度開口追問「他都說了什麼?」

    「他說有你必有我。」老五回答。

    「原話道來。」莫問沒聽懂老五的轉述。

    「他說有其主必有其僕,好像是這麼說的。」老五抬手撓頭,「老爺,他這話什麼意思?」

    「他已經發現了,只不過沒懲治你,以後不要自作主張,無量山不是西陽縣。」莫問正色說道。古陽子的言下之意是二人心裡的想法比常人要多,不容易教化。

    「他那麼壞,真要發現了還不趁機折騰咱們?」老五撇嘴說道。

    莫問緩緩搖頭「此人看似嚴厲苛刻,實則慈善仁厚,深俱長者之風,只是火氣較重,以後不准對他不敬。」

    「火氣重吃巴豆正合……」老五笑到中途見莫問皺眉,急忙換了個話題,「老爺,你什麼時候開始學法術?」

    「不清楚,西殿那邊有人住嗎?」莫問反問道。

    「沒有。」老五搖頭。

    「老爺,你如果學了法術能不能教我兩招,也讓我學點兒本事?」老五咧嘴笑問。

    莫問聞言沒有立刻回答,平心而論將老五送到飯堂當了廚子他很感內疚,一直想尋找機會加以補償。不過上清派的攻擊性法術主要是書寫符咒和起壇作法,老五沒有法印無法學習,此外這兩種法術想必也是上清一宗不傳之秘,可能不允許傳授外人。

    「我們要學習六種技藝,其中有一項是武藝,到時候我好生習練,日後傳授於你。」莫問斟酌良久開口說道。

    「謝老爺。」老五聞言喜形於色,躬身道謝。

    莫問聞言嘆氣搖頭,先前娶親之時他曾經答應老五將林若塵的丫鬟許配給他,那時候老五就是這樣道謝的,如果不是那場變故,老五想必也已經成家了。

    想起往事,莫問的情緒瞬時變的極為低落,他希望能夠找到林若塵,早日將她從苦海裡拯救出來。也希望能夠找到殺害母親的那個獨眼胡人,讓他為母親償命。入了上清派,習練了法術,這兩件事情做起來想必不會很困難,可是報仇和殺人並不是他最想做的事情,他最大的心願是這些事情別發生。

    老五見莫問情緒低落,知道他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他與莫問一起長大,知道莫問是什麼性情,莫問的脾性與過世的莫老爺極為相似,心性和善,仁厚中庸,是個難得的好人,可惜遇到了這些事情,不然以莫問的學問和莫家的家境,莫問一定能當官兒,也一定是個為民做主的好官兒。

    二人惆悵之際,莫問聽到百里狂風等人的說話聲向這邊來了,便打發老五先回去。

    「莫問,有件事情找你商議一下。」百里狂風進門之後立刻開口。

    「你們是不是想請玄陽子掌教講經時中途暫停,仔細講解?」莫問招呼眾人坐下。

    「一語中的,正是這件事情,兩天下來我都快聽瘋了。」百里狂風嗓門高,聲音大。

    莫問聞言轉頭看向夜逍遙,夜逍遙隨即開口,「我之前也聽過道士講經,中途講解倒是沒有,不過人家句段分明,哪似他這般毫無章法,好似生怕咱們聽懂一般。」

    「若是再這麼講下去,還不如賜我三尺白綾。」柳笙蘭花指房梁。

    「我聽你們的。」劉少卿見莫問看他,急忙開口表態。

    「你別看他,他都睡了兩天了,你就說你是怎麼想的。」百里狂風見莫問看著千歲,不耐的出言催促。

    莫問聞言挑眉看了百里狂風一眼,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在房中踱步斟酌,久久不語。

    「你倒是說話呀,晃的我等眼暈。」百里狂風再度催促。

    「我等七人是上清准徒,玄陽子等六派掌教受祖師神諭,必定會竭盡所能盡心教導,可是玄陽子掌教講經時似乎並不盡心,我等交頭接耳他不加制止也就罷了,千歲兩次午後聽經都睡了過去,他也沒有責罰,這於理不合,我懷疑玄陽子掌教此舉可能暗藏深意。」莫問搖頭說道。

    「什麼深意?」眾人異口同聲追問。

    「暫時還不清楚。」莫問的回答換來了一片噓聲。

    「你們聽掌教講經好似很是難過?」一直沒有開口的千歲慢悠悠的開了口。

    「你很舒服?」夜逍遙接口。

    「然,雖然我聽不懂那上清經文,但我聽經時周身舒泰。」千歲緩慢點頭。

    「玄陽子掌教跟你是同類,你聽著自然舒服,不舒服你也不能回回睡著。」百里狂風橫了千歲一眼。

    千歲本來還想說什麼,被百里狂風如此一說,又憋了回去。

    「再忍忍,咱們只有三年時間,他總不能讓咱們聽上三年經文。」莫問開口說道。

    百里狂風等人前來是想攛掇莫問與他們一起上諫的,沒想到莫問與他們意見不合,聞言不由得大為失望,閒聊片刻便各自回房。

    接連數日,玄陽子一直在講上清經,眾人悟性都高於常人,逐漸聽全了上清經的經文,上清經作為上清派的主經,分為了數十章節,闡講六部靈妙,

    一講道之潛歸『夫道生於無,潛血來靈而莫測。』

    二講元神居所『玄歸者,於九天之音曰泥丸也。』

    三講修真要義『太漠為玄重之根,開陰為常生之源。』

    四講修行福緣『乃拔死於泉曲之籍,書仙名於靈羽之錄。』

    五講仙境玄奇『楊青建硃,騰空舞旌,駕景騁飈,徘徊八煙。』

    六講靈氣出處『寄兆能使陽源不傾,玄泉不動,淡然淵停,潭然天靜,亦回老駐年,與靈均氣也。』

    此經對於上清猶如論語對於孔儒,乃上清經文重中之重,不過此經顯然是上清教對外宣講的,雖然包羅諸相卻相對較淺,並未講述修行的具體方法,且其中有誇大成分,至少那句「誦此經文百萬遍,輕身得不死」就有欠推敲,因為單純唸經並不能獲得長生,退一步講,即便能夠獲得長生,也無人能唸誦百萬遍。

    眾人最終聽全了經文,不過這其中不包括千歲,千歲自始至終只記住了那句「夫道生於無」,且每日午後聽經都會酣睡,一開始眾人還感覺新奇,後來也就見怪不怪了。

    眾人之中並無蠢材,很快便領悟了經文內容,隨後便更感無趣,眾人最想做的事情是修行武藝和法術,似這般枯坐實在是難以耐受,百里狂風膽大,無趣之下學著千歲開始假寐,竟然真的睡著了,不過他比不了千歲,千歲睡覺仍然睜著眼睛,而他是閉眼睡覺的,且鼾聲如雷。

    起初,坐在他旁邊的夜逍遙還會推醒他,後來見玄陽子並沒有睜眼怪罪,也就隨他去了。

    隨後半月裡,續千歲和百里狂風之後,劉少卿,夜逍遙,柳笙相續在午後聽經時睡著,又過三天,連阿九也開始端坐入睡,整個東殿就只剩下了垂眉講經的玄陽子和強忍睡意努力睜眼的莫問。

    實話講,莫問也是想睡的,只是在強忍,長者講學,聽講者入睡乃大不敬,此外他若是睡著,就無人恭送玄陽子,也無人在玄陽子離去之後叫醒眾人了。

    上清經講了二十一天之後玄陽子開始宣講易經,易經講的是陰陽互換的道理和淺顯的推演,儒家也有涉獵,故此並不難懂,不過眾人仍然上午聽經,下午睡覺,只有莫問一直在睜著眼。

    期間莫問也曾詢問過眾人為何入睡,入睡之後可有夢境,可眾人的回答是忍不住睡意,入睡之後也無夢境。如此一來莫問更感疑惑,玄陽子是奉祖師神諭為眾人講經的,將眾人盡皆講睡,他如何向祖師交代。不對,玄陽子此舉定然大有深意,只是眾人無法領會。

    可是其中深意到底是什麼,要說磨練眾人的意志也不對,都睡了還磨練什麼?要說令眾人心平氣和也不對,睡著了也是被憋睡的。

    玄陽子的深意到底是什麼……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9-30 11:18
第二十五章 悟
               
    自從聽經初始莫問就一直感覺憋悶,這種憋悶並不是來自於經文本身的生澀,而是源於玄陽子緩慢的語速,他始終無法適應玄陽子緩慢的語速和講經時沒有停頓的長篇直述。

    聖人有語「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在莫問看來聽經和治學的道理是一樣的,都必須領會其中神髓,他也的確做到了這一點,對於上清經和易經認真聽仔細想。但是玄陽子的深意是藏在經文之外的,難以自經書中尋找答案,百思不得其解最終令得莫問開始煩躁,煩躁之下開始厭惡玄陽子緩慢的誦經聲,後來甚至開始厭惡玄陽子本人,既然是奉祖師神諭教授經文,就應該耐心闡解,悉心教導,半死不活形同出殯哀樂一般哼唧了這些時日,實在是太沒來由,若是七位准徒能自悟玄妙,哪裡還要你這老鱉在這裡故作高深。

    雖然莫問心中的煩躁和憋悶極為強烈,但是多年以來養成的尊師重道,和善中庸的心性還是促使他強忍煩躁耐心聽經,與此同時在心中反省自己對玄陽子的腹誹,暗罵授業尊長不是為人之道,玄陽子身為無量山掌教,絕不會故弄玄虛假裝高深,他如此唸經一定大有深意,只是自己沒有開悟,難以領會其中玄妙。

    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想法在莫問腦海中並存,一時感覺玄陽子用心良苦值得敬重,一時又感覺他道貌岸然誤人子弟,心中所想最終在眼神之中體現了出來,一時挑眉怒視,一時愧疚自慚。

    隨後幾天,莫問一直處於這種狀態中,眾人睡醒之後嬉笑如常,而他聽經過後如同大病,心中煩悶之下與眾人交談越來越少,晚飯過後早早吹燈上床,徹夜輾轉,難以入眠。

    第二十九天,莫問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的憋悶,做出了決定,他決定仿照他人睡覺,不再聽經,也不再在玄陽子講經過後起身相送,讓玄陽子的講經變成自說自話,將最後一名上清准徒也講睡了,看他玄陽子如何向祖師交代。

    打定主意之後莫問閉上了眼睛,一心想要入睡,可是他一直沒能睡著,玄陽子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講經,他根本做不到置若罔聞。

    煩躁之下莫問猛然睜開了眼睛,怒視著玄陽子,他此時最想做的事情是走上前去將玄陽子踹倒在地,以洩多日以來憋在心中的悶氣,哪怕被無量山眾人痛打一頓攆出山門也在所不惜。

    不過他最終沒有那麼做,因為就在他睜眼怒視玄陽子之際,玄陽子睜開眼睛沖其緩緩搖頭。

    四目相接,莫問自玄陽子的眼中看到了長者的仁厚寬宏和愛才之心,這一眼神令他頓生三伏酷暑偶遇靜心清風之感,心中煩躁一掃而空,心平氣和,耳目清明。

    平和之下莫問進入了一種他先前從未進入過的狀態,安靜祥和,心中無物又心存萬物,進入這種狀態之後他最先聽到的是殿內眾人的呼吸聲,他注意到眾人的呼吸與先前大為不同,不但氣息輕柔,呼吸節奏也變的很是緩慢。

    莫問終於恍然大悟,原來玄陽子是在講授經文的同時,以其特有的語速調整眾人的呼吸,呼吸吐納是修行的入門功課,玄陽子本體為長壽龜類,龜息之法無疑是最適合修道眾人的呼吸方法。

    困擾他將近一月的難題終於揭開,莫問頓感慚愧無地,先前他一直以為自己沒有睡著是優於眾人,未曾想是劣於眾人。還有便是先前一直對玄陽子腹誹不斷,愧對長者一片良苦用心。

    恰好此時玄陽子一遍經文即將講完,講到最後幾字時玄陽子悄然加快了語速,經文畢了,熟睡中的六人陡然醒轉,咳嗽連連。

    「連日聽經定然疲乏,暫歇一日,天樞子留下。」玄陽子沖驚醒的眾人擺了擺手。

    眾人定神過後沖玄陽子稽首謝師,疑惑的看了莫問一眼之後紛紛出殿。

    「無量天尊,晚輩愚鈍。」莫問沖玄陽子稽首行禮,行的是最高規格的躬身禮,先前若不是玄陽子睜眼搖頭將他點醒,此時他定然還處於混沌之中。

    「何愚之有?」玄陽子平靜發問。

    「道長誦經之際暗授我等吐納之法,晚輩愚鈍,不窺其妙,竟晚於諸位同門半月之多,期間甚至數度腹誹道長,天樞子枉讀聖賢書典,有虧做人本真。」莫問如實回答。

    「你可知老道為何單獨留你?」玄陽子對於莫問先前之言不置可否。

    「晚輩心藏虎狼,德操有虧。」莫問躬身開口,他能想像到自己先前煩躁之下看向玄陽子的眼神有多兇狠。

    「不然,七位准徒之中數你孝心最重,眾人盡皆睡去,唯有你強打精神端坐聽經,只恐睡去失了禮數,也恐睡去無人相送老道,折損了老道顏面,孝道你並無所虧,錯不在此。」玄陽子緩緩搖頭。

    莫問聞言心中大暖,原來玄陽子雖然垂眉講經,卻一直在觀察眾人,甚至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並沒有責怪他。

    「你先前熟讀詩書,將孔丘之言盡數視作正理,你錯就在此。」玄陽子再度開口,「孔丘雖然學究天人,卻終非天人,他所留言語對者多,錯者有。若按他所說,天璇子和搖光子二人永世低人一等。『婦人五體不全,不可入學』也是此人所說,隨手拈來便有兩處不妥,若是細細推敲勢必錯誤滿篇。你乃道門弟子,萬不可受禁於孔丘言語,若不能超脫俗世禁錮,將永無入道之日。」

    「請道長明示。」莫問沒能徹底領會玄陽子的這番話,至少他沒搞清楚他錯在何處。

    「你先前若非受限於禮法,早已如他們一般睡去。但你心存禮法,一心為老道著想,強自按捺,虧負己心,由此滋生心魔,心魔若起,立起殺機。」玄陽子中途微微停頓,轉而再度開口,「世間萬物陰陽並存,陰不多陽不少。人心之中亦藏善惡,善不多惡不少,小善之人心存惡犬,大善之人心蟄妖龍,此乃天性,不可消除,修道之人不求剷除心中惡念,只求明心見志,以仁心蟄惡念,令其雖存於心卻不行於事。」

    莫問聞言躬身不起,繼續求教,玄陽子先前所說句句在理,在此之前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好人,沒想到急躁憋悶之下竟然會生出毆打傳道尊長之心。

    「大道無疆,道人替天行事不可受制於凡間禮法,如何行事,由心權衡。」玄陽子抬手指心,「莫要虧負他人,也莫要虧負己心,你若虧負他人,德行有虧心境難平。你若虧負己心,勢必滋生心魔,喚起惡念。」

    「道長一席話,天樞子茅塞頓開。」莫問滿心歡喜,玄陽子說的這番話顛覆了他之前的認識,道家對於陰陽善惡的理解比儒家更為公允,儒家認為應該徹底消除惡念,此舉如同大禹之父鯀封堵洪水,並不治本。而道家認為人心可以兼具善惡,只需要壓制惡念不行惡事便可,此舉與大禹疏通洪水相似,更明睿更可行。此外道家並不提倡委曲求全,因為若是一味委屈自己遲早會導致心中失衡,喚醒蟄伏的惡念,導致先前所行善事前功盡棄。

    「修道貴在修心,若是心境不平,習了上清諸多秘法便是萬民之災。」玄陽子再度開口。

    莫問聞言急忙應是,玄陽子所說極是,此時他還不會法術,生出惡念之後只想到上前毆打玄陽子,結果自然是打不過的,但是足見修心的重要性。倘若修心不足,學了上清諸多秘法之後就會釀成更大的災禍,故此,要修道,先修心。能力有多大,心境就要有多平。

    「晚輩還有一事不明,請前輩解惑。」莫問再度開口。

    玄陽子聞言微微點頭,示意他講。

    「前輩早已發現晚輩出了偏差,為何不出言點醒?」莫問問道。

    「一月之中你心中積累了太多的怨氣,老道若是出言助你,你便是明了了緣由也是老道之功,難消你心中惱意。而今心魔由你一念生,又由你一念解,只有這般你才得心境平和。」玄陽子微笑開口。

    「晚輩日後定會專心聽經,追趕眾人。」莫問聞言再度稽首,玄陽子是個極為難得的傳道尊長,想的深遠,料的周全。

    玄陽子緩緩搖頭:「與你相比,他們要差上半分。」

    「道長何出此言?」莫問不明所以,出言發問。

    「講授經文旨在三,一者,傳授你等道家經文。二者,教授你等吐納之術,此法難以言表,故此只能於講經之時暗授。三者,老道講經看似慢實則快,你等需慢聽疾思,長期以往便成習慣,慢者處事從容,快者臨危果斷,他等六人盡皆睡去,只受益其二,難以得全。」玄陽子緩緩搖頭。

    「經文曰,道法自然,他們睡去豈不暗合道義?」莫問問道。

    玄陽子聞言微笑搖頭,「道雖無常法,也要有心求……」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9-30 11:47
第二十六章 講經完畢
               
    莫問聞言連連點頭,玄陽子的言外之意是無心插柳終不如有心栽花,百里狂風等人聽經時睡著是無心之中改變呼吸節奏,相對於主動修行而言無疑落了下乘。

    玄陽子見莫問心結已開,也不再多談,緩慢起身向殿外走去。莫問稽首恭送,玄陽子並不還禮,微微抬手出殿去了。

    待玄陽子走遠,莫問直身而起,只感覺神平氣和,周身舒泰,他此時尚未修行行氣法門,故此這種感覺主要來自於心裡,解開了困擾自己多日的難題,有種撥云見日之後的豁然開朗。

    「玄陽子掌教跟你說了什麼?」莫問走出大殿之後,百里狂風等人圍了上來。

    「額外給了我一些指點,原來他一直在利用講經時的語速為我等調整呼吸,你們都在無心之下領悟了,我悟性不夠,一直沒有睡著。」莫問心懷坦蕩並不藏掖,不過為了顧及眾人顏面,他將自己說為了下乘。

    眾人先前對於聽經時自然入睡一事本來就感覺極為蹊蹺,聽莫問如此一說頓時恍然大悟,無不對玄陽子掌教的良苦用心感激拜服。

    「道長最後說了一句『道雖無常法,也要有心求』,可能是在暗示咱們日後要自行領悟呼吸吐納的法門。」莫問說道。

    「是啊,我等眾人應該自行用心,不能總是依靠玄陽子掌教講經幫帶,應在講經結束之前學會自行吐納。」夜逍遙點頭接口。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就在此時莫問忽然聽到南面傳來了吵鬧聲,細聽之下似乎是老五的聲音。

    「我去看看。」莫問轉身出了殿門。

    穿過大殿前的房舍之後,莫問發現老五正在門口與看門的瘸腿道人爭吵,爭吵的原因是老五要進來找他,而瘸腿道人以此時不是送飯的時辰為由不允許他入內。

    「你怎麼這時候來了?」莫問走出門外拉過了老五。

    「老爺,我要出趟遠門,特地來跟你說一聲。」老五憤恨的看了瘸子一眼,轉頭說道。

    「你要去哪兒?」莫問疑惑的問道。

    「道觀裡的幾位道長要出去採購藥材,讓我幫忙趕車。」老五說道。

    「買什麼藥材還要用車?」莫問追問。

    「不清楚,好像挺多,我聽他們說要買七百多種。」老五回答。

    老五話音剛落,門口傳來了百里狂風的聲音「獐頭鼠目,賊眉鼠眼,早晚有一天我們幾個要打你個半死。」

    這話自然是沖那在旁偷聽的瘸腿道人說的,瘸腿道人沒想到百里狂風敢這麼同他說話,愣了片刻之後轉身向正殿方向跑去,不問可知又是告狀去了。

    「寧隙君子,不招小人,你何必惹他?」莫問皺眉看向百里狂風。

    「你這傢伙不知好歹,我為老五出氣呢。」百里狂風走到老五旁邊,「老五,你剛才說什麼,買什麼藥?」

    「回二爺,道觀派人出去購買草藥,要買七百多種。」老五沖百里狂風拱了拱手,他與莫問的關係眾人早就知道了,他和這些人也很熟絡。

    「道觀忽然買這麼多藥幹什麼?」百里狂風問道。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不是咱們道觀裡用,聽說是給一個什麼掌教準備的。」老五撓頭說道。

    「咱們要學習醫術,是不是傳授咱們醫術的那位掌教提前打了招呼,讓道觀先行準備?」柳笙不但長的像女子,細密的心思也像。

    「有可能,你們什麼時候走,什麼時候回來?」莫問看向老五。

    「馬上就走,我聽他們說三個月內辦齊就行。」老五回答。

    眾人聞言盡皆皺眉,按照老五所說眾人可能還要聽上三個多月的經文,雖然聽玄陽子講經對眾人大有裨益,但與其他幾項技藝比較起來,聽經無疑是最無趣的一項。

    「老爺,幾位爺,我先走了,他們還等著呢。」老五沖眾人打了個招呼,轉身向西跑去。

    「六師弟,他們出去買藥材為什麼要帶上你的僕人?」夜逍遙問道。玄陽子雖然確定了眾人的道號卻沒有規定按照北斗排序,故此私下裡眾人還是以年紀排序或是直呼姓名。

    「我家先前開設藥鋪,老五在藥鋪裡幹了好多年,懂得藥理。此外教規不准我等騎馬坐轎,道人趕車也不成體統,由老五趕車就比較合適了。」莫問猜測著說道。

    「好不容易歇上半天,又讓二師兄搞黃了,賈自道肯定告狀去了。」劉少卿愁眉苦臉的看著百里狂風。

    「罵他的是我,沒你什麼事兒。」百里狂風橫了劉少卿一眼。

    「你說的是『我們』。」劉少卿懦懦開口。

    「你這傢伙怎這般沒種?」百里狂風瞪起了眼睛。

    「走,洗澡去,有些時日沒有沖洗了,咱們都去,他要來責罰也找不到人。」夜逍遙一看氣氛緊張,急忙轉移了話題。

    「我回房溫習經文。」千歲一聽洗澡轉身就走。

    眾人見狀哄笑去拉,千歲唯恐再被戲弄,堅決不去。五人分執手腳將他提起向東山快跑,不過最終沒能將他抬去,千歲雖然平日慢條斯理,真要發起力來,五人根本不是這只千年老龜的對手。

    眾人猜的沒錯,賈自道的確告狀去了,不過當他帶著古陽子來到的時候東殿只剩下了阿九和千歲,阿九是無辜的,自然批不得。千歲是有份參與的,頂坑挨了一炷香的訓斥。

    次日,眾人照常聽經,由於得到了莫問的提醒,眾人便開始刻意調整自己的呼吸,初期並不適應,氣息不暢,咳嗽連連,不過數日下來情況便有所好轉,呼吸逐漸平緩,身心越發舒泰。

    上清經,易經講完之後,玄陽子開始宣講陰符經,此經主講養生之道,其中也有對吐納方法的論述,不過眾人已經學了玄陽子的龜息之法,便不再看重那些粗淺的吐納方法,只是牢記揣摩經文中的養生之法和延壽之道。

    陰符經字數較少,只有千餘,七日便教授完畢。隨後便是四大經文最後的參同契,此經講的是外丹之術,經文中主要講述如何利用藥鼎煉製丹藥,吞食丹藥強加自身靈氣修為,以求達到延年益壽甚至是白日飛昇的目的。

    作為上清必修經文之一,參同契是較為片面的,也是較為失實的,經文中將外丹作用誇大了,各類藥物煉製的丹藥可以增強靈氣修為應該不假,用以治病救人也有奇效,但是單純依靠服食外丹就能白日飛昇,眾人心中對此還是存疑的。

    不過心中雖然存疑,莫問等人還是詳加領悟,因為眾人隨後將要學習的醫術無疑是自參同契衍生而出的,先行領悟了綱要,在修習醫術時便相對容易一些。

    除了四部主要經文,玄陽子隨後還宣講了另外幾部經文,主要是早課晚課時唸誦的,也有用以超度亡人和為活人祈福的,作為一個道士,必須通曉這些。

    講經後期,莫問發現按照目前的速度,講經根本無法持續四個月,最多兩個月便可學完,而且眾人已經掌握了龜息之法的要領,此法最大的妙處是可以減少體力和精力的無謂消耗,在安靜平和的狀態下呼吸和心跳都會減慢。還有就是此法可以將動和靜之間的距離拉大,在需要全力出擊時心跳和呼吸可以在短時間內快出數倍,以增強自身能力,但是呼吸和心跳加快的時間並非無限延長,而是由龜息法修煉程度的高低所決定。

    此外龜息法與辟榖術有異曲同工之妙,靜心打坐狀態下一日不食也不會感到飢餓,這只是眾人目前所能達到的程度,玄陽子的龜息法登峰造極,據說在其閉關冥思時可數年不食。

    兩個月後,玄陽子將諸多經文宣講完畢,講完之後並未對眾人進行考核,只是將所有經文再度盡數誦唸了一遍,唸完已然是晚上亥時。

    「誦讀經文可平心靜氣,你等已明其義,已收其功,老道司職已善。自明日起凌天宮軒轅掌教將會前來傳授你等練氣法門,練氣之法乃諸法基石,為重中之重,當好生領悟。」玄陽子言罷離座站起,「早課晚課自行誦唸經文,切莫懈怠懶惰。」

    眾人聞言共同起身,躬身相送,相處兩月,眾人都有不捨之心,但玄陽子只是微微抬手便緩步離去。

    講經完畢最為不捨的當屬莫問,因為玄陽子曾經對他額外開解,若是按照儒家禮節,玄陽子當是他們七人的啟蒙老師,不過玄陽子知道他們乃上清准徒,故此雖盡心傳道卻從不以師傅自居。

    由於已是深夜,玄陽子走後眾人便各自回房,次日清晨,齊聚東殿做了早課,早飯過後再回東殿靜候凌天宮軒轅掌教。

    不過眾人自清晨等至中午,自午後等至日落,軒轅掌教並沒有來……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9-30 11:59
第二十七章 灌頂
               
    到了傍晚申時,等了一天的眾人終於坐不住了,商議過後推舉百里狂風去道觀正殿尋找古陽子和青陽子,沒過多久百里狂風垂頭喪氣的回到了東殿。

    「二位道長說了什麼?」夜逍遙問道。

    「他們說軒轅子掌教已經是半仙之體,行事風格與常人不同,隨心所欲,沒有定數。」百里狂風點亮了殿內的燈燭。

    「咱們現在怎麼辦?」劉少卿看向百里狂風和夜逍遙,二人年紀較大,拿主意的通常都是他們兩個。

    「都這麼晚了,應該不會來了,回去吧。」百里狂風說道。

    「回去也沒什麼事情可做,再等會兒吧。」夜逍遙搖頭說道。

    此語一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莫問身上,有人的地方就有頭領和跟班,百里狂風和夜逍遙可以算作眾人的頭領,其他人已經習慣於聽從他們的意見,只有莫問例外,他不喜歡做頭領也不願盲從,他有自己的想法,故此每當夜逍遙和百里狂風看法不一致就會徵求他的意見。

    「玄陽子掌教只說軒轅掌教今天會來,並沒有說具體時辰,現在申時剛過,距離子時還有三個時辰,再等等吧。」莫問斟酌片刻開口說道。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表示同意,百里狂風將殿內其他燈燭點亮,也坐回了蒲團。

    一炷香之後,門口傳來了腳步聲,眾人聞聲回頭,發現來的並不是軒轅掌教,而是送飯的小道童。

    「諸位道長,該吃飯了。」小道童站在門外沖眾人行禮。

    「清風,西殿裡住人沒有?」莫問起身問道。

    「沒有,那幾間雅室一直空著。」小道童回答。

    莫問聞言微感疑惑,時下的語言習慣幾間一般指的是數量不多的房間,若是超過五間,用幾間形容就不太貼切,疑惑之後便隨口問了一句「你們準備了幾間房子?」

    「打掃佈置的雅室一共有四間。」小道童回答。

    「我們不餓,煩勞你把粥飯拿回去吧。」夜逍遙擺手說道。

    眾人不吃飯已經不是頭一次了,故此小道童聞言並沒有多想,再度施禮之後轉身去了。

    「咱們要參習六種技藝,應該有六位掌教傳道,玄陽子掌教有自己的住處,不會住在西殿,剩下的五人應該有五間房子,為何無量山只準備了四間?」莫問皺眉環視眾人。

    眾人聞言盡皆皺眉,六人之中並無蠢材,自然不會問出『是否是無量山沒來得及清掃出另外一間』這樣的蠢笨問題,因為房間的準備是同時進行的,若是分了先後就失了禮數。

    「可能其中一位掌教離此不遠……不對,即便離此很近也應該準備房間。」劉少卿自己否定了自己的推斷。

    「也許這位掌教不需要房間。」坐在最西側的阿九開了口。

    眾人聞言紛紛轉頭看她,阿九回望眾人,「玄陽子掌教曾經說過,練氣之法是修道根基,乃重中之重,前來教授我等練氣法門的軒轅掌教無疑對於練氣之法有過人見解,故此我懷疑他已經參悟大道,可自由往來,不再需要房間。」

    「哈哈哈,小狐狸猜的不差。」阿九話音剛落,正北法台上便傳來了笑聲,眾人聞聲急忙抬頭,只見法台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位樣貌奇怪的老道。此人年紀約莫八十歲上下,體型壯碩,龍睛虎目,獅口熊鼻,身穿金黃雙龍法衣,腳穿兕鼻厚底道靴,身後背著一個偌大的背囊,左手抓著一隻酒罈,右手端著一隻黑瓷酒碗,此人奇怪之處不止於此,最奇怪的是此人是個光頭,且頭上點有戒疤,猛然一看非僧非道,不倫不類。

    「見過軒轅道長。」劉少卿第一個躬身見禮。

    其他眾人並未見禮,而是左右互望,此人身穿道家高功道袍,想必是道門前輩,出現在此處應該就是眾人等了一天的軒轅掌教。但是此人是個光頭,而且頭上有戒疤,分明是個和尚,萬一認錯了人行錯了禮,日後可就無顏見人了。

    「無量天尊,敢問前輩是哪一派的高人?」莫問稽首開口。

    「本座軒轅子,是奉祖師神諭來傳授你等練氣法門的。」老道將碗中的白酒喝乾,放下酒罈,將酒碗放置其上,轉而卸下了身後的背囊。

    「見過道長。」眾人一聽立刻躬身施禮。

    「免了,免了,貧道還有司職在身,不能磨蹭,來來來,你們誰先來?」軒轅子抬手擼起了袖子。

    眾人見狀大為愕然,不明白軒轅子這是要做什麼。

    「練氣初期聚斂靈氣極為緩慢,沒個十年八載難以打通經絡,正所謂君子無本難求利,你們體內沒有絲毫靈氣,我便送你們一些,權當謀利之本,這樣賺起錢來就快得多了。」軒轅子說完伸手指著百里狂風,「你先來。」

    眾人聞言更加驚訝,軒轅子遲到了一天,到來之後風風火火的就要開始傳藝,這等作風令眾人很不適應。此外此人不但外貌怪異,言語還很是粗鄙,眾人很難將他與道門高人聯繫到一起。

    百里狂風膽大,遲疑片刻便昂頭邁步走到了軒轅子面前,間隔三步直身站定。

    「離那麼遠幹什麼?」軒轅子抬起右手隔空將百里狂風拖到身前,右手隨即覆上了百里狂風的額頭,「忍著點兒哈。」

    「啊~」軒轅子話音剛落,百里狂風就大睜著雙目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聲,這聲慘叫彷彿自地獄傳出,撕心裂肺,慘絕人寰,深夜之中在殿內迴響無比瘆人,眾人先前就沒有回過神來,此時聽到慘叫聲頓時亡魂大冒。

    危急關頭,劉少卿轉身就跑,莫問和柳笙被嚇得呆了,夜逍遙和阿九千歲奮不顧身的衝了上去試圖營救百里狂風,不過他們並沒能靠近軒轅子,在距離軒轅子五步時就被一道無形氣牆反震了回來,摔在一丈之外。

    「佛爺在幫你打通經脈,亂嚎什麼?」軒轅子被百里狂風喊的心煩,橫眉訓斥。

    「他是個和尚,快拿東西打他。」莫問直至此刻方才反應了過來,順手抓過一支燭台扔向那個和尚,其他人聞言也紛紛操起身邊的物件奮力扔砸,不過眾人所扔的東西同樣被無形氣牆擋住,根本近不得和尚的身。

    就在眾人到處尋找器物扔砸援救之際,殿外傳來了古陽子的聲音,「放肆,快住手。」

    眾人聞言心中大定,急忙轉頭回望,只見古陽子自殿外閃身而入,滿面怒氣,神情不善。不過他怒視的並不是那瘋和尚,而是手裡拿著各種器物的眾人,「竟然對授業尊長如此無禮?」

    眾人聞言瞬時愣住了,轉頭看向那和尚,古陽子喊住眾人無疑表明此人就是凌天殿掌教軒轅子,但此時百里狂風在他手下已經翻起了白眼,連叫喊也不能夠了,這等傳法實是駭人聽聞。

    「無量山古陽子見過軒轅真人。」古陽子沖軒轅子稽首見禮。

    「好說,剛才跑出去一個,去把他尋回來,一炷香之後本座還要趕回凌天殿,磨蹭不得。」軒轅子沖古陽子擺了擺手。

    「還不放下燭台經板!」古陽子環視眾人。

    眾人聞言急忙放下了手中的器物,就在此時青陽子自門外掠入,手裡提著先前叫嚷著跑出去的劉少卿。

    「見過真人。」青陽子放下劉少卿沖軒轅子見禮。

    「嗯,稽首了,你們回去歇息吧。」軒轅子沖青陽子擺了擺手。

    青陽子聞言轉頭看向古陽子,古陽子微微轉頭,前者會意,二人轉身出殿,不過他們並未離去,而是在殿外遠遠的候著。

    「凌天殿練氣法門采奇經八脈之任督二脈,主穴有七,發於氣海,上行顫中,直衝百會,後引玉枕,再下大椎,經通命門,達於會陰,重回氣海。」軒轅子每說一處穴位百里狂風便會慘叫一聲,不問可知其正在導引灌進百里狂風體內的靈氣為百里狂風打通經脈。

    「好了,下一個。」軒轅子扔下渾身顫抖,抽搐不已的百里狂風,隨即沖夜逍遙招了招手。

    夜逍遙一聽不由得打了個激靈,強忍懼意邁步上前。

    「啊~」

    「不準叫了,這灌頂之法乃凌天殿獨有的練氣法門,勝你苦修十年,若不是祖師神諭,佛爺才懶得管你。」軒轅子的自稱極為雜亂,貧道,佛爺,本座,我,肆意亂用。

    「記住這七處穴位,只要主穴不差,練氣就不會出現偏差,其他穴道不用管它。」軒轅子沖夜逍遙說道。不過他這番話雖然是沖夜逍遙說的,估計夜逍遙也聽不進去,因為此時他正在淒厲的痛嚎。

    「下一個。」片刻過後軒轅子扔下了夜逍遙。

    莫問聞言,亡魂大冒,百里狂風和夜逍遙都極為硬氣,二人都吃痛不住發出慘叫,可想而知這疏通經絡有多麼疼痛。

    「連這點痛都忍不住,還修什麼道學什麼法?」軒轅子見莫問一直沒有上前,探手將其抓到了跟前,隨即探手抓住了他的額頭,

    「啊……」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4-9-30 12:04
第二十八章 大德之風
               
    百里狂風和夜逍遙先前的慘叫雖然加重了莫問心中的恐懼,同時也讓他有了些許心理準備,不過他的心理準備明顯不足,灌頂所帶來的疼痛遠非常人所能耐受,彷如燒紅的鐵水自頭頂直灌五臟六腑,炙熱非常,劇痛無比。

    莫問先前沒有經受什麼痛苦,記憶中最為疼痛的就是被胡人用弓箭射傷的那次,但此時的劇痛要超過中箭時千倍萬倍,體內的所有臟器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燙壞焚燬,這一刻他唯一的念頭就是盡快結束這種痛徹骨髓的痛苦,哪怕是被攆出無量山,哪怕現在死去也在所不惜。

    但他此時已經身不由己,在軒轅子的控制之下絲毫動彈不得,只能任憑鐵汁一般炙熱的靈氣遊走肺腑下沉小腹,反而再度提起,自前胸沖頭頂,自頭頂下後背,經胯下回小腹。

    若是可以暈厥莫問早就暈了過去,但軒轅子以靈氣護住了他的七竅神府,故此雖然劇痛無比,他的神識卻極為清醒,即便劇痛入骨,也只能盡數承受。

    「記住這七處重穴所在,此為氣海,此為顫中……」

    軒轅子每說一處穴位,莫問便感覺穴道所處的位置傳來一陣如同鋼針戳刺的劇痛,這種疼痛較先前燙烙一般的劇痛有過之而無不及,七陣劇痛結束之後,這七處穴道的準確位置牢牢的印在了他的腦海之中,劇痛的部位就是穴道的所在,毫釐不差。劇痛的區域就是穴道的範圍,永生不忘。

    「下一個。」軒轅子行氣完畢,隨手將莫問扔到了一旁。

    莫問此時只感覺周身劇痛,前胸後背如同被人生生的豁開了一道血槽,滾燙的血液自其中快速流動,既痛且麻。

    「啊~」隨後一聲彷如女子尖叫的慘叫表明柳笙也未能倖免。

    莫問躺在旁側聽到慘叫沒有任何的幸災樂禍,他從沒想到道門傳藝會使用如此過激的方法,且不管效果如何,單就手段來說就極度殘忍,這有悖於道家的大道自然,這不是傳道授法,這是宰牛殺豬。

    柳笙「啊」完之後輪到了劉少卿,劉少卿沒有「啊」,他喊的是「饒命」,不過軒轅子並沒有饒了他,他的「饒命」一直喊到了最後。

    「你們能幻化人形經絡已然通暢,不用多此一舉。」不遠處傳來了軒轅子的聲音,「每人一個,何時以左手將壇中的珠子盡數取出何時作罷,我十日之後再來。」

    此語過後,殿內便沒了聲響,片刻過後莫問感到有人在攙扶自己,勉力睜眼,發現攙扶自己的是阿九。

    「別碰我,先別碰我。」莫問此時渾身疼痛,一經移動冷汗直冒。

    「哎呀,饒命啊。」與此同時左側傳來了劉少卿的呼喊,不問可知千歲正在攙扶他。

    阿九和千歲聞言急忙放下二人,轉身迎向了正進入大殿的古陽子和青陽子,「二位道長,這可如何是好?」

    莫問此時無力抬頭,故此看不到二人的表情,不過古陽子和青陽子並沒有開口接話,這表明他們之前也沒有想到軒轅子會採用這種傳藝方式。

    「不要急於搬動他們,待他們體內靈氣平穩之後再扶他們回房。」沉默過後古陽子開了口。

    眾人在東殿足足躺了一個時辰才能緩慢移動,隨後才在他人的幫助下齜牙咧嘴的挪回了各自的臥房。

    「莫問,你可想喝水?」阿九關切的沖躺在床上的莫問問道。

    「多謝你了,我不渴,你早些休息吧。」莫問低聲說道,先前五人躺在東殿,阿九第一個上來攙扶他,無目之人也能看出阿九對他有意。

    阿九聞言並沒有離開,而是走到床邊幫他拉開了被子。

    「不勞九姑娘,我很是難受,不要碰我。」阿九的舉動令莫問很是尷尬。

    「軒轅子修為精深,一朝舉手省卻了你們十年苦修,受些痛楚倒也值得。」阿九出言安慰。

    莫問聞言乾笑兩聲沒有接話,阿九沒有經受過那種痛苦,沒有切膚之痛自然說的輕鬆。

    「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阿九見莫問笑中帶有不忿,再度寬慰。

    「若是良藥苦到令人尋死,喝它作甚。若是忠言辱及他人先祖,不聽也罷。」莫問皺眉開口,他非常清楚軒轅子是在為眾人傳功授藝,但是先前那種疼痛是真正的痛不欲生,遠不是存於人間的痛苦,直至此刻他都在慶幸沒有在劇痛之下尿濕褲子,不然日後將無顏做人。

    阿九聞言還想開口,莫問抬手打斷了她,阿九識趣,轉身出屋。

    此時身上的疼痛已經不似先前那般劇烈,但莫問心中的怒意卻越來越盛,古語有云,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軒轅子先前並沒有詢問他的意見,也沒有獲得他的同意,魯莽行事將其折騰的生不如死。雖然此舉是為了幫助眾人打通經絡,但這些不足以成為他魯莽行事的理由,與人為善不能超出他人的承受限度,軒轅子過分了,先前的焚骨劇痛將成為他一生揮之不去的夢魘。

    暗自惱火之際,莫問忽然發現屋中並沒有燃點燈燭,但自己隱約可以看到室內的景物,且聽力也變的較平日敏銳,遙隔五間房舍都能隱約聽到夜逍遙正在謾罵軒轅子。

    這一情形令莫問更感憋悶,耳目清明無疑獲益於軒轅子先前之舉,但這些還是無法消除他心中對於軒轅子的恨意,雖然銘記恩德乃為人本分,但先前的劇痛無疑是對眾人的糟踐。

    周身劇痛,心情煩悶,莫問久久難以入睡,輾轉之際忽然聽到百里狂風的吃痛聲出現在了不遠處,聲音是往夜逍遙的房間去的,隨後便是開門進屋的聲音,由於二人交談的聲音很小,莫問聽不到詳實的內容,只能隱約聽到「受不了,十天,走」等零散字眼。

    片刻過後再度傳來了開門聲,隨即就是二人的腳步聲,聽其聲音應該是沖此處來的。

    莫問不待二人敲門便強自起身拉開了房門,二人邁步而入,莫問關上房門點燃了桌上的燈燭。

    「我們想走,你走不走?」百里狂風開門見山。

    「走。」莫問正色點頭。

    莫問的回答明顯出乎二人意料,百里狂風和夜逍遙聞言反倒呆住了「你也走?」

    「軒轅子所行之事確實對我等有益,但我等不是那無知牲畜,任其揉捏摔打。也不是那路旁乞丐仰人鼻息,乞憫求憐。」莫問正色點頭,軒轅子為眾人打通經絡時極為粗魯,之後隨手將眾人扔出,棄如敝屣,哪裡還有半點道家之風。

    「莫問所言極是,那軒轅子非僧非道,瘋癲無常,我等若是繼續留在此處,十日之後必定再遭大難,那剝皮剔骨的苦楚我可不想再受,還是儘早走了的好。」夜逍遙點頭說道。

    「咱們已經拿了牒文法印,入了他們上清一門,若是道別恐被其所留,不如留下牒文法印,連夜去了。」百里狂風說道。

    莫問和夜逍遙聞言點頭同意,三人並非朝三暮四之人,但軒轅子先前的所作所為令他們對上清一門產生了畏懼和懷疑,這等傳道手法絕非正派所為。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了青陽子的聲音,「若是想走,交回牒文法印便可下山。」

    三人聞言陡然大驚,青陽子修為高深,悄然而至眾人竟然毫無察覺。

    就在三人愕然發愣之際,青陽子推門而入,三人急忙離座轉身,低頭行禮。

    「此事不怪你們,先前連貧道也大為不解。」青陽子坐定之後抬手示意眾人落座。

    三人聞言並沒有落座,對視一眼之後躬身等待青陽子的下文。

    青陽子坐定之後並沒有馬上開口,而是皺眉沉吟,良久過後方才緩緩開口,「你們看那軒轅掌教有多大歲數?」

    「當有八十上下。」夜逍遙接口回答。

    「不然,此人悟道時已經壽至雙甲。」青陽子搖頭說道。

    三人聞言點了點頭,雙甲就是一百二十歲,軒轅子壽數的確很長,但眾人並不明白青陽子為何要說這些。

    「此人原本為前朝商賈,早年遭遇變故投了佛門,在佛門修行了數十年,後又拜入上清,修為猛進,德操不虧,奈何最終受壽數所限,聚氣不足未能飛昇。」青陽子說到此處環視三人,「三日,他只差了三日便可聚足靈氣。」

    三人聞言盡皆皺眉,眾人雖然學道卻從未想過飛昇之事,因為那極為遙遠,沒想到軒轅子半路改投上清,竟然有如此悟性和造化,只差分毫便可得道飛昇。但壞也壞在這個分毫上,若是差上三年軒轅子或許還能接受,只差了三天與飛昇擦肩而過,此人心中的遺憾可想而知。

    「我等受人恩惠,不思感激反而心生睚眥,實是不該。」莫問接口說道。此事換到任何人身上都足以將人氣瘋,軒轅子受到此等打擊,言行過激有情可原。

    「他如此對待你等,正是不希望你等感念他的恩情。」青陽子搖頭說道。

    「為何?」三人異口同聲。

    「你等身為上清准徒,日後有人飛昇凌霄也不可知,他若與你等親近便是欲求施恩,他如此惡待你等正是施恩無求的大德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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