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神]紫陽 作者:風御九秋 (已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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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23 14:47
第五百四十章 塵埃落定


    這些陰司鬼卒與骷髏陰兵不同,它們皆為身穿古代盔甲的士兵陰魂,手持兵戈長矛,面目黑中泛青,陰氣極為濃重,出現之後山中氣溫驟降。

    鬼卒的出現令劉少卿等人大惑不解,劉少卿轉頭看向莫問,「黑白無常?」

    莫問眉頭緊皺,緩緩搖頭,忽然現身的鬼卒所穿盔甲分別為商周秦漢魏五代戰甲,整齊的分為五隊,這說明現身的很可能是五方鬼帝所統帶的五方鬼卒,黑白無常只是陰司差役,即便是平常時候也沒有權力調動這些鬼卒,更何況此時乃是天地封閉的末世。調動五方鬼卒的不會是別人,只能是現任冥司婕妤的阿九。

    鬼卒現身之後立刻沖向北山陰兵,頃刻之間短兵相接,慘烈而無聲的拼鬥廝殺隨即開始。

    身處絕境忽得強援本該令人歡欣鼓舞,但莫問卻絲毫感覺不到歡喜,末世之時天地都已經關閉,阿九私開陰曹遣出五方鬼卒,此事已經不是逾界越權那麼簡單了,這是違反天庭律法。

    陰司鬼卒乃陰氣凝聚,來去如風,既快且勇,蚩尤所召陰兵自陰司鬼卒的圍攻之下很快全面潰敗,蚩尤見勢不好,咬破舌尖沖金刀噴出一口鮮血,轉而揮刀上劈,凌厲的刀芒瞬間將籠於上空的烏雲割出一道長長豁口,午後的陽光自烏雲縫隙之中照向大地,被陽光照到的鬼卒瞬時消散,而那骷髏陰兵則不受影響,揮舞著各種兵器開始反攻。

    夜逍遙等人見狀立刻提氣凌空前去封堵缺口,眾人一同作法,與之夜逍遙所召飛禽一同將雲中的缺口勉強堵住。

    情勢危急,莫問只得暫停憂慮,瞬移靠近蚩尤,蚩尤此時正在原地打轉唸咒作法,此番他所唸誦的當是起風咒語,隨著咒語的唸誦,戰場區域疾風驟起,上空烏雲有消散之兆。

    莫問瞬移上前,三昧真火急聚右掌,現身之後猛然出掌攻向蚩尤三陽魁首。

    眼見莫問來攻,蚩尤停止作法倉促閃躲,但他此時也已經是強弩之末,躲閃不及慢了半分,莫問三昧真火急攻而至,正中後腦。

    一擊見功,蚩尤雙目發直,愕然呆立,身形快速縮小。

    莫問見狀催馭三昧真火再補一掌,蚩尤二度中掌,大呼一聲「天地欺吾」砰然撲倒。

    蚩尤撲倒之後正在拼殺的骷髏陰兵瞬間消散,而五方鬼卒也不多待,陰兵散盡之後同時消失了身影,烏雲散盡,日照大地。

    劉少卿等人眼見大功告成,自空中回落地面,聚於北山之巔,警戒打量著正在地上抽搐不已的蚩尤。

    「與你。」劉少卿再送補氣丹藥。

    莫問探手接過,張口吞服,這些補氣丹藥是補不回他枯竭的靈氣的,唯一的作用是維持他已經很是淡薄的軀體。

    服下丹藥之後,莫問拿起了蚩尤遺落在旁的那把金刀,感覺入手很是沉重,較黃金灰鉛還要重上數倍,細看之下發現不似尋常金屬,當是與玄鐵相近的天外之物熔鑄而成。

    伴隨著劇烈的抽搐,蚩尤左臂快速消融,片刻過後化為一灘濃稠黑水,待得左臂化盡蚩尤停止了抽搐。

    劉少卿疑惑的看向夜逍遙,夜逍遙緩緩搖頭,劉少卿又看向莫問。

    莫問扔掉金刀看了劉少卿一眼,轉而蹲身探手將蚩尤翻了過來,只見蚩尤眼神已經出現了明顯的變化,翻身之後低聲呻吟,「是我。」

    眾人聞言心中大喜,這是眾人異常熟悉卻多年未曾聽到過的聲音,屬於玉衡子百裡狂風。

    「二哥?」劉少卿喜極而泣,與夜逍遙一同將百裡狂風攙起。

    「我怎會在此?」百裡狂風茫然環顧左右。

    「說來話長。」夜逍遙不願自人前落淚,言罷急忙轉身一旁。

    「林志興,你今日必死。」莫問冷聲說道,他熟悉百裡狂風的眼神,更熟悉百裡狂風的氣息,蚩尤元神消失之後,取代其控製這具肉身的並不是百裡狂風而是林志興。

    「天樞子,你……」林志興面皮抽動,神情怪異。

    莫問轉身回頭,右手急出,靈氣探入百裡狂風的三陽魁首,將一道魂魄急速拖出,觀其陰氣正是玉清宗叛徒林志興。此時日掛天中,魂魄遭陽光炙曬痛苦非常,急切的逃亡山中陰處,劉少卿大罵一聲,追上前去將其徹底滅殺。

    眼見林志興魂魄被滅,莫問長出了一口粗氣,時至此刻龍含羞纔算大仇得報。

    塵埃落定,屍橫遍野,眾人先行回返雍州商議善後事宜,莫問心中憂慮不曾多發言語,待得老五回返,便起身沖眾人告辭。

    「莫問,且寬心,不會有事的。」玉玲瓏自然知道莫問在擔心什麼。

    「李真人,你真這樣認為嗎?」莫問搖頭苦笑。

    玉玲瓏聞言低頭不語,此番能夠得勝全靠阿九於危急之時派出了大量鬼卒,此舉即便換做平時也是大錯,更別說百仙歸於天庭,萬鬼禁足陰曹的末世了。

    「我們也是為了天下蒼生,天庭若要責罰,我們願意一同受過。」劉少卿高聲說道。

    「只怕到時候由不得我們。」莫問再度搖頭,「日後之事就交予你們了,我要回山一趟,隨後還要前往高句麗。」

    眾人見莫問去意已決,只能起身相送,老五不知道先前發生了什麼事情,見莫問神情凝重,情緒低落,也不敢多問,頂著一頭霧水振翼起飛,載莫問回返上清觀。

    回程途中,老五小心翼翼的探問,莫問簡略告知,老五聞言亦為之憂心,調動那麼多陰司鬼卒可不是小事兒,天地重開之後阿九一定會受到處罰。

    「老爺,夫人這麼做也不全是為了你呀,要是不阻止蚩尤,雍州的那些百姓都得倒徾。」老五推敲了半個時辰方纔想出一句安慰的話。

    「她是為了雍州百姓麼?」莫問搖頭說道,他生平最不喜歡閉目自障,自欺欺人,實情比禿子頭上的蝨子還要顯而易見,阿九調動五方鬼卒是為了救他性命,本質是假公濟私。

    「怎麼不是?」老五底氣明顯不足。

    莫問沒有再說話,他此時只感覺身心俱疲,只是迫切的想要回家,但是一想到上清觀眾人的情況,本已甚壞的心情再度雪上加霜,天地重開之後上清觀眾人一個都留不住。

    傍晚時分,二人回到了上清觀,此時已經是掌燈時分,見到上清觀內的光亮,莫問心頭一暖,家,還好有個家。

    二人自門外落下,自正門進入,趙老見二人回返,急忙高聲告之觀內眾人,觀內女眷快速迎出,其中有已經出嫁的丫鬟杏兒。

    見到迎上前來的秦雲,莫問陡然止步,歪頭側目。

    老五走在前面,沒有發現莫問的舉動,沖秦雲打過招呼,與自己的二位夫人見面說話。

    杏兒快走幾步跟上了秦雲,扶著她向莫問走來,到得近前杏兒沖莫問行禮,「老爺,您回來啦。」

    莫問沖杏兒點了點頭,轉而探手抓向秦雲的右手寸關尺,號脈過後再換左手。

    「奴婢已經請鄭大夫來為夫人號過脈了,確是喜脈。恭喜老爺,賀喜老爺。」杏兒歡喜道賀。

    「是六甲之息,莫家有後。」莫問歡呼出聲,雖然坐胎不久,他已經能夠根據胎息判斷出胎兒性別,六丁為女,六甲為男,秦雲懷的是男胎。

    老五此時已經自慕氏和趙氏口中得知了秦雲有孕一事,剛剛回頭就聽到莫問的歡呼,急忙快步跑來連番道喜,這是天大的喜事,莫問一直渴望有自己的骨血,而今終於得償所願。

    「我們前去凖備宴席。」趙氏和慕氏歡喜的走向後院。

    「我去幫忙。」老五快步跟上了二人。

    「你們先回房去,我稍後就去。」莫問沖秦雲和杏兒說道。

    二人點頭答應,莫問前往大殿為祖師上香,轉而跪地向東,告祭雙親。隨後離開大殿前往西院與秦家眾人說話,秦家一直對莫問心存愧疚,此番得知秦雲有孕,立刻重拾地位,再度煥發精神。

    人生最怕的就是沒有後人,得知有後,莫問心情立刻好轉,阿九已經證得天仙之位,此番犯錯雖然嚴重卻罪不至死,他與阿九是夫妻,福禍共享,日後當勤修道法,廣積善緣,功過相抵天庭想必不會降下太重的責罰。

    晚上眾人齊聚一堂,開懷暢飲,直到三更方纔散席歸房。

    杏兒與秦雲一同長大,名為主僕,實為姐妹,得知秦雲有孕馬上回來照顧,實則秦雲坐胎不久,尚不需專人照料。

    莫問將離家這段時間發生過的事情詳細告知秦雲,秦雲聽罷,對阿九所行之事表示擔憂。莫問此時心情大好,較為樂觀,阿九所行乃福民活命之舉,也沒有造成不良後果,後果肯定會有,卻不會太過嚴重。

    「你看那盒子。」秦雲指著放在床頭木櫃上的木盒沖莫問說道。

    莫問起身拿過木盒,打開之後發現裡面放的是一棵已經成形的老參,五形全美,元蘆豐滿,當有半斤左右,觀其品相和個頭當是晉州所出,晉州人參乃野參上品,較東北三郡所出更具藥力。

    「前幾日自門前發現的,是無名送來的。」秦雲自枕下拿出一張折疊的藍色符紙遞向莫問,「放在盒子裡」。

    莫問接過符紙鋪展開來,只見符紙上自上而下以硃砂寫有一列小字,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落款為關無名……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3-23 14:47
第五百四十一章 天地重開


   「無名自稱姓關,想必已經找到了他的父母。」秦雲側臥在床。

    莫問聞言沒有答話,他前番回返上清觀正值眾人被那黃鼠狼所害,故此他便沒有將滅緣一事告之秦雲。

    秦雲見莫問眉頭緊皺,疑惑開口,「老爺?」

    莫問放下符紙走到床邊坐了下來,閉目長歎,「此前我們曾受惠於黑白無常,黑白無常邀我相助收服十八名陽壽已盡卻滯留凡間的修行中人,這其中就有無名的父親。」

    「你事後方纔得知?」秦雲歪頭問道,倘若無名的生父與莫問發生沖突,師徒二人很可能會因此生出隔閡。

    「動手之前我便知曉,但他已經出家為僧,心中只有他的佛祖,拒不與無名相認,我苦勸無果……」

    「你把他殺了?」秦雲倒吸了一口涼氣。

    莫問躺於床鋪再度歎氣,他當日苦口婆心,絞盡腦汁也未能喚得滅緣回頭,一怒之下將其魂魄收服,這其中固然有對封一嵐的交代,更多的還是對滅緣的失望,他對滅緣的絕情冷血感到無比的憤怒。

    秦雲見莫問這般神情,知道自己所猜不差,但她心思聰慧並沒有埋怨莫問,短暫的思慮之後出言安慰,「老爺,無名送來地精和書信,說明他已經知道了此事,但他並沒有記恨你。」

    「他是怕我心中自責難安方纔留書寬我心神。」莫問再度歎氣,他此時心中除了感動還是感動,不管滅緣做了什麼,他都是無名的父親,自己的父親被自己的師父所殺,無名心中定然無比糾結無比矛盾,但無名經過權衡之後還是做出了痛苦的選擇,無名與他的感情更深一些,此外無名很可能也知道他為什麼沖滅緣下手。

    「老爺,把無名尋回來吧。」秦雲柔聲說道。

    「男兒志在四方,豈能偏居一隅?」莫問搖頭說道,他對無名是傾囊相授,所有的符咒法術都教給了無名,也給了無名足夠的補氣丹藥,這是無名短時間內就能達到藍氣的主要原因。

    「也好,」秦雲點頭過後出言說道,「三更了,老爺早些歇息吧。」

    莫問起身吹滅了燈燭,轉而回返床榻,拉過秦雲的右手為其再度號脈。

    「若不是老爺搭救,妾身此時不知流落何處,有生之年能為老爺留下子嗣,妾身死而無憾了。」秦雲歪頭低語。

    「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都會留你在世上,孩子不能沒有母親。」莫問搖頭說道。

    「能嗎?」秦雲低聲問道。人能否從容赴死主要看心中是否還有牽掛,沒有哪個女人不希望親手將自己的孩子撫養成人。

    「能。」莫問正色點頭,人生總有許多困難,面對困難,解決問題是男人不可推卸的責任。

    夜深人靜,莫問靜心凝神感知秦雲脈相的細微變化,秦雲的喜脈令他心中無比平和,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莫家終於有後了。

    次日清晨,莫問早早起身前去後院喊醒老五,與老五一同西行進山,眼下瑣事已了,他有心前往元寶山尋那黃毛鼠輩,但此時他靈氣已經枯竭,動身之前需要補充少許靈氣。

    經過了漫長的末世,昆侖山中的靈物存世極少,尋之無果,二人便離開昆侖山向西尋去,西去數千裡,進入了異國外邦,此時這些外邦小國尚未徹底開化,不擅農耕,也不會養蠶,百姓生活的很是清苦。

    修行也好,推研也罷,包括琴棋書畫,這些都是建立在溫飽的基礎上的,倘若一個人餓著肚子是沒辦法靜思深遠的。外邦的貧窮造成了這些國度修行中人不多,間接後果就是這裡的靈物多未被人採集。

    由於人生地疏,二人也不敢滯留太久,採到幾十株靈物快來快走,此番所尋靈物雖然數量較多,卻多為補益藥草,能夠煉丹的靈物沒有多少。

    回到道觀,莫問起爐煉丹,雖然所用丹鼎很是普通,但他此時耳清目明,可以根據丹鼎內的聲響掌握火候,七日之後得補氣丹藥三枚,加之先前使用八卦丹鼎時剩下的一枚,共有四枚補氣丹藥。

    莫問吞服三枚,留下一枚備用,若是換作平時,一枚補氣丹藥可以將氣海靈氣重復盈滿三到四次,但此時他體內已有內丹凝結,這三枚補氣丹藥所化靈氣尚不足以令其內丹略具輪廓。

    「今晚早些休息,明日早起前往元寶山尋那黃毛鼠輩。」莫問沖老五說道。

    老五答應一聲,捏著自己的小茶壺踱回後院。

    次日清晨二人再度早起,並沒有告知秦雲等人此去的目的,老五飛於雲層之上,一路急行趕赴高句麗。

    傍晚時分,二人到得東北三郡上空,此時東北三郡再度落入燕軍的掌控之中,雍州之戰為不折不扣的慘勝,雖然擊潰了蚩尤及其率領的獸群,秦國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此時元氣大傷,要想整軍收復失地絕非朝夕可為。

    莫問先前到過元寶山,循著當年的路線於當晚三更時分尋到了地頭,此時山中再度生出了草木,絲毫看不出先前曾遭受山火焚燒,那只成精的黃鼠狼正在洞中酣睡,二人落於洞口,甕中捉鱉。

    一棒下去,破口大罵的黃三太爺立刻閉嘴。

    兩棒下去,怒目相向的黃三太爺立刻低頭。

    三棒下去,暗自咬牙的黃三太爺立刻求饒。

    毛病都是慣出來的,打,不是糾正壞毛病最好的方法,卻無疑是見效最快的方法。不過二人此番前來並不是為了糾正這只黃鼠狼的毛病,而是來取它的性命。

    對於這個害了上清觀眾人的醜陋鼠輩,沒必要與之多說什麼,莫問廢了它的修為,老五手持孝棒一通猛砸,打的頭破血流,砸的屎尿齊出。

    老五還不解氣,拿出了事先凖備好的匕首就要剝其外皮,一刀下去,那黃鼠狼連聲慘叫。

    莫問聞聲微微皺眉,沉吟片刻趕在老五再度出刀之前擡手將那黃鼠狼擊殺。

    「老爺,你幹啥呀?」老五很是不滿。

    莫問沒有答話,轉身走向別處,這只黃鼠狼雖然可恨,卻沒有可恨到極緻,自古至今的強盜都遵循綠林規矩,第一,只要對方交出錢財就不殺害對方。第二,可以搶劫財物卻不能凌辱對方女眷。若是有人違反了這兩條規矩,會被綠林強盜所不齒,這只黃鼠狼殺人不假,卻沒有侮辱秦雲等人,這就是他在老五活剝它之前將其殺掉的理由。

    不多時,老五提著一張完整的皮子向莫問走來,「這傢伙喜歡當太爺,我回去就給它掛牆上。」

    「走吧。」莫問隨口說道,黃三太爺是他多年之前的對手,今日來到,它早已經算不上對手了,因為雙方之間的差距太大,無需動手就能將其製住。

    老五聞言將那皮子卷好,振翼升空,載莫問回返。

    四更時分,二人來到狼精黑三的活動區域,老五有心下去敘舊卻被莫問阻止,「莫要擾它清淨,我們往代國一行。」

    「老爺,去代國幹啥?」老五擡頭飛高。

    「與拓跋什岐等人見上一面。」莫問隨口說道,他去代國有兩個原因,一是查看代國有沒有遭到燕國的入侵。二是與皇族見上一面,代國皇族之所以支持秦國看的是他的面子,此時秦國迫切需要強援,他想為秦國請些援軍。

    此時燕國並沒有出兵代國,代國皇族熱情的款待了二人,午宴設在皇宮大殿,滿朝文武和皇親國戚盡數作陪,黃衣郎和宵玉蘭與莫問老五同坐客席。

    席間莫問並沒有談及國事,他來了就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只要他來了,夜逍遙若是需要搬請救兵,代國朝廷就不會拒絕。

    先前雍州之戰的結果早已經傳揚開來,眾人視莫問為仙人,多有贊美頌揚,雖然眾人沒有無中生有,卻難免言過其實,莫問感覺別扭,散席之後與黃衣郎和宵玉蘭飲茶敘話,隨後與老五離開代國回返道觀。

    回返道觀之後二人開始暗自忙碌,為眾人凖備百年之後躺睡的棺木,墓室是現成的,西院地下的地宮就是良好所在。

    棺木備妥,老五無所事事,遊手好閒。除了每日陪伴秦雲,莫問多數時間都在修行三昧真火,雖然體內靈氣不足以使用三昧真火傷敵,卻不影響三昧真火的修煉。

    又過了月餘,敖煣來到。

    見到敖煣手中提著的海柳木箱,莫問立刻猜到這裡面裝的是煉丹靈物,但他不明白的是敖煣帶了靈物前來所為何事,她應該知道八卦丹鼎無法再次藉用,若是請他代為煉丹也不應該,因為玉玲瓏和瓊瑤都會熔煉丹藥。

    敖煣落座之後道明來意,劉少卿此番收復失地並不順利,多有道門中人出面阻撓,言下之意是請他出山相助。

    「這些煉丹之物得自西海,若是不夠,我可再去尋些。」敖煣長途奔襲,面有倦色。

    「夠了。」莫問自懷中掏出符盒畫寫一道定位符咒交予敖煣,亂世乃是修行中人濟世救民,嶄露頭角的機會,周朝有姜尚,春秋有鬼谷子,漢朝有張良,三國有諸葛臥龍,這些人無一例外的都是修行中人,朝代的更迭或皇朝的建立除了要有一位仁君,還會有一位身擁異能之人於幕後輔弼幫助,之前的幾個朝代是這樣,後世的朝代也會是這樣。

    同為道人,心性卻不相同,有些道人喜歡求道長生,而有些道人則喜歡名垂青史,對於那些想要名垂青史的道人,選擇一位主上並加以輔佐是最好的辦法,此時北方多有擁兵自重的諸侯和節度使,他們都成了修行中人選擇並扶持的對象,這些人都是秦國一統北方的阻力,劉少卿無法克製,只能由他出手。

    敖煣也不多待,接過符咒告辭離去。

    劉少卿有很多對手,但莫問只在一月之後出山了一次,隨後便沒有再出山,因為出山的那次他或擊殺或勸退,一日之中連去四郡九州數十位修行中人。

    阻力既去,秦軍捷報頻傳,到得八月秦國已經統一了北方九成以上的疆土,大勢已定。

    這段時間莫問多數時候都在道觀清修,三昧真火突飛猛進,此時已然能夠破體而出,但修為提升所帶來的喜悅遠不如即為人父的喜悅,再有月餘就要做父親了。

    八月十五,明月當空,眾人聚在一處納涼賞月,三更時分,眾人起身歸房,就在此時,久違的氣息陡然出現於天地之間。

    末世結束,天地重開……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3-24 09:34

第五百四十一章 天地重開
       
    「無名自稱姓關,想必已經找到了他的父母。」秦云側臥在床。

    莫問聞言沒有答話,他前番回返上清觀正值眾人被那黃鼠狼所害,故此他便沒有將滅緣一事告之秦云。

    秦云見莫問眉頭緊皺,疑惑開口,「老爺?」

    莫問放下符紙走到床邊坐了下來,閉目長嘆,「此前我們曾受惠於黑白無常,黑白無常邀我相助收服十八名陽壽已盡卻滯留凡間的修行中人,這其中就有無名的父親。」

    「你事後方才得知?」秦云歪頭問道,倘若無名的生父與莫問發生衝突,師徒二人很可能會因此生出隔閡。

    「動手之前我便知曉,但他已經出家為僧,心中只有他的佛祖,拒不與無名相認,我苦勸無果……」

    「你把他殺了?」秦云倒吸了一口涼氣。

    莫問躺於床鋪再度嘆氣,他當日苦口婆心,絞盡腦汁也未能喚得滅緣回頭,一怒之下將其魂魄收服,這其中固然有對封一嵐的交代,更多的還是對滅緣的失望,他對滅緣的絕情冷血感到無比的憤怒。

    秦云見莫問這般神情,知道自己所猜不差,但她心思聰慧並沒有埋怨莫問,短暫的思慮之後出言安慰,「老爺,無名送來地精和書信,說明他已經知道了此事,但他並沒有記恨你。」

    「他是怕我心中自責難安方才留書寬我心神。」莫問再度嘆氣,他此時心中除了感動還是感動,不管滅緣做了什麼,他都是無名的父親,自己的父親被自己的師父所殺,無名心中定然無比糾結無比矛盾,但無名經過權衡之後還是做出了痛苦的選擇,無名與他的感情更深一些,此外無名很可能也知道他為什麼沖滅緣下手。

    「老爺,把無名尋回來吧。」秦云柔聲說道。

    「男兒志在四方,豈能偏居一隅?」莫問搖頭說道,他對無名是傾囊相授,所有的符咒法術都教給了無名,也給了無名足夠的補氣丹藥,這是無名短時間內就能達到藍氣的主要原因。

    「也好,」秦云點頭過後出言說道,「三更了,老爺早些歇息吧。」

    莫問起身吹滅了燈燭,轉而回返床榻,拉過秦云的右手為其再度號脈。

    「若不是老爺搭救,妾身此時不知流落何處,有生之年能為老爺留下子嗣,妾身死而無憾了。」秦云歪頭低語。

    「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都會留你在世上,孩子不能沒有母親。」莫問搖頭說道。

    「能嗎?」秦云低聲問道。人能否從容赴死主要看心中是否還有牽掛,沒有哪個女人不希望親手將自己的孩子撫養成人。

    「能。」莫問正色點頭,人生總有許多困難,面對困難,解決問題是男人不可推卸的責任。

    夜深人靜,莫問靜心凝神感知秦云脈相的細微變化,秦云的喜脈令他心中無比平和,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莫家終於有後了。

    次日清晨,莫問早早起身前去後院喊醒老五,與老五一同西行進山,眼下瑣事已了,他有心前往元寶山尋那黃毛鼠輩,但此時他靈氣已經枯竭,動身之前需要補充少許靈氣。

    經過了漫長的末世,崑崙山中的靈物存世極少,尋之無果,二人便離開崑崙山向西尋去,西去數千里,進入了異國外邦,此時這些外邦小國尚未徹底開化,不擅農耕,也不會養蠶,百姓生活的很是清苦。

    修行也好,推研也罷,包括琴棋書畫,這些都是建立在溫飽的基礎上的,倘若一個人餓著肚子是沒辦法靜思深遠的。外邦的貧窮造成了這些國度修行中人不多,間接後果就是這裡的靈物多未被人採集。

    由於人生地疏,二人也不敢滯留太久,采到幾十株靈物快來快走,此番所尋靈物雖然數量較多,卻多為補益藥草,能夠煉丹的靈物沒有多少。

    回到道觀,莫問起爐煉丹,雖然所用丹鼎很是普通,但他此時耳清目明,可以根據丹鼎內的聲響掌握火候,七日之後得補氣丹藥三枚,加之先前使用八卦丹鼎時剩下的一枚,共有四枚補氣丹藥。

    莫問吞服三枚,留下一枚備用,若是換作平時,一枚補氣丹藥可以將氣海靈氣重複盈滿三到四次,但此時他體內已有內丹凝結,這三枚補氣丹藥所化靈氣尚不足以令其內丹略具輪廓。

    「今晚早些休息,明日早起前往元寶山尋那黃毛鼠輩。」莫問沖老五說道。

    老五答應一聲,捏著自己的小茶壺踱回後院。

    次日清晨二人再度早起,並沒有告知秦云等人此去的目的,老五飛於云層之上,一路急行趕赴高句麗。

    傍晚時分,二人到得東北三郡上空,此時東北三郡再度落入燕軍的掌控之中,雍州之戰為不折不扣的慘勝,雖然擊潰了蚩尤及其率領的獸群,秦國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此時元氣大傷,要想整軍收復失地絕非朝夕可為。

    莫問先前到過元寶山,循著當年的路線於當晚三更時分尋到了地頭,此時山中再度生出了草木,絲毫看不出先前曾遭受山火焚燒,那隻成精的黃鼠狼正在洞中酣睡,二人落於洞口,甕中捉鱉。

    一棒下去,破口大罵的黃三太爺立刻閉嘴。

    兩棒下去,怒目相向的黃三太爺立刻低頭。

    三棒下去,暗自咬牙的黃三太爺立刻求饒。

    毛病都是慣出來的,打,不是糾正壞毛病最好的方法,卻無疑是見效最快的方法。不過二人此番前來並不是為了糾正這只黃鼠狼的毛病,而是來取它的性命。

    對於這個害了上清觀眾人的醜陋鼠輩,沒必要與之多說什麼,莫問廢了它的修為,老五手持孝棒一通猛砸,打的頭破血流,砸的屎尿齊出。

    老五還不解氣,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匕首就要剝其外皮,一刀下去,那黃鼠狼連聲慘叫。

    莫問聞聲微微皺眉,沉吟片刻趕在老五再度出刀之前抬手將那黃鼠狼擊殺。

    「老爺,你幹啥呀?」老五很是不滿。

    莫問沒有答話,轉身走向別處,這只黃鼠狼雖然可恨,卻沒有可恨到極致,自古至今的強盜都遵循綠林規矩,第一,只要對方交出錢財就不殺害對方。第二,可以搶劫財物卻不能凌辱對方女眷。若是有人違反了這兩條規矩,會被綠林強盜所不齒,這只黃鼠狼殺人不假,卻沒有侮辱秦云等人,這就是他在老五活剝它之前將其殺掉的理由。

    不多時,老五提著一張完整的皮子向莫問走來,「這傢伙喜歡當太爺,我回去就給它掛牆上。」

    「走吧。」莫問隨口說道,黃三太爺是他多年之前的對手,今日來到,它早已經算不上對手了,因為雙方之間的差距太大,無需動手就能將其制住。

    老五聞言將那皮子捲好,振翼升空,載莫問回返。

    四更時分,二人來到狼精黑三的活動區域,老五有心下去敘舊卻被莫問阻止,「莫要擾它清淨,我們往代國一行。」

    「老爺,去代國幹啥?」老五抬頭飛高。

    「與拓跋什岐等人見上一面。」莫問隨口說道,他去代國有兩個原因,一是查看代國有沒有遭到燕國的入侵。二是與皇族見上一面,代國皇族之所以支持秦國看的是他的面子,此時秦國迫切需要強援,他想為秦國請些援軍。

    此時燕國並沒有出兵代國,代國皇族熱情的款待了二人,午宴設在皇宮大殿,滿朝文武和皇親國戚盡數作陪,黃衣郎和宵玉蘭與莫問老五同坐客席。

    席間莫問並沒有談及國事,他來了就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只要他來了,夜逍遙若是需要搬請救兵,代國朝廷就不會拒絕。

    先前雍州之戰的結果早已經傳揚開來,眾人視莫問為仙人,多有讚美頌揚,雖然眾人沒有無中生有,卻難免言過其實,莫問感覺彆扭,散席之後與黃衣郎和宵玉蘭飲茶敘話,隨後與老五離開代國回返道觀。

    回返道觀之後二人開始暗自忙碌,為眾人準備百年之後躺睡的棺木,墓室是現成的,西院地下的地宮就是良好所在。

    棺木備妥,老五無所事事,遊手好閒。除了每日陪伴秦云,莫問多數時間都在修行三昧真火,雖然體內靈氣不足以使用三昧真火傷敵,卻不影響三昧真火的修煉。

    又過了月餘,敖煣來到。

    見到敖煣手中提著的海柳木箱,莫問立刻猜到這裡面裝的是煉丹靈物,但他不明白的是敖煣帶了靈物前來所為何事,她應該知道八卦丹鼎無法再次借用,若是請他代為煉丹也不應該,因為玉玲瓏和瓊瑤都會熔煉丹藥。

    敖煣落座之後道明來意,劉少卿此番收復失地並不順利,多有道門中人出面阻撓,言下之意是請他出山相助。

    「這些煉丹之物得自西海,若是不夠,我可再去尋些。」敖煣長途奔襲,面有倦色。

    「夠了。」莫問自懷中掏出符盒畫寫一道定位符咒交予敖煣,亂世乃是修行中人濟世救民,嶄露頭角的機會,周朝有姜尚,春秋有鬼谷子,漢朝有張良,三國有諸葛臥龍,這些人無一例外的都是修行中人,朝代的更迭或皇朝的建立除了要有一位仁君,還會有一位身擁異能之人於幕後輔弼幫助,之前的幾個朝代是這樣,後世的朝代也會是這樣。

    同為道人,心性卻不相同,有些道人喜歡求道長生,而有些道人則喜歡名垂青史,對於那些想要名垂青史的道人,選擇一位主上並加以輔佐是最好的辦法,此時北方多有擁兵自重的諸侯和節度使,他們都成了修行中人選擇並扶持的對象,這些人都是秦國一統北方的阻力,劉少卿無法克制,只能由他出手。

    敖煣也不多待,接過符咒告辭離去。

    劉少卿有很多對手,但莫問只在一月之後出山了一次,隨後便沒有再出山,因為出山的那次他或擊殺或勸退,一日之中連去四郡九州數十位修行中人。

    阻力既去,秦軍捷報頻傳,到得八月秦國已經統一了北方九成以上的疆土,大勢已定。

    這段時間莫問多數時候都在道觀清修,三昧真火突飛猛進,此時已然能夠破體而出,但修為提升所帶來的喜悅遠不如即為人父的喜悅,再有月餘就要做父親了。

    八月十五,明月當空,眾人聚在一處納涼賞月,三更時分,眾人起身歸房,就在此時,久違的氣息陡然出現於天地之間。

    末世結束,天地重開……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3-24 09:35
第五百四十二章 老五的選擇
       
    秦云見莫問忽然止步看天,心中疑惑便低聲問道,「老爺,出了何事?」

    莫問尚未答話,忽然察覺到黑白無常的氣息出現在了道觀門外。

    「你先回房。」莫問沖秦云說道,言罷,喊過老五向門口走去。

    到得門口,莫問邁步先出沖黑白無常抬了抬手,轉而伸手指向通往東山的一條小徑,黑白無常會意,跟隨二人東行。

    黑白無常沒有主動說話,天地重開莫問會率先有所察覺,用不著他們多嘴。此外他們來此的目的莫問也很清楚。

    東行百丈,莫問進入山中涼亭,黑白無常和老五隨後跟入。

    「二位爺,時候到了是吧?」老五語帶顫音,天地之間重新充盈靈氣他也感覺的到。

    白無常緩緩點頭,黑無常沖老五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莫要悲哀,先聽莫問的意見。

    莫問沉吟良久轉頭看向老五,「慕氏和趙氏只能留一個,留誰由你決定。」

    「留下夫人,她們二人誰都不留。」老五搖了搖頭。

    莫問皺眉看向老五,老五咬牙閉目,渾身顫慄,片刻過後睜開眼睛走到莫問面前雙膝跪倒。

    「起來,我設法將她們盡數留下。」莫問探手攙扶。

    老五掙紮著擺脫了莫問的攙扶,沖莫問磕頭三記,「老爺,我已經跟她們兩個說好了,真到了這一天,我跟她們一塊兒走。」

    莫問聞言倒吸了一口涼氣,「莫要胡言亂語,你先起來,容我設法保全她們。」

    「老爺,我也不想再多活那十年八年的了,早走晚走都一樣,只是以後我不能再跟著你了,你和夫人一定要多保重。」老五哭道。

    「遇事莫慌,慌必生亂,你先靜下心來。」莫問將老五拉了起來。

    「老爺,我沒慌,我棺材都給自己準備好了,就放在西院下頭。」老五抬手擦淚。

    「吳兄,莫真人說的是,你先不要著急,容我們細細想過再作計較。」黑無常上前安慰。

    「不用想了,我們早就想好了,」老五說到此處轉頭看向莫問,「老爺,你也別想了,我早就打定主意了,這回不聽你的了。」

    莫問眉頭緊鎖沒有答話,老五之所以做出這樣的決定很可能有多方面的考慮,主要原因還是跟慕氏和趙氏有著很深的感情,沾花惹草是每個男人都想做的事情,之所以沒做大致有三個原因,一是做的隱秘,旁人以為他沒做。二是受制於自身條件和膽量想做卻做不了。還有一種情況極少,那就是伴侶對他太好,他強忍著不去做。但是一個沾花惹草的男人並不一定沒有真情,老五對慕氏和趙氏都有真情,多年下來他已經習慣了二人的存在,他承受不住失去二人所帶來的巨大打擊。

    此外,他現在已經修至天仙,天地重開之後會有用不完的靈氣,可以隨心所欲的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已經不再需要老五代步,這一點老五自然知曉,當老五感覺不能再為他做什麼的時候就選擇了離開。

    除了以上兩個的原因,還有第三個原因,那就是老五不希望拖累他,老五很清楚天地重開之後留下一個陽壽已盡之人是違反天條的,老五也知道以他的性情定會為其留下一個伴侶,如此一來就為日後埋下了無形禍根,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也為了儘可能的保證秦云能夠留下來,老五最終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實則老五並不蠢笨,之所以顯得蠢笨只是因為他一直跟在一個上清准徒身邊,老五思考問題沒有他這麼快速明睿,但老五有的是時間,可以遊手好閒無所事事的慢慢想。

    「先幫我送走她們,若是最後你執意要走,我親手送你。」莫問沉吟良久出言說道。

    「好。」老五點頭答應。

    「你可要與她們道別?」莫問問道。

    「該說的早就說了,就等這一天了。」老五搖了搖頭。

    莫問聞言緩緩點頭,轉而看向黑白無常,黑白無常嘆氣過後轉身前往道觀。

    黑白無常走後,老五自莫問旁邊坐了下來,安靜的等待黑白無常回返。

    莫問在旁看的真切,老五此等神情表明他確實已經做好了準備,而且態度很是堅決。此外黑白無常出現之初老五就向他說出了自己的打算,並非慕氏和趙氏故去之後臨時做出的決定,這也表明老五夫婦事前確實經過細緻的商議。

    黑白無常很快回返,白無常沖莫問點了點頭,黑無常上前說道,「壽終正寢,平和安詳。」

    「多謝二位。」莫問沖黑白無常出言道謝。

    老五沖黑白無常拱了拱手,轉而邁步向道觀走去。

    「吳兄傷心欲絕,心神恍惚,所說言語做不得準,真人慎決為上。」黑無常低聲說道。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也知道他為什麼這樣做,讓他自己做主吧。」莫問緩步前行。

    莫問到得門房之時,老五已經托著趙老的屍身走向西院,莫問前往大殿收殮那老道長的屍身。

    冷月之下,二人安靜的收殮道觀眾人的屍身,黑白無常所言不差,眾人遺容很是安詳,如同熟睡。

    秦云聽到院內的腳步聲,遣杏兒出來查看,莫問命杏兒馬上回屋,不得外出。

    四更時分,眾人盡皆入殮,老五最後看了慕氏和趙氏一眼,為其蓋上棺蓋自行走向西側那具寬大的棺木,挪開了木蓋。

    「老爺,我要走了,你要多保重。」老五回望莫問。

    「三思而後行,切莫意氣用事。」莫問沉聲說道。

    「我早就思過了,不用再思了。」老五轉身跨進棺木,這具棺木異常寬大,足以容納巨大的蝠身。

    老五進入棺木之後躺臥下來閉上了眼睛。

    「你就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莫問語氣更加嚴厲。

    老五搖了搖頭。

    「殉情並不偉大,那是懼怕痛苦的弱者所為。」莫問說道。

    老五並不答話。

    「你還有女兒,馬上給我滾出來。」莫問抬高了聲調。

    莫問言罷,老五情緒忽然失控,痛哭出聲,哭聲越來越大,最終變成了歇斯底里的哀嚎,雙拳緊握,四肢蜷縮。

    莫問側目在旁,疑惑的看著老五。

    片刻過後老五止住痛哭,「老爺,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了?」莫問皺眉問道。

    「在雍州的時候我打了吉兒,蒲堅不知道我打吉兒是因為吉兒要殺她娘,他還以為我知道了津州的事情,在你們打仗的時候,蒲堅在輔城把那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我了,」老五說到此處搖頭苦笑,「我做夢都沒想到我拼了性命救出來的閨女會把我往絕路上送,那天要不是你及時趕到,我死都不知道咋死的,我的好閨女呀,真是我的好閨女……」老五說到此處再度失聲痛哭。

    莫問聞言恍然大悟,人活於世需要承受各種傷害,外人造成的傷害永遠不會將一個人徹底擊垮,除非傷害來自最親近的人,這種來自親人的傷害是深入骨髓的,是生命無法承受之重,足以令最堅強的人失去活下去的動力。

    「老爺,我也舍不得你,但我真的受不了,這麼下去我早晚會瘋的,你就讓我走吧。」老五抬臂遮臉。

    「你還有我,當年自西陽縣逃出來的時候也只有我們兩個。」莫問低聲說道,他不能哭,因為黑白無常就在不遠處,此外哭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老爺,再等十二年也還是你送我,到時候你更難受。我一個下人能娶兩房老婆,能有花不完的錢,還能跟皇上一塊兒吃飯,夠本了,再活也就這樣了,老爺,你就讓我跟她倆一塊兒走吧。」老五始終不敢正視莫問。

    莫問聞言沒有答話,沉默良久低聲問道,「來世你可要與她們再做夫妻?」

    「做,當然要做,要是能行的話,我下輩子想當個讀書人,最好長的好看點兒,不過你可千萬別讓我記得以前的事兒了。」老五說道。

    「還有什麼心願?」莫問再問。

    「老爺,我知道蒲堅的皇帝當不長,你能在蒲堅倒霉之後給他和吉兒尋條活路嗎?」老五說道。

    「你為何不親自去做這件事情?」莫問做著最後的努力。

    老五不做聲。

    「出來吧,別在棺材裡躺著了。」莫問正色說道。

    老五搖了搖頭,「好了,老爺,我沒啥說的了,估摸著外頭天也快亮了,我們得走了。」

    莫問皺眉不語。

    老五平躺棺中,垂眉閉目,抱臂胸前。

    此時已經臨近五更,黑白無常雖然並未催促,莫問卻知道他們二人此時異常焦急,因為按照規矩地府一開,他們應該立刻下去交差覆命。

    莫問沒有說話,老五也不再開口,時間緩慢流逝,五更時分,白無常邁步走近,「真人,不能再等了。」

    莫問沖白無常點了點頭,轉而看向躺於棺中的老五,「老五,你真要舍我而去?」

    老五眼角見淚卻並未睜眼,「老爺,我一點都不害怕,真的,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你送我走吧。」

    閉目良久,莫問猛然睜眼出手,將老五魂魄抓離肉身,白無常將老五魂魄納於魂囊沖莫問拱手說道,「真人放心,吳兄先前所言謝某都聽到了,我們二人會設法安排。」

    「有勞。」莫問抬手還禮。

    黑無常上前與莫問道別,轉而與白無常急歸地府。

    魂魄一失,肉身立刻現出巨蝠本相,雙翼裹身,一動不動。

    良久的凝視過後,莫問為老五蓋上了棺材,蓋棺這一刻他心中沒有悲哀,只有寒徹肺腑的孤獨,西陽縣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離開地宮,只見秦云和杏兒正忐忑的站在門外,原本熱鬧的上清觀此時一片死寂。

    秦云知道事情的真相,見莫問出來,緩步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老五與她們一同去了。」莫問竭盡全力令自己的語調不帶哭腔。

    秦云沒有答話,只是緊緊的握著莫問的右手。

    就在此時,莫問忽然察覺空中氣息有異,出門望天,只見十二名手持兵器的金甲天將已然到得上清觀上空。為首一人高聲喝道,「天樞子即赴天庭接受問訊,不得有誤……」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3-25 09:35
第五百四十三章 十大罪狀


    聽得天將高喊,莫問心中陡然一凜,問訊等同接受審問,天庭派出這些天將乃是拿他來了。

    秦云也發覺對方來者不善,不由得面色大變,驚懼的看向莫問。

    「不妨事,你和杏兒安心等我,我去去就來。」莫問轉頭沖秦云說道。

    「天樞子,還不動身?」為首的金甲天將再度怒喝。

    「放心,不會有事的。」莫問拍了拍秦云的手臂,轉而騰云升空。

    剛剛離地,一條金黃鎖鏈就自天將手中蛇卷而至,莫問眼見鎖鏈來到,反手揮出靈氣將那鎖鏈擋回。

    「天樞子,你敢違旨抗命?…」為首的金甲天將怒聲喝道,喊聲過後,其他天將甕氣發聲為其助勢。

    「貧道不是犯人,何以受縛?」莫問騰云升高。

    那為首的天將似乎對莫問大有敵意,聽得莫問言語怒目瞪眼,但莫問所言不差,鎖鏈屬於刑具,按照天庭律法,未曾審判定罪之人不得上枷帶鎖,更不能戴上手銬和腳鐐。

    「看緊了,休要走脫了他。」為首的天將沖部下高聲下令,眾天將聞言高聲應是,轉而分散於莫問上下左右,圍著他騰云飛高。

    「老爺…」秦云淚眼仰望。

    「放心就好,平生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莫問高聲回應。

    「校尉,他在含沙射影,指桑罵槐。」有天將沖那領隊之人喊道。

    「要麼閉嘴,要麼慎言,貧道乃上清道人,不是那三足妖蜮。」莫問扭頭看向說話之人,他先前確實是故意譏諷這些天將,他惱這些人呼和作勢,耀武揚威。

    「不要與他爭那口舌之利,到得天庭再作計較。」為首天將憤然冷哼。

    莫問本不是那專橫跋扈之人,但老五等人的離去令他心情甚壞,加之這些天將趾高氣揚,這才令他冷言相譏,騰云升高之時他也並未多想,因為他並不認為自己犯了什麼本質性的錯誤。

    到得云層之上,為首的金甲天將再度揮出鎖鏈,「抓住了。」

    此番鎖鏈來勢並不快,而且沒有倒捲力道,莫問見狀伸手抓住了鎖鏈,天庭雖然位於空中卻是另外一處隱形的存在,尋常道人若是不知進入之法,飛的再高也到不得天庭。

    片刻過後,眼前景物陡然一變,一處偌大的城門現於眼前,這處城門周圍亦有圍牆,與凡間城池很是相似,只是高聳入云,其建築風格有殷商之風,城門上方刻有三字古篆,南天門。

    南天門乃天庭門戶,有重兵把守,為首的天將出示了符牌帶莫問通關過卡,穿過南天門才算真正進入仙境,仙境與凡間有七成相似,有實地山川,也有江河溪流,但天庭景色較凡間更加秀美,靈草遍地,鶴鳴猿啼,縈繞其中的靈氣較凡間要充盈百倍,來到此處只感覺超然舒泰,心靜神寧。

    雖然是頭一次來到仙境,莫問卻並未胡亂張望,因為道家很多經文都有關於仙境的記載,故此他早就知道仙境是什麼樣子,但凡認為仙境到處都是霧氣的人都是受了無知之人的愚弄,仙境是神仙所居,是至真至純的潔淨之所,祥云確實會有,卻絕不會霧霾遮天,伸手難見。

    眼前有數條岔路,一條通往北方的道路最寬,天將引著莫問騰云北行,莫問舉目遠眺,發現正北數百里外有一處籠罩著祥云的巨大宮殿,那宮殿較晉國皇宮要大上數倍,分為諸多院落和別院,所用建材與凡間黃金赤銅相似,於朝陽的映射之下熠熠生輝,宮殿樓宇房簷之上多飾各種奇異珍寶,黃紅之中顯青紫,高貴之中見超然。

    眾天將引著莫問移向北方宮殿,隨著距離的臨近,可以看到諸多天庭雜役和仙女天官於殿外奔走忙碌,觀其情形應該是在準備接迎新晉仙家,由於時辰未到,宮殿內外尚未佈置妥當,紅毯香案亦未鋪展就位,前來觀禮的各路仙家有來的早的,便自天宮各處與友人和同道敘舊閒談。

    一行人於宮外落下云頭,宮外輪值的天兵認得這些天將,見他們回返,紛紛衝他們見禮,對他們身邊的莫問不屑一顧。

    宮外有一大兩小三處宮門,天將帶莫問自左側小門進入,實則這三處宮門都是進入天宮的大門,只不過莫問此番是前來受審的,不能走正門。

    進得天宮,一行人快步北行,穿三門,過四院,最終來到天宮大殿,大殿由主殿和左右偏殿組成,與凡間的皇宮大殿不同,天宮主殿與偏殿並不在同一高度,兩處偏殿中間有一條綠玉通道通向上方的主殿,台階寬過三丈,不止千條。

    此時偏殿的大門是開著的,自殿外可以看到殿內北側自西向東設有三處主座,左右兩側各有自北向南次座若干,此時這些座位有兩處空著,多數座位都有身著朝服的男女仙家安坐。

    殿外自北向南站立著數十位金甲天將,領職的十二位天將將莫問帶至殿前,為首的天將沖殿內高聲通稟,「啟稟功曹,天樞子帶到。」

    莫問並不認識這些仙家,卻知道殿內坐著的並不是四值功曹,除了世人所熟知的四值功曹,天庭還有很多功曹,這是一個常用的官名。這些人應該是天庭分管刑罰的各部天官,與漢代設立的刑部是同一性質。

    「請入。」正北主位上的仙家沉聲說道。

    為首的天將高聲應諾,側身一旁,幸災樂禍的看向莫問,「進去吧。」

    莫問沒有搭理此人,昂頭進殿,進殿之後緩步向前,與此同時以眼角餘光觀察殿內眾人,這些人雖然穿的是朝服,卻仍然能夠看出他們的門派歸屬,因為天庭的朝服與凡間的道袍一樣,也都帶有各宗的特點,殿內共有十三人,玉清仙家五人,太清仙家五人,上清仙家只有三人,三處坐北朝南的主位最右側的座位空著,右側面西的一列最上首的位置也空著。

    三處主位應該是三清各宗各佔一席,此時空著的是上清宗的主位,也就是說有一主一副兩位上清仙家缺席了這次問訊。

    距正北主座丈許之時,莫問停了下來,手握陰陽稽首唱道,「福生無量天尊,上清宗天樞子前來受審。」

    此語一出,殿內立刻傳來了幾聲不滿的冷哼,莫問行的竟然是平輩之禮,而且言語也不謙卑。

    「福生無量天尊。」居中而座的老道雖然唱誦道號卻並未起身。

    莫問沒有主動說話,昂首站立,面無表情。

    「本座中陽子,與玄法真人,天門真人及諸位道友同領天威仙宮,監察諸仙功過,今日之事非比尋常,故此天門真人與綵衣元君避嫌缺席,由我等眾人議查道友功過。」居中老道緩言說道。

    「人活於世,誰能無過,若當真有過,貧道自會認領。」莫問正色說道,正如他自己所說,人無完人,沒有人能毫無過錯,但他並不認為自己做了什麼巨大的錯事,故此對於天庭的此番問訊甚為不滿,這也正是他態度生硬,言語冷淡的原因。

    中陽子聞言緩緩點頭,轉而扭頭看向左側上首第一人,「赤云子,由你問訊。」

    「遵法旨。」赤云子是個中年男子,穿的是帶有玉清特色的朝服,頜下有須,神情嚴肅。

    「天樞子,你可知罪?…」赤云子沉聲喝問。

    「不知。」莫問歪頭看向赤云子,此人乃玉清座下,又與玉清派赤龍子赤陽子一個輩分,極有可能是二人的師兄弟。

    「既然不知,貧道便說與你知道,你身負十大罪行,一罪,恃強凌弱,亂殺無辜。」

    莫問聞言撇嘴一笑,這些年他確實殺了不少人,但恃強凌弱如同屁話一般,若是不比對手強,又怎麼打的過對方。

    「二罪,移魂寄魄,篡改陰陽。」

    莫問再笑,這個罪名指的是他將老五的魂魄轉至巨蝠身上以及留下陽壽已盡的秦云。

    「三罪,假公濟私,嚴人寬己。」

    莫問又是一笑,這罪名倒也不是亂扣,他將劉少卿和夜逍遙的魂魄留下,卻幫助黑白無常收走了另外十幾個與劉少卿和夜逍遙情況一樣的道門中人的魂魄。

    「四罪,聚斂錢財,貪霪好色。」

    莫問苦笑搖頭,為了留下子嗣納了房妾就成了貪霪好色,這事兒在玉清宗是大過,但是對不禁婚配的上清宗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不過上清觀地下確實藏有不少各國朝廷送來的賀禮和金銀,故此這條也不算冤枉他。

    「五罪,不思清修,多違禮制。」

    莫問還是一笑,道門規矩太多了,要想盡數做到異常困難,這條他也無法反駁。

    「六罪,淫逸奢靡 飲食過度。」

    「我若穿著破衣爛衫去乞討,你會不會給我安個有辱道統的罪名?」莫問終於忍不住開口,自古便有無財不養道一說,這也是道教一直自官家和士族等上流人士中傳播的原因,這條罪名是不折不扣的欲加之罪。

    赤云子並不接莫問話茬,再度出言說道,「七罪,逾界越權,欺辱異族。」

    「對,貧道應該坐視百姓飢渴而死。」莫問反唇相譏。

    「天樞子,慎言。」中陽子面色鐵青。

    「八罪,偷竊犯上,妄取聖物。」

    莫問沒有答話,他做過什麼事情都瞞不過天庭,這一罪名指的是他盜用了西王母的八卦丹鼎。

    「九罪,同道相殘,盛氣凌人。」

    莫問聞言挑眉看了赤云子一眼,這個罪名是針對他把玉清派多位高手變成瘸子一事而言的。

    「十罪,不明是非,數典忘祖。」

    「貧道將胡人盡數殺掉,讓漢人一家獨大就不是數典忘祖了。」莫問冷笑搖頭,天庭雖然無事不知無事不曉,處理事情卻並不完全公正,因為這些仙人仍然有自己的好惡,有好惡就有偏頗。

    「天樞子,你現在知罪否?」赤云子問道。

    「貧道自忖心懷忠孝仁義,怎地不明不白的就成了十惡不赦的罪人?」莫問怒視赤云子,這些年來他一直在濟世救苦,東征三郡是為了百姓,幫助南海尋回降雨法器也是為了百姓,包括他參悟內丹法術也並未藏私,而是廣傳同道,扶正糾偏,阻擊蚩尤更是為了黎民蒼生,到頭來竟然還要受審。

    「功是功,過是過,沒人否認你的功績。」赤云子從未遇到態度如此強硬的堂下之人。

    「貧道是功大還是過大?」莫問追問。

    赤云子聞言愣了一愣,轉頭看向中陽子,見中陽子無有表示,只得出言說道,「功大。」

    「我若認罪,會受到何種責罰?」莫問再度發問。

    「你本已修行圓滿,論功理應加授金仙,但你身犯數罪,當降位一等,只授天仙位。」赤云子高聲說道。

    莫問聞言轉身就走,「你說的都對,我認罪了……」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3-26 09:24
第五百四十四章 天庭
       

    「大膽天樞子,焉敢如此狀?」赤云子怒聲喝問。

    莫問並不回頭,「貧道濟世救民,勞苦功高。你們派出天將拿我,又行此三堂會審之事,實乃欺人太甚,而今我已認罪,你們還想怎地?」

    莫問此語一出,滿堂嘩然,眾位天官皆有怒色,他們分管刑律多年,從未有人衝他們如此禮。不過雖然動怒,他們卻不敢阻攔莫問,因為事實正如莫問所說,他乃此番末世的頭號功臣,若是惹得他動怒撒野,後果不堪設想。

    莫問邁步出門,沖那為首的天將說道,「天庭有天庭的律法,日後記住,未曾定罪之人,不要隨意捆綁,你們是護衛天庭的兵士,不是打家劫舍的強盜。」

    那為首的天將聞言怒髮衝冠,此時眾位天官都在殿內,莫問這番言語定然會被眾人聽到,而莫問明顯是藉著告誡之名行告狀之事,隨後他定會遭受責罰。

    「天庭接引辰時將至,若是耽誤了時辰,你擔待不起,還不送我下去。」莫問絲毫不給那天將留顏面,他先前所言不止是為了報復這個天將,主要目的是讓殿內眾人知道他為什麼怒,如此一來眾人都知道是這天將要捆綁他才惹怒了他的,由此導致的結果就是眾人對他的怒氣會略有消減。

    「將天樞真人送歸清修之所。」殿內傳來了女子聲音。

    莫問沒有回頭卻知道發聲的是誰,聲音自右側上數第四張座位傳來,這張座位上坐的是一個坤道,屬於上清宗。

    「遵元君法旨。」那天將強忍怒意接受差遣。

    那為首的天將雖然應命,卻不願親自送莫問回去,而是指出兩名屬下,陪同莫問離開。

    莫問有意拖延時間,故此緩步前行,他先前的狂妄和憤怒並非衝動所致,而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做出的舉動,這些會審之人大部分對他心存成見,哪怕禮數再周全也法消除眾人的敵意,反而會令眾人以為他心虛。倒不如與眾人鬧翻,給眾人留下一個難惹刺頭的印象,如此一來他們反而不敢輕易招惹他。

    「真人,先前多有得罪,您莫要記恨,我們也是受命當差,您就別難為我們了,走些成不成?」護送的天將哭喪著臉沖莫問抬手抱拳,莫問這一步三踱東張西望的,怕是不到午時是走不到南天門的。

    莫問聞言步向前,他先前之所以故意拖延時間並不是為了難為這些天將,而是有心觀察殿內的那些天官在他離去之後會不會隨之散開,此時殿內眾人已經絡繹出門,這表明這場問訊只是針對他一個人的,隨後沒有其他人再受審,換言之阿九也不會來此受審。

    那天將見莫問加了速度,心中大喜,討好的說道,「我們兄弟生平最佩服您這種有血性的仙家,可惜像您這樣的人太少了,但凡來到這裡的人不戰戰兢兢,好生丟臉。」

    莫問搖頭苦笑沒有接話,他先前的狂妄也是奈之舉,當某個能夠影響和決定自己前途的人對自己生出成見,只有兩種辦法應對,一是設法扭轉對方對自己的成見,這是大部分人所使用的方法。還有一種方法是將雙方之間的矛盾激化並挑明,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個人對自己有成見,如此一來對方反而不敢打擊報復,不然將會招致知情者的非議。這第二種方法的使用有一個很重要的前提,那就是自身必須有一定的份量,若是自己一是處,與上司對抗異於壽星上吊。

    此時天宮之中關於典禮的佈置已經大致完成,諸多仙家開始前往屬於自己的位置,這些仙家多為漢人,而漢人有一個非常明顯的特點,那就是等級觀念非常嚴重,以前是這樣,現在是這樣,以後也會是這樣,這種嚴重的等級觀念自天宮之中也有體現,金仙的坐席和天仙的坐席截然不同,木幾上的果品酒水也有明顯差別,衣著和坐騎也有明顯的不同,結伴同行的皆為同品級的仙家,早到的都是仙位較低的仙家,此時天仙大多已經來到,而金仙到場的卻寥寥幾,至於那傳說中的大羅金仙則一個都沒有來到,這也是漢族的一個特點,參加某個典禮的時候,早到的都是嘍囉,晚到的才是貴賓。

    目睹這一情形,莫問越發理解這些分管刑責的天官為什麼要事先召他前來問話,因為金仙和天仙的地位和待遇差別很大,是晉身天仙還是加升金仙對修行之人來說是天大的事情,對天庭來說也不是小事。

    不過他對此事倒是不以為然,因為他此時還不到四十歲,在同等修為的仙人之中是最年輕的,隨後還有八十多年的陽壽,倘若他勤加修行,廣揚道法,壽數終了之前晉身大羅金仙猶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真人,還要走些,不然怕是要耽誤時辰了。」護送的天兵再度催促,此時已經有晉仙家在天官的引導之下來到天宮,還有大量動身較晚的天官手捧聖旨帶著不同規制的車輦和儀仗急赴南天門下凡接引。

    莫問應了一聲卻並未行,他正在那些早到的晉仙家之中尋找劉少卿和夜逍遙的身影,與此同時也在打量天庭各處的建築,一旦下凡他在短時間內是法再來天庭的。

    隨後二人催的越發急切,莫問行的稍,天庭的上空也有太陽和太陰,它們與凡間的太陽和太陰是一樣的,只不過同掛天空,太陽居東,太陰居西,此為日月同升。

    前往南天門的途中,不時可以見到晉的仙家,令莫問沒想到的是此番飛昇的仙家人數頗多,並沒有因為他收服了十八人而顯得冷清,前行的這片刻工夫就見到了七人,這些人他多不認識,只認識其中一個,乃玉清天尊親傳弟子司馬牧羊,也就是當年前往雪山與他鬥法被他奪去白龍尾的那個道人,南海當年要刺殺蒲堅,此人也曾出手庇護蒲家,不過此時司馬牧羊的心情似乎並不好,迎頭碰見只是衝他點了點頭。

    觀司馬牧羊禮儀規制,當是天仙儀仗,與上清宗不同,玉清宗沒有准徒一說,被選為祖師弟子馬上就能得到祖師真傳,堂堂玉清親授只證得天仙,確實令人懊惱。

    「莫問…」就在莫問回望天宮之時,前方路上傳來了一聲歡喜的喊聲。

    莫問聞言轉過頭來,只見劉少卿正自前方騰云來到,身上穿的乃是南海龍絲錦繡所裁剪的道袍,意氣風發,喜不自勝。

    「莫問,不易呀,不易呀。」劉少卿拍打著莫問的雙肩,喜極而泣。

    「恭喜劉真人肉身飛昇,得享天地同壽。」莫問歡喜道賀,劉少卿雖然急功近利,但不能因為他一心想成仙而否認他的功德,率領凉國征討趙國,以身涉險遠征東海,輔佐蒲堅統一北方,單是自那寒冷的黑郡抵禦凶獸大軍就待了將近三年。天門真人當年所說止**者得天地同壽,劉少卿今日終於得償所願。

    「不易呀,這些年真是不易呀。」劉少卿嚎啕失態。

    「可曾見到夜逍遙?」莫問出言問道,劉少卿屬於有心為善的那類人,但有心為善做了善事也應該受到獎賞,天庭能窺察一切功過,唯獨不能窺察人心,不看一個人想了什麼,只看一個人做了什麼才是最公正的評判標準。

    「不曾,你這是要往哪裡去,怎地自北面過來?」劉少卿擦去眼淚恢復常態。

    「我被人捉來審訊了一番,正要回去。」莫問笑道。

    「何人審你?」劉少卿瞪眼發問,七位上清准徒之中,他一開始與莫問的關係很是一般,那時候是不服,後來是嫉妒,末世之時的並肩作戰和同生共死方才令二人成了真正的生死之交。

    「這位真人莫急,我等只是請天樞真人前來議事,天樞真人已證位天仙,」一名護送的天將在旁插嘴,言罷看向莫問,「真人,些走,真的來不及了。」

    「莫問,你先下去接旨,稍後再見。」劉少卿沖莫問擺了擺手。

    「我將為人父,等孩兒長大成人我再飛昇也不遲。」莫問說道。

    「哈哈哈,大喜大喜呀。」劉少卿拱手道賀。

    「天權真人,時候不早了。」劉少卿的接引天官也在催促。

    二人互相稽首道別,各往南北。

    剛剛到得南天門,只見夜逍遙也在天官的接引之下來到天庭,眼見夜逍遙也是肉身飛昇,莫問大喜再賀。

    「我這天仙位次得的好生心虛呀。」夜逍遙咂舌搖頭。

    「命裡八升難求一斗,命裡有一斗也不會扣你兩升。這些年你福民救苦,大有功勞,受此位次實至名歸。」莫問笑道,與劉少卿相比,夜逍遙的功勞確實要小上一些,他能夠飛昇主要還是得益於阻擊獸群,保全了北方的萬千漢人。

    「本來我就心虛,你這一說我心虛了,對了,你可曾見到劉少卿。」夜逍遙問道。

    「剛過去不久。」莫問抬手北指。

    「走走走。」夜逍遙拉著莫問向北走去。

    「你先去,我還有些事情要做。」莫問搖頭說道。

    夜逍遙還想與莫問說話,卻被自己的接引天官催促先行。莫問與那護送的二人來到南天門外,只見一手托聖旨的年輕天官正拉著一位虯鬚滿臉的紅目仙家說話。

    「成,三壺就三壺,離爺,您幫我看上一眼,尋不到他我如何交差呀。」那天官焦急的說道。

    「他道觀位於何處?」紅目仙家點頭笑問。

    「澧縣西山,不過他不在觀中。」年輕天官焦急說道。

    莫問聞言微笑上前,澧縣西山乃上清觀的所在,不問可知這天官正是前去接他的那一位。

    「呀,老花雞怎麼在那道觀之中?」紅目仙家探頭下望。

    「離爺,我讓你尋天樞子,你看的什麼老花雞呀?」年輕天官焦急跺腳。

    「她打的狐狸精又是哪個?」紅目仙家面露疑惑。

    莫問聞言駭然大驚,轉頭沖那兩名天將喊道,「送我下去……」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3-27 09:48
第五百四十五章
       
    「真人,接引天官就在此處,咱們就不要麻煩上下了,」天將言罷沖那纏著紅目仙家的天官喊道,「天樞真人就在此處,還不來接!」

    「送我下去,即刻送我回道觀。」莫問沖那天官高聲吼道,他已經根據那紅目仙家所說言語猜到上清觀發生了什麼事情,阿九所司職事需要晝夜在職,若無萬分緊急之事她絕不會擅離職守,唯一一個令她擅自前往凡間的理由就是她要阻止綵衣道姑,而此時道觀裡只有秦云和杏兒,綵衣道姑前往道觀絕對是沖陽壽已盡的秦云下手,也只有此事才能令阿九不顧自身安危前往上清觀出手救援。

    「真人當真不想證位飛昇?」那天將疑惑的問道。

    就在此時,那年輕的天官快步來到近前,待得看清莫問樣貌,急忙探手將其拉住,「真人,下官可算找到你了。」

    「他觀中生出了變故,快送他回去。」那紅目仙家轉頭沖糾纏莫問的天官喊道。

    那天官聞言疑惑轉頭,莫問沖那傳旨天官正色說道,「貧道有俗事未了,暫時無法飛昇受封。」言罷,探手拉過一名天將邁步向前走去,「快送我下凡。」

    那天將不明所以,還在猶豫。那紅目仙家見狀快步上前,抬手拍向天將所戴銅盔,「還愣著作甚,快些送他下去。」

    那天將聞言連聲答應,探手拉住莫問倉促向前。

    「多謝上仙。」莫問回頭沖那紅目仙家出言道謝,此人雙目通紅,滿臉虯鬚,又有遙望凡間之能,無疑是道教有名的仙家千里眼離婁。

    「那狐狸已帶著初生的嬰孩往西北山中逃去,綵衣元君正在追它,你快快去吧。」離婁擺手說道。

    莫問聞言入墜冰窖,他先前所猜果然不差,綵衣道姑真的是去秦云下手了,而且秦云此時很可能已經慘遭毒手。

    莫問愣神之際,那天將已經帶其回到凡間,今日無云,俯視大地發現所處位置正是上清觀上空。

    「有勞。」莫問沖那天將道了聲謝,轉而連番瞬移向西急追。

    隨著高度的降低,莫問很快發現了阿九和綵衣道姑的身影,阿九未能逃入山中,而是被綵衣道姑自山外截下,此時阿九懷抱嬰孩癱坐在地,綵衣道姑就站在其對面五步之外。

    見此情形,莫問如墜冰窟,自高空急衝而下,綵衣道姑和阿九有感,盡皆抬頭上望,見到阿九臉上的悲切神情,莫問心中再寒,他來晚了一步。

    見到莫問自空中急衝而下,綵衣道姑並未躲閃,而是陰冷的注視著莫問。

    莫問急落之下靈氣猛催,裹帶體內三枚真火急凝右臂,距地面十丈之時三昧真火破體而出,一道粗大火柱直襲綵衣道姑。

    綵衣道姑不曾將莫問放在眼裡,眼見火柱來到隨手揮出一道靈氣,她本以為自己所發金仙靈氣定能將火柱擊退,未曾想自己所發靈氣竟不曾阻截那道粗大火柱,眼見火柱即將近身,急忙瞬移躲避,但她慢了半天,轉瞬之間三昧真火已經急衝而至。

    金仙終究不是易與之輩,電光火石之間,綵衣道姑下意識的歪頭避開了要害,三昧真火擊中了她的右肩和脖頸。

    三昧真火可焚炙陰陽萬物,綵衣道姑雖是金仙亦耐受不住,半身焦黑,慘叫著向北跌落。

    莫問以臂撐地,倒轉借力,不待綵衣道姑落地便急衝而至,再提三昧真火沖其前胸又是一掌。

    綵衣道姑再度發出一聲淒厲慘叫,「你敢以下犯上?」

    莫問不曾答話,再度急催三昧真火試圖三度出掌,但他先前行氣過猛,兩度出掌便將體內殘存的靈氣耗去七成,此時行氣已經出現了斷續。

    綵衣道姑此時已然身負重傷,見莫問並無停手徵兆,驚恐之下顧不得保全顏面,強自定神瞬移逃去。

    眼見綵衣道姑逃去,莫問慌亂轉身沖阿九跑去,時隔多年,阿九的樣貌不曾有絲毫的變化,但此時這張熟悉而親近的臉上流露出的卻是無比的悲傷和自責。

    「我沒能救下他們。」阿九含淚將懷中的嬰孩遞向莫問。

    莫問急切的將那嬰孩接了過來,由於不曾足月,嬰孩很是幼小,此時身上還帶有臍帶,周身滿是血污,其致命傷位於背部,脊骨已經斷裂。

    確定了嬰孩的傷勢,莫問慌亂的送出靈氣試圖喚其生機。

    「魂魄已經被那惡婦打散了。」阿九以手遮面,與世間虐待丈夫骨肉的妒婦不同,雖然這嬰孩不是她親身孕育,她仍然是視同己出。

    莫問此時處於極度的慌亂和焦急之中,思緒轉動的異常緩慢,他此時唯一能想到是嬰兒身上還帶有體溫,應該能夠救活,但慌亂之下卻想不到具體該用什麼方法。

    阿九見莫問焦急非常又茫然無措,起身上前想要出言安慰,奈何心中悲痛,未語先哭。

    「莫慌,莫慌,容我想想,你也想想。」莫問努力穩定心神,試圖壓制心中的悲痛和憤怒,以全部心神想出救治之法,但越著急思緒就越混亂,到得後來整個人進入了一種木然的僵直狀態。

    阿九聞言心中更悲,莫問所受打擊太大,思維已經混亂,倘若他神智情形絕不會去試圖救活一個魂魄已散的嬰兒。

    「莫慌,莫慌。」莫問將嬰孩交給阿九,轉而自周圍快速踱步。

    就在此時,東南山中傳來了杏兒的哭喊,「老爺!」

    莫問聞聲回頭,只見杏兒正站在道觀西牆之外嚎啕大哭。

    「你我分頭行事,你想如何救治孩子,我去看看秦云。」莫問沖阿九說道,言罷轉身踏地,由於心神不寧,氣息不聽指使,踏地之後不曾借力躍起,轉而改為奔跑,跑過幾步方才想起如何借力,兩度借力之後來到道觀之外踉蹌進門。

    秦云倒在大殿西側靠近拱門的位置,渾身是血,一動不動,杏兒跑上前去坐地痛哭。

    莫問快步上前,只見秦云雙目圓睜,眼中已無神采,探手試脈亦無脈搏,試過脈搏莫問立刻催出靈氣侵入秦云脈絡,一試之下發現秦云經絡完整,骨骼亦未曾受損,唯一洩氣之處位於腹部,掀開遮擋著腹部的羅裙,只見秦云下腹有一道長長的豁口。

    阿九抱著嬰孩快步來到,「那惡婦打散了秦氏的魂魄,我為了留住孩子方才剖腹取子,未曾想那惡婦並不罷休,再度回返,執意取這孩子的性命。」

    莫問聞言皺眉搖頭,轉而直身站起快速踱步,「我擊破清羽山的屏障,取了紅翎兒的魂魄,她是因為此事才來此行兇的。」

    莫問言罷再度搖頭,「不對,不對,一成因得一成果,一成承得一成負,我所行之事確實觸其威嚴,卻不足以令其如此惱怒,若是只是因為紅翎兒,她不會如此小題大做。」

    「這惡婦心胸狹窄,惡毒非常,不可以常理揣度,你先坐下來,莫要亂走。」阿九將嬰孩放於秦云身旁前來阻止莫問踱步,莫問此時的踱步異常快速,如同風車打轉,這說明他體內靈氣正在無序的飛快運轉,心智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我剛才好像讓你做什麼?」莫問停了下來閉目回憶。

    「不要著急,慢慢想。」阿九扶著莫問緩慢踱步,似莫問這種情形,不能快行也不能靜止,快行會行氣息失控,若是站立不動,壓力又無處宣洩,有失心瘋癲的危險。

    「你先前遣陰兵助我已然犯下過錯,這次又擅離職守,不可,不可,你快回去,不要在陽間久留。」莫問焦急催促。

    「我已然向陰司告過假了。」阿九柔聲說道,莫問心細如髮,腦海之中藏有太多的事情,若是換做平時他能夠異常快速有條不紊的思考和安排,而此時他心神異常慌亂,思考問題已經分不出輕重緩急和先後順序了。

    「阿九,你可曾怪我納妾?」莫問又問。

    阿九聞言心中再悲,莫問此時的神智已經開始失常,不然他不會在這種時候提出這種問題,他問出這個問題說明這件事情一直是他心中的一個結,他想要納妾延續血脈,又擔心她會因此而心中不快。

    阿九強忍悲痛揚手給了莫問一記耳光,莫問此時已經是天仙修為,元神較常人要強大許多也敏感許多,若是瘋癲失常將永無清醒之日。

    莫問挨打之後愣在了當場,但他並沒有理解阿九打他的用意,而是在想阿九真的生氣了。

    阿九見狀加重力道又是一掌,「秦氏和沒出世的孩兒被那惡婦害死了,你要為他們報仇!」

    這一掌終於令莫問清醒了幾分,轉頭看向躺在地上的秦云母子,悲怒衝心,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哀嚎。

    阿九見狀放下心來,這口鬱結之氣一出,莫問就不會有失心瘋癲之虞了。

    哀嚎過後,莫問跑到秦云身旁將其抱住,見到秦云已無神采的雙眼,大悲之下再發哀嚎,秦云是個好女子,仁慧賢良,溫柔和善,這些年一直安靜的陪在他身邊,一直想給他留下骨血,但是就是這樣一個女子,身為丈夫的他都沒能保護她周全。

    再看那已無氣息的嬰孩,莫問再度陷入木然,這嬰孩的眉目與他極為酷似,他不止一次的想像自己的孩兒是什麼樣子,而今他終於知道了,看的卻是遺容。

    心念至此,又是一聲撕心哀嚎。

    哀嚎過後,莫問又一次陷入了木然。漫長的沉默之後,莫問轉頭看向阿九,「你先回去,我設法救活他們母子。」

    「魂魄已散,焉能救得?」阿九大為愕然。

    「我要讓天庭將他們母子復生。」莫問正色說道。

    「休說他們不能,就是有重聚魂魄之法,他們也不會同意如此行事。」阿九搖頭說道。

    「不同意我就殺到他同意,綵衣道姑首當其衝,清羽門一個不留,還有召我上天的那些天官也難辭其咎,若不是他們,我也不會離開道觀,天庭不將他們母子復生,我就將這些人全殺了……」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3-30 09:18

第五百四十六章 謀而後動
       
    阿九聞言面色劇變,連連擺手,「萬萬不可胡言亂語。」

    莫問見阿九說話之時頻頻上望,心中大為不滿,「怕它作甚?…你這婕妤做的久了,生出奴性來了?」

    「不可事先洩露,免得他們有所察覺。」阿九沉吟片刻出言說道。她本想說元兇只是綵衣道姑一人,不可因此遷怒旁人,但此時莫問的神智正在劇烈波動,聽不進任何的勸諫,只能先順著他說,待得他冷靜下來,自己想明白了,自然會改變主意。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直身站起將秦云母子的屍身帶往秦云生前所居住的房間,古語有云,哀莫大於心死,人最怕的就是絕望,只要事情還有一線轉機心中就有希望,有希望就有動力。

    「你即刻回返陰司,萬萬不可再來陽世。」莫問沖阿九說道,阿九先前已經犯錯,此番再度擅離職守乃錯上加錯,他不希望阿九因他受到陰司懲罰。

    「我怎能放心的下?」阿九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秦云母子,又看了看貌似已經平靜下來的莫問。

    「凡事我皆會三思後行,你我乃是夫妻,我不與你說那些謝詞虛語,你快回去,而今你是我唯一的掛念,你萬萬不可出現意外。」莫問沖阿九正色說道。

    阿九聞言連連點頭,莫問能說出這番話,說明他正在逐漸恢復冷靜,只要莫問能夠冷靜下來就絕不會肆意妄為。

    「快些走,你在這裡一刻,我就擔心一刻。」莫問出言催促。

    阿九耐不住莫問的催促,也不敢擅離職守太長時間,猶豫良久只能隱身歸位。

    阿九走後,莫問取出符盒畫寫請神符咒一道甩手焚化,「請南海龍族長公主敖烵前來相見,天樞子有要事相求,另求太陰明珠兩顆,望一併帶來。」

    傳言畢了,莫問起身前往丹房,提來兩罈酒水,以乾淨的綿巾蘸上酒水擦去秦云母子身上的血污,轉而小心的為那嬰孩斷去臍帶接續斷骨,再往山外取羊腸一掛,捻線為秦云縫合傷口,最後與杏兒一道為秦云換上乾淨衣物,孩子的乳衣和襁褓也早有準備。到得午後未時,秦云母子已經安靜的躺臥在床,與熟睡無異。

    此時雖然已經立秋,天氣仍然很是炎熱,莫問取出符盒畫寫定屍符咒在手,卻久久不願貼於二人額頭,貼上了定屍符雖然能暫緩保屍身腐壞,卻無異於承認躺在床上的是兩具屍體。

    就在莫問猶豫不決之時,忽然察覺到敖烵的氣息出現於南方空中,心中有感便收起符盒出了房門,自院內等候敖烵。

    不多時,敖烵自空中現身,飄然而下。

    「莫真人,出了何事?」敖烵將一方鐵盒遞向莫問。

    莫問接過鐵盒感覺入手清涼,知道這鐵盒之中放的是深海之中未曾見過太陽的太陰明珠,「公主請往正殿稍坐,我去去就回。」

    敖烵聞言點了點頭,目送莫問拿了鐵盒快步前往西院,她雖然不知道上清觀究竟發生了什麼,卻看到大殿西側的大片血跡,聯繫這大片血跡,她隱約猜到莫問求那太陰明珠是為了保存兩具屍身。

    莫問回到房中,將那兩枚太陰明珠分置秦云母子之口,轉而回返東院,此時敖烵仍然站在原地,莫問沖敖烵指了指正殿,二人同行進入,分賓主落座。

    「真人,究竟出了何事,為何不見觀中他人?」敖烵疑惑的問道,她此前曾經來過上清觀,那時候這裡住了不少人,但此時整個道觀就只有莫問和西院那個低聲哭泣的婦人。

    「貧道多年之前曾開罪過一隻黃毛鼠輩,去年冬日那妖物來到此處將貧道家人盡數殺害,那時末世尚未結束,貧道便將他們暫留了一段時日,昨夜天地重開,他們已經盡數去了。只有姬人秦氏因身懷六甲而留在陽間,今日早些時候天庭派下天將召貧道上天受審,在此期間,天庭一分管刑律的坤道金仙來到此處,沖貧道姬人及其腹中孩兒下了毒手。」莫問向敖烵詳說緣由。

    「真人與那坤道有隙?」敖烵雖然隱約猜到道觀發生了變故,卻沒想到會如此悲慘。

    莫問默然點頭,他與綵衣道姑的仇怨由來已久,究其根源,乃是因為綵衣道姑在帶走阿九的時候毆打了阿九,當時他就在旁側,見阿九挨打便拚命阻止,綵衣道人感覺威嚴受到了觸犯,故此將阿九囚於條件惡劣的極寒之地。後來綵衣道姑又出手破壞二人辛苦自禁錮中培育出的草木,他再度出手阻止,由此令得雙方的仇怨越結越深。

    「此人太過卑劣,即便要帶走秦氏也不應傷及其腹中孩兒。」敖烵氣憤的說道,天地之間的所有刑罰都有特例,有孕在身的囚犯都要暫緩行刑,待其產子之後再行斬首,更何況秦云只是滯留凡間,雖然有錯卻算不上有罪,對方挾私報復之心異常明顯。

    莫問面無表情,沒有答話。

    「受審一事可與東海之行有關?」敖烵又問。

    「他們定我十條罪狀,這只是其中之一,我本該證位金仙,功過相抵只得天仙位次,我本就無意飛昇,此事不去說它,單說眼前,我有心為妻兒討回公道,卻苦於無法上得天庭。」莫問搖頭說道。

    敖烵聞言微微皺眉,雖然莫問沒有明說,但其言下之意無疑是想借用南海尺木,此事關系重大,她不敢輕易答應。

    莫問見敖烵皺眉,知道她已經明白自己所求,便沒有再說什麼,默然的坐於座位容敖烵慎重考慮。

    「真人法術通天,何不寫就符文,焚告天庭?」敖烵出言問道,在做出決定之前,她必須弄清楚莫問借用尺木的真正用意。

    「此人乃天威仙宮十五位天官之一,而這天威仙宮掌的就是訴訟恩怨,決斷是非之事。」莫問搖頭說道。

    敖烵聞言點了點頭,沉吟片刻出言說道,「真人準備何時前往天庭?」

    「至少也在百日之後。」莫問答道,此時他體內靈氣已經枯竭,重新聚氣成丹需要一定的時間,古語有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做某一件事情之前必須做好周密的安排。

    「那便好說了,南海諸島有不少仙人隱居,我去設法為你問得上天之法,」敖烵說到此處壓低了聲音,「若是不成,只能憑藉尺木,此物父王看守甚嚴,明借與你是萬萬不能的,不過若是你前往竊走,那就另當別論了。」

    「多謝公主。」莫問起身道謝,敖烵的幫助對他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

    「我即刻回去打探,人死不能復生,真人節哀順變。」敖烵起身告辭。

    「多謝公主。」莫問再謝。

    敖烵擺了擺手,轉身出門,莫問將敖烵送至門口,目送她騰云離去。

    敖烵先前所說多數言語他都贊同,唯獨最後一句他不敢苟同,節哀順變,他無需節哀,因為秦云母子還有復生的希望。他也不想順變,順變是對現實的屈從,他不願屈從。

    回返西院,莫問再度來到秦云床邊坐了下來,不多時,杏兒端來一碗粟粥,紅著眼圈遞向莫問,「老爺,喝點粥吧。」

    莫問抬手接過粥飯,反手放於床頭木幾,他先前之所以進食是因為末世之時無法聚斂靈氣,此時天地已經重開,只要有足夠的靈氣他永遠都不需要吃東西。

    「杏兒,辛苦你了,趁著天色尚早,早些回城去吧。」莫問沖杏兒說道。

    杏兒聞言緩緩搖頭,自床腳的木凳上坐了下來,轉頭看向秦云,再度哭出聲來。

    悲傷到極致就是木然,自木然中回過神來就會再度感到悲傷,隨後又是木然,一直持續卻時有斷續,莫問一直想看那嬰孩的樣子,雖然每次看到孩子的樣子都會悲痛欲絕卻仍然忍不住想看,如同烈酒滅火,亦如飲鴆止渴。

    夜幕逐漸降臨,上清觀一片死寂,莫問喚醒了昏睡在地的杏兒,讓她前往廂房休息。

    由於此處死過太多人,杏兒心存恐懼,不願離去,她寧肯陪在秦云身邊,她相信與她一同長大的小姐就算變成了鬼也不會害她。

    莫問將房中燈燭點亮,又去了大殿為殿上的長明燈添加香油,為祖師上香之後自殿內獨坐沉吟,綵衣道姑先前已經身受重傷,短時間內絕不會再來,況且她也沒有再來的理由和藉口,故此上清觀此時還算安全。

    做一件事情之前需要確定最終目的,確定了最終目的才能有條不紊的進行,他的目的是讓天庭將秦云母子復生,但天庭答應的可能性極小,因為沒有這種先例。對於這種事情通常都是懲罰兇手,但他想要的不是這個,若不能將秦云母子復生,將綵衣道姑挫骨揚灰也難解其心頭之恨。

    他此時想的是如果天庭只答應懲罰綵衣道姑,而不答應復生秦云母子他該怎麼辦。懲罰兇手給苦主一個交代已經是公認的慣例了,他若是要求的再多就會被視為不知進退,無理糾纏。

    這是一個一定會出現的局面,也是一個無法開解的死結,要想讓天庭破例,任何和平的方法都沒用,除非施之武力,但天庭有不計其數的仙人,金仙亦不在少數,還有神通廣大的大羅金仙,他若是沖綵衣道姑和清羽門以及那些天官動手,一定會遭到懲罰和緝拿。

    他雖然練就三昧真火,卻未至大成,無法耐受眾仙群起而攻之。若要動手,必須將三昧真火練至登峰造極,凝聚元嬰,幻化分身才有勝算。

    自古至今漢人都非常看重規矩,無規矩不成方圓,但在規矩之外,還有一個不成規矩的規矩,那就是權宜行事,所謂權宜行事本質就是不按規矩辦事,要想救活秦云母子,只能設法讓天庭權宜行事,而權宜行事的前提是自身要有足夠的實力,因為權宜行事永遠都不適用於平民百姓。

    坐至三更,莫問直身站起,站起之後又坐了下去,他本想去清羽門查探一番,確定究竟是什麼原因令綵衣道姑行此惡毒之事,但仔細想過感覺此時前往不合時宜,當務之急還是聚氣修行最為緊要。

    就在此時,他忽然聽到山下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不多時,馬蹄聲到得觀外。

    莫問站立起身前去查看,他曾領兵多年,根據馬蹄之聲判斷出此番來到的數騎都是受到訓練的戰馬。

    打開大門,只見門外站著數名常服男子,為首的一人藉著月光看清了他的樣貌,「莫真人,我們是大凉的兵士,受命看押那些僧人,您要找的那個番僧昨夜已經回來了,您快去看看吧。」

    莫問聞言微微皺眉,這些人所說的番僧無疑是佛教的孔雀王,但他此時哪有心情去看和尚……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3-30 09:19

第五百四十七章 獨守
       
    帶隊的校尉見莫問皺眉不語,忍不住出言催促,「真人,咱們還是盡快動身吧。」

    莫問聞言沒有接話,眼下中土僧尼修行的都是小乘教法,小乘佛法修行不淨,苦空無我,離世無為,入寂涅槃,自私自利,若是任憑小乘教法肆意傳延,數十年後路靜人稀,數百年後漢人亡族。孔雀王掌握著大乘教法,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大乘教法與小乘教法的區別,若是大乘教法與小乘教法沒有本質的區別,那只能走劉少卿當年走過的那條路,剜肉刮骨,將中土十餘萬僧尼盡數誅殺。若是大乘教法彌補了小乘教法的某些致命弊端,那就可以選擇與佛教和平共處,畢竟佛教此時已經紮根中土,若想將其連根拔去,極有可能引發聲勢浩大的戰爭。

    雖然有著詳實的安排和打算,此時卻不能著手實施,眼下的當務之急是提升修為,竭盡所能將秦云母子救活,某些時候先私後公才是正確的步驟,秦云母子若不復生,他就靜不下心與孔雀王談論深奧的道法和佛法,更無法劃分和商議道教與佛教的具體分工。

    「諸位在此稍候。」莫問衝前來報信的士兵說道,言罷轉身回返道觀,按照禮數他應該請這些人自道觀暫歇的,但此時道觀裡沒有人烹煮飯食茶水,而他也沒有待客的心境。

    片刻過後,莫問回到門口,將一隻包袱遞給了為首的校尉,「這裡是黃金五百兩,諸位每人一百兩,買些酒吃。」

    凉國眾人聞言駭然瞠目,那校尉抱著沉重的包袱愣在當場,經過多年的征戰和漫長的末世,凉國現在異常窮苦,尋常士兵已經難得溫飽,而校尉的俸祿一年也只有二十到五十兩白銀,莫問所贈黃金相當於一個五品校官整整一百年的俸祿。

    「這封書信煩勞轉交貴國皇上。」莫問又遞上了一封未曾蠟封的信件,這封信是他向凉國皇帝為那些看守和尚的兵卒請求官職的,這也是他當年答應過的事情。

    「真人,我們做的皆是份內之事,黃金請您收回去吧,我們萬萬不敢接受。」為首的校尉反應過來,推還黃金。

    莫問沒有接那黃金,而是再度將另外一封蠟封過的信件放到了校尉抱著的包袱上,「這封信請轉交那位老年番僧。」

    「真人不與我們前往大凉?」校尉將包袱轉交給身旁之人,將兩封書信小心收於懷中。

    「我有要事要做,難得抽身,你們先回去,瑣事畢了我自會前往。」莫問說到此處停了一停,沖眾人做了個稍候的手勢,轉身再回道觀,片刻過後拿出了一方木箱,「這裡是黃金一千兩,煩勞諸位與那番僧建造一處寺院,供其長久居住。」

    凉國士兵此番沒有再面露驚愕,莫問曾為趙國國師,又與各國皇族交好,幾千兩黃金對他來說算不得什麼,眾人先前的驚訝也只是沒想到他會這麼大方。

    「諸位辛苦。」莫問稽首說道。

    眾人聽出了莫問話語之中的送客意味,紛紛拱手沖莫問道別,翻身上馬,連夜北上。

    送走眾人,莫問繼續回到大殿獨坐,他先前給孔雀王寫了一封書信,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請孔雀王自凉國安居,待得處理完瑣事,他會前往凉國與孔雀王詳議教派重務。

    次日清晨,杏兒又為莫問煮了粥飯,莫問不忍杏兒白忙一場,勉強進食少許。

    「杏兒,你離家時日不短了,早些回去吧,免得夫家擔心。」莫問沖收拾碗筷的杏兒說道。

    杏兒搖了搖頭。

    「回去吧,待得我救活他們,再去喊你回來。」莫問又道。

    「我若走了,道觀裡就只剩下你一個人了。」杏兒又哭。

    「我將封閉道觀,出門遠行。」莫問說道,他感動杏兒的忠心,卻又顧及孤男寡女瓜田李下,他是心懷坦蕩的,但杏兒的書呆子丈夫卻不見得不會多想。

    杏兒聞言抬頭看向莫問,莫問點頭說道,「你收拾一下,我下山喊輛馬車來。」

    中午時分,馬車載著諸多沉重的木箱緩緩離開,車上放的是上清觀所有細軟,他本就不看重這些身外之物,之所以寄存它們乃是為老五和秦云準備的,而今他們二人已經用不上這些錢財了,送與杏兒,與這個忠誠的丫鬟一世富貴。

    由於細軟太多,莫問放心不下,啟動陣法將道觀護住,親自送杏兒回城。

    杏兒坐在車上只是哭,一直哭了一路,莫問送她的這些箱子裡有一匹南海的龍絲錦繡,這是秦云最為喜歡的布料,而今莫問將這匹龍絲錦繡送給了她,這說明莫問對救活秦云並不抱太大的希望。

    將杏兒送至夫家已經是傍晚時分,莫問並未進門,自街頭轉身離開,杏兒悲傷不已,哭倒在地。

    莫問是步行回返的,回返之時心中無比悲涼,這種感覺他先前從未有過,當年自西陽縣逃出之時還有老五在他身邊,那時雖然悲傷卻並不孤獨,而此時他感到了無比的孤獨和壓抑,時至今日,他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回到道觀已經是三更時分,由於未曾添加燈油,殿內長明燈已經熄滅,偌大的上清觀一片漆黑。

    莫問來到秦云母子所在的房間,站立床前注視躺在床上的二人,良久過後出門前往大殿,自殿內默然獨坐,山野之中秋蟲夜鳴,道觀之中一片死寂。

    四更,烏云遮月,暴雨傾盆。

    天亮之後,大雨仍未停息,下雨之時不宜打坐練氣,等到午後雨停,莫問前往丹房開始重新聚氣。

    與紫氣不同,他此時已經身擁天仙修為,聚斂靈氣的速度較紫氣之時快上了數倍,一晝夜過後,體內金丹再具雛形,七日之後靈氣已然恢復五成,又是七日,體內金丹重新凝聚完成。

    在此期間沒有任何人前來上清觀,劉少卿和夜逍遙不曾來到,黑白無常也不曾前來。

    修行是一個漫長的積累過程,他體內的金丹雖然凝聚完成卻只是達到了末世之前的水平,他此時要做的就是將內丹極力凝至極限,到得那時體內靈氣便會由數量的增加轉變為純度的提升。

    練氣的同時莫問並未修煉三昧真火,三昧真火需要倚仗靈氣發出,每次發出三昧真火都耗損大量靈氣,靈氣是施展三昧真火的基礎,靈氣若是不足,三昧真火再厲害也不耐久耗。

    眨眼就是月餘,在這一個月裡山中下過兩次雨,充足的雨水喚醒了藏在道觀牆角石縫的草籽樹種,待得十月天寒,道觀院內已經長出了諸多雜草,漸顯頹敗荒廢。

    莫問每天都會去看秦云母子,拂拭落於二人臉上的微塵,時間久了,自丹房到秦云母子所在的房間被他踩出了一條小路,道觀其他地方都有雜草生長,唯獨這條小路上沒有。

    秋去冬來,山中下起了久違的大雪,雪停之後道觀迎來了久違的訪客,但訪客並不是莫問的友人,而是山下的兩個農人,見道觀之中久久不見炊煙,誤以為此處已經荒廢,試圖前來搬些有用的家什。

    在那兩個農人試圖翻牆而入之時,莫問站立牆頭俯視二人,暗夜無光,那二人以為見到了鬼魂,連連驚叫,落荒逃走。

    莫問站立牆頭回望上清觀,短短的數月工夫,上清觀已經荒廢的如同陰宅一般。他雖然不希望有人前來打擾,但無人前來也令他很是傷懷,按照常理劉少卿和夜逍遙怎麼也應該來跟他打個招呼,還有黑白無常,他也曾幫助過他們。南海敖烵也應該來的,但她也一直沒有來。

    唯一能令他於無盡的悲傷之中感到一絲欣慰的是他體內的靈氣一直在快速增長,此時早已經數倍於末世之前的盈滿狀態,凝神內視,可見體內金丹顏色越來越深,由淡黃變為金黃,由金黃變為赤黃。

    站立牆頭,莫問忽然發現老五在世之時種下的那些南海靈物,這些靈物種在了位於兩間房舍之間的避風向陽處,此時有幾種靈物已經成熟。

    莫問沒有將那些靈物送給杏兒,他不希望自己的出現令杏兒再度悲傷。沉吟許久他始終想不出該送給誰。

    嘆氣過後,莫問回返丹房再度打坐,凜冽的寒風吹破了觀內房舍的窗紙,山風穿過窗櫺發出了刺耳而空洞的聲響。

    大雪過後數日,敖烵來到,莫問出門相迎。

    道觀的破敗情景令敖烵很是吃驚,莫問自正殿接待了她,此時大殿裡已經落滿了被山風捲帶進來的枯黃落葉。

    敖烵帶來了幾根頭髮,這些頭髮屬於三位已經證位的仙人,仙人受封之後就可以出入天庭,並沒有腰牌令符,而是其自身氣息出現了某種變化,有了這幾根頭髮理應能夠出入天庭。

    除了這幾根頭髮,敖烵還帶來了一個消息,劉少卿和夜逍遙雖然證位天仙,卻沒有留任天庭,而是回到凡間任了嶺南山神和漠北土地。

    「怪不得他們不曾前來。」莫問搖頭說道,劉夜二人拚搏多年,濟世救苦,到最後竟然成了山神和土地,而且還是窮鄉僻壤的山神土地,這就是樹敵太多的後果。

    「你與我一句真話,你前往天庭的真正目的是什麼?」敖烵問道。

    莫問聞言微微皺眉,敖烵出言說道,「天權子和天璣子理應被封天官,但二人拜師過後改變了主意,自求前往凡間任職,不願留在天庭。」

    莫問聞言眉頭再皺,劉少卿和夜逍遙也是上清准徒,只有晉陞天仙才能正式成為祖師親傳弟子,故此二人接受冊封之後理應參拜祖師,行拜師之禮,在這一過程中是什麼促使二人改變了主意他無從揣度。

    「敖煣應該知道真相。」莫問沉吟過後出言說道,敖煣與劉少卿關係非同一般,劉少卿應該會向她透露些許內情。

    「是貴派祖師授意的,為何如此天權子本人也不清楚。」敖烵說道,這是她問起,敖煣給出的回答,而敖煣的回答無疑來自劉少卿。

    「天意難測,可能是他們修行不夠,需要多加磨練。」莫問搖頭說道。

    敖烵聞言撇嘴一笑,轉而收回笑意正色說道,「也可能是天庭即將發生變故,貴派祖師想讓他們遠離是非之地……」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3-30 09:20
第五百四十八章 元嬰
       
    莫問聞言挑眉看了敖烵一眼,沒有接她話頭。

    「莫真人,當年我曾邀請你與天權子天璣子往南海一遊,而今他們有職事在身不得離開屬地,只有你乃自由之身,不如前往南海盤桓數日,你意下如何?」敖烵出言邀請。

    「公主盛情貧道心領,公主大可放心,貧道不會魯莽行事,更不會連累友人。」莫問搖頭說道,敖烵請他去南海散心是因為敖烵已經猜到了他前往天庭的真實目的,故此想要藉機開導他。

    「真人多慮了,若是害怕受到牽連,我也不會費盡心思為你取得這些事物,只要真人看得起我們,南海龍族永遠都是真人的朋友。」敖烵說到此處直身站起,「時候不早了,不打擾真人清修,我先行一步,真人多多保重。」

    「長公主,多謝你了。」莫問稽首道謝。

    敖烵展顏一笑,轉身出門,莫問送至門外,目送敖烵離去。

    敖烵走後,莫問將那幾根髮絲帶在身邊,騰云升空,東行數百里之後徑直高飛,穿過云層再行片刻,眼前景物陡然一變,高大的南天門出現在了正北不遠處。

    為免被天庭守衛發現,莫問立刻降下云頭離開天庭,他此舉只是為了確定這些頭髮是否有效,並不想前來訴訟,修為不夠,時機未到。

    回到凡間,莫問發現自己仍然位於上清觀上空,先前已經有過出入天庭的經歷,那一次也是出現在上清觀上空,這一情形表明凡間前往天庭的道路很可能只有這一條,不管自什麼地方升空,最終都會去到南天門。

    回返道觀,莫問再度前往秦云母子所在的房間看望二人,雖然已經過去了數月,他心中的痛苦卻不曾有絲毫消減,大部分人面對痛苦都會選擇逃避和遺忘,而他沒有,他選擇了痛苦的堅持,遺忘過去重新開始是懦弱的表現,他不是懦夫,不會對天意逆來順受。

    「我不知道還需要多久,但我會竭盡全力。」莫問握著秦云的左手,太陰明珠不是俗物,秦云的遺體不曾脫水腐壞也不曾僵硬冰冷。

    秦云自然不會給予莫問任何的回應。

    「相信我,等著我!」莫問將秦云的左手放回被下,轉而站立起身,尋找紙張布匹試圖重新裱糊已經破敗的窗紙,但他不會熬製漿糊,最終只能以木板將窗戶全部釘住。

    回到丹房,莫問繼續盤坐練氣,在練氣之時他心無旁騖,接下來該如何計劃安排取決於他修為的高低,在知人之前,一定要先行知己,對自己有著準確的認知是做任何事情的前提和根本。

    其體內金丹到得赤黃之後顏色不再變化,大小開始出現增長,又過了月餘,到得寒冬臘月,體內的金丹已經有拳頭大小,這是無形之氣凝聚的有形之物,到得此時,他開始感覺到了腹脹和不適。

    莫問有感,停下了長達數月的瘋狂聚氣,他本以為靈氣增長到極限會出現本質的變化,再上一個新的台階,到得此時他方才明白並非如此,他體內積蓄的靈氣已經是最為純粹的靈氣了,靈氣本身不可能再出現新的變化。

    既然不能自靈氣上有所突破,莫問便轉為修煉三昧真火,此前他的三昧真火已經可以破體而出,此時他需要做的是提升三昧真火的攻擊範圍和進攻威力。

    北方地區今年下雪頗多,但上清觀所在的山頭並沒有冰雪堆積,這裡溫暖如春,草木於寒冬臘月發芽吐綠,這一切都是莫問修煉三昧真火所致,他不知道天庭那些受封的仙家法力怎樣,都有怎樣的法術,不知道對手的實力,就需要以不變應萬變,所謂不變就是不被任何的外力所傷害,三昧真火恰恰可以做到這一點,倘若將三昧真火催到極限,可將自身變為一團純陽烈火,任何人都無法近身。

    到得父母忌日,莫問照例回鄉祭祖,快去快回,沒有多做停留,此時北方戰事已經停息,蒲堅已經坐穩了龍庭,但蒲堅和吉兒並沒有回上清觀看他,甚至不曾派人前往。

    祭祖回返,黑白無常來到。

    彼此見禮之後,莫問手指西北,「二位可曾受到牽連?」

    「功過相抵沒有大礙,區區皮肉之苦也算不得什麼,今日我們剛剛重獲自由,特來為婕妤捎個口信,她也只是受到冥帝訓誡,不曾遭受重罰。」黑無常出言說道。

    「老五等人可曾投胎?」莫問出言問道,他一直擔心阿九會遭受責罰,而今知道她沒有危險,心中陡然一輕。

    「已然再世為人,吳云投往晉國福州……」

    「可是富貴之家?」莫問打斷了黑無常的話頭。

    「仁厚之家,書香門第。」黑無常答道。

    「真人不想知道他們的下落?」白無常疑惑的問道。

    莫問搖了搖頭,他不希望老五再做他的僕從,他希望老五能做自己的主人,只要老五還跟著他,這一目標就永遠無法實現。

    「真人,我們此時乃戴罪之身,不比從前,若是真人沒有別的吩咐,我們二人就先走了。」黑無常出言道別。

    「走好。」莫問點了點頭。

    二人沖莫問拱手道別,消失了身影。

    冬去春來,春去夏至,到得此時上清觀已經雜草叢生,蒿草齊腰,屋瓦褪色,朱漆爆皮,牆外的荊棘藤蔓攀附院牆,屋頂牆頭多生茅草。

    草木一多,道觀便顯得陰暗,好在莫問修行之時多發炙熱陽氣,故此道觀雖然陰暗卻並不潮濕。

    五月,黃衣郎載著一名青年男子來到,這位青年男子帶來了睿王拓跋什岐的書信,確切的說是拓跋什岐的遺書,拓跋什岐已經於上月病故,拓跋什翼犍也在年初駕崩,這個青年男子乃是拓跋什岐的侄兒,也就是代國當今皇帝,拓跋什岐自信中最後一次表達了對他的謝意,除此之外還對這位新皇帝向他進行了引見,這是新老更迭之際的一種權力交接,作為長輩,都希望自己死後,自己的那些朋友能繼續幫助自己的後輩。

    代國皇帝對莫問異常畏懼,來到之後便跪倒在地請莫問訓示。莫問嚴厲的訓誡了幾句,命其繼承父輩遺志,輕賦稅,重民生,親賢良,遠奸佞。

    代國皇帝見莫問語氣嚴厲,心頭一塊巨石終於落地,他不怕莫問語氣嚴厲,就怕莫問與他客氣,嚴厲是親近愛護的一種表現,而客氣則表明拿他當了外人。

    上清觀成了今天這幅模樣令黃衣郎大感意外,跪求莫問准許它和宵玉蘭前來侍奉左右,莫問沒有應允,而是暗自傳授它三昧真火行氣法門,由它和宵玉蘭隨意去留,是繼續留守代國還是回歸山野由它們自己選擇。

    在莫問的催促之下,黃衣郎灑淚而別,莫問傳授它三昧真火是對它這些年忠於職守的獎勵和交代,最令它感動的是莫問傳授給它的三昧真火修行法門是為異類量身推敲的,這說明莫問雖然跟它少有聯繫,卻一直不曾忘記它。

    忠孝仁義禮智信,忠字當頭,莫問對於忠誠之人異常器重,這也是他傳授黃衣郎三昧真火法門的主要原因,此外他也並無藏私之心,他希望三昧真火和內丹術能一同傳播推廣,造福人類的同時也福及異類。

    此時莫問體內靈氣已經到了容納的極限,如此之多的靈氣足以支撐他無所顧忌的使用三昧真火,三昧真火的修行也已趨化境,火焰能夠外延百丈,可攻其一點,亦可焚燒一片。

    已趨化境離登峰造極還有一步之差,那就是元嬰的凝結,元嬰是元神強大到極致所衍生出的另外一個攜帶本體靈氣的神識,與本體相同,並不是嬰兒形態,元嬰可以離開本體**存在,一氣化三清指的就是凝結元嬰,一化三是元神的極限,只有三清祖師能夠為之,其下大羅金仙雖有分身卻不是元嬰,其分身不具備與本體相同的靈氣修為。

    要想前往天庭,必須凝結元嬰,元嬰在本體消失之後可以取代本體成為本體,而由元嬰取代而成的本體也可以衍生元嬰,換言之,只要元嬰和本體保留一個,就可以一直互相衍生,哪怕其中之一被滅殺,其本命元神都不會消失。

    這是莫問給自己留下的最後一條退路,此外他現在沒有金仙瞬移千里的能力,綵衣道姑若是瞬移逃走,他根本無法追趕,但元嬰可以遠距離的瞬移,只要能確定綵衣道姑的氣息和位置,就能瞬間到達,緊追擊殺。

    莫問雖然心存忠孝仁義卻不是盲目的愚忠和腐仁,他有光明坦蕩的一面,也有心機深重的一面,他隨後將要做的事情算不得光明,甚至可以歸類為壞事,每個人都可以做壞事,但不是每一個都能做出天衣無縫的壞事,因為做壞事同樣需要詳盡的謀略和周密的計劃。

    雖然急於令秦云母子復生,莫問卻並未倉促動手,機會只有一次,必須確保萬無一失才能動手,在沒有準備妥當之前,哪怕再著急也得忍著。

    無慾無求的人永遠沒有出息,只有那些心中有著明確目標和充足動力的人才能有所作為,秋去冬來,斗轉星移,經過整整兩年夜以繼日的苦修,莫問終於將三昧真火修至登峰造極。

    元嬰出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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