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神]紫陽 作者:風御九秋 (已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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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2-9 09:24
第五百章 打不醒
       
    天仙可於百丈之內隨意隱現,故此莫問於瞬間到得滅緣旁側,滅緣並未感到驚訝,令其駭然大驚的是莫問不但能夠抓到他的元神,還能對他的元神產生實質傷害。

    「無上者,至高也,區區蠻邦教派到得中土得一席之地尚不知足,還敢妄言無上。」莫問反手又是一掌,耳光響亮。

    滅緣此時元神被制,無法反擊,只能竭力調御靈氣試圖甩開莫問擒著他右手寸關尺的左手,但莫問所發靈氣與尋常靈氣迥然不同,穩固非常,炙熱難當,其所發靈氣對那炙熱靈氣毫無效果。

    「你認不認令郎。」兩掌過後,莫問暫停出掌高聲喝問。

    「阿彌~」滅緣眼見無法掙脫,試圖抬起左手唱誦佛號,但其元神被制,已然無法抬手。

    「認是不認。」莫問眼見滅緣又要阿彌陀佛,不待其說完反手揮出了第三掌。

    滅緣雖然吃了耳光,卻並不改口,挨打之後再度將阿彌陀佛唱完。

    「認是不認。」莫問再問。

    「阿彌陀佛。」滅緣和尚仍唱佛號。

    「認是不認。」莫問見滅緣如此固執,心中倔強也會激起,反手再打。

    打完再問,滅緣仍不正面回答,只是唱誦佛號,莫問只問一句認是不認,而滅緣也只回一句阿彌陀佛,只要滅緣唸佛,莫問就會再度出掌,打完再問,問完再打,接連十幾掌,滅緣死不改口。

    滅緣不改口,莫問就不停手,他無法理解一個父親怎會冷血到不認自己親生兒子的地步,當一個宗教影響到了親情和家庭,再多虛華的假象也無法掩蓋其邪惡的本質。

    莫問擒住滅緣用的是三昧真火,打他所用的也是帶有三昧真火的靈氣,十幾掌之後滅緣所餘靈氣即將耗盡,但他眼神堅毅,只是唱佛,毫無悔意。

    就在此時,下方寺院之中傳來了僧人的喊叫聲,「那惡道,快放開滅緣師父。」

    莫問對下方的喊叫置若罔聞,繼續問打,晉身天仙之後,尋常的紫氣修行者對其已經毫無威脅。

    眼見再打就會傷及滅緣元神,莫問暫時停下手來,「滅緣,你是要你的佛祖,還是要你的兒子。」

    「阿彌陀佛。」滅緣仍然唱佛,雖然被莫問打了幾十記耳光,面上卻依然帶著微笑。

    莫問聞言氣怒非常,心念閃動,帶著滅緣的元神落於山路之中,沖正在翹首觀戰的黑白無常說道,「收了他的魂魄。」

    「真人容稟,元神不滅,不得收魂。」黑無常面露難色,他們二人乃是鬼差,此前從未收過天仙魂魄,首次行事,心中難免惶恐。

    莫問聞言轉頭看向動彈不得的滅緣,「既然不認無名,你就不是無名的父親,不是無名的父親,貧道就不會留情。」

    「阿彌陀佛,貧僧並不畏死,但真人所為乃是插手佛門事宜。」滅緣微笑搖頭。

    「去到地府再行伸冤吧。」莫問憤然抬手置於滅緣頭頂,強催三昧真火炙焚滅緣元神,他此時的三昧真火只能勉強出體,故此滅緣和尚的元神並沒有立刻消散,眼見大限將至,滅緣垂眉閉目,默唸經文,時至此刻他仍然認為自己的選擇是對的。

    清淨禪院的一干僧人眼見二人落地,匆忙來救,老五急飛而至,落於莫問北側十丈外,變化人形伸手環指眾僧,「站住,找死是吧。」

    眾僧聽得老五言語盡皆止步,面面相覷,猶豫進退。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枉為人父。」莫問一字一句正色說道,與此同時以三昧真火將滅緣元神徹底焚滅,白無常匆忙上前,將滅緣的三魂七魄收入魂囊。

    「回青玉山。」莫問回頭沖自外圍警戒的老五說道。

    老五聞聲抖身變為巨蝠,衝著那群僧人張開森然血口發出一聲怪嘯,轉而振翼升空,載三人飛往西北。

    黑白無常先前並不知道滅緣是無名的父親,後來根據莫問與滅緣的對話方才聽出個大概,做師父的殺了徒弟的父親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他們見莫問眉頭緊鎖,便沒有主動與之說話。

    「老爺,就這麼走了。」老五緩慢搧動雙翼。

    莫問心情甚壞,沒有答話。

    「老爺,就這麼走了,萬一走漏了風聲讓無名知道可就遭了。」老五說道。

    「隨他們去吧。」莫問聞言閉目長嘆,雖然老五沒有明說,但其言下之意是想將清淨禪院的僧人盡數殺掉,以此封鎖消息,此事不可為之,一來不可枉殺無辜,二來無名很聰明,如果尋找到其他線索就能按圖索驥的找到這裡,該知道早晚會知道,不知道永遠也不會知道。

    老五見莫問心意已決,便不再多嘴,加速搧動肉翼回返青玉山。

    來的時候用了三個時辰,回返青玉山又用了三個時辰,四人回返青玉山是亥時與子時相交之際,封一嵐感知到有一道異類氣息正在靠近,便走到正屋門外仰頭上望。

    老五於封一嵐所居的別院外斂翼落地,莫問環視黑白無常,「二位稍候,貧道進去與她說幾句話。」

    「真人請便。」黑白無常同時點頭。

    院門是開著的,莫問轉身邁步進門,封一嵐仍然是白日的打扮,見莫問進門,根據其臉上的表情猜到了他們此行並不順利。

    「真人辛苦了。」封一嵐慘淡一笑。

    「人力有窮時。」莫問聞言重重嘆氣,滅緣和尚至死不悔的執著令他極為惱火。

    「真人離開之後貧道又起了一課,一如既往,貧道還是壽止今日。」封一嵐側身抬手請莫問進門。

    莫問緩緩搖頭,轉而邁步進門,只見房中桌上放了一壺壺口冒著熱氣的熱茶。

    「真人請坐。」封一嵐待莫問坐下之後為其提壺倒茶,「不管結果如何,真人的這番恩情,貧道會銘記心中,山野之中無有待客之物,清茶一杯,聊表謝意。」

    道門坤道敬茶只會給客人倒茶,而不會端給客人,故此莫問並沒有端拿茶杯,而是出言說道,「滅緣的魂魄已然為黑白無常收入魂囊,眼下乃是混亂末世,魂魄無法進歸冥司,真人若是還有俗事未了,可於凡間再滯留一段時日。」

    「真人好意,貧道心領。」封一嵐苦笑搖頭。

    莫問見封一嵐已無求生念想,便沒有勸說,沉吟片刻出言說道,「不瞞真人知道,貧道有一徒兒,乃是孤兒,此番前往清淨禪院,無意之間得知滅緣大師正是他的生父。」

    莫問話到此處就停了下來,封一嵐是坤道,是女子,有些話不能說的太透,有些話也無需說的太透。

    封一嵐聞言微感驚訝,閉目片刻睜眼說道,「那孩兒應該在太乙山才對。」

    「他是由太乙山的馬道長撫養成人的。」莫問點頭說道。

    封一嵐見莫問說完之後沒了下文,知道他在等她說出前塵舊事,苦笑過後輕聲說道,「滅緣俗家姓關,名墨,字皓之,為秦州湟源縣嵐鄉人氏。」

    莫問想知道的遠遠不止於此,但封一嵐不願再提往事,他也不便窺人**,待得封一嵐說完便出言問道,「其家中可有親人。」

    封一嵐聞言緩緩搖頭,「關家五代單傳,關墨出家之後關家後繼無人,飽受鄉人排擠欺凌,這些年一直是貧道暗中庇護,最後也是貧道為關氏二老送終的。」封一嵐說到此處再度苦笑,苦笑過後話接上句,「那孩兒也無有娘家外親,他的母親一家已然盡數喪命於我手。」

    莫問聞言心中有寒意升起,無名不但沒有父母,連旁親和族親都沒有了,成了徹頭徹尾的孤兒。

    「福生無量天尊,再謝真人慈悲。」封一嵐直身站起。

    莫問見狀知道封一嵐急求解脫,便端起那杯茶水湊唇飲盡,放下茶杯沖封一嵐抬手行了平輩的稽首禮,轉而邁步出門。

    臨近門檻,莫問停了下來,「真人當年為何要留那孩兒性命。」

    封一嵐聞言沒有立刻答話,由於是背對封一嵐,莫問也不知道封一嵐的表情,只能根據她氣息的劇烈波動感知到她情緒很是激動。

    良久過後封一嵐發出了一聲嘆息,「那孩兒雖為盧琴所出,卻終究是他的骨血,我焉能傷之。」

    莫問聞言心中五味雜陳,封一嵐屠村之舉無疑是錯的,但她能夠留下關墨與情敵所生的孩兒,說明她對關墨是真情,只有發自內心的真情才會令一個女人做出屠殺情敵全村的瘋狂舉動,同樣,也只有發自內心的真情才能令一個瘋狂的女人留下情敵所生的孩子。

    莫問邁步出門,到得門口沖黑無常抬了抬手,後者會意,上前收魂。

    「老爺,我累的不行了,這邊的事兒辦完了,咱找地兒歇會兒吧。」老五出言商議。

    莫問抬手拍了拍老五的左肩,點頭同意,此時剛剛過完年關,東北三郡氣溫仍然很低,短時間內不應該有戰事發生,不急於前去助戰,有充足的時間處理手頭的事情。

    不多時,黑無常帶了魂袋和拘魂索出門,「真人,事情辦妥了。」

    莫問轉身沖西屋稽首,道了聲福生無量天尊,封一嵐是個狠毒的女人,為了得到情郎不擇手段,封一嵐也是個可憐的女人,今生無望只能將希望寄託於來世,但來世的關墨是沒有前世記憶的,沒有了前世記憶的關墨還是關墨嗎,我記得你你卻不記得我又是何等的悲苦。

    「老爺。」老五見莫問久久未動,歪頭說道。

    莫問收回思緒沖老五抬了抬手,「走吧……」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2-10 09:26
第五百零一章 司馬風愂的教誨

    老五聽得莫問言語,振翼飛起,到得空中出言問道,「老爺,去哪兒?」

    「下一人為季叔子,此人於浮云山修行,浮云山位於贛州,往南走吧,先尋處落腳。」莫問說道。

    老五答應一聲,振翼南下。

    南下數百里,二人見到了一處熟悉的城池,這裡是晉國西南的黃縣,當年二人就是在此處遇到了外出避禍的周貴人。

    「二位,咱們今晚自黃縣落腳可好?」莫問徵求黑白無常的意見。

    「我們二人無需休息,真人無需顧及我們。」黑無常接口道。

    老五聽得二人交談,收斂肉翼開始降落,此時雖然已過三更,黃縣卻仍然有不少酒肆和客棧尚未打烊,眾人循著光亮找到一家規模頗大的客棧,黑白無常止步說道,「真人和吳兄弟好生歇息,我們二人需抽空前去司職,待得辰時再來相見。」

    「二位請便。」莫問點頭應聲。

    黑白無常拱手離去,莫問與老五邁步進入客棧,這處客棧有十幾張桌位,此時有三張桌子上還有食客,一張坐的是一群巡夜的衙役,還有一張是兩個商賈模樣的中年人,西南角落趴著一個衣衫破舊的道人,由於其髮髻散亂,垂下的亂發遮住了面孔,又是趴在桌上,故此不得看清此人樣貌,不過此人一頭白髮,想必歲數已經不小了。

    「二位客官是住店還是吃酒?」小二慇勤的迎了上來。

    「又吃又住,招牌菜弄幾樣,酒也來一壺。」老五搶先一步為莫問擺正長凳請他坐下。

    夥計答應一聲,唱著去了後廚。

    「老爺,我沒帶錢。」老五坐下之後低聲說道,他此前一直是穿袍子的,待得能夠變化衣服,就無法攜帶銀兩了。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直身站起向外走去,出門之後隱去了身形,他先前曾經來過黃縣,知道黃縣縣衙的所在,也知道府庫的所在,進得府庫尋那收稅散銀拿走一包,轉而回返酒肆。

    此時菜餚尚未送上,老五正抓著酒壺自斟自飲,莫問坐下將那包散銀自桌下遞給老五,老五接過之後沖其努了努嘴,莫問循著老五所示方位歪頭看向那兩個商賈模樣的中年人,只見二人吃酒之時不時左顧右盼,看的正是那幾個衙役和那個趴睡在角落裡的邋遢道人。

    「老爺,事兒不對。」老五低聲說道。

    「不管他。」莫問搖頭說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是非,他早已經習以為常。

    不多時。佐酒菜餚陸續送上,由於老五先前要的是招牌菜,故此四品菜蔬很是稀奇,蒸熊掌,桂花魚,燒冬筍,花豆腐。

    晉國當年之所以被胡人逼至南方,有很大一部分是咎由自取,晉國人喜空談,愛褻妓,樂絲竹,好美食。尤其是飲食一道,精美奢華,多花心思。當一個民族只知道吃喝玩樂,離被人欺負也就為時不遠了。

    老五知道莫問不喜葷食,便將肉食端到自己面前大肆受用。莫問此時吃與不吃皆可,挑著眼前的那盤冬筍,分神探查另外三桌客人的底細,那幾個衙役沒什麼異常,那兩個商賈卻不是商賈,其中一人對另外一人很是恭敬,想必是一對主僕。他們二人雖然無甚靈氣修為,其中那矮胖商賈卻是武功高手,手指纖細,氣定神穩。那趴伏在角落桌子上的邋遢道人呼吸急促,帶有餘音,聽其呼吸之聲當是肺臟有疾,此時是真睡而非假睡。

    不多時,那一干衙役吃完了酒,離開客棧繼續巡更,那兩個商賈打扮的中年人看了看那趴伏在角落裡的邋遢道人,又看了看莫問和老五,轉而低下頭竊竊私語。

    「莊主,不知那道人是不是他請來的幫手?」那眉目猥瑣之人低聲說道。

    「想必不是。」那矮胖之人搖頭說道。

    「就是他的幫手也不足為懼,待得乎兒大王來了,一併收拾了。」猥瑣從人說道。

    那矮胖之人沒有答話,抬手示意那從人不要再說。

    「老爺,我吃飽了,我出去一趟。」老五拿出銀兩放於桌上。

    「早去早回。」莫問點頭說道,老五需要進雙份食物,一份是給自己吃的,另外一份是給巨蝠果腹。

    老五答應一聲,打著酒嗝向門外走去,走到門邊回頭看了一眼,面上有疑惑神情,轉而弓背走向西南角落,歪頭看那道人模樣。

    「呀…」老五發出了一聲驚呼。

    此時已經是子丑交接之時,店主和夥計都在打盹兒,老五的驚呼直接嚇醒了他們,但那道人卻趴在桌上無有反應。

    「老爺,是司馬道長。」老五回頭沖莫問喊道。

    莫問聞聲直身站起,快步走近,此前他沒有以靈氣窺察眾人,故此不曾想到這邋遢道人會是自己當年的授藝尊長。

    老五此時正在推搡司馬風愂,「司馬道長,快醒醒。」

    司馬風愂在老五的推動之下悠然醒轉,睜開眼睛打量二人,由於時隔多年,老五和莫問的樣貌都有了很大的變化,故此他一時之間不曾認出二人。

    若不是老五提醒,莫問也很難認出眼前這一頭白髮的邋遢道人就是司馬風愂,司馬風愂當年於無量山傳藝眾人之時已經是年逾不惑,時隔十八年,他已經成了花甲之人,由於無法練氣,故此老態已現,臉上多有皺紋,雙眼已無精光睿芒,取而代之的是紅腫混沌。加之此人嗜酒如命,飲食無有規律,此時口中的牙齒也多有脫落。

    「司馬道長,你不認識我們了嗎?我是老五啊,吳云,無量山做飯那個。」老五見司馬風愂不曾認出他和莫問,急忙出言提醒。

    「無量山?」司馬風愂皺眉回憶。

    「福生無量天尊,上清准徒天樞子見過司馬道長。」莫問沖司馬風愂彎腰稽首,司馬風愂是他的授藝尊長,擒風鬼手和追風鬼步正是他的絕技。

    「天樞子?」司馬風愂隱約想起了什麼,再度回憶片刻恍然醒悟,「莫問?」

    「對,多年不見,道長可好?」莫問悲喜交加,喜的是能於這茫茫人海之中遇到司馬風愂,悲的是司馬風愂現在已經老態龍鍾,十八年的無情歲月將他變成了一個垂暮老人。

    「尚好,尚好,你們幾個好生爭氣,甚好,甚好。」司馬風愂伸手拉著莫問,「來,來,快坐下,咳咳咳……」

    故人重逢,老五歡喜非常,一邊伸手拍著司馬風愂的後背為他順氣,一邊沖店主喊道,「好酒好菜再上一席,樓上的房間也給我們拾掇好,對了,多燒幾個火盆子。」

    「來,吳云,你也坐,」司馬風愂拉罷莫問,又伸手去拉老五,「難為你還記得我喜熱怕冷。」

    「這咋能忘呢。」老五歡喜落座,他的追風鬼步是司馬風愂私下傳授的,在沒有變身巨蝠之前追風鬼步一直是他的保命絕招。

    「道長,幾年不見,您見老啊。」老五是性情真人,見到司馬風愂老朽如斯,眼圈泛紅。

    「可不是幾年,快二十年了吧。」司馬風愂感嘆道。

    「道長,此處甚寒,我們去房中說話。」莫問說道,司馬風愂沒有靈氣修為,此時是初春時分,客棧又開著門,夜半時分很是寒冷。

    「好好好。」司馬風愂連連點頭,撐著桌子直身站起,老五見他站立不穩,急忙上前攙扶。

    「不妨事,不妨事,只是麻了腿。」司馬風愂自行邁步。

    老五仍然出手攙扶,陪著司馬風愂向樓梯走去,到得那兩人桌前,老五停了下來,「道長,你認不認識這倆傢伙?」

    司馬風愂聞言歪頭眯眼看向那深埋其首的二人,待得看清那二人樣貌,高聲罵道,「是你這霪賊?」

    那兩個商賈打扮的人見司馬風愂認出了他們,也不答話,悶頭外躥。

    莫問心念閃動定住了二人,緩步上前衝二人說道,「告訴你那什麼乎兒大王,貧道今日不想殺生,不要前來尋釁送死。」

    言罷,反手將二人扔出門外,與司馬風愂邁步上樓。

    夥計見狀急忙上前安放門板,店主親自將三人送至上房,端來木炭火盆,再上酒水宴席。

    「司馬道長,那倆傢伙是誰呀?」老五將司馬風愂讓至首席。

    「是蔣文韜和他的嘍囉,那蔣文韜是青木莊的莊主,黑沙掌很是了得,此人欺男霸女,多有霪邪惡行,前些時日聚眾作惡被老道撞見,出手打傷了他。」司馬風愂說道。

    「道長,您肺腑有疾?」莫問接口說道,司馬風愂雖然是個道人,確切的說只能算是個武人。

    「多年的老毛病了,不礙事,莫問哪,你們幾個干的事情真給我們爭臉,好本事,好造化。」司馬風愂沖莫問伸出了拇指。

    司馬風愂的指甲很長,指甲縫隙之中有著很厚的灰垢,手上的皮膚也多有褶皺。

    「是道長教導的好。我們時至今日用的仍然是您傳授的武藝,」莫問探手握住了司馬風愂的左手,靈氣延出,探察肺腑。靈氣所至,心中瞬時瞭然,司馬風愂得了很重的惡瘤之疾,肺臟,胃臟,胸腔皆有多處惡瘤。

    「可惜呀,古陽子和青陽子他們死的早,不曾看到你們做的這些大事。」司馬風愂抽回左手。

    「道長,你這疾患需要及早醫治,待得天明吳云送你前去代國,天璣子和李真人此時都在代國。」莫問說道,司馬風愂的這種情況用蜈蚣甲殼已經無法醫治,只能寄希望於玉玲瓏有回天之法。

    「不去,老道這一輩子也算活的夠本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可再提此事,不然我即刻就走。」司馬風愂倔強搖頭。

    莫問聞言皺眉不語,司馬風愂是他授異尊長,幾位授藝的尊長對他恩情最大的是賜他天狼毫的趙真人,對他影響最大的就是司馬風愂,司馬風愂的留情不動手,動手不留情被他奉為了行事準則,他也知道司馬風愂的性情,司馬風愂有些孤僻,不願拖累和麻煩別人,不過司馬風愂不願去代國的主要原因恐怕還是對夜逍遙娶了玉玲瓏有所不滿,在此時徒弟娶師父或師父娶徒弟都屬於不倫,為世俗所不容。

    夥計打著哈欠前來送酒,老五為司馬風愂和莫問倒酒,莫問舉杯敬酒,三人暢談離別之後發生的諸多事情。

    多數時候司馬風愂都是聆聽者,莫問將諸多瑣事一一道來,父親死後他遇到難題都會向青陽子請教,青陽子死後他無處尋求指引,而今遇到了司馬風愂,便想聽司馬風愂對一些事情的看法。

    「你不曾做錯,你先前已經百般忍讓,若不對追兵痛下殺手,天璇子就會喪命。人生總有諸多取捨,待得分清主次,看清本質,取捨並不困難。」司馬風愂對他當年沖玉清宗痛下殺手的看法。

    「我雖然痛恨胡人,卻不認為你放走那些平民有太大的過錯,若無虎狼在旁,漢人何以自強。」司馬風愂對他放走胡人平民的看法。

    待得聽完莫問對眾人聯手殺掉柳笙一事的講述,司馬風愂報以苦笑,沒有發表看法。

    「蚩尤不同於尋常妖邪,哪怕你已然晉身天仙也不見得是他對手,你萬勿大意。」司馬風愂正色提醒。

    「此事你做的欠妥,要知道血濃於水,他可以不認那孩兒,那孩兒卻不會不認自己的父親,那孩兒很可能會因此與你反目。」司馬風愂沉吟良久方才說出了對莫問收掉關墨魂魄一事的看法。

    「道長,此事我做錯了?」莫問本就心存憂慮,聽得司馬風愂言語更加憂心。

    「你對佛家的厭惡沖昏了你的頭腦,你不該收他的魂魄。」司馬風愂搖頭說道,先前的談話持續了整晚,此時東方已經放亮。

    「我對佛家已經很是寬容了,從未排擠打壓。」莫問皺眉說道,他與晉,代,秦,凉的皇家關係都非比尋常,卻從未借助皇家力量強迫世人信道。

    「有些事情你自己心知肚明,」司馬風愂打了個哈欠,直身站起走向床榻,「不說了,困殺我也。」

    莫問跟隨在後,服侍司馬風愂躺下,司馬風愂再度打了個哈欠,閉眼之後出言說道,「天樞子,你還年輕,參的透陰陽卻看不透人心,總想防患於未然,那沒用的。」

    「請道長明示。」不管修為如何高深,莫問對長輩始終心存尊敬,也願意聆聽長輩的意見,儘管他們的意見並不全對,但他們活的年歲多,對人情世故瞭解的更深刻。

    「世人有個毛病,不吃虧是不長記性的,他們要跳河,你別去拉他,等他們嗆了水,受了凍,自己就爬上來了。」司馬風愂閉眼說道。

    「若是淹死了也不上岸呢?」莫問追問,關墨就屬於淹死也不上岸的。

    「那就淹死好了,又不是你推他們下水的,所謂大道無為不是什麼都不做,而是有所為,有所不為……」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2-11 09:24
第五百零二章 浮云山的猴子

    莫問聽得司馬風愂言語緩緩點頭,司馬風愂雖然修為平平,其見識卻不淺薄,說的確有道理。

    司馬風愂沒有靈氣修為,一夜未眠極為疲倦,躺臥在床很快睡著,不多時鼾聲響起,老五也沒有靈氣修為,躺在南面床鋪亦是鼾聲震天。

    莫問回到桌前默然獨坐,故人是記憶的一部分,遇到司馬風愂他不由得想起了當年無量山學藝的諸多情景,除了對往事的追憶和傷懷,他也對修行中人追求的長生產生了懷疑,人活著是因為有親人和朋友,倘若親人和朋友一一死去,只剩下了自己,長生還有何意義。

    短暫的質疑過後,莫問想通了其中緣由,古語有云,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人的一生並非一成不變,隨著能力的增強,地位的提升,會逐漸離開先前的圈子,找到新的屬於自己的圈子,每個圈子裡都有一批與自己能力相仿,地位等同的人,他眼下所做的事情是處置那些滯留凡間的天仙和地仙,而司馬風愂所做的事情是懲治欺男霸女的習武之人,這就是二人圈子的不同,也可以理解為層次的差別,他此時剛剛離開自己先前的圈子,晉陞到了仙人境界,短時間內還不適應這種巨大的改變,實則仙人並不孤獨,也不悲苦,因為有其他的仙人為敵為友,而那些仙人在不自相殘殺的前提下都是能夠永生不死的。

    莫問坐在桌前將司馬風愂先前所說言語自腦海中仔細想過,司馬風愂對他大部分的所作所為還是贊同的,除了兩件事情,一是他放胡人平民西去,司馬風愂說的是不認為他放胡人西去有太大的過錯,言下之意還是認為他不該放胡人西去,二是對他收服滅緣魂魄一事感覺欠妥,前者可以不去管他,但後者卻令莫問很是憂心,他沒有子嗣,只有無名這一個徒兒,他不希望無名與他反目成仇,但細想下來他並不認為自己收服滅緣是錯的,收服滅緣乃是替天行道,留下滅緣才是徇私通融,仙人也有人性,也會根據自己的好惡做出一些必要的通融,但滅緣沒有任何值得他通融的地方,哪怕滅緣的語風當時有一絲一毫的鬆動,他也不會收了滅緣。

    臨近辰時,黑白無常來到,現身於房門處,「真人一夜未眠。」

    莫問點頭過後起身指著西側茶座沖黑白無常說道,「二位請坐。」

    黑白無常看了看桌上的殘羹冷炙,又扭頭看向北側床榻,轉而收回視線與莫問坐到了靠窗的茶座,莫問指著北側床榻沖二人解釋,「那位是貧道當年幾位授藝尊長之一。」

    黑白無常聞言雙雙皺眉,白無常探手入懷取了生死簿出來,莫問見狀抬手阻止白無常翻看生死簿,「貧道為他把過脈了。」

    白無常見莫問知道司馬風愂命不久矣,便將生死簿揣入懷中,黑無常在旁說道,「真人有故人在此,不妨歇息幾日,待得騰出身來再往浮云山也不遲焉。」

    莫問尚未答話,司馬風愂就睜眼起身,仰身打了個哈欠,「莫問,你在與誰說話。」

    黑白無常聞聲不約而同的看向莫問,莫問點了點頭,二人會意,沒有再對司馬風愂隱藏身形。

    司馬風愂見房中忽然出現了兩個頭戴孝帽,手拿喪棒鐵索的怪人,心中一驚,徹底自初醒的朦朧之中驚醒。

    「這位是貧道的授藝尊長司馬風愂道長,這兩位是陰間的兩位差官。」莫問沖彼此作著介紹。

    司馬風愂昨夜聽莫問說過眼下正在做的事情,聞言起身沖二人稽首,「無量天尊。」

    「有禮,有禮。」黑白無常拱手回禮。

    「二位此番不是前來拘拿貧道的吧。」司馬風愂出言打趣。

    「道長說笑了。」黑無常接口應答。

    「二位與天樞子有事要辦,貧道就不在這裡添亂了。」司馬風愂活動著肩膀脖頸向前邁步,「莫問,感謝你請老道吃了這頓酒,天亮了,我也該走了。」

    「道長,莫慌走。」莫問迎上前去。

    「我也有事要做,留不得。」司馬風愂抬手拍了拍莫問的肩膀,轉而沖老五床榻走去,到得床邊踢了老五一腳,「還不起身開火,若是錯過了開飯的時辰,看古陽子如何罰你。」

    「幾更了。」老五慌忙起身,起身之後方才醒悟過來已經不在無量山了,腆臉笑道,「道長,您醒啦。」

    司馬風愂點頭笑道,「我要走了,你陪天樞子做事去吧。」

    老五看了看司馬風愂,又扭頭看向莫問。

    「道長,我們晚間才會離開,你再留一日。」莫問上前說道,司馬風愂有重疾在身,他有心設法緩解救治。

    「莫真人所言極是,我們時日很是充裕。」黑無常在旁說道。

    「你這書生的拘泥習氣何時才能改掉,該走就走,該來就來,忸怩個甚麼。」司馬風愂沖莫問笑了笑,轉而沖黑白無常抬了抬手,稽首過後邁步出門。

    莫問見狀邁步跟出,「道長要往哪裡去。」

    司馬風愂沒有接莫問話茬,而是收回笑容正色說道,「天樞子,老道有句話送你。」

    「道長請講。」莫問彎身聽訓。

    司馬風愂並不停步,邁步之時出言說道,「良駒與豆,豕彘與糠,無有高下,各得所需爾。」

    「道長教誨,貧道定會銘記。」莫問重重點頭,司馬風愂的言下之意是用豆米喂良駒,用糟糠喂豕彘,這倒不是因為良駒和家豬有高下才分別對待,而是它們本來就需要這種東西,司馬風愂在隱喻對待世人應該採用不同態度,對於聰慧之人可以點化指引,對於愚蠢之人則不要試圖點化他們,因為他們需要的不是這個,更深層的意思是在幫助他人之前要弄清楚對方需要的是什麼,以及他們能夠接受什麼。

    「道長,你要去哪兒,我送你一程。」老五在莫問身後沖司馬風愂說道。

    「不用你送,陪天樞子辦事去吧。」司馬風愂擺了擺手。

    三人說話之間到得樓下,樓下此時有幾桌喝茶的散客,司馬風愂大步出門,老五繞過桌椅追上司馬風愂,將那包銀兩塞給司馬風愂,「道長,給您當盤纏。」

    「哈哈哈哈,好,我收下了,留著沽酒吃。」司馬風愂大笑著接過了那包銀子,出門之後也不停留,大步向南走去。

    莫問和老五快步跟上,司馬風愂擺手攆人,二人勉強送到街頭,司馬風愂怒目相向,二人只得站在街頭目送司馬風愂東去。

    「老爺,再弄點銀子給他吧。」老五看著逐漸走遠的司馬風愂很是不捨。

    莫問聞言搖了搖頭,「司馬道長雖然有病在身,要得金銀卻並不費事,他收下我們的銀兩隻是為了你我心中好過一些。」

    「老爺,他不願去代國,就讓他去咱的道觀住吧。」老五出言商議。

    「他不會去的,他肯收下你的銀兩已經是破例了。」莫問再度搖頭,司馬風愂受先天所限無法練氣,故此他的自尊心較常人要強,絕不會接受他人的憐憫和施捨,哪怕是幫助都不願接受。

    老五聞言搖頭嘆氣,目送司馬風愂拐走街頭,消失了身影。

    駐足良久,莫問轉身回返,先前在向黑白無常介紹司馬風愂的時候他刻意說出了司馬風愂的全名,到得司馬風愂壽終之時,黑白無常自然會對他有所優待。

    「老爺,別回去了,又沒錢了。」臨近客棧,老五拉住了莫問。

    莫問自然不會賒欠客棧的酒飯錢,聽得老五言語,隱去身形再去府庫拿出一包散銀,老五結賬之後四人再度升空南下。

    中午時分,到得贛州地界,黑無常不待莫問發問,主動將那季叔子的情況簡略說出,那季叔子是上清道人,七十多歲,獨居浮云山,此人的情況與其他修行中人不同,末世來臨之前他是紫氣修為,並沒有證得仙位,是末世來臨之後方才晉身地仙的。

    「此人有何能耐。」莫問打斷了黑無常的話頭,似這種剛剛晉身地仙的道人,黑白無常要拿他不應該太過困難。

    「此人修為平平,但他有一幫手著實厲害,我們二人竟然敵它不住。」黑無常接口道。

    莫問聞言沒有答話,黑無常話留一半有故意賣關子之嫌。

    「啥幫手。」老五問道。

    「一隻猴子。」黑無常訕訕接口。

    「猴。」老五笑道。

    「猴。」白無常亦是大窘。

    「啥猴。」老五好奇追問。

    莫問原以為黑無常先前是故意賣關子,到得此時方才知道黑無常是羞於出口,黑白無常竟然敵不過一隻猴子,此事傳揚出去確實不太體面。

    「那猴子只是尋常獼猴,體形不大,活了不過幾十年,不知為何卻得了一身的本領,能聽百里,看千丈,還可明辨陰陽,我們兄弟二人就算隱去身形也瞞它不過。」黑無常出言說道。

    「它能夠傷及二位。」莫問問道。

    白無常慚愧點頭,黑無常說道,「不知為何那畜生的獠牙利爪能夠傷及我等陰身。」

    「它能夠變化為人。」莫問疑惑的問道。

    「那畜生雖然來去如風,卻不能變化為人。」黑無常搖頭說道。

    莫問聞言沒有再問,按照年歲來看那獼猴不應該如此厲害,想必是機緣巧合之下吞食了某種靈異之物方才生出了異能。

    「那猴子是公的還是母的。」老五好奇的問道。

    黑白無常聞言面面相覷,他們早就知道老五不太著調,卻沒想到他會這麼不著調。

    「當日事發倉促,不曾看的真切,好似是只公猴兒。」白無常最終還是回答了老五的問題。

    「快告訴我咋走,我要去看猴子……」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2-12 09:26
第五百零三章 怪哉
       

    「往南七百里就是那浮云山了。」黑無常莞爾答道。

    老五聞言振翼升高,自云上南下,南方溫度較北方要高出不少,故此他可以自高空飛行。

    「此去浮云山真人可有把握?」黑無常小心探問。

    莫問聞言撇嘴一笑,他對另外兩名晉身天仙的修行中人多少還有幾分忌憚,對於地仙則全不放在眼裡,此時他已經對天仙的實力有了大致的瞭解,地仙較天仙差了太多。至於那猴子也不足為懼,它能夠傷及地仙不表示它也能傷及天仙。

    黑無常見莫問信心十足,與白無常對視了一眼沒有再說話,他與白無常雖是陰差,生前卻不是修行中人,他們二人皆崇儒家,而儒家與道家雖然有一定的關聯,書生和道士卻完全是兩種習氣,書生行事含蓄內斂,而道士行事則明睿外露,在他們看來莫問行事始終帶有幾分傲氣。

    哪怕是真正的神仙也不知道他人心中的想法,更何況莫問只是達到了天仙的修為,故此黑白無常心中想的什麼他並不知曉,也不知道黑白無常認為他有些倨傲,道人行事講究明窺陰陽,所謂明窺陰陽表現在某一件事情上就是敏銳的透過諸多假象快速的看透這件事情的本質,而行事風格則受自身實力和所處的地位所影響,對自己有著清醒的認知,並作出符合自己此時身份的事情才是坦然隨性,到得天仙修為之後,若是再過於客套謙卑就不合自己的身份了,與自己身份不符的謙卑並不是謙虛的低調,而是沽名釣譽的虛偽。

    認清自己的身份和所處的位置,並做出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這就是道人的行事風格。

    午未相交之時四人到得贛州西南的群山,浮云山是一處位於群山之中的陡峭獨峰,自數百里外就能看到那座高聳入云的山峰。

    「老爺,直接過去?」老五出言問道,此時距離浮云山還有兩百多里。

    「嗯。」莫問點頭答應,自此處他可以清楚的看到浮云山上的景物,那座山峰頂部寬有兩三里,云層之上的部分有七丈高矮,由於山勢太高,山頂樹木不多,只有稀疏的灌木和雜草。

    「季叔子和那猴兒就住在陽面的山洞裡。」黑無常出言提醒。

    「那猴子不在洞裡。」莫問搖頭說道,由於距離尚遠他無法確定季叔子在不在洞內,只能感知到那裡沒有異類的氣息。

    「可別白跑一趟。」老五一聽猴子不在急忙加速南飛,不多時來到浮云山北陰麓,繞至陽麓果然發現一處不大的山洞,山洞位於峭壁之上,只有一間房舍大小,前方有一處不大的落腳石台,自外面可以大致看到洞內的情景,洞內有著簡單的生活器皿,正北靠近山壁的地方有一隻蒲草編織的草團,此時草團上並沒有人。

    莫問先行落於石台,邁步走進山洞,山洞東西較長,有十幾步,南北較短,有五六步,洞口位於正中,山洞東南是簡單的被縟鋪蓋,東北是一些道家書籍和經文。西南是一處簡單的鍋灶,西北是一些甕罐器皿。正對洞口的北牆上被鑿出了一處不大的石龕,裡面擺放著一尊小型的靈寶天尊神像,神像前有一隻銅鑄小香爐,香爐裡插著三炷香,此時已經燒去了一半。

    「人呢?」老五最後一個進洞。

    「想必出去做事了,還會回來的。」黑無常指著尚在燃著的三炷香。

    「那可不好說,興許是知道咱要來,提前跑了。」老五搖頭說道。

    莫問接口說道,「不會,半柱香之前咱還在五百里外,他感知不到我們的到來。」

    「他感知不到,猴子能啊。」老五仍有不同意見。

    莫問抬手指了指南牆上的兩件事物,老五見之,沒有再爭辯,道士就算是逃難也不會把長劍和拂塵扔了。

    「老爺,他幹啥去了?」老五打量著洞內的事物。

    「你可猜上一猜。」莫問掏出了符盒。

    「猴子到了飯點兒沒回來,他找猴兒去了。」老五猜道。

    「再猜。」莫問畫寫兩道還陽符咒於黑白無常面前焚化,暫時中和他們的陰氣,以免他們被猴子發現。至於老五則完全不用,因為臨走時他已經讓老五喝下了隱藏氣息的符水。

    「出去屙屎了。」老五笑道。

    黑白無常聞言莞爾偷笑,莫問無奈皺眉,手指西北角落,老五循著莫問所指走到西北角落的陶甕前,低頭看過之後抬頭說道,「一個放的穀子,還有一個是粟子,還有半罐鹽。」

    「朽木不可雕也。」莫問再度搖頭。

    黑無常見老五還不曾明白,邁步上前蹲身指地,「這裡有個圓形壓痕,先前應該是放了一口水缸的,那季叔子想必是帶了水缸下山打水去了。」

    「那咱就等他回來。」老五走到東南角落躺了下來。

    黑無常見狀愣了一愣,若是換做旁人猜不到真相會感覺尷尬,而老五壓根兒就沒當回事兒。

    莫問分神感知,發現這方圓三百里內有不少猴子,卻都沒什麼道行,有沒有人他沒有探查,感知異類用的是修行中人的敏銳感官,若要探查有沒有人就需要使用大量靈氣,而此時靈氣對他來說很是寶貴。

    「先前那位司馬道長身患重疾,怕是時日無多,真人放心,我們兄弟會妥善處置。」黑無常說道。

    「多謝二位。」莫問出言道謝。黑無常雖然話很多,但他絕不是淺薄的話嘮,相反,此人很是聰明,他上午刻意向二人說出司馬風愂的全名,為的就是讓黑白無常給予適當的回護,但他當時並沒有將此事言明。黑無常此番言語有兩個目的,一是告訴他,他們二人明白他的想法,會給予司馬風愂必要的幫助。二是婉轉的將此事挑明,讓他領情。

    「真人言重了。」黑無常擺手謙遜。

    「我有一事不明,二位若是無法將這些人的魂魄收歸冥司,會受到何種責罰?」莫問隨口問道。

    黑無常聞言搖頭苦笑,白無常接過了話頭,「黑白無常乃冥司官名,這差事最初並不是由我們兄弟二人擔當的。」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黑白無常的言下之意是如果辦差不利,就有可能被貶去做其他的差事。

    老五昨夜未曾睡好,躺倒之後很快睡著,又是鼾聲如雷,莫問邁步上前將其枕頭抽去,頭一低,呼吸順暢,鼾聲陡止。有些古語有道理,有些古語沒道理,高枕無憂就不對,睡覺之時枕頭太高不但容易憋氣打鼾,還會損傷頸骨。

    靜等了半個時辰,莫問察覺到有一道猴子的氣息自正南方向向此處快速移動,確定了那猴子的大概位置,莫問便分出一息靈氣去探查其周圍,果不其然,在那猴子周圍有一道修行中人的氣息。

    此時那一人一猴的氣息尚在三百里外,若是換做平時,取水絕對用不著走出那麼遠,但此時降雨全靠南海龍族,南海龍族不但要為南方降雨還要抽空為北方降雨,南北奔走,免不得有遺漏疏忽,此處就是這種情況,雖然不至於乾旱成災,卻也非常的缺水。

    隨著距離的臨近,莫問能夠更加清楚的感知到那隻猴子的氣息,它的氣息與尋常猴子沒什麼區別,也沒有靈氣修為,不過它移動的速度很快,行動之時與那道修行中人的氣息並不一致,有時還會超前,這表明那道人並沒有帶著它移動。

    待得那一人一猴的氣息到得山腳下,莫問確定他們就是正主兒方才沖黑白無常說道。「他們回來了。」

    「真人切莫大意,那猴兒來去如風,不易應對。」黑無常再度提醒。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抬手指了指西側,又指了指洞外。

    黑白無常會意,隱於山洞西側,莫問邁步走出山洞,隱去身形俯視下方。

    沒過多久,一名扛負著水缸的老道出現在了下方的山野之中,這老道年紀當在七八十歲,身形瘦小,身上的道袍很是破舊,腳上穿著一雙茅草編成的草鞋。此人雖然年老修為卻高,偌大的水缸在其肩上異常穩固,那老道起伏跳躍,水缸裡的水卻無半點灑漏。

    這老道無疑就是季叔子,在其身後跟著一隻灰毛獼猴,這只獼猴與尋常獼猴沒有明顯的不同,體形並不大,樣貌也不怪,但蹦跳前行之時一次可以躍出數十丈,若不是它時不時的停下來回頭叫嚷,季叔子還跟它不上。

    常言道相由心生,季叔子的樣貌與那些忍饑挨餓,忍辱受屈的百姓無有二致,可以看出他是個膽小的老實人。到得此時,莫問的注意力已經不在季叔子身上了,他感興趣的是那隻猴子,這隻猴子是常見的獼猴,並不神異,它的超常能力必然是後天得來。

    季叔子和那猴子都沒有發現莫問,徑直來到洞前石台,到得此處季叔子停了下來,皺眉側耳,不問可知是聽到了老五的呼吸聲。

    那猴子先季叔子蹦進了山洞,進洞之後立刻發出了尖利的叫聲。

    「老爺,猴子回來……哎呀我尻,哎呀~」老五的慘叫聲隨後傳來。

    那季叔子聽到叫聲,放下水缸閃身進了山洞,「你是何人?」

    莫問恐老五有失亦急閃而入,進洞之後伸手自背後擒住了季叔子,轉而扭頭東望,只見老五已經變身巨蝠,但洞內很是狹窄,他被卡在了東側角落,黑白無常正在用孝棒和鎖鏈敵那猴子,那猴子移動甚疾,二人抓它不著反而被其搞的手忙腳亂。

    莫問見狀心念閃動,發出靈氣試圖定住那隻猴子,未曾想靈氣所至竟然毫無效果……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2-13 09:48
第五百零四章 老道和獼猴
       
    莫問有感,陡然皺眉,修行中人體內的靈氣由世間陰陽二氣融聚而成,能對陰陽二氣化生的一切事物產生影響,那猴子能夠不受靈氣影響,表明它不是由陰陽二氣化生而來。

    老五之所以變為蝠身為的是發出怪嘯,在黑白無常與那猴子纏鬥之際,老五引頸發出了刺耳嘯聲,這處山洞很是狹窄,怪聲自洞內往復迴蕩極為刺耳,莫問聽之亦為之皺眉,但那獼猴卻絲毫不受影響,躥到黑無常頭上揮爪就撓,黑無常急忙歪頭躲閃,旁邊的白無常揮著喪棒前來驅趕,那猴子趁勢攀著喪棒向白無常衝來,白無常先前可能吃了這畜生的虧,見猴子向自己衝來,急忙舍了喪棒雙手發出陰氣攻那獼猴,那獼猴對白無常發出的陰氣熟視無睹,一躥而至,手足並用抱住了白無常的腦袋,張嘴露齒就要下口。

    莫問此時正在封點季叔子的穴道,未曾注意到白無常遇襲,老五離的較近,變為人身上前抓那猴子,那猴子見老五向它衝去,抓下白無常頭上的白冠向老五扔去,轉而沖白無常頭頂咬去。

    白無常見猴子蹦到了自己頭上,下意識的抬手去抓那獼猴,抬起的雙手恰好迎向獼猴張開的大嘴,猴子一口咬中白無常的右手,黑無常揮舞鎖鏈前來攻它,猴子將白無常陰氣所化的五指咬去一根,轉身向莫問蹦來。

    莫問雖然封點了季叔子的穴道卻不曾鬆手,眼見獼猴衝來,帶著季叔子轉了半圈,探手向那獼猴拍去,此番他沒有外延靈氣,而是近身相搏,右掌拍出,正中那獼猴的左肋,那獼猴厲叫著撞向西側石壁。

    「莫要傷它,我隨你們走,莫要傷他。」季叔子眼見獼猴被莫問擊中,急忙高聲喊道。

    莫問一擊得手,心中更感疑惑,黑白無常的帽子並非實物,而是陰氣凝聚而成,那獼猴先前能夠將白無常的帽子摘去扔砸老五說明它能夠控制陰氣,但他先前以肉掌將獼猴打飛表明那獼猴是血肉之軀,一個有著血肉之軀的獼猴怎麼會不受靈氣的影響,又為何能夠對陰氣造成傷害。

    那獼猴被莫問打飛,撞上了西側石壁,但它並未受傷,落地之後抓過一隻陶甕向莫問扔來,白無常此時已經重新幻出手指,搶到近前揮舞喪棒將陶甕擊碎,陶甕碎裂之後其中粟米灑落一地,將急衝上前的老五滑的後跌摔倒,黑無常探手去扶的空當兒第二隻陶甕再度扔至,莫問探手將那陶甕接住,反手扔出了山洞。

    「你們出去。」莫問沖三人說道,洞內太過狹窄,五人一猴擠在洞內很是侷促。

    黑白無常聽得莫問言語,一邊撥擋著猴子扔來的瓶瓶罐罐,一邊拉著站立不穩的老五快速退了出去。

    莫問帶著季叔子閃至東南角落,門口有黑白無常和老五看守,那猴子逃不出去。

    那獼猴本來也沒想退走,見莫問帶著季叔子閃至東南角落,立刻舍了三人跳到山洞東北,抓了放在那裡的經書向莫問扔砸。

    「有話好說,不要動手。」那季叔子既驚又怕,語帶顫音。

    東北角落的經書本就沒有幾本,猴子將經書扔完開始沖莫問大吐口水,季叔子見狀急忙喝止,「猴兒,快停手。」

    猴子聽得季叔子言語立刻停止了攻擊,但它並不後退,而是自地上弓背炸毛,齜牙咧嘴的沖莫問示威。

    莫問帶著季叔子邁步走向正北神龕,那猴子隨之轉頭,目不轉睛的盯著莫問。

    到得正北石壁,莫問將季叔子放了下來,轉身走向洞口,待得他轉過身來,那猴子已經躥到了季叔子身邊,正在上下打量季叔子,不問可知是在看他有無受傷。

    到得此時季叔子方才看清是何人制住了他,在他看莫問的時候,莫問也在看他,季叔子的眼神之中除了驚恐不安還摻雜著疑惑,不問可知並不知道他是誰。

    「季叔子,你可知道我們此番為何前來。」莫問率先開口,福生無量天尊是見禮時使用的,此時已經無禮了,也就沒必要再唱誦道號了。

    「知道。」季叔子沮喪低頭。

    「你乃修行中人,想必知道上下規矩,自行出來,隨他們走吧。」莫問沖季叔子說道,他口中的自行出來指的是魂魄離體。

    季叔子此時周身多處大穴受制,只有頭部還能活動,聽得莫問言語駭然抬頭,眼中多有求生神采。

    莫問面無表情的與之對視,季叔子根據莫問表情感覺他不會手下留情,既驚又悲,不由得掉下淚來。

    莫問雖然鄙夷此人貪生怕死,卻也動了些許惻隱之心,這季叔子穿的寒酸,吃的粗劣,住的偏遠,要收走這樣一個與世無爭老道的魂魄,他確實有些下不了手。

    求生是人的本能,季叔子自忖命不久矣,心中越發悲傷,哭聲越來越大,大淚滂沱,淚涕俱下。

    那猴子聽得季叔子的哭聲,不再衝莫問弓背示威,而是扭頭看向季叔子,見季叔子臉上有淚,便湊上前去伸出前爪為其擦拭。

    季叔子見猴子為其擦淚,反倒止住了哭聲,抬頭沖莫問說道,「真人能否放開老道,容老道將它送走。」

    莫問聞聲未置可否,季叔子見狀急忙又道,「老道不會離開這處山洞,更不會趁機逃脫。」

    莫問略作沉吟,轉而抬手延出靈氣將那老道身上的穴道解開幾處,那老道得了自由,抬手抱住猴子又是痛哭。

    莫問見不得這種生死離別的情形,便邁步出門,與黑白無常和老五一同於洞外等候。

    莫問出得山洞,洞內傳來季叔子的唏噓,「猴兒,我們緣分盡了,今日我就要走了,你先去了吧。」

    那猴子雖然大有異能,卻不會說話,聽得季叔子言語嘰喳了幾聲,也不知這嘰喳之聲代表著什麼。

    「去吧,去吧。」季叔子說道。

    猴子仍然嘰喳。

    「尋你的猴群去吧,莫要再回來了。」季叔子又道。

    「快去。」季叔子抬高了聲調。

    這一次猴子臉嘰喳也不嘰喳了。

    「其他那些道人和尚,也似此人這般過的如此清苦。」莫問低聲沖黑無常問道。

    黑無常搖頭說道,「屬此人生活最為清貧。」

    「快去,要不是你這畜生,老子早就走了,真讓你害慘了。」季叔子哭著大罵。

    季叔子可能打了那猴子,猴子發出了疑惑的嘰嘰聲。

    莫問聞言微感疑惑,凝神細聽,卻發現季叔子沒了下文,只是哭嚷著打那猴子,此處是古時的蜀地,那季叔子想必是蜀人,破口之後一直將老子掛在嘴邊,但那猴子雖然挨了打,卻只是左右躲閃,就是不去。

    「范兄,末世來臨之時此人並沒有晉身地仙。」莫問低聲說道。

    黑無常聽得莫問言語,知道他想放這老道一馬,猶豫片刻與白無常交換了眼神,轉而沖莫問說道,「一切皆由真人定奪。」

    莫問沖黑白無常點了點頭,轉過頭去沖正在驅趕猴子的季叔子說道,「行了,停手。」

    季叔子聽得莫問言語,停手抬頭看向莫問,莫問出言問道,「你為了這猴子才不曾離此外逃。」

    「啊。」季叔子茫然點頭。

    莫問聞言微微皺眉,季叔子見狀誤以為莫問動怒,急忙低頭改口,「老道是不知逃亡別處是否有用才會留在這裡。」

    「那你先前言語所指為何。」莫問問道。

    「不敢騙真人,老道五年前就已經修到紫氣巔峰,本可去那紫氣福地,卻又不捨得它,就想留下多陪它一些時日,未曾想把自己的命給搭上了。」季叔子又哭。

    莫問聞言緩緩點頭,這世間修行者甚眾,但證位成仙的卻千中無一,大部分止步於紫氣以下,能夠經受天劫晉陞紫氣的道士少之又少,對於這些承受了天雷幸得不死最終卻不曾證得仙位的人,天庭也有所安排,那就是在人間辟出了一處奇異的所在,這處所在位於崑崙山中,名為紫氣福地,但凡修至紫氣巔峰的道人,壽數終了之後魂魄都可以前往紫氣福地,但紫氣福地是一處有去無回的所在,魂魄一旦前往進入就會一直生活在那裡,永遠無法再出來。

    此外,他之所以點頭是因為這季叔子是個沒有野心的膽小之人,似他這樣的人能得魂魄不滅已經應該很知足了,不應該再去垂涎地仙之位,故此他所說的之所以不走是捨不得這隻猴子還是可信的。

    「止聲。」莫問抬手阻止季叔子再哭,他抬手之後那猴子以為他又要動手,再度弓背豎毛想要前撲,季叔子見狀急忙抱住它,禁止它上前。

    莫問轉身出來,與黑無常低聲說道,「將此人魂魄送至紫氣福地,可否。」

    「那是最好,只怕他不捨得地仙位次。」黑無常點頭低語,末世來臨之前有大量的修行中人滯留凡間,遠遠不止十八人,他們收服不了的是這十八個,地府之所以要將他們抓下去,很大程度是為了遏制這種壽數終了卻挖空心思謀求仙位的不良風氣,如果這老道肯去紫氣福地,就不存在這一問題,他們也好交差。

    莫問轉身回到山洞,那老道正眼巴巴的等著莫問回來,莫問開口說道,「念你還算仁義,便留你魂魄,自行前往紫氣福地去吧。」

    未曾想那老道聞言不喜反悲,「要是能去我早就去了,老道曾去過崑崙山,卻開不得門哪。」

    莫問聞言恍然大悟,紫氣福地是介乎天庭和地府之間的一處特殊所在,既有天庭一般的美好景物又要經受地府一般的與人間隔絕,簡而概之就是高不成低不就,要進入紫氣福地需要帶有本宗靈氣,平時魂魄是可以攜帶些許生前靈氣的,末世之時卻是不成。

    「不妨事,貧道與你同屬上清宗,可送你一程。」莫問出言說道,他此時身擁天仙修為,能夠在末世之時開啟紫氣福地大門。

    季叔子聞言急忙撲倒跪謝。

    「不忙謝,臨走之前先將這猴兒的來歷說與貧道知道……」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2-16 09:37

第五百零五章 老猴王
       
    「它是老道十幾年前自山中撿來的。」季叔子答道。

    莫問挑眉看了季叔子一眼,季叔子在回答他問題之前有過片刻的猶豫,這說明他很可能隱瞞了什麼。

    季叔子此時生死只在莫問一念之間,見莫問挑眉看他,心中驚慌,急忙出言說道,「它確是老道撿來的,那時它身上遍佈傷痕,還摔斷了兩條腿,是老道將它撿了回來並治好了它。」

    「遍佈傷痕。」莫問皺眉問道。

    季叔子聞言連連點頭,轉而抓過猴子撥開猴毛,向莫問展示猴子身上的幾處傷疤,這些傷疤都是舊傷,此時早已經癒合,但傷疤上不能再生出猴毛,故此雖然時隔十幾年,仍然清晰可見。

    「斷的是兩條後腿,老道不太懂醫術,接的不好,它現在還有點瘸。」季叔子提著猴子的兩條後腿示於莫問,季叔子雖然折騰那猴子,猴子卻並不惱怒,只當與它玩耍,反手去摟季叔子的脖子。

    莫問看的真切,那猴子的兩條後腿皆有偌大骨痂,這表明它的雙腿曾經斷過,此外猴子背上和脖子上的傷疤很長但不寬,其寬度與尖利的猴牙相仿,似乎是與被其他猴子給咬傷的。

    「真人聽我說,老道將它救回來的時候它並沒有這般異能,我當日救它就是想留它做個伴,未曾想它傷好以後跑走了,老道以為它不會回來了,沒曾想半個月後它又回來了,還領了一群猴子回來,那時它就能跳的這麼遠了。」季叔子又道。

    老五聽得興起,在旁問道,「它腮毛啥時候白的。」

    「它是個老猴,當年就白了。」季叔子將猴子屁股挪示三人,獼猴的後股有紅色的胼胝,這隻猴子的胼胝已經成了厚厚的硬甲,說明它已經很老了。

    「老道句句是真,真人定要信我,它為何變成這個樣子老道是真不知道哇。」季叔子沖莫問說道。

    「將詳情說與我。」莫問點頭髮問。

    季叔子聞言急忙詳述經過,唯恐莫問不信,便將何時下山,為何下山,何時遇到猴子,猴子當時所處的位置,逐一詳述,莫問只撿有用的聽,待得季叔子說完,他已經大致捋出了頭緒,這隻猴子原本應該是一群猴子的猴王,年歲大了,被挑戰者打傷失去了首領的地位,季叔子救了它,它傷害以後回去奪回了首領的地位,並留在浮云山陪伴季叔子。

    「真人若是不信,我可帶真人去當年撿到它的山谷,老道還記得那裡。」季叔子說道。

    莫問聞言抬手搖頭,季叔子當年撿到猴子的地方沒什麼用處,整件事情異常的環節是老猴子傷好之後奪回了首領地位,猴群與人群不同,人群的首領如果被驅逐,有可能憑藉以前的威望和舊部東山再起,而猴子不是這樣,猴王被攆走之後,整個猴群都會與它敵視,它要想奪回首領的地位只能靠自身的力量,而且迎戰的是整個猴群的公猴,這隻猴子能戰勝猴群,說明它的實力在它離開浮云山到重回浮云山的這半個月裡有了巨大的增長。

    老猴傷好以後離開了浮云山,它離開浮云山絕不是為了逃離季叔子,因為它若想離開季叔子,重新奪權之後就不會帶著猴群再回來,也就是說猴子當日離開浮云山是有著明確去處的,說得直白一些就是這隻猴子為了增強自己的實力,在傷好之後去過某個地方。

    「你既然知道它身擁異能,為何不去尋根究底。」莫問抬頭看向季叔子。

    「真人有所不知,它雖然有些能耐卻不甚聰明,只能聽懂一些簡單的對話,當年我曾多次追問它離開浮云山之後去過哪裡,它卻並不理會,更別提帶老道前去了。」季叔子連連搖頭。

    「老爺,他在撒謊。」老五湊到莫問耳旁低聲說道。

    莫問聞言尚未答話,季叔子就在洞內高聲叫屈,「老道若是撒了謊,願死無葬身之地。」

    老五聞聲沖季叔子瞪眼喝道,「還不承認,就你這點兒能耐,要是沒點奇遇,也能當上地仙。」

    季叔子聽得老五言語越發焦急,顫抖著豎起左手想要發誓,莫問見狀擺手說道,「不必,我信你。」

    「他入道甚早,又是純陽之身修行,雖然悟性差些,耐不住數十年如一日痛下苦功。」莫問沖老五說道,道家似上清七位准徒這種天賦奇高的人寥寥無幾,大部分是悟性平平的修行中人,這些普通的修行者只要踏踏實實的修行,多下功夫,假以時日也能有所成就,上清准徒起步就高,就好似皇族嫡系,但他們這種人為數很少,世間大部分是勞苦百姓的兒女,但百姓的兒女若是能夠勤儉持家,精打細算,多年堅持不懈也能過上富足的生活,若是刻苦讀書,知書達理,多年堅持不懈也有可能為官為爵。

    「他都嚇的哭。」老五聽得莫問言語還是不甚相信,他接觸的仙人無不仙風道骨,哪有這種怕死怕到大哭的。

    莫問聞聲轉頭橫了老五一眼,「猴子傷好以後去了一處神秘所在,那處所在定然險惡非常,猴子就算聽得懂季叔真人的話,也不會帶他前去。」

    此語一出,身後的黑白無常緩緩點頭,老五和季叔子愕然不懂,而那猴子則將下頜放在季叔子的腿趴伏了下來。

    「那獼猴想必早就知道有那麼一處神秘的所在,也知道那處所在有神異之處,故此傷好之後就離開浮云山徑直前往。」莫問沖老五解釋。

    黑無常見老五還不明白,便在旁說道,「若是那處神秘所在沒有危險,猴兒早就去了,絕不會等到被驅逐之後方才行險一搏,由此可見那地方它並不願去,只是被逼無奈才去了。」

    「老爺,現在咋辦。」老五聽得黑無常言語方才恍然大悟,他最煩的就是思考問題,太複雜,太累人,簡單的忠誠與複雜的思考都能夠安身立命。

    莫問沒有答話,那獼猴的神異令他心中很是疑惑,有心探尋真相,但猴群的活動範圍很大,並不是固定於某一區域,故此很難估算出那處神秘所在的大致位置,要想尋找那處神秘的所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讓這只獼猴帶路。

    「季叔真人,你能否讓這猴兒帶我們去尋找那處神秘所在。」莫問沖季叔子問道,此時尚不能送走季叔子,季叔子一走,他們就無法與猴子進行交流。

    季叔子面露難色,懦懦道,「多年之前老道曾經試著讓它帶我前去,但它聽不懂太長的話語。」

    若是換做尋常的奇異之事,莫問也不會太過在意,但那處神秘的所在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將一隻普通的猴子變的如此厲害,甚至能夠無視他發出的靈氣,這樣一處所在值得他浪費些許工夫前去尋找探查。

    深思過後,莫問再度開口。

    「老爺,你在說啥。」老五見莫問口唇微動卻聽不到聲音,疑惑的問道。

    莫問沖老五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說話。

    那季叔子此時也在說話,老五同樣聽不到他在說什麼,到得此時老五方才明白二人是在使用傳音之術進行交談。

    「道長,你與這猴兒相處日久,此番永別,它定會悲傷不捨。」莫問說道。

    「真人說的是,它不捨得老道,老道又何曾捨得它,但老道的大限到了,不走也不成了。」季叔子很是悲傷。

    「你可想與它同行前往紫氣福地。」莫問傳音。

    「去那福地需要將紫氣修至巔峰,它雖然有些能耐卻不會練氣,況且它也不是我道中人,如何能夠前往福地。」季叔子驚詫的傳音。

    「貧道可授它道號,送它前往。」莫問說道,上清宗有異類弟子,故此上清宗的紫氣福地是可以接納異類的。

    「真人可以度化於他。」季叔子更加驚詫,他只知道莫問是天仙修為,卻不知道他是何身份,道人的修行除了靈氣修為的提升,還有身份的提升,由低到高分別是皈依,皈依之後就是道家信徒,又稱居士,第二步是傳度,傳度就是有了明確的師承,為正規道士,還有最後一步就是授籙,道士受籙之後才能傳道世人,度化弟子。

    「福生無量天尊,貧道天樞子,師承靈寶天尊。」莫問微笑傳音。

    季叔子聽得莫問言語瞬時驚出了一身冷汗,現在的道人大多是祖師弟子的徒子徒孫,而莫問是祖師的弟子,這個輩分太大了。

    「真人要老道做些什麼。」季叔子定下心神傳言問道,他也是七八十歲的人了,知道莫問定然有所要求。

    莫問再度傳言,此番說了不短的時候。

    「這些年它都沒有離我遠行,要是忘記了那處所在,可如何是好。」季叔子驚怯的問道。

    「貧道也無把握,姑且一試吧,不管它去與不去,貧道都送它與你同行。」莫問傳言說道。

    季叔子聞言面露愁容,猶豫良久方才緩緩點頭。

    「看招。」莫問高喊著攻向季叔子。

    長時間的安靜之後莫問陡然高喊,將黑白無常和老五,以及那猴子都嚇了個激靈。

    季叔子眼見莫問來到,急忙抬手應戰,莫問抬手將其擊飛,季叔子高喊著撞上了北側石壁。

    那猴子見莫問動手,厲叫著衝來咬抓,莫問右手揮出,以手背將它擊至東側石壁。

    老五見狀試圖上前幫忙,卻被黑無常探手拉住,黑無常已經發現莫問與季叔子是在周瑜打黃蓋。

    季叔子倒地之後高聲喊道,「猴兒,快救我。」

    那猴子聽得季叔子的高喊,既怒又急,再度反衝而回,莫問右手再掄,將它打倒在地,轉而又去佯裝毆打季叔子,猴子再度來救,仍被莫問打翻在地。

    數招過後,莫問將季叔子拿住,抬腳將猴子踢出山洞,那猴子身形靈活,攀附著石壁爬到山洞左側的石壁,齜牙咧嘴的沖莫問示威。

    「把他吊起來,十天之後殺掉他。」莫問將季叔子推向黑無常。

    黑無常會意,甩動拘魂鎖將季叔子捆住,吊在了山洞上方。

    那猴子見狀再度來救,莫問閃身上前將它再度打跑。

    「老爺,你這是唱的哪一出啊。」老五撓頭上前。

    「莫出聲。」莫問沖老五搖了搖頭,轉而閃身到得山洞上方,將那試圖解救季叔子的猴子給打飛了出去。

    「真人,輕些打。」季叔子眼見猴子挨打,心如刀絞。

    「放心,不會傷它。」莫問低聲回答,轉而抬高了聲調,「十天之後殺掉他。」

    那猴子很有毅力,自未時三刻開始一直試圖營救季叔子,前前後後被莫問打了十幾回就是不走,季叔子一開始還能忍住,待得後來心疼猴子,開始哭個不停。

    太陽西下,猴子又來嘗試,莫問再度將它打退。

    「猴兒,快走,十天之內他們不會殺我。」季叔子沖猴子伸出了十指。

    那猴子救季叔子不下,異常憤怒,經過了多次的嘗試,它也發現自己無法在莫問手中救下季叔子,故此不再嘗試營救,只是在遠處石壁上靜靜的觀察眾人。

    「老爺,你的辦法到底有沒有用啊,要是沒用就別再打它了。」老五敬佩猴子的執著,見它挨打很是不忍,雖然莫問不曾傷及它的筋骨,但打的倒地翻滾肯定也不好受。

    莫問尚未答話,黑無常在旁接口道,「那猴兒一直不曾離開可能是擔心季叔子的安危,也可能是那處所在很是凶險,它不願再去。」

    「還有一種可能是它再回去也沒有用處。」白無常接口。

    莫問聞言默然點頭,他熟悉人的思維方式,但他不知道猴子是怎樣考慮問題的,故此這番苦肉計是否有效他心中著實沒底。

    「真人,要麼換個別的法子吧。」季叔子雖然被吊在洞口,實則行動是自由的,拘魂鎖捆不住他的肉身。

    「等到三更,若是還不成,就送你們主僕二人前往紫氣福地。」莫問傳音說道,不止老五佩服那隻猴子,他也對那猴子的忠義很是敬佩,但那猴子身上發生的事情太過詭異,必須將此事弄清楚。

    「謝真人。」季叔子歡喜道謝,挨上一頓打換上個永遠相伴,值。

    「老爺,猴子跑了。」老五低聲說道。

    莫問聞言扭頭看向西北石壁,發現猴子已經離開了那裡,正於夜色之中向西南方向快速躥去。

    「你們在此處等我。」莫問沖眾人交代一聲,轉而隱去身形悄然跟上了那隻猴子……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2-16 09:38
第五百零六章 天圓地方
       
    「真人,切莫傷它。」季叔子自後面喊道。

    「那是自然。」莫問答道。

    此時那猴子已經離開浮云山正在向西南方向快速移動,莫問隱去身形跟隨在後,他能夠感知到猴子的氣息,故此不需跟的太近。

    獼猴移動的速度很快,中途沒有絲毫的停頓,明顯是有著明確的去處。

    莫問跟隨在後,心中並無底氣,他先前的諸多舉動為的就是逼迫猴子再度前往那處神秘的所在,此番猴子確實離開了浮云山,但它是不是前往那處神秘的所在仍不可知。

    猴子於入更之後開始移動,一直到得三更時分仍然在山野之中向西躥行,到得此時莫問心中稍稍安定,這兩個時辰之中猴子移動了五百多里,西方不再有猴群的氣息,換言之它並不是回自己的猴群去搬救兵,極有可能要前往那處神秘的所在。

    到得四更時分,猴子離浮云山已經近千里,周圍仍然是一望無際的群山,到得一處乾涸的河道東側,獼猴停了下來,搖晃著腦袋觀察周圍的地勢。

    莫問見狀知道它在辨別路徑,末世降臨之後不管是南方還是北方一直幹旱少雨,在猴子的記憶中這裡應該是一條河,河流的消失可能令它失去了參照的事物。

    猴子觀察片刻,自河岸向上游躥去,半柱香之後尋到了一處向西的路徑,這條路徑由幾塊位於河床上的岩石組成,當年有水的時候這幾塊岩石應該是露出水面的。

    猴子沿著岩石蹦跳過河,到得對岸之後繼續西行。

    到得此時莫問進一步確定這隻猴子雖然修為有所增長,其智力卻不曾有所提高,世人都認為猴子喜歡水,實則不然,大部分的猴子是怕水的,這隻猴子的行動在很多時候依靠的還是本能。

    猴子於樹上飛掠,驚起不少棲息於樹梢的飛禽,聒噪著飛起的飛禽招來了一隻夜梟,那夜梟體形有巨蝠一半大小,自西北方向快速飛來,猴子有感,自樹上下來,於地上快速西行。

    夜梟見猴子下到了地面,便於上空盤旋,並不立刻離去,莫問唯恐那夜梟影響猴子的前進路線,卻又不敢出手將那夜梟驚走,若是猴子察覺到異常,極有可能中途變卦。

    這山中多有野獸,不多時一隻巨大的花豹自一處岩石後面撲了出來,那猴子眼見花豹出現急忙躥上了旁邊一棵大樹,自林間樹上跳躍前行。

    那花豹自樹下吼叫追趕,猴子回過神來自樹上跳下,衝著花豹的腦門就是一爪,轉而舍了痛苦咆哮的花豹快速跑走。

    莫問小心的跟隨在後,臨近五更時分,猴子慢了下來。

    此處莫問之前從未來過,但根據周圍的地勢可以大致判斷出這裡已經是蠻荒區域的南部,蠻荒範圍很大,居住有大量蠻人,苗人只是其中很小的一個部落,位於蠻荒北部。

    猴子慢下來的地方是一處荒廢的村落,由於蠻人的村落多為木製建築,故此荒廢之後很快就會破敗消失,此時這處村落之中已經長滿了雜草樹木,根據村中樹木的粗細可以大致判斷出這處村落荒廢的時間至少也在十年以上。

    猴子在荒廢的村落附近進行了短暫的停留,轉而爬到一棵巨樹的頂部舉目遠眺,片刻過後自樹頂下來,於林中向西移動。

    向西移動了數十里之後,前方出現了一處少有草木的高山,這處高山為環形山勢,這種地勢在南方並不少見,這是一處巨大的火山口。

    猴子自東方緩慢的攀上了那座高山,越接近山頂,猴子行的越慢,移動之時唯恐碰落岩石弄出聲響。

    莫問見狀微微皺眉,這猴子如此謹慎說明這座火山就是那處神秘的所在,而且在那火山之內極有可能還有兇狠的活物,凝神感知周圍氣息,卻發現周圍並無異類氣息,但那猴子謹小慎微的舉動又表明那火山之內必然有著可怕的東西。

    心中存疑,莫問便先於獼猴來到了山崖頂部,只見那山崖西側的天坑並不很深,下凹不過十幾丈,東西長達數十里,這處圓形區域之中長有大量奇怪的樹木,多個分枝共同組成一組樹幹,樹幹上方是參天的樹冠,由於樹冠很大,故此將下方遮蔽的很是嚴密。

    到得此處莫問聽到了野獸的呼吸聲,根據呼吸聲來判斷,這處天坑下方隱藏著數量極為駭人的異類,但令他不解的是直至此刻他仍然不曾感覺到絲毫的異類氣息。

    常言道藝高人膽大,莫問明知下方有大量猛獸也沒有在外圍多做滯留,而是隱身下到了樹木下方,到得林下眼前豁然開朗,只見在樹下的林中蟄伏著大量的毒蟲猛獸,數十里範圍內密密麻麻,這些蛇蟲猛獸有很多是他之前從未見到過的,體形異常巨大,樣貌怪異猙獰。

    這些怪物此時多在沉睡,彼此之間的距離有遠有近,這麼多不同種屬的怪物不應該共同生活在這裡而不彼此攻擊,此外這些怪物也並不全是南方的異類,有很多皮毛很長,先前應該生活在北方寒冷區域。

    在天坑正中有一座寶塔形的石質建築,這座巨大的建築佔地很廣,當有五六里,但高度不高,只有數丈,這處建築雖然是寶塔形狀,其頂部卻並非尖頂,而是方台,周圍還有石雕的護欄,護欄上攀附著大量樹根和藤蔓。

    在這處既像寶塔又像石台的建築南側下方有一處方形的入口,入口隱藏在錯雜的樹根之中,若不仔細分辨很難發現那裡有一處入口。

    這樣的建築風格無疑是上古時期遺留下來的建築,根據樣式來看有些像古代的祭台,這裡的地勢也符合古人對天圓地方的理解,故此這裡很有可能與苗人的江中孤島一樣,都是古代的一處祭壇。

    到得此時莫問不敢再冒進了,他忌憚的不是這不計其數的猙獰凶獸,而是這些猙獰凶獸明明就在眼前,他能看的到它們,甚至能聞到它們腥臭的氣味,卻偏偏感知不到它們的氣息。

    就在莫問皺眉斟酌進退之時,忽然之間發現不遠處一條巨大的三角白蟒右眼是瞎的,再看其他異類,莫問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些異類有很多有傷痕在身,其中幾隻體形較大的異類不但身上帶有傷痕,眼睛也多被刺瞎,這種攻擊手法他太熟悉了,這是劉少卿慣用的方法,這些隱藏在這裡的異類凶獸無疑就是的蚩尤統帶的異類大軍,入冬之後它們離開黑木山不知所蹤,劉少卿和夜逍遙苦尋無果,未曾想它們來到了這裡。

    南方的異類到得冬季回到氣溫較高的南方過冬也在情理之中,但它們來到這裡絕不是單純為了過冬,猴子來過此處之後變的很是厲害,這些凶獸藏身此處很可能也會得到修為的提升。

    短暫的斟酌之後,莫問抓起不遠處一條青斑花蛇閃身離開,到得山壁上方將那正在畏縮探頭的猴子一併帶走,心念三閃已然身在三百丈之外。

    那猴子被莫問掐住了咽喉,發不出聲響,只能胡亂蹬抓,而那青斑花蛇被莫問抓住蛇頸之後無法下口,只能蜿蜒蛇身纏住了莫問左臂。

    莫問快速行出了百里方才停了下來,封點了猴子的穴道讓它無法掙扎,轉而提著那條花蛇斟酌如何行事,到得此處他仍然感知不到花蛇的氣息,這表明包括這條花蛇在內的所有凶獸的異類氣息都消失了,至於是暫時隱藏還是永遠消失尚未可知,但至少它們此時是沒有異類氣息的。

    凶獸若是隱去了異類氣息,後果就是修行中人除非親眼看見它們,否則無法提前感知。

    劉少卿和夜逍遙能夠在東北三郡撐上這麼長的時間,很大程度是因為能夠感知到凶獸的氣息並提前做出防範和應對,若是失去了料敵於先的優勢,他們根本就不是這些異類的對手。

    這群凶獸此時處於蟄伏時期,若是動手無疑能夠佔得先機,但他沒有把握將數量如此之多的異類一網打盡,也沒有把握將它們盡數困住,這群異類不同於尋常的兵卒,它們若是感知到被困住了,勢必衝撞脫困,他沒有那麼多的靈氣維持陣法,此外凶獸既然藏身此處,那蚩尤及其手下異類將領也必然在這處祭壇之中,蚩尤既然將大軍帶到這裡,必然對此處瞭如指掌,而他對此處的情況一無所知,貿然動手不但沒有勝算還會打草驚蛇。

    細想過後,莫問提了猴子和那條花蛇騰云回返浮云山。

    季叔子見莫問一手抓著毒蛇,一手提著硬邦邦的猴子,誤以為猴子被毒蛇咬中,驚慌迎來,「真人可曾為它解毒。」

    莫問抬手為猴子解開穴道,猴子的穴道與人的穴道幾乎在同一位置。

    那猴子重得自由,厲叫連連,季叔子急忙抱著它走開,唯恐它氣急之下衝莫問吐口水。

    「老爺,這是啥。」老五湊過來打量著莫問手中那條青斑花蛇。

    「黑白無常呢。」莫問問道。

    「幹活兒去了,天亮就回來。」老五說道。

    「真人,尋到了嗎。」季叔子自洞內問道。

    莫問聞言緩緩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季叔子歡喜點頭。

    莫問知道季叔子的言下之意是想及早前往紫氣福地,便將那條毒蛇遞給老五,轉而沖季叔子說道,「若是準備妥當,貧道即刻送你們前往福地。」

    「有勞真人,萬謝真人。」季叔子再度點頭。

    莫問自水缸之中洗淨了手,轉而探手入懷取出符盒開始畫符,而老五則將水缸裡的水倒掉,將那條蜿蜒噁心的毒蛇扔了進去。

    「你是它的主人,可與它起個道號。」莫問轉頭看向季叔子。

    「叫它悟元可好。」季叔子說道。

    「三清座下五十輩分,何曾有悟子輩。」莫問皺眉說道,這老道連基本的道門輩分都不懂,竟然會給道門弟子起個佛門的輩分,真是貽笑大方。

    季叔子聞言訕訕低頭,「請真人賜它道號。」

    莫問隨手自符上寫了金元二字,轉而探手將那猴子的魂魄抓離肉身,燃化符咒留符氣於獼猴額頭,以此增氣壯魂,季叔子見狀急忙魂魄離體,抱住了那猴子正在掙扎的魂魄。

    莫問再畫送魂符一道,甩手焚化,「玄真引路,福地門開,去。」符咒既化,疾風驟起,季叔子和那猴子的魂魄藉著那道疾風往北行去。

    「老爺,這是個啥東西。」老五打量著水缸裡的花蛇。

    「說來話長,你即刻前往黑郡將劉少卿帶來此處……」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2-17 09:54
第五百零七章 召請
       
    「老爺,你找四爺幹啥。」老五不解的問道。

    「快去,務必將他帶來。」莫問沒有浪費口舌沖老五多做解釋。

    老五見莫問神情凝重,知道事關重大,抖身變為巨蝠振翼升空,「老爺,要不要把三爺也找來。」

    「不用,你早去早回。」莫問說道,夜逍遙此時應該在代國,一來距離太遠,二來此時剛剛開春,東北和代國仍然非常寒冷,不適於老五飛行。

    老五應了一聲,振翼向東北方向飛去。

    老五走後,莫問邁步走進山洞,此時季叔子的遺蛻仍然抱著猴子的屍身坐在洞內,由於魂魄已經離體,二者的雙眼已無神采,氣息也早已經斷絕。

    莫問沒有動他們的屍身,而是自洞內尋了一處較為乾淨的地方坐了下來,皺眉思慮如何處理此事。

    考慮問題必須將利弊都想清楚,此時對他們有利的是他們佔據了主動,蚩尤和那些凶獸並不知道自己的行蹤已經暴露,此時動手可以打它們個措手不及,還有就是在蠻荒的深山之中作戰可以減少東北三郡的百姓和士兵的傷亡。

    弊端是他們對那處祭壇一無所知,而蚩尤對那處祭壇則非常的熟悉,那處祭壇是個神秘的所在,不但能夠將猴子變的很是厲害還能夠隱去那些凶獸的異類氣息,目前尚不知所有這一切是由什麼造成的,但蚩尤毫無疑問是知道的,他既然知道真相,就有可能利用那股神秘的力量。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弊端就是尋常士兵無法在蠻荒的群山之中作戰,退一步說就算夜逍遙的飛禽能夠載來一些士兵,在靠近那處祭壇之前也會被蚩尤等人察覺,將會失去突襲的優勢。

    綜合權衡,己方佔了天時的優勢,而敵方則佔據了地利,天時地利互相抵消,如此一來決定勝敗的就是人和了,何為人和,人和在此時就是雙方的實力,誰的實力強,誰就可能贏得這場戰事。

    想到此處,莫問心頭一灰,那祭壇之中的凶獸不下萬餘,這還不算隱藏在祭壇內部的蚩尤和一干首領,而他們一方只有他們三人,連帶兩個坤道算上也不過五人,一旦開戰,他並無把握戰勝蚩尤,而另外四人也根本敵不過蚩尤的那些部將和萬千凶獸。

    辰時,黑白無常回返。

    「真人可曾尋到那處所在。」黑無常進洞沖莫問拱手。

    莫問抬手回禮,轉而出言說道,「尋到了,那處所在乃是一處上古祭壇,貧道到得那裡發現那祭壇已然被蚩尤統領的獸群佔據。」

    「原來它們藏到了那裡,真人準備如何行事。」黑無常問道,他和白無常遊走四方拘拿魂魄,自然知道劉少卿自東北抵禦蚩尤一事。

    「容貧道想上一想,二位可先行前往別處司職,晚些時候貧道再召請二位。」莫問說道。

    「我們兄弟二人可能幫上什麼忙。」黑無常問道。

    「二位乃是陰差,不便插手陽間事物,貧道已然讓吳云去請天璣子,用不了多久就能來到。」莫問說道。

    黑白無常聞言沖莫問再度拱手,轉而消失了身影。

    莫問此時能做的只有等待,東北的情況需要劉少卿來到之後才能知道詳情,此時思慮缺乏依據。

    浮云山位於華夏西南,而黑郡位於東北,往返超過萬里,即便老五一路急趕,帶了劉少卿回到浮云山也已經是次日清晨了。

    「出了何等大事。」劉少卿落地之後急切發問,他熟悉莫問,知道若非大事,莫問絕不會讓老五前去載他前來。

    莫問聞言沒有答話,而是伸手指了指洞口的水缸,劉少卿移步上前看了一眼,他本以為水缸裡是死物,未曾想裡面竟然蜷縮著一條不小的青斑花蛇,那條花蛇見到他立刻昂首吐信,不問可知是活的。

    「老爺,你跟四爺先聊著,我去給你們弄些酒水。」老五振翼東去。

    「此物為何不見異類妖氣。」劉少卿疑惑回頭。

    莫問聞言將此事前因後果詳盡說與劉少卿知道,劉少卿聞言大喜過望,「原來它們回到了蠻荒,真是天賜良機。」

    「蚩尤實力如何我們皆不知曉,我沒有把握拿下他。」莫問正色搖頭,打仗需要知己知彼,不知對方實力就貿然前去太過危險,乃兵家大忌。

    「不妨事,虎兕再猛也得出匣才行。」劉少卿不以為然。

    莫問聞言皺眉未語,劉少卿的言下之意是開戰之前將蚩尤和那一干領軍困在祭壇的石塔之中,能不能將他們困住暫且放到一旁,就算將他們困住了,外面這些凶獸眾人也無法敵對。

    「不用多想,只要你能將蚩尤等人困於石塔,外面的凶**給我們。」劉少卿躍躍欲試,「可用火攻,有五人足矣。」

    莫問沉吟過後出言問道,「東北戰事如何。」

    「此時三郡仍然寒冷非常,這種天氣敵我雙方都不會出兵,燕軍還在原地。」劉少卿答道。

    「依你之見,東北何時能夠轉暖。」莫問又問,他先前曾經統兵東征,熟悉東北的天氣,但此時是末世,末世之時的天氣與平常時候是有差別的。

    「今年仍然不曾下雪,再有一月氣溫就會回升。」劉少卿說道。

    「時間夠用,先不忙下手,我設法尋些幫手過來。」莫問說道。

    「誰會幫我們。」劉少卿苦笑搖頭,常言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幾位上清准徒鋒芒太盛,修行甚快,早就引起了同道的嫉妒,嫉妒就會敵視。

    「我與黑白無常此行還有十四人不曾收魂。」莫問說道。

    劉少卿聞言歪頭看了莫問一眼,思慮過後出言說道,「他們若是有濟世救人之心早就出山了,我感覺他們不會聽你勸說,倘若逼迫前來,關鍵時候萬一臨陣脫逃可如何了得。」

    「他們修為精深,是難得的幫手,不需盡數說服,有三五個就夠了。」莫問說道,劉少卿不想讓他找幫手應該還有一個潛在的原因,那就是他擔心那些人爭功。

    「這些人事後如何處置,魂魄是收還是不收,依你的性情必然不會對並肩作戰之人下手,可是你若不下手,黑白無常那裡你如何交代。」劉少卿又道。

    莫問聞言緩緩點頭,劉少卿跟夜逍遙都是受過黑白無常幫助的,劉少卿將黑白無常的事情放在首位也在情理之中。

    莫問點頭過後沒有再說話,而是皺眉思考,劉少卿將那缸中的花蛇抓了出來,延出靈氣試圖探尋它妖氣消失的原因,連番試探終無頭緒,一氣之下將那花蛇扔下山谷。

    扔出花蛇之後劉少卿感覺不妥,急忙閃身而下,拔出匕首隔空將那花蛇腦袋斬掉,以防它不曾摔死,爬回去洩露了消息。

    「這樣,你畫符將自身氣息徹底遮蔽,我帶你去祭壇看上一看。」莫問沖劉少卿說道,劉少卿是能夠隱身的,只需隱去自身氣息,也能夠不被那些凶獸發現。

    劉少卿點頭過後畫符將氣息遮蔽,實則他此時的氣息已經收發由心,畫符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

    莫問托起劉少卿騰云西去,那處祭壇的情況與昨日無甚區別,二人自外圍觀察了地勢,又下到樹下停留了片刻,隨後離開此處東行回返。

    「它們的數量原本沒有這麼多,只有此時的三成。」劉少卿說道,身臨其境之後他感覺有些事情與自己想的有很大差別,那處祭壇很是避風,底部又很是潮濕,不適合火攻。

    「方圓數十里,你們四人守不住的。」莫問搖頭說道,他帶劉少卿過來探查主要是為了讓他同意召請幫手。

    「可惜那薛耿牛自尋死路,他若是仍在,當可鑄造萬千銅雷將那群凶獸盡數炸死。」劉少卿說道。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劉少卿沒有明確表示反對,說明他已經同意請幾個幫手過來一同應對蚩尤和那群凶煞異獸。

    不多時,二人回返浮云山,老五已經將那處山洞打掃乾淨,季叔子的遺蛻和那猴子的屍身被他放到了洞外的那口水缸裡,老五誤打誤撞之舉恰恰符合道家殯葬習俗,有些道人睡棺木,大部分道人駕鶴之後留下的遺蛻都會放在缸裡安葬,又名坐缸,不過此時坐缸也被佛家給搶走了。

    回到浮云山之後劉少卿焚燒符咒通知夜逍遙前來,轉而與莫問商議如何制敵,他希望將這場戰事變為最後的決戰,因為那群凶獸的妖氣已經消失,若是逃走很難再尋。

    請玉玲瓏下毒,四面縱火焚燒,請南海水淹,諸多辦法都有想過,但最後還是一一否決,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突襲強攻。

    突襲必須一舉成功,戰事也不能拖得太久,因為哪怕請來了幫手,其他的天仙地仙也沒有仙法,仍然依靠體內靈氣作法,他們體內並無內丹凝結,若是拖延的時間太長,其體內靈氣就會耗盡。

    夕陽西下,莫問畫符準備召請黑白無常。

    「挑那些修為高深的邀請,莫要亂喊湊數。」劉少卿在旁說道。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此戰雖然危險萬分,回報卻也豐厚,倘若參戰立功就能保住性命。

    莫問焚燒符咒請來黑白無常,黑白無常與劉少卿也熟識,四人自洞內吃酒說話。

    入更之後老五負載三人離開浮云山,劉少卿則留在此處等待夜逍遙等人到來……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2-23 19:22

第五百零八章 妻妾成群
       
    老五升空之後,莫問於蝠背上向黑白無常詳說了此事的來龍去脈,也將自己的想法告知了黑白無常。

    「真人無需多慮,若不是真人相助,這十八人我們一個也降他不住,眼下事出緊急,為了去惡救苦,放過幾個也不礙事的。」黑無常說道。

    白無常很少說話,此時也表態道,「大事要緊,若是三五人不夠,真人將他們盡數放了也無妨,此事又不是我們徇私放縱,去到下面我們也有話說。」

    「正是,正是。」黑無常點頭附和。

    莫問見黑白無常如此通情達理,心中壓力頓減,出言說道,「也不用盡數放掉,尋那些品行好,修為高的請來幾個就好。」

    「我們先前曾與他們打過交道,對他們多少也有些瞭解。」黑無常自懷中拿出那張簡圖伸手指點,「這幾個品行尚可,但修為低了些,這幾個本領甚強,但德操不敢恭維……」

    「不用挑選,我們一一走過,可用的留下,不可用的收服,七日之內回到此處便可。」莫問擺手說道。

    「由真人做主。」黑無常收起了那張簡圖。

    「老五,南下,去福州靈真觀。」莫問沖老五說道。

    老五答應一聲,振翼加速,他不知道靈真觀在哪兒,卻知道福州的位置,自忖可於三更之前趕到。

    「真人確有過目不忘之能啊。」黑無常歎服,他先前拿出簡圖莫問並未看到,莫問憑藉的還是之前的記憶,離開上清觀之後發生了不少事情,卻絲毫沒有沖淡莫問的記憶。

    莫問聞言擺了擺手,記憶的強弱由元神決定,元神強大之後可以將發生過的事情或者看過的東西自腦海之中倒轉回憶,他此時不但能夠回憶起簡圖的內容,連封一嵐送走的那兩隻花雞的羽毛是什麼樣子都能回憶的一清二楚。

    「倘若那些人離開了居所,二位還能否尋到他們。」莫問問道。

    「能,我們知道他們的生辰八字,自有尋人之法。」黑無常點頭過後出言說道,「不過他們需要時刻防範我們二人暗中收魂,為策萬全他們通常不會出門遠行。」

    莫問又問,「那靈真觀的易天子是何許人。」

    這一次黑無常沒有搶先答話,而是看向白無常,白無常歪頭看了黑無常一眼,皺眉接口,「此人是太清門人,為靈真觀觀主,陽壽八十有二,天生陰眼,生平捉鬼無數,多年之前便修得地仙位次。」

    莫問聞言抬頭看向黑無常,白無常明顯沒有把話說完,黑無常見莫問看他,只得接口道,「此人喜財好色,但凡起壇捉鬼,皆要索財萬金,觀中有上千門人,家中有妻妾過百,好生驕奢霪逸。」

    「一百多個老婆,咋沒累死那老東西。」老五插嘴。

    「妻妾如此之多,定然心浮氣躁,體虛神靡,二位怎會拿他不下。」莫問皺眉問道,道士捉鬼降妖也好,定宅堪輿也罷,都不是免費的,一來道人要吃飯過活,二來不能養成世人憑白索取的惡習,但每次作法都要那麼多黃金,性質就變了。

    黑白無常最怕莫問問的就是這個問題,聞言面面相覷,皆不答話,猶豫良久還是黑無常接口,「不瞞真人知道,那易天子修為確實不高,但他生有陰眼,能見到我們二人,觀中多養黑狗公雞,又有不少婦人,我們前後去過三次,皆被其用狗血和葵穢逼退。」

    莫問撇嘴莞爾,此前黑白無常就曾經說過狗血淋頭一事,那時他並不知道是哪一位道人想出的歪招兒,原來是這位太清宗的易天子。

    「老爺,娶一百多個老婆還能當地仙嗎。」老五對那老道人多有妻妾很是不滿。

    「此人想必精通房中之術。」莫問隨口說道,陰陽採補之術為道門諸多雜術之一,出現之初是為了讓道人留下子嗣的同時減少元陽的虧損,但後期逐漸走了樣,被一些好色的道人用來御女害人。

    老五似乎很想去看看這位易天子是何許人也,飛的越發急切,不到子時便到得福州地界,黑白無常為其指路,亥時三刻到得靈真觀上空。

    靈真觀不似大部分道觀那樣建在山中,而是位於福州城北,與其說是道觀倒不如說是王宮,佔地近百畝,比州府衙門還大,房舍有兩百多間,多有高樓,雕樑畫棟。

    「這老東西都快死了,還有心思納妾。」老五於靈真觀上方高空懸停,此時雖然接近三更,靈真觀仍然燈火通明,門庭張燈結綵,院內廣開酒席,不問可知是主人又在娶親。

    莫問畫符兩道幫助黑白無常隱去氣息,以免為那易天子發現,轉而沖老五說道,「你在此處等候,我們去去就來。」

    「老爺,我也想去看看熱鬧。」老五說道。

    「我們此去是要動手降人,你莫要添亂。」莫問將符盒放歸懷中。

    「這幾天可累慘我了,也沒正兒八經的吃頓飯……」

    「行了,下去吧。」莫問無奈讓步。

    老五聞言高興的答應一聲,收斂肉翼落於道觀門外的西側街頭。

    「吳兄,請先行。」黑無常沖老五笑道。

    老五聞言嘿笑點頭,轉而試圖變出光鮮衣物,但他無有靈氣修為,除了袍子變不出旁的,低頭環顧自身感覺袍子也不算寒酸,便大步向道觀正門走去。

    此時道觀門口有不少身穿道袍的弟子迎來送往,老五到了門口徑直進門,那些道人以為他是晚到的客人,也不攔他。

    「老爺,人家這道觀可比咱的氣派多了。」老五說道。

    莫問沒有答話,實則他也沒聽到老五說什麼,因為他與黑白無常並沒有與老五同行,見酒席的主位空著,便直接隱身去了後院尋那易天子。

    老五早已經習慣了莫問不接他的話茬,也不以為意,大步穿過廊道進了大院,此時大院裡正在設宴款待賓客,酒席開了一百多桌,賓客過千人,紅燈高照,燈火通明,僕役穿行,端菜上酒。

    先前黑白無常和莫問劉少卿於浮云山喝酒說話之時老五並沒有同席,此時確實有些餓了,進了大院尋了一處無人座位坐了上去,拿過桌上的筷子放在腋下擦了擦,在同席其他人驚詫的側目之下自顧自的大吃大喝。

    「易天子住在何處。」莫問問道,為了確保不被對方察覺,他並沒有散出靈氣感知對方的位置。

    「他居無定所,每晚都在不同的婦人房中過夜。」黑無常說道。

    莫問聞言眉頭微皺,此處的景物和院落結構令他想起了鄴城的將軍府。

    「真人在此處稍候,我們二人去尋他一尋。」黑無常說道。

    莫問點了點頭,他不願逐門逐戶的搜尋婦人的房間,多年之前他曾經那樣做過,時至今日他都後悔當初不該那麼做。

    「你說啥。」老五抓著一塊滴汁的羊肉歪頭看向旁邊的中年男子。

    對方又說了一句什麼,此人說完,同席又有幾人附和,但他們說的是方言,老五聽不懂。

    「你們這些南蠻子說的啥玩意兒。」老五嘟囔著離開坐席向北走去,他雖然聽不懂對方說什麼,卻知道對方不歡迎他。

    越往北走,賓客的地位越高,賓客地位越高,桌子上剩的菜就越多,老五見到其中一張桌上有著整隻的肥雞,便探手抓了過來大口咬嚼。

    此舉招致不少人圍觀,一管事的道人見狀快步走了過來,沖老五低聲說了一句什麼。

    「說人話。」老五雖然不知道莫問和黑白無常在哪兒,卻知道他們離自己不遠。

    那道人行走四方,懂得官腔,見老五是北方口音,便低聲說道,「英雄與何人同行。」

    「跟我家老爺。」老五啃著雞頭,他雖然此時富足了,兒時的習慣卻不曾改掉,最先吃的還是雞頭。

    那中年道人聽老五這般說,誤以為他是某位客人帶來的下人,便拉著他向旁邊走去,「今日是家師大喜之日,如此吃相成何體統。」

    「別大喜了,大悲吧,別說五爺沒提醒你,趕快去準備棺材,你師父沒多少時候了。」老五撇嘴說道。

    那中年道人聞言勃然大怒,礙於周圍有人便沒有立刻發作,手上用力將老五拖向西側。

    老五此時也吃了個八分飽,見對方手上用力知道對方要動手,便搶先下手,將那沒頭的肥雞砸向對方頭臉,那道人沒想到他敢動手,躲閃不及被其砸中,老五趁機又補一拳,將那道人打的鼻血橫流。

    「易天子,還不滾出來受死。」老五高聲喊道。

    此語一出,偌大的酒場瞬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老五的身上。

    那道人那易天子的諸多弟子之一,也有幾分修為,陰溝翻船氣怒非常,閃身上前就來擒拿老五,老五施出追風鬼步於席間旋繞,於桌上騰挪,那道人每每撲空,拿他不著。

    老五此次非要下來有兩個原因,一來確實餓了,二來存心搗亂,其搗亂的動機是對易天子娶了一百多個妻妾的不滿,認為他多吃多佔,故此在閃躲騰挪之間嘴上也不閒著,大罵老霪蟲,老不死,老閹驢。

    一位五十幾歲的老道見那道人拿老五不下,便提氣撲來出手相助,二人左右追拿,前後封堵仍然抓老五不著,追風鬼步乃上清宗最為玄妙的身法,本來只有幾位上清准徒有資格學習,他當年以酒水賄賂司馬風愂,又送食端水百般討好方才學得,尋常人等還真奈何他不得。

    「大膽妖孽,還不顯出原形。」東側一處席位傳來了一聲怒吼,伴隨著怒吼一道紫影向老五急衝而來。

    老五沒來得及閃躲就被對方拿住了肩膀,隨即感覺體內氣息逆行,氣息反逆之下變身巨蝠,與席眾人何曾見到這等凶煞的龐然大物,紛紛驚叫奔走。

    雖然前院和後院距離甚遠,莫問仍然自後院察覺到老五氣息有異,心念閃動來到前院,只見一肥胖老道正出掌擊向老五頭顱,此人所發靈氣異常剛猛,無疑就是他們此行所要尋找的易天子。

    這易天子此時怒目瞪眼,神情凶煞,無疑要沖老五痛下殺手,莫問見狀瞬閃上前,靈氣與三昧真火同提猛催,且不管這易天子修為如何品行怎樣,敢沖老五動手就絕不能留他。

    就在此時,東側席上傳來了一聲急切高喊,「師叔手下留情,此人傷不得……」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2-23 19:23

第五百零九章 趕赴清羽門
       
    易天子聞聲扭頭東望。

    莫問本就面向東北,聞聲先於易天子看向那發聲的道人,只見那人年逾古稀,樣貌仁善,所穿道袍紫黃相間,其所在的席位左右皆是將校官員。

    雖然莫問並不認識此人,卻根據此人的衣著和周圍的賓客猜到此人很可能是晉國現任的護國真人周冠正,這周冠正也是太清道人,先前曾委託護送張洞之去上清觀的師妹黃云道姑轉贈了一枚補氣丹藥,此人喊易天子是師叔,若是寒暄開來怕是會礙於顏面不便下手。

    心念至此,莫問並未收手,夾帶著三昧真火的靈氣急取易天子右肋,靈氣所至,易天子如遭雷擊,周身起火,吐血倒飛。

    席間眾人見狀齊聲驚呼,那先前發聲的道人自席間凌空躍起,試圖接住吐血倒飛的易天子,未曾想所發靈氣竟然絲毫不能減緩易天子的退勢,易天子倒飛十餘丈之後落到地面,又撞翻了幾張木桌方才停了下來,自地上左右打滾,慘叫著試圖撲滅身上的火焰。

    那身穿紫黃相間道袍的道人率先趕到,延出靈氣將易天子著火的外衣扯掉,未曾想其內襯也已然燒著,無奈之下再去內襯,內襯去了之後方才發現易天子身上的火焰是自體內發出的。

    「三昧真火。」那老道倒吸了一口涼氣,轉而回頭西望,只見老五已經變回了人形,在其身旁多了一位歪頭側目的上清道人。

    「老爺,你幹啥去啦。」老五本想狐假虎威威風一把,未曾想老虎跑到了別處,害的狐狸好生丟臉。

    莫問抬手指了指後院,轉而朗聲說道,「易天子陽壽已盡,本不應滯留凡間,貧道受冥司召請,今日特來相助黑白無常收他魂魄。」

    莫問言罷看向身旁的白無常,白無常會意,快步上前準備收魂。

    那身穿紫黃道袍的老道聽得莫問言語心中大驚,急忙掐指捏訣,果然發現黑白無常就在此間。

    「福生無量天尊,貧道……」

    「此事與旁人無關,亦不涉及門派恩怨。」莫問出言打斷了那老道的話。

    莫問猜的不錯,那老道正是晉國護國真人周冠正,易天子是他的本門師叔,只是此時已經離開師門重新開宗立派,他雖然不曾見過莫問,卻對莫問多有耳聞,也知道莫問身邊有一隻巨大的蝙蝠,這也是他先前出聲阻止易天子沖老五下手的原因。

    眼見易天子周身著火痛苦非常,周冠正硬著頭皮上前說話,被莫問打斷話頭之後只得再度說道,「敢問來者可是上清宗天樞真人。」

    「福生無量天尊,不知真人是哪一位,怎地認得貧道。」莫問明知故問,交情有深淺,關係有遠近,他只是聽說周冠正較有俠名,卻從未見過他,也就談不到什麼交情。

    「貧道太清周冠正,代師叔向真人賠禮了。」周冠正手握陰陽沖莫問稽首見禮。

    「原來是周真人,周真人掌晉國宗法金印,行事公正,清名遠颺,貧道多有耳聞卻一直無緣得見,未曾想今日與此處得見仙顏,失敬失敬。」莫問稽首還禮。

    周冠正見莫問嘴上說的客氣,卻並無放過易天子的意思,焦急之下快步上前直言相求,「太清宗對真人多有禮敬,這些年真人對我等也多有顧念,此事還請真人手下留情。」

    周冠正說話之時焦急回頭,只見那易天子身上的火苗已經有所減弱,這片刻工夫,好好的一個老新郎已經被燒的皮開肉綻鬚髮全無,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莫問聞言眉頭大皺,周冠正見狀再度稽首,「師叔早年曾有大恩於貧道,求真人高抬貴手,高抬貴手。」

    莫問低聲答道,「周真人誤會了,真人既然開口,貧道自當通融,但貧道這三昧真火只具雛形,眼下是可發而不可收啊。」

    周冠正聽得莫問言語半信半疑,但莫問既然如此說,他也無法再強求,只得低聲說道,「但求留得靈識。」

    莫問聞言知道周冠正想留住易天子的魂魄,他對易天子很是不喜,並不想如此便宜他,但周冠正既然說到這個份上,若是再不給面子無疑就會結下仇怨。

    「謝兄且慢。」莫問喊住了易天子旁邊的白無常,他所發三昧真火尚未消散,白無常無法下手。

    白無常聽得莫問言語,轉身走回,三人低聲耳語。

    「還不送客。」周冠正沖易天子的幾位徒弟說道,後者急忙召集人手將前來道賀的眾人請走,確切的說是攆走,因為這些送禮道賀的人與易天子關係並不好,只是畏懼他的本領不敢不來,此時見易天子倒霉,無不抱了看熱鬧的心理。

    靈真觀道人驅逐閒人之時,周冠正走到易天子旁邊查看他的傷情,三昧真火不但焚壞了易天子的肉身,還傷及了他的元神,易天子雖得不死卻已經陷入了混沌之中,周冠正無奈之下只得自懷中取出一枚金針暫時將他的魂魄封於七竅神府。

    「這周冠正乃晉國的護國真人,與貧道也算認識,此事如何處置。」莫問沖黑白無常問道。

    「此人身為修行中人卻貪財好色,納妾過百,如此驕奢霪逸之人若是抬手饒過怕是難以服眾,不得交差。」黑無常搖頭說道,他不願放過衝他潑狗血的人。

    「此人救不活了,押後幾日再來收他。」白無常低聲說道。

    黑無常聞言點了點頭,「也罷,我們先行前往別處。」

    老五站位較近,看到二人說話之時在互使眼神,待得黑無常說完,便抖身變為巨蝠振翼升空,黑白無常先行坐上蝠背,莫問沖周冠正抬手說道,「此處交予真人處置,我們還要趕赴別處,就不久留了。」

    「大恩不言謝,真人走好。」周冠正稽首送別。

    莫問點頭過後躍上蝠背,老五振翼飛走。

    「老爺,你們不是真的要放了這老東西吧。」老五出言問道。

    「如此可惡之人豈能饒他,過幾日再來,先讓他受幾天苦楚。」黑無常接口說道,二人先前自易天子手下吃過苦頭,今日終於出了一口惡氣。

    「他萬一去了紫氣福地咋整。」老五追問。

    「紫氣福地此時已經關閉,易天子是太清道人,要想前往紫氣福地需要太清仙人為其開門引路,據我所知太清宗此時無有天仙滯留凡間。」黑無常又道。

    「要是他們把他的魂魄轉到別人身上了呢。」老五先前曾被易天子擒獲,心中積怨,唯恐易天子不死。

    黑無常笑了笑沒有回答,令他們頭疼的是易天子的修為而不是他的魂魄,沒有靈氣的魂魄不管附身於何人都逃不過他們的拘拿。

    「唉,真是可惜了。」老五嘆了口氣。

    由於老五說的沒頭沒腦,莫問和黑白無常都沒有接口,片刻過後黑無常恐老五尷尬,出言問道,「吳兄何出此言。」

    「那小娘子剛過門就當了寡婦,可惜了,不過要是被他糟蹋了就更可惜了。」老五又嘆了口氣。

    黑無常聞言乾笑了兩聲,開始後悔不該接老五的話茬。

    「老爺,接下來去哪兒。」老五問道。

    莫問聞言沒有立刻答話,按照既定路線下一處應該是去清羽門,他此時在猶豫要不要去清羽門,清羽門是綵衣道姑飛昇之前的門派,外部有靈氣屏障庇護,要想拿人就必須將靈氣屏障擊碎,擊碎屏障並不困難,拿人也不會太過困難,他忌憚的是綵衣道姑,若是動了清羽門,綵衣道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沉吟良久莫問終於做出了決定,「去清羽門。」

    「清羽門,那是個馬蜂窩啊,老爺,咱還是別去捅了。」老五咧嘴說道,他先前曾經跟莫問去過一趟清羽門,知道那裡有屏障,也知道那是綵衣道姑的門派。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不用管它,就去清羽門。」莫問挑眉說道,一個能夠記住恩情的人也絕對不會忘記仇恨,時至今日當年日夜不休苦尋阿九的情景他還記憶猶新,就因為他在西陽縣故居對綵衣道姑不曾卑躬屈膝,綵衣道姑就將阿九送到了最為艱苦的雪山之巔,就因為他雪山之巔他阻止綵衣道姑毀壞禁錮內阿九辛苦養出的果腹之物,綵衣道姑就將阿九明升暗貶的送到了地府,害的二人陰陽相隔,難得聚首。

    「真去呀。」老五進一步確認。

    「去。」莫問點頭。

    「真人,清羽門外部有屏障阻隔,那屏障當為金仙所布,怕是難得破開,不如前往西南的紫云庵。」黑無常說道。

    「不能欺軟怕硬,去清羽門。」莫問正色說道。

    老五聞言略偏向東,黑白無常見莫問心意已決也不再勸說,片刻過後黑無常出言說道,「清羽門我們兄弟二人不曾進得內部,只知那紅翎兒陽壽八百有三,為異類成人,地仙修為,其他種種一概不知。」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異類在上清宗地位較低,為人類修行者所輕視,但異類卻不似人類那般有壽止雙甲的限制,可以存活好多年。

    三更時分四人離開靈真觀,中途黑白無常暫時離開前去司職,莫問和老五於次日卯時到得清羽門外圍。

    老五降落於上次那處落腳之處,他之所以自此處落地有兩個原因,一是這裡是屏障的邊緣,二是這裡有好吃的果子,他上次曾經摘過,南方溫熱,此時這山中也有果子。

    老五落地之後鑽進林中攀折果子,莫問閉目打坐,只待黑白無常來到,就要破除屏障進山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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