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大唐狂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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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水躍 2014-12-19 20:06:0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9 554614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28 10:46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90章 佛經案落

       在三支爭奪信件的勢力中,李臻的勢力最弱,他只有孤身一人,來俊臣勢力最大,來了一百多人。

  但進入藏經閣所在的後院,卻只有五人,來俊臣和魚品龍各帶了一名手下,都唯恐驚動了樓中的藍振玉。

  李臻一路狂奔,眼看快要到閣樓入口,來俊臣的手下趙印忽然從斜沖而至,大喝一聲,一劍刺向李臻,李臻被迫停下,他向後退了一步,躲開這一劍,他惱怒萬分,怒駡道:“你瘋了嗎?會驚動裡面的人。”

  趙印卻不睬他,刷刷連刺數劍,將李臻逼得連連後退,李臻無奈,拔劍反刺。

  李臻被趙印攔截住,來俊臣和魚品龍一前一後衝進了藏經閣內,魚品龍的另一名手下也衝進了閣樓內,三人在藏經樓內爭先恐後,邊打邊跑,沿著樓梯盤旋向上,灰塵撲簌簌落下。

  就在這時,從藏經閣三樓的窗內倏然飛出一個藍色的身影,奔進後院的數十人都同時看見,大喊起來,“出來了!”

  藍衣人蜷縮成一團,頭髮披散,臉色發黑,面容猙獰恐怖,儘管他的身影異常敏捷,但讓所有人驚呼的是,藍衣人竟然是在天空飛掠,一陣風似的向山牆外飛去。

  來俊臣已刺死魚品龍的手下,又一腳將魚品龍踢翻,用肩頭撞開房門,率先衝進了房間。

  只見房間內有一隻大香爐,香爐下有一灘黑血,正是藍振玉吐的毒血,還有幾塊牛黃,窗戶大開,人已經不見了。

  來俊臣恨得一跺腳,狂奔至窗前,卻突然發現腳下有一根細鐵絲拴在香爐腳上,另一頭延伸出窗外,一直延伸到後山密林內,那個藍色身影就是利用這條細鐵絲滑向了寺院的山牆外。

  來俊臣當即立斷,一劍斬斷了細鐵絲,但已經晚了,那名藍衣人一躍攀上山牆,跳入了牆後的密林之中。

  來俊臣氣得暴跳如雷,對藏經閣下面的手下大吼:“立刻去追,不准他跑了!”

  形勢危急,來俊臣已來不及走樓梯,一躍跳出窗外,在琉璃瓦上飛奔幾步,又跳到二層的飛簷上,後面的魚品龍卻沒有他的本事,只得又從樓梯奔下去。

  李臻也追出了寺院,在密林中疾奔,在寺院後面埋伏的人不多,因為後面不遠便是山崖,根本無路可走。

  來俊臣和魚俊龍的其他手下也紛紛從東西兩邊趕來,一百多人在方圓十幾畝的山林中搜尋,這時,有人發現了腳印,大喊道:“向這邊跑了!”

  眾人一齊沿著腳印向山上奔去,但跑了不到百步,眾人嚇得紛紛停住腳步,前面就是懸崖峭壁了。

  雖然峭壁上長滿了植物,但坡度極陡,下面便是滔滔江水,雖然龍門伊闕號稱百丈懸崖,實際上並不高,最多三十餘丈,可以清晰地看見山下的伊水。

  “你們看!”

  一名侍衛指著山腰不遠處一件破爛的藍衣大喊:“那是他的衣服!”

  這時,來俊臣也衝了過來,他已氣得快發瘋,眼看要抓住的藍振玉又被他跑掉了,侍衛指著掛在灌木上的藍衣道:“中丞,那是他的衣服!”

  來俊臣盯著藍衣看了半晌,喝令道:“把它撈上來!”

  幾名侍衛牽著手,最後用飛鏈爪將衣服勾住,拖了上來,來俊臣拾起這件被樹枝掛得破爛的藍衫,上面還有一灘黑血的污漬,他又聞了聞,一股牛黃味道。

  這時,來俊臣又向兩邊看了看,問道:“那個李臻呢?”

  一名手下上前稟報道:“剛才還見他和魚品龍在這裡,好像兩人都下山去了,趙印仍然盯著他,跟著他下山了。”

  來俊臣氣得眼前一陣發黑,狠狠將藍衫摔在地上,咬牙切齒道:“下山去搜,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

  來俊臣和魚品龍的人在江邊搜尋藍振玉的屍體,而李臻在寺院內擺脫了趙印的追蹤,從另一條小路離開了龍門山。

  他和狄燕的馬匹都寄存一家客棧內,他取了馬,在客棧門口稍等了片刻,只見狄燕從旁邊幽深的小巷子裡鑽了出來,她已撕去假髮和面具,脫去了男裝外衫,穿著一身紫色的襦裙。

  “等了我多久了?”狄燕跳上前輕輕給了他肩窩一拳,笑嘻嘻問道。

  李臻鬆了口氣,笑道:“我也剛到,就害怕妳被他們抓住。”

  狄燕調皮地眨眨眼道:“除非他們真以為我是病怏怏的藍振玉,否則以我的身手,你覺得他們能抓住我嗎?”

  李臻並不擔心,他們之前已進行了周密安排,每個細節都考慮到了,就算來俊臣心生懷疑,也是明後天的事情了,那時藍振玉早已毒發身亡。

  “他們現在還在沿江搜尋藍振玉的屍體,我們快走!”

  兩人翻身上馬,催馬向城內疾奔而去....

  淨土寺位於洛陽城內,是隋朝的皇家寺院,也是唐僧玄奘法師最早的出家之地,目前是洛陽的三大寺院之一,有僧侶兩千餘人。

  玄奘閣位於寺院的觀音堂旁邊,是一座獨立的小院,這裡是寺院為了紀念玄奘法師而保存,一般不對外開放,大多數時候都封閉院門。

  當李臻和狄燕趕到玄奘閣時,狄仁傑剛剛離去不久,只有陪同他的酒志還守在院子裡。

  院子很小,地上的青磚上長滿了青苔,覆蓋著一層枯黃的落樹,院角一株百年老杏樹上站著兩隻昏鴉,不時發出刺耳的嘶叫聲。

  酒志就坐在一座靠牆邊的石墩上,手中擺弄著兩把飛刀,無神地望著院子裡一群覓食的麻雀。

  狄燕快步走進院子,覓食的麻雀撲棱棱飛了起來,她心急如焚,擔心父親會不會有什麼意外,藍振玉是極度危險的人物,心狠手辣,而且有可怕的毒藥,每個人都對他異常的警惕。

  “酒志,我父親呢?”

  酒志抬頭看了她一眼,懶精無神道:“妳家老頭子已經走了,和藍振玉談了不到一炷香時間。”

  “藍振玉呢?”隨後走進院子的李臻又問道。

  酒志指了指玄奘閣,“在三樓,你自己去看吧!已經死了。”

  李臻快步向閣樓大門走去,剛走到門口他驀地想起一件重要之事,停住腳步問道:“那封信呢?狄相國拿到了嗎?”

  酒志搖了搖頭,歎口氣道:“老頭子把它燒掉了。”

  李臻和狄燕都愣住了,“為什麼?”

  “你們問我,我又問誰去,我比你們更驚訝,老頭子燒信時臉色那個嚴肅啊!我估計藍振玉最後就是被他嚇死的。”

  李臻和狄燕面面相覷,兩人都想不通,那封信是洗刷老爺子冤屈的關鍵證據,他居然把信燒掉了。

  但信已經燒掉,他們也無可奈何,李臻只得走進了閣樓,閣樓的房間門都鎖著,只有緊靠門邊的樓梯可以上去。

  樓梯很陳舊了,佈滿了灰塵,走一步就發出刺耳的吱嘎聲,仿佛馬上要坍塌。

  李臻走到三樓,小門半掩著,推開門,空空蕩蕩的房間內躺著一人,便是已經死去的藍振玉。

  他身體蜷縮成一小團,滿臉漆黑,眼睛已經閉上,似乎死得很安詳,懷中抱著他的長劍,在他身邊的一隻小爐子裡,有一封燒掉的信件,雖已成黑炭,但依然保留著信件的原樣。

  李臻歎了口氣,在敦煌、在高昌、在河西道上,在長安,他和藍振玉鬥了一路,那麼劍法高強、武藝出眾的一個人,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最擅長毒藥之人卻死在毒上,讓人不得不感覺到命運的諷刺。

  “李大哥,你打算把他葬了嗎?”狄燕在一旁略有點傷感地問道。

  李臻輕輕搖頭,“我還需要他替我了結一個隱患。”

  .......

  天還沒有完全黑盡,夜幕中還有一絲青明之色,李臻拎著一隻木箱子出現在靠近皇城旁的麟趾寺大門前。

  麟趾寺已被河內老尼和她的女弟子們佔據,沒有得到朝廷的撥款安置,他的上萬信徒只得暫時離開洛陽。

  寺院門前的空地堆滿各種雜物,她們帶來的大量物品到現在還沒有收拾完,幾名女尼正嘻嘻哈哈地打鬧嬉戲,忽然看見李臻走近,她們立刻警惕起來。

  “這裡已是尼姑庵,男子不宜入內!”幾名年輕尼姑態度凶蠻地攔住了他的去路。

  “寺院裡有個宮裡人在等我!”李臻語氣平淡道。

  幾名尼姑對望一眼,其中一人問道:“你是李公子。”

  李臻點了點頭,“我正是!”

  “你隨我來!”

  一名尼姑帶著他走進了寺院側門,來到一間小院裡,院子裡守著兩名宮廷侍衛,拔劍攔住他,警惕地望著他。

  正好這時,一名俊美的少年從房間走出,一眼看見了李臻,連忙回頭喊道:“阿姑,他來了!”

  “讓他進來吧!”房間裡傳來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

  “公子請進屋!”少年帶著李臻走進房間,這裡原來是僧房,僧人都搬走了,房間空空蕩蕩,沒有任何物品,打掃得非常乾淨。

  在窗前站著一名頭戴帷帽,身著白色宮裙的年輕女子,當李臻走進房間房間,年輕女子立刻轉身,掀開臉上的輕紗,露出了一張秀美的臉龐,這個年輕女子正是韋團兒。

  雖然韋團兒今天沒有化妝,也沒有帶什麼首飾,看起來似乎天生麗質,但她上次給李臻留下了惡俗印象,使李臻對她沒有任何好感。

  韋團兒打量了一下李臻,淡淡問道:“東西帶來了嗎?”

  李臻把木箱子放在地上,把藍振玉的劍也放在旁邊,“箱子裡是他的首級,那封信已經被他燒掉了,信灰也在箱子裡,還有他的劍。”

  韋團兒輕輕拍了一下手掌,一名侍衛快步走了進來,向韋團兒施一禮,韋團兒指著箱子道:“你鑒定一下吧!”

  侍衛在箱子前蹲下,慢慢打開了木箱子,他眉頭一皺,仔細端詳片刻,點點頭對韋團兒道:“啟稟阿姑,正是此人!”

  “你們都下去吧!”

  俊美少年和侍衛都躬身退了下去,房間裡只剩下韋團兒和李臻兩人,韋團兒圍著李臻慢慢轉了一圈,上下打量著他,臉上笑得如桃花燦爛。

  “你確實很能幹,比魚品龍那具臭皮囊要能幹得多,我很喜歡,我也該兌現自己的承諾了,李公子,你說吧!想要什麼?”

  李臻一指箱子,“我就要這只箱子,來俊臣那邊恐怕還得有個交代。”

  “來俊臣不過是條狗,理他做什麼!”

  韋團兒不屑地撇了一嘴,柳眉又輕輕挑起,對李臻低聲笑道:“如果你願意效忠我,我想,說不定你還可以取代魚品龍,你覺得呢?”

  李臻笑著搖了搖頭,“韋姑娘,這件事你要去和高府君商量,我讓高力士給你送信,我以為你會明白。”

  韋團兒先是一怔,臉色隨即便慢慢地陰沉下來,她冷冷注視李臻半晌,才揮了揮手道:“你走吧!”

  李臻抱拳行一禮,拾起箱子和長劍,“在下告辭了!”

  他慢慢退出了房間,韋團兒只是冷眼看著他離去,至始至終,再沒有說一句話。

  .......

  夜色中,李臻和狄燕在安業內牽著馬緩緩而行,狄燕歎了口氣道:“我今天問父親,為什麼要燒掉那封信,父親只是笑而不答,他說你明白,你明白嗎?”

  狄燕一雙美眸注視著李臻,月光下,她的美眸十分明亮,閃爍著一種寶石般的光澤。

  李臻笑了笑:“如果你父親說我明白,那我想他應該是在顧全女皇帝的顏面,或者說這和朝廷的某種權力鬥爭有關。”

  狄燕輕輕哼了一聲,“我父親倒是想得寬宏,顧全天子顏面,我就怕天子不領情,最終不會饒過他。”

  李臻低下頭注視著腳尖,沉吟良久道:“阿燕,其實我覺得女皇帝已經明白了真相,否則她不會下令暫停御史台調查,更不會解除對你父親的軟禁。”

  “但願吧!可我父親說,他恐怕要回家種田了。”

  “回家種田不好嗎?”

  狄燕搖搖頭苦笑道:“我不知道!”

  這時,關閉坊門的鼓聲轟隆隆敲響了,李臻笑道:“我得回去了,要不然就趕不上南市關門了。”

  狄燕不耐煩地揮揮手,“去吧!去吧!好像誰稀罕你留下來似的。”

  李臻翻身上馬,笑著看了一眼狄燕,催馬疾奔而去,狄燕望著他背影遠去,笑駡一聲道:“臭小子!”

  她長長伸了個懶腰,轉過身,歡快地奔跑著向家裡跑去。

  ......

  三天後,武則天下達了聖旨,以政務處置不當為由,免去了狄仁傑的相國之職,貶為彭澤縣尉。

  又過了兩天,武則天再次下達旨意,魏王武承嗣進獻假舍利,欺君罔上,罪不可赦,奪其王爵,免去一切官職,將其囚禁於鷹犬坊。

  .......

  【第二卷完】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28 17:43
第三卷 月下美人謀 第0091章 東宮之變

       太初宮東北角的隔城內有一片密集的房舍,這裡便是宦官們宿舍,近萬名宦官便集中住在這裡。

  當值時宦官們入宮侍奉,停值時則回宿舍休息,只有高延福這種內侍省高官才可能在宮外開府。

  此時在隔城內的一座小院前,千牛衛將軍武攸緒率領數百名侍衛將院子嚴密包圍,校尉魚品龍則帶領十幾人在房間內仔細搜查。

  在遠處,大群宦官聚集在一起竊竊私語。

  “那不是羅忠誠的住處嗎?人都死了,他們還在搜查什麼?”

  “你難道不知宮中在排查給佛經下毒的人嗎?聽說已經抓了不少人。”

  “我聽說了,不過這件事莫非和羅忠誠有關,他不是檢查進宮壽禮時中毒死了嗎?”

  “這就是你消息閉塞了,據說上面已經認定了,就是羅忠誠下的毒,他後來畏罪自殺。”

  .......

  這時,房間傳來魚品龍興奮的喊聲,“找到了!”

  只見魚品龍從羅忠誠的房間裡快步奔出,手中捧著一隻沾滿泥土的鐵盒子。

  他上前單膝跪下,將鐵盒子呈給武攸緒,“這是在牆角挖出了鐵盒子,請將軍過目!”

  武攸緒看了一眼旁邊的兩名御醫,“你們查一下吧!”

  兩名御醫戰戰兢兢打開鐵盒子,裡面是三隻小瓷瓶,他們小心翼翼檢查了片刻,不由驚呼起來,“將軍,瓶子裡就是金毒!”

  周圍人頓時一片譁然。

  武攸緒卻暗暗歎息一聲,現在證據確鑿,恐怕這次東宮難逃劫難了。

  .......

  當天晚上,上千名宮廷侍衛和百餘名宮女宦官氣勢洶洶闖進了東宮。

  他們兵分兩路,千牛衛將軍武攸緒率領宮廷侍衛搜查皇嗣李旦的書房和起居之所。

  而韋團兒則率領百餘名宮女及宦官搜查李旦妃子們的居住之地。

  隨著狄仁傑被貶黜和武承嗣被囚禁,一度沸沸揚揚的佛經案便漸漸地不被人提及。

  但這件事並沒有完結,武則天始終對宮中下毒者耿耿於懷,她命令韋團兒在宮中密查此事。

  很快,韋團兒便有了結論,宮中下毒之人正是負責檢查進宮壽禮的宦官羅忠誠,只有他有機會接觸狄仁傑所進獻的佛經。

  羅忠誠後來被毒死並非有人殺他滅口,而是他畏罪自殺,隨著在羅忠誠房中搜出了金毒,羅忠誠下毒的證據已經確鑿無誤。

  但羅忠誠曾長期在東宮侍奉,剛調到太初宮不久,他成為下毒者,那麼曾經住過東宮的兩任皇帝,李顯和李旦都難逃嫌疑。

  李顯因身在楚州,可以排除嫌疑,而住在東宮的皇嗣李旦就難脫干係了。

  東宮明心殿內,一群群東宮的宮女和宦官被帶出了大殿,一名負責搜查的大宦官高聲指揮手下,“東宮所有的後妃和宮人都統統送去祈福閣暫避,任何東西都不准攜帶。”

  韋團兒在幾名宮女的簇擁下,站在一座亭子裡冷冷地望著驚恐萬分的東宮宦官和宮女,她穿著一身雪白的宮裙,臉色鐵青、目光陰冷,在月光映照下顯得頗為詭異。

  這時皇嗣李旦的兩名妃子,皇嗣妃劉氏和德妃竇妃也被幾名搜查宦官帶了出來,竇妃和劉妃臉色蒼白,頭髮披散著,被幾名宦官無禮地推搡。

  竇妃走過花亭,她扭頭怒視韋團兒,憤恨道:“韋團兒,妳挾私報復,必不得好死!”

  韋團兒不屑地哼了一聲,冷冷道:“妳先替自己想想吧!妳才會不得好死。”

  竇妃狠狠啐了她一口,韋團兒大怒,上前便是一記耳光,喝令宦官道:“把她拖走!”

  在一陣叫駡聲中,竇妃和劉妃被宦官推了下去,這時,負責搜查的大宦官上前對韋團兒諂笑道:“阿姑,所有人都走了!”

  韋團兒眼中露出一絲陰冷的笑意,她緩緩道:“給我仔仔細細的搜查,尤其竇、劉二人的房間,每一寸地方都不准放過,我覺得她們房中必然藏有妖邪之物。”

  .......

  這幾天由於天氣變冷,武則天身體酸痛的症狀又有點加重了,只有靠御醫沈南謬的推拿和針灸才能減緩她身體疼痛。

  房間內彌漫著淡淡的檀香,芙蓉帳內溫暖如春,御醫沈南謬跪在床前,衣袖半卷,全神貫注地為聖上按摩。

  武則天慵懶地躺在鋪著厚厚絲絨的象牙榻上,身上蓋著一條百翎雲錦被,鳳目微閉,很舒適地享受著沈南謬在她身上和腿上的推拿。

  “嗯!再上來一點,對了,就是那裡,稍稍用點勁!”

  在房間一角,薛懷義面沉如水地望著沈南謬的手,當沈南謬的手稍稍碰到武則天的敏感部位時,薛懷義再也忍不住,重重哼了一聲,轉身便離開了房間。

  武則天鳳目睜開,極為不滿地看了一眼正大步離去的薛懷義背影。

  這時,韋團兒快步走進了武則天的寢房,她見聖上正在推拿,腳步不由遲疑了一下。

  “團兒,查到什麼?”武則天睜開眼緩緩問道。

  “陛下先治療,奴婢等會兒再向陛下稟報。”

  “妳現在就說!”

  武則天示意沈南謬將自己扶坐起來,沈南謬知道聖上只穿了一件絲薄的內衣,他正要退下,武則天卻輕輕按住他的手,對他贊許地笑了笑,鳳目中流露出了溫柔之色。

  沈南謬心中怦地一跳,慌忙退了下去。

  兩名宮女上前給武則天穿上了衣服,武則天輕輕舒展了一下身子,覺得身體舒服多了,她便問韋團兒道:“妳說吧!查到了什麼?”

  “奴婢不敢說。”

  武則天臉一沉,目光銳利地注視著韋團兒,“說!”

  韋團兒磕了個頭,戰戰兢兢道:“皇嗣那裡沒有什麼異常,但皇嗣妃和德妃的寢房內卻意外發現了厭蠱之物。”

  武則天心中一跳,目光變得淩厲起來,“什麼厭蠱之物,拿給我看!”

  片刻,一名宦官捧著一隻柳木箱子走進了武則天的外房,小心放在地上,武則天從寢房內走出,目光落在了箱子裡,那是兩個小木人,上面竟寫著她的名字,小木人身上密密插著鋼針。

  武則天頓時覺得身體愈加疼痛難忍,她忽然明白自己最近為什麼身體疼痛了,她銀牙咬碎,眼中殺機迸出,半晌才從嘴唇中擠出兩個字,“賤人!”

  “傳朕口諭,宣皇嗣妃和竇德妃立刻來嘉豫殿見朕!”

  傳旨宦官飛奔而去,武則天又冷冷對韋團兒道:“妳去處理吧!這兩人,朕不想再到她們了。”

  韋團兒心中暗喜,躬身道:“奴婢遵旨!”

  .......

  次日中午,皇嗣李旦在貞觀殿外已經跪了一個多時辰,他心中充滿了悲哀,他的兩個妻子,劉氏和竇氏昨晚被宣去嘉豫殿后便再也沒有回來,他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再大的悲痛他也只能隱藏在心中。

  這時,內侍高延福手持聖旨匆匆從殿內走出,他面色平靜,看了一眼李旦,便展開聖旨,站在臺階上宣讀。

  “皇嗣李旦,久承聖恩,卻不思忠孝,放縱後宮,乃至後宮失德,其罪難免,朕思社稷之安危,特此下旨,廢黜其東宮皇嗣,貶為相王,閉門思過一年,欽此!”

  李旦只覺眼前一黑,昏倒在臺階下。

  .......

  在武則天主政時期,皇帝幾番變換,太子更如走馬燈一般更替頻繁,皇嗣只是皇太子替補,連太子都還談不上,所以李旦被廢,在大唐朝野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大家早已習以為常。

  但李旦派系官員的清洗才是大家關注的重點,按照慣例,聖上必然會清洗李旦派系的高官,支持李旦的狄仁傑已先一步被罷相,那麼接下來會是誰?

  很快,不到半個月,同平章事任知古、裴行本,司禮卿崔宣禮,文昌左丞盧獻,御史中丞魏元忠等等李旦派系的高官紛紛被貶黜為縣令。

  一時間朝野不寧,人人自危。

  和朝廷的動盪不安相反,大唐民間卻沉浸在慶賀聖神皇帝壽辰的喜悅中,武則天下旨大赦天下,賞七十歲以上老人予酒肉,舉國為之歡慶。

  洛陽酒價迅速暴漲了兩倍,尤其經營西域葡萄酒的商人,更是獲利極為豐厚。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29 12:20
第三卷 月下美人謀 第0092章 曹文謀職

       時間漸漸到了十月中旬,越來越多準備參加科舉和武舉的士子紛紛進京,來自大唐各地的十萬士子雲集神都洛陽,各家客棧爆滿,大街小巷,酒肆青樓,處處可見風流士子們的身影。

  積善坊高府門外,李臻正在囑咐姊夫曹文一些注意事項,曹文默默點頭,李臻說的這些事情他都懂,不需要李臻再對他囑咐。

  隨即科舉漸漸來臨,科舉背後的人脈競爭也逐漸激烈起來,人人都想托關係、敘鄉情、拜高官為門生,以求在科舉中能得到朝廷高官的關照,這也是大唐每年科舉的一大勝景。

  李臻也受不了大姊李泉給他施加的壓力,開始為姊夫曹文奔波,他本來打算讓曹文拜為狄仁傑的門生,不料狄仁傑被貶,無奈之下,他只得打上了高延福的主意。

  高延福只是內侍省的四大內侍之一,只管宮中之事,一般不過問朝廷政務,不過高延福在洛陽有很深的人脈,他可以把曹文推薦給某個實權高官。

  正好高延福想給養子高力士找一個教授書法的西席,而曹文的書法極好,在沙州很有名氣,李臻便把曹文推薦給高延福。

  這時,高府管家快步走了出來,他早已和李臻熟悉,知道他是老爺極為看重之人,對李臻也十分客氣,躬身施禮笑道:“李公子,老爺有請!”

  李臻拉了一下曹文,“走吧!”

  曹文整了一下衣冠,忐忑不安地跟隨李臻進了高府。

  書房內,曹文全神貫注地寫了一首詩,高延福在一旁暗暗點頭,筆法圓潤不失力道,看字如識人,這個曹文果然寫的一手好書法。

  雖然曹文是李臻的姊夫,但他有真才實學更讓高延福欣賞,這時,曹文放下筆,謙虛地對高延福道:“學生已寫完,請府君過目。”

  高延福拾起條幅,讀了幾遍,贊許道:“不愧是沙州才子,書法真不錯。”

  他放下條幅,又把高力士招上前,對他道:“從今天開始,曹先生就是你的西席了,還不拜見先生!”

  高力士跪下,恭恭敬敬給曹文磕了三個頭,“學生高力士,拜見先生!”

  自己的第一個學生竟然是個小宦官,多少讓曹文心中不太舒服。

  不過想到高延福權勢和人脈,這點遺憾也就無足輕重了,他連忙扶起高力士,“不敢!不敢!以後我們互相切磋,一起學習。”

  高延福對曹文的人品很滿意,便讓高力士帶他去學房練字,兩人離去了,房間裡只剩下高延福和李臻。

  高延福又讓人擺了酒,對李臻笑道:“今天無事,你就陪我喝兩杯吧!”

  李臻也笑道:“蒙府君看重,晚輩就卻之不恭了。”

  “這就對了,隨意一點好!”

  雖然高延福最初是對李臻懷有感恩之心,但李臻在佛經案中的表現十分老道,令高延福很是讚賞,無形中,他也願意和李臻聊一聊心裡話。

  李臻給高延福倒了一杯酒,感概道:“不瞞府君,我姊夫是有才華之人,是我祖父最得意的門生,可惜家境貧寒,性格又比較文弱,在縣衙中做事也沒有出頭之日,我大姊對他期望很高,希望他能考上科舉。”

  “我看得出來,他的書法確實不錯,已隱隱有大家風範,我會把他推薦給高官,賢侄就放心吧!”

  “多謝府君提攜!”

  兩人喝了幾杯酒,高延福有了幾分酒意,便笑道:“狄公被貶黜的真正原因,我想你應該明白了吧!”

  李臻默默點頭,當初來俊臣在監獄內要狄仁傑揭發任知古、裴行本等人,實際就是武則天的授意。

  只是他沒有想到,武則天抓狄仁傑下獄的真正目的是為了清洗李旦派系,難怪狄仁傑最後要燒掉那封信。

  高延福喝了口酒又笑道:“聖上本想借狄仁傑案最後牽出皇嗣,沒想到這樁案子卻殺出一個毛頭小子,最後攪了局,她最後只好借韋團兒之手來達到目的了。”

  李臻嚇了一跳,“府君是說女皇帝知道我了?”

  高延福笑眯眯道:“聖上知不知道你,我不太清楚,可我想,她就算知道,也不會把你放在心上,不過一些有心人卻記住了你。”

  李臻知道高延福所指,比如來俊臣、韋團兒、武承嗣等局內人,他苦笑一聲道:“但願這件事就此為止,不要再生事端了。”

  高延福卻搖了搖頭,“林欲靜而風不止,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朝堂鬥爭就是這樣,有時候你覺得事情結束了,或許它才剛剛開始,有時候你覺得它還在繼續,實際上它已經結束了,詭異莫測,也只有局中人才清楚。”

  高延福見李臻有點心情沉重,又笑道:“你不用擔心,有我在,來俊臣、韋團兒等人不敢動你。”

  “多謝府君護佑晚輩!”

  這時,李臻又問道:“那武承嗣呢,他就沒有複出之日了嗎?”

  高延福冷笑一聲,“敢對佛經下毒,讓聖上親眼目睹了死亡,聖上不殺他已經是天恩,他還想再複出,純屬癡人說夢了。”

  高延福又倒了一杯酒笑道:“我們喝酒,不要說這些無趣的事情了。”

  .......

  這段時間,心情之人最好的卻是李泉,她向趙秋娘借了兩千貫錢,加上李臻給她的錢,她前前後後囤積了五千貫錢的上好葡萄酒。

  雖然讓她提心吊膽了一個多月,但最後酒價暴漲,她的上好葡萄酒供不應求,使她大獲其利。

  與此同時,丈夫又得到高府君的青睞,答應把他推薦給掌實權的高官,李泉可謂雙喜臨門,就在李臻和丈夫回來後,她便拉著兩人,來左岸酒肆擺酒慶賀。

  婆婆孟氏要吃素,不肯跟她來酒肆,她也不以為意,心情反而更好,在酒肆二樓包下了一間雅室。

  酒保眼睛很毒,看出李泉才是做主的人,滿臉堆笑地站在她身邊點菜,李泉有了錢,為人也爽快,指著酒肆的七八樣招牌菜道:“一樣給我來一份,另外你們店裡有什麼好酒,我是指葡萄酒。”

  酒保嚇一跳,一樣來一份,那就要五貫錢了,這是個有錢人啊!

  他連忙陪笑道:“好酒有,剛從高昌運來的葡萄酒,就是價格比較貴。”

  李泉冷笑一聲,“你別當我是冤大頭,以為我是外行嗎?高昌葡萄酒也分三六九等,給我報名字!”

  酒保見她是懂行人,不敢再弄手腳,只得老老實實道:“要便宜的,有雙林居的三年釀,價格適中的有張生坊的十裡香,價格貴一點的,有雅士居的進士紅和王德記的老窖紅。”

  “進士紅多少錢一瓶?”

  “我得先給三位說清楚,因為最近天子過壽,酒價大漲,別的酒肆也是一樣,進士紅每瓶要一貫錢,這個價格能接受嗎?”

  李泉眉頭一皺,她賣給左岸酒肆的價格是五百錢,這幫混蛋居然翻了一倍,太黑了。

  但讓她選別人的酒又不可能,她只得點點頭道“那就來一瓶進士紅!”

  “好咧!三位稍坐,酒菜馬上就來。”酒保匆匆去了。

  南市各家酒鋪因為進貨管道不同,所以酒的品質也各不相同,大家都給自己的酒取了名字,李臻給大姊的酒取了一個名字,叫進士紅。

  這段時間,雅士居的進士紅已經成為了洛陽名酒,極受士子們歡迎,誰不想高中進士呢?

  李臻湊上前低聲笑問道:“阿姊,你告訴我,這段時間你賺了多少錢?”

  李泉眉開眼笑,小聲說:“告訴你,老姐我至少淨賺了這個數。”

  她伸出一根手指頭,李臻嚇了一跳,不會吧!短短幾個月就淨賺了一萬貫,這簡直大發了。

  他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麼阿姊的酒鋪剛開業時要被人趕走,就是為了這次發財的機會啊!

  這時,李泉見丈夫若有所思,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便不高興地敲了他一下,“喂!你又在悶想什麼?”

  曹文‘噓!’一聲,“我在聽隔壁說話呢!”

  李臻和李泉都屏息細聽,果然聽見隔壁有幾人在談論時事。

  “皇嗣被貶,我看聖上又想立武氏為皇太子了,我大唐沉淪若斯,才能撥雲見日?”

  “季真兄太多慮了,我覺得皇嗣被貶和武承嗣被奪王爵有關,聽說武氏家族對武承嗣被奪爵十分不滿,為了平衡李武之間的矛盾,皇嗣被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你們倆說得都不對,應該是廬陵王要回來了,等他當幾年太子,聖上再把他貶下去,又將相王提上來,兩兄弟輪流玩,反正就是上不了位。”

  .......

  李泉對這種話題不感興趣,又把注意力轉移到兄弟身上,打趣他笑道:“這幾天我見你心神不寧,是不是在想那個小妮子了?”

  狄仁傑被貶去彭澤縣當縣令,狄燕也陪同父親去了,而好友酒志在北市附近買了一處占地兩三畝的小宅,他也返回敦煌接父母去了。

  這段時間李臻沒有了朋友,顯得有點心緒不寧,總是被大姊李泉取笑。

  李臻知道老姐後面要說什麼,慌忙起身道:“我出去透透氣!”

  他慌慌張張出去了,李泉見他跑得狼狽,不由開心地大笑起來。

  李臻走出雅室,站在欄杆前凝視著南市里的車水馬龍,大姊確實說中了他的心事,他這段時間是有點想念狄燕了。

  雖然他們認識的時間不長,卻一起出生入死,建立了深厚的情誼,狄燕走了一個多月,讓李臻感覺到悵然若失。

  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個陰陰的笑聲,“李公子,我們好久不見了!”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29 21:28
第三卷 月下美人謀 第0093章 人情難卻

       李臻一回頭,他身後竟然是來俊臣,只見他身著官服,頭戴烏紗帽,手執長劍,遠處還有幾名手下在巡視,他顯然是在執行公務。

  李臻也拱拱手笑道:“原來是來中丞,我們是好久沒見了,來中丞在辦案嗎?”

  來俊臣最後沒有能抓到藍振玉,他只好寫了一份不完美的報告,被武則天一頓怒斥,不過他也有收穫,得了一座莊園,又把武承嗣的寵妾收入府中,也算是有失有得。

  他也知道最後是李臻得到了藍振玉的首級,儘管他對李臻頗為惱火,但懼于李臻背後的高延福,這口氣他也只好忍了。

  時間過去了一個多月,他幾乎快忘記了李臻這個人,沒想到今天居然在酒肆遇到了。

  來俊臣乾笑兩聲說:“我是來巡察民風,最近各地士子雲集洛陽,有人在士子中故意詆毀聖上,妖言惑眾,令聖上十分震怒,所以讓我們御史台也出來走訪走訪,我希望李公子慎行慎言,別禍從口出了。”

  李臻呵呵一笑,“多謝來中丞提醒,李臻會記住。”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叫駡聲,來俊臣的一名手下和酒客發生了衝突,來俊臣向他點點頭,“李公子先忙,我們下次再聊!”

  來俊臣快步走了過去,不問青紅皂白,喝令手下,“把他抓起來!”

  幾名手下立刻將那名酒客按倒在地,李臻搖搖頭,走回自己的雅室,他聽見隔壁那群士子還在興奮地談論朝政,便敲了敲他們的門,“少說幾句吧!當心被來俊臣抓走。”

  房間內立刻雅雀無聲,李臻笑了笑,回到了自己房間,酒菜已經上來了,卻見大姊正和姊夫喝交杯酒,見李臻進來,兩人嚇得連忙坐好,李泉臉上通紅,氣得瞪了他一眼。

  李臻目光卻望向屋頂,忍住笑道:“阿姊別這樣瞪我,我什麼都沒看見!”

  曹文喝了兩杯酒,話也多了起來,他拉李臻坐下,給他倒了一杯笑道:“我和你大姊商量一下,決定在洛陽買宅了,就算考不上也不想回敦煌了。”

  李臻也歡喜道:“阿姊終於做了個明智的決定,我也不用再睡閣樓。”

  “去!想得美。”

  李泉敲了他一記,笑駡道:“就算買了宅,還要讓你這臭小子繼續睡閣樓!”

  李泉最近賣酒賺了大錢,也算是腰纏萬貫的富婆,她當然決定買自己的房宅,不再租別人的房子了,還要買幾個奴婢,一家人可以過稍微寬裕的日子了。

  這時,有人敲了敲門,李臻離門口近,他打開了房門,外面卻站著一名士子,年約三十餘歲,身材瘦高,臉上棱角分明。

  “你找誰?”李臻笑問道。

  士子心有餘悸地回頭看了一眼正在遠處巡視的來俊臣,向深深李臻行一禮,“剛才多謝公子提醒,讓我們免了大難!”

  李臻笑道:“沒什麼,這位仁兄請進來坐吧!”

  士子猶豫一下,曹文卻很熱情地請他進來,他剛才聽他們談論時局,有些言論頗為精妙,就恨不得參與其中。

  他笑著向這名士子介紹道:“在下沙州曹文,這位拙荊李氏,那位是我內弟李臻,我也是參加明年春闈的士子,大家都是同道中人。”

  這名士子又驚又喜,連忙回禮道:“在下越州賀知章,不知曹賢弟要報考哪一科。”

  李臻眼皮一跳,迅速瞥他一眼,心中忖道:‘原來這位就是名士賀知章了,好像已經三十多歲,怎麼現在才參加科舉?’

  其實這時候,賀知章在吳中一帶已經很有名氣了,被譽為四明才子,洛陽和長安也有了一點名氣.

  不過曹文是從比較偏僻的沙州過來,他沒有聽說過賀知章的名字,只當他是和自己一樣的普通士子。

  曹文也正在為報考哪一科而為難,他猶豫一下道:“我擅長經文,想報考明經科。”

  賀知章大笑,“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報考明經科確實是明智之舉。”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明經比較容易考中,三十歲還在考明經就已經老了,而進士科極為難考,五六十歲還在考進士的人比比皆是,五十歲就算年輕了。

  雖然考明經科比進士科容易,但明經沒有進士名氣大,也沒有進士爬升快,想到五品以上的高官更是難上加難,所以很多人寧願考進士而不願意考明經。

  這時,李泉在一旁道:“夫君,你不如和他們一起去聊聊天吧!”

  賀知章立刻熱情邀請道:“歡迎啊!曹賢弟請和我們來聊一聊。”

  曹文得到妻子同意,也欣然答應,賀知章又感謝了李臻的提醒,這才帶著曹文一起去了隔壁房間。

  李臻笑問道:“阿姊怎麼想通了,開始准許姊夫出去交友?”

  李泉笑而不言,她是極為精明之人,尤其善於識人,她深為厭惡丈夫和那幫同鄉混在一起,整天喝花酒、聊女人,從來不談學問。

  而隔壁這群士子,談吐高雅,憂國憂民,言語中根本沒有風月,她當然希望丈夫和這樣的人交友,遠離沙州那幫狐朋狗友。

  這時,酒保又送來幾樣大菜,李泉連忙吩咐道:“把菜送到隔壁去!”

  李泉笑著安撫李臻道:“今天就讓你姊夫多吃點,改天阿姊做你最愛的蔥油肉餅補償你。”

  李臻有點哭笑不得,大姊還把他當做孩子。

  .......

  李臻剛回到酒鋪,夥計阿才便跑上來笑道:“公子,剛才張爺來找你,還帶了一個人,好像有什麼要緊事,讓你回後去一趟茶莊。”

  “張爺帶來什麼人?”

  “一個瘦高個,年紀和張爺差不多,對了,他穿著官服!”

  李臻略一沉吟,便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多謝阿才。”

  夥計回店鋪了,李臻轉身便直接向望春茶莊走去,他已經猜到張曦帶來的是何人,應該就是孫禮。

  望春茶莊內堂,張曦正和孫禮閒聊宮中的趣事,這時,一名夥計在門口道:“東主,李公子來了。”

  孫禮連忙起身,“讓我和他談吧!”

  張曦點點頭,轉身進了後院,片刻,李臻走進內堂,見只有孫禮一人,笑問道:“張大哥呢?”

  孫禮走上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大理寺有規矩,他得回避一下。”

  李臻微微一怔,“孫大哥找我有事?”

  孫禮點了點頭,“我有個案子要請你幫忙。”

  他指了指坐席,“我們坐下談。”

  李臻坐了下來,他對孫禮懷有一分歉疚,上次大理寺刺殺案,不少官員被處理,孫禮也被降了一級,從大理寺丞降為大理寺司直。

  雖然只是降一級,但兩者權力卻大不相同,大理寺丞是管理者,下達各種指令,權力極大,而大理司直卻是命令的執行者。

  所以當孫禮提出請他幫忙,李臻便毫不猶豫地坐了下來。

  孫禮給他倒了一杯茶,說道:“我最近接到一個麻煩案子,可能和你有點關係。”

  “和我有關?”李臻著實困惑了,難道自己又捲進了什麼案子之中?

  孫禮見李臻表情愕然,連忙擺擺手笑道:“你別急,案子和你沒有直接關係,但你可能是知情者。”

  李臻笑道,“請孫大哥直言,小弟洗耳恭聽!”

  孫禮沉吟一下,這才緩緩道:“斷潭女屍案,你應該知道吧!”

  李臻點了點頭,大約六七天前,立德坊的斷潭內撈起四具女屍,轟動了全城,酒鋪的阿才和阿福還跑去看熱鬧,回來告訴他,是四名穿著宮裝年輕婦人,當時他還以為是宮女。

  可是這件事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李臻著實想不通,他問道:“這件事不應該是洛陽官府管轄嗎?怎麼推給了孫大哥?”

  “這件案子本來大理寺無關,但上面協商下來,說大理寺破案經驗豐富,便把案子轉給了大理寺,這一級級壓下來,最後壓到了我頭上,我又能給誰去?”

  孫禮氣得苦笑,“我哪有什麼破案的經驗,這不是渾扯嗎?”

  “剛才孫大哥說,這個案子和我有間接關係,我不太明白,孫大哥能否說明白一點。”

  “這件事我確實說不明白,不過你跟我去一趟大理寺,我拿樣東西給你看,或許你就明白了。”

  李臻心中好奇心被勾了起來,會是什麼東西呢?他看看天色還早,便立刻道:“我這就和孫大哥去大理寺。”

  李臻上了孫禮的馬車,不多時,馬車進了皇城,來到了大理寺衙門前,孫禮低聲道:“這個案子涉及甚大,上面要求保密,老弟可千萬不要出去亂說。”

  “孫大哥放心吧!小弟不是嘴鬆之人。”

  兩人進了大理寺倉庫大院,來到一間有士兵把守的房間前,孫禮出示了銀牌,便帶著李臻走了進去。

  房間頗大,擺放著五排鐵架子,上面放慢了各種物品,都是各個案子的證物,鐵架上有標識,有些年代很久了,甚至是十幾年前的案子。

  “這些都是各個大案的證據物品,案子都沒破,證物便積累在這裡,二十年若不破,就要轉移到大倉庫去。”

  李臻終於忍不住好奇心,低聲問道:“孫大哥,死的到底是什麼人,聽說是四個年輕的宮裝婦人?”

  孫禮歎息一聲,“是嗣滕王李脩琦的王妃,另外三個是她貼身侍女,她在半個月前便失蹤了,最後屍體居然從斷潭裡撈出來。”

  李臻不由一怔,他沒想到死者居然是皇族王妃,難怪上面這麼重視,可這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這時他們走到最裡面一排鐵架,孫禮指著鐵架上一件物品道:“這個東西你應該認識吧!”

  李臻定睛細看,頓時驚得他‘啊!’的一聲叫了起來。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30 20:12
第三卷 月下美人謀 第0094章 陰魂不散

       擺放在鐵架之上的物品,赫然又是一隻舍利銅盒,和他當初交給武順那只舍利套函完全一樣。

  “我們從水潭中撈起了這只銅盒,找人鑒定後才知道是彌勒舍利套函,我上次聽你說過,你和這只套函有點關係,所以我才找到你。”

  李臻頭腦裡一片空白,他根本沒有注意孫禮在說什麼?這只舍利套函的出現實在太令他震撼了。

  他慢慢拾起了這只銅套函,仔細地端詳,沒錯,無論外形、重量以及銅盒上紋路都一模一樣。

  他輕輕摩挲中銅盒上的花紋,儘管有些模糊不清,但他還是依稀辨認出了,彌勒菩薩手中托著一隻缽盂。

  也就是說,這也是一隻影舍利,李臻閉上了眼睛,回想當初王元寶對他說過的事情。

  ‘一共三隻舍利盒,兩隻影舍利,一隻真舍利,裝有真舍利的套函被自己得到,而兩隻影舍利套函,一隻被王元寶拿到,而另一隻應該被阿緩王奪走。’

  李臻的手不由有點顫抖起來,這只影舍利套函應該遠在萬里之外的吐火羅,可它現在居然出現洛陽的一個小水潭之中,這裡面又藏著什麼樣秘密?

  “李老弟、李公子,你沒事吧!”

  孫禮見他神情有異,便低聲提醒他,李臻從恍惚中漸漸恢復了理智,他把舍利盒放回鐵架,低低歎息一聲道:“真是陰魂不散啊!”

  “你上次給我說過的舍利套函,就是它嗎?”孫禮又問道。

  李臻點點頭,卻隨即搖了搖頭,“我說不清楚,和我有關係的那只舍利套函已經在宮中被拆開了,這是另外一隻,可它確確實實和我有關係。”

  “那李公子能給我什麼樣的線索呢?”

  這才是孫禮關心的事情,這樁案子來頭太大,不僅給了他極大的壓力,而且關係到他的前途,如果他能破這樁案子,他很有可能將官復原職,孫禮滿懷期待地向李臻望去。

  “我現在心很亂,想把思路整理清楚,孫大哥給我一點時間。”

  孫禮點點頭,又把銅套函遞給了李臻,“這樁案子是我主管,我可以做主,這件證物就暫時借給你,等你想清楚後再還給我。”

  兩人走出了小倉庫,李臻又問道:“這樁案子上面給了孫大哥多長的期限?”

  “三個月,上面要求我三個月內破結此案,如果破不了這個案子,恐怕我又得回去當侍衛了。”

  李臻默默點頭,既然孫禮已經向自己開口了,這件事不管和他有沒有關係,他都要盡力幫助孫禮,還他一個人情。

  .......

  返回南市的馬車上,李臻輕輕撫摸著手上的銅套函,這只銅套函應該在阿緩王的手中,現在卻出現在洛陽,這就證實了他之前的推斷,阿緩王其實和中原有著密切的關係。

  這只銅舍利函就像一面鏡子,又將他內心深處的一個不解之結照射出來,令他始終無法回避。

  ‘武順到底是誰射殺的?’

  這是舍利案中的一個未解之謎,他以為舍利案已經結束,那麼這個謎也就不重要了,可以把它忘記。

  可沒想到,在不經意之間,它又出現在自己眼前,這讓李臻想起高延福說的話。

  ‘朝堂鬥爭就是這樣,有時候你覺得事情結束了,或許它才剛剛開始.....’

  李臻無力地靠在車壁上,他感覺這只銅舍利函就像他去高昌途中遇到的沙塵暴一樣,都是冥冥之中的一種宿命,註定他無法逃脫。

  可這件事撲朔迷離,他又該從何入手呢?

  ........

  一連三天,李臻都在混混沌沌中度過,除了偶然下樓一趟,他就躺在小閣樓中,吃了睡,睡醒了再吃,李泉忙碌生意,也顧不上他。

  銅舍利函就掛在他頭頂上,一睜眼就能看見,有時候他真希望這只沉重的銅盒子直接掉下來,將他砸清醒。

  這三天他將所有發生過的事情都仔仔細細重新梳理了一遍,也找到了一些端倪,只是他不知該從何入手,就像寫一篇文章,開篇該怎麼落筆?

  “公子!”這是夥計阿才在樓下叫他了。

  “什麼事?”李臻迷迷糊糊答應了一聲。

  “狄姑娘來了!”

  阿才這句話就像打了一個悶雷,一下子讓李臻蒙掉了,哪個狄姑娘?狄燕不是去彭澤了,他的腦子已變成漿糊,很多事情都反應不過來。

  “喂!你到底下不下來?”

  樓下傳來了狄燕的喊聲,真真切切,真是狄燕回來了,李臻轟然狂喜,驀地坐起身,頭卻正好撞在半空中的銅套函上,痛得他眼冒金星,重重躺下。

  好一會兒,他才從捂著腦門從樓上衝下來,一眼便看見了身著男裝的狄燕,頭戴烏籠帽,身穿青色襴衫,腰束革帶,斜背著長劍,滿臉不高興地看著他。

  “我等你半天了,你怎麼磨磨蹭蹭的?”

  這時,狄燕發現了他的異常,上前打量他一下,“你腦門怎麼了,紅腫了一塊。”

  李臻不好意思道:“剛剛起來太急,頭被撞了一下,現在還在疼。”

  狄燕忍不住捂嘴輕笑,又忍住笑道:“我知道了,你還沒睡醒,被我吵著了。”

  李臻看了看天色,原來現在還是清晨,這兩天他懵懵懂懂,連時辰也不知道了。

  “等一等!”

  李臻猛地想到一事,就仿佛一個苗頭剛剛從門裡鑽出來,他馬上就要抓住了,他擺擺手,讓狄燕不要打斷他的思路。

  狄燕氣得一跺腳,“你是怎麼回事,被撞糊塗了嗎?

  旁邊阿才笑道:“狄姑娘,公子已經三天沒下樓了,整天捧著個銅盒子發呆,他現在估計還沒清醒過來。”

  “什麼銅盒子?給我看看!”狄燕好奇問道。

  李臻頓時想起來,狄燕就是關鍵線索,之前因為狄燕去了彭澤,他便放棄了這條線索,現在狄燕回來了,使他一下子找到了開啟謎門的鑰匙。

  “妳稍等我一下!”

  李臻轉身飛奔上了閣樓,一把將吊在半空的銅套函扯下,又三步兩步跳下店堂,把舍利函遞給了狄燕,“妳看看這個。”

  狄燕接過銅盒,也不由愣住了,“你。。你怎麼又得了一個?”

  “這件事說起來話長,來裡面坐,我告訴你是怎麼回事?”

  李臻把狄燕帶到裡屋坐下,阿才給他們端來兩杯熱水,狄燕喝了口水,瞅了他一眼道:“你怎麼不問問我為什麼又回來了?”

  李臻這才反應過來,撓撓頭道:“我這些天腦子都糊塗了,剛聽見妳來,高興得發瘋,可見了面卻又忘記問妳了,哎!”

  狄燕俏臉微紅,低下頭小聲道:“我回來你真高興嗎?”

  李臻笑著點點頭,“當然高興!只是妳……怎麼又回來了?伯父還好嗎?”

  “父親在彭澤很好,彭澤民風淳樸,聽說我父親到來,上萬人來縣城外迎接,幾乎是把我父親抬進了縣衙,食宿都安排得很周到,至於我....父親讓我回來照顧母親。”

  狄燕臉上發熱,她這個藉口實在不高明,兩個兄長都在京城,哪裡需要她來照顧母親。

  她連忙岔開話題,“說說這個舍利盒,它怎麼會在你手上?”

  李臻幾天來為這只舍利銅盒殫盡竭慮,不得知從何入手,今天狄燕的歸來讓他看到了一線希望。

  李臻急切問道:“我記得妳給我說過,當初原本是由妳來射殺武順,是吧?”

  狄燕表情有點不自然起來,她不想再提這件事,猶豫一下,她小聲問道:“李大哥,舍利盒和這件事有關係嗎?”

  李臻點點頭,便將孫禮的案子說了一遍,最後道:“當初爭奪舍利的幾大勢力,到目前為止,我知道有李旦、武承嗣、薛懷義,但還有一個神秘勢力,至今不知是誰,就是妳背後之人,我一直懷疑阿緩王就是效忠於此人,他很可能和這只舍利盒有關。”

  狄燕聽李臻說得有道理,也消除了顧慮,想了想說:“說實話,我也不知這個人是誰,我只是和一個女人打交道,她讓我叫她阿羅姑,大約四十歲左右,最後就是她要殺我滅口。”

  “看來她也是小人物,不知道你是狄相的女兒。”

  “應該是吧!可是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李臻又沉思了片刻,問道:“那當時妳是在長安哪裡?地方你總該記得吧!”

  狄燕歎了口氣,“這些人根本不相信我,第一次去他們老巢,是坐在一輛用黑布罩起來的馬車上,根本不知道去了哪裡?只知道是一座莊園,後來再聯繫,是在咸陽東城外的紫竹庵內,結果被他們追殺,我跳進渭水才逃得性命。”

  李臻只覺一陣頭痛,狄燕這裡的線索還是太少,長安城附近有大大小小幾百座莊園,讓他怎麼去找?

  而且大唐各種勢力錯綜複雜,有可能是武三思,也有可能是太平公主,還有可能是韋團兒,或者李德昭之類的權相。

  甚至還可能是關隴貴族勢力,如長孫家族、獨孤家族、竇氏家族等等,根本就無從查起。

  長安本來就是一個藏龍臥虎之地,勢力之多、之複雜,完全不亞於洛陽,大唐都城雖然遷到洛陽,但依然和長安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那麼殺武順之人,究竟會是哪一個勢力呢?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30 20:19
第三卷 月下美人謀 第0095章 信中之謎

       這時,狄燕想了想道:“如果李大哥一定要追查這件事,我覺得可以從我師父那裡著手,畢竟是我師父讓我去長安幫忙,她一定知道幕後人是誰。”

  李臻精神一振,其實他也想到了公孫大娘,狄燕說過,是公孫大娘為了還一個人情,其實公孫大娘就是捷徑,但李臻也知道,公孫大娘絕不可能告訴他們這個神秘人是誰?

  “可是妳師父肯告訴妳嗎?”李臻遲疑著問道。

  狄燕搖了搖頭,“我師父當然不會說,但我知道她當時接到一封信,她就是看著這封信給我說了去長安之事,只要我們能找到這封信,或許就可以知道此人是誰?”

  “信還可能在嗎?”

  “那是你不瞭解我師父,她極看重故舊之情,故人的物品從不扔掉,我們都知道她有一間屋子專門用來存放故舊之物,就在她寢房內,我幾年前還進去過,裡面一口大箱子裡堆滿各種信件,足有數千件之多,那封信一定就在其中。”

  “妳能從幾千件信中找到那封信?”李臻有點不敢相信地問道。

  狄燕嫣然一笑,明亮的眼睛閃爍自信的光澤,“只要給我一刻鐘時間,我一定能找出那封信。”

  李臻負手走了幾步,他心中有了一個方案,笑道:“這件事還是得請秋娘大姐幫忙。”

  一句話提醒了狄燕,上次趙秋娘之事她還忘記問李臻了,“我忘記問你了,你怎麼會認識我大師姐?”

  “這件事說來話長,我們邊走邊說。”

  ........

  南園武館內,百名弟子正手執木劍逐對拼殺,寬闊的練武館內到處是一片喝喊廝殺聲。

  李臻對四周的武士訓練不感興趣,他整個心思都在那封信上,他對趙秋娘說了託付之事,趙秋娘卻沒有答覆,令他心中暗暗著急。

  他又忍不住道:“秋娘大姐,你就幫幫小弟吧!”

  趙秋娘穿了一身白色的武士服,頭髮簡單紮成馬尾,臉上沒有施粉黛,短襟上衣,下面是肥大燈籠褲腳,更顯得她精幹簡練。

  雖然趙秋娘臉上不施粉黛,但一雙媚眼依舊動人心魄,她瞥了一眼身邊的李臻和小師妹狄燕,心中暗暗推斷他們之間的關係。

  雖然大唐男女之間交往很正常,一對青年男女在公共場合出現很尋常不過之事,並不代表他們之間有什麼特別關係。

  不過以趙秋娘女人的細膩和敏感,她依舊能捕捉到兩人那一絲若隱若現的情愫,這兩人之間都互有好感,只是沒有說破。

  若是別人,趙秋娘一定會肆無忌憚地開他們的玩笑,不過趙秋娘知道李臻的大姊李泉不太喜歡狄燕,自己可別多事,惹惱了李泉。

  趙秋娘便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媚眼瞟向李臻笑道:“公子怎麼只會向秋娘提要求,卻從不說說你打算怎麼回報秋娘,你讓秋娘怎麼幫你?”

  李臻撓撓頭,他確實答應過趙秋娘很多事,卻一件都沒做到,比如教她的弟子騎射,說了多久了,卻從不落實,著實讓李臻有點難為情。

  “秋娘大姐,妳再幫幫小弟這一次吧!下次一定幫妳。”

  “又是下次,你總讓秋娘做虧本生意,這怎麼行呢?不如這樣吧!你現在就陪我弟子練劍,你的事情,我和小師妹商量,怎麼樣?”

  不等李臻回答,狄燕便介面笑道:“李大哥,你別讓大師姐為難了,就答應吧!”

  “妳這小妮子,什麼叫讓我為難,我會為難嗎?這可是他的誠意問題。”

  雖然對狄燕說話,但趙秋娘的一雙媚眼卻始終不離李臻。

  李臻無奈,只得答應了,“好吧!我就豁出命去,陪秋娘大姐的弟子們練劍。”

  趙秋娘白了他一眼,“什麼叫豁出命去,難道我的弟子會吃了你嗎?”

  她對西面的數十名女弟子揮手道:“姑娘們,師父給你們找來一個練劍的對手,你們不用客氣,只管拿出壓箱底的本事招呼他。”

  一大群年輕女弟子衝了上來,將李臻團團圍住,鶯鶯燕燕,嬌笑聲嚷成一片,狄燕看了一眼手足無措的李臻,不由又好氣又好笑,跟著趙秋娘快步進了裡屋。

  兩人在房間內坐下,趙秋娘給狄燕倒了一杯剛剛煎好的茶,笑道:“我讓他去教女弟子,小師妹不會不舒服吧!”

  狄燕臉一紅,小聲嘟囔道:“我有什麼不舒服,他教什麼人,關我什麼事?”

  趙秋娘笑眯了眼睛,“既然不關你的事,那我就準備聘他為長期教頭,專教我的女弟子,哎!男教頭教女弟子,女教頭教男弟子,我發現更有活力,這是個好主意。”

  “大師姐,我們不說這件事好不好!”狄燕畢竟年少,臉皮還薄,她眼中露出了羞惱之色。

  趙秋娘只是和狄燕開個玩笑,見她臉上快掛不住了,趙秋娘又微微笑道:“我只是說說罷了,他那樣的人我哪裡請得起,不說了,說說正事,小師妹準備讓我怎麼幫忙?”

  狄燕精神振作,低聲對趙秋娘說了幾句,趙秋娘指著她笑道:“妳這個古怪精靈,若師父事後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妳說,我幫妳這麼大的忙,該怎麼補償我?”

  狄燕沒好氣道:“這是他的事,妳去找他吧!我也是在幫他的忙。”

  “那好吧,就讓那臭小子補償!”

  .......

  公孫大娘雖然收了上百名女弟子,但真正被她視為門徒,卻只有五人,趙秋娘就是其中之一。

  而狄燕只是因為天資聰明,輕身功夫極佳才受她的寵愛,但因為狄燕父親的緣故,公孫大娘並沒有把狄燕視為她的門徒。

  下午,趙秋娘找到師父公孫大娘,她明天將有五名弟子出師,懇請師父前去參加出師典禮。

  出師典禮一向是學武人的大事,尤其趙秋娘的徒弟就是公孫大娘的徒孫,這個面子公孫大娘要給,不過她不可能待很長時間,只是去露一下面,時間不會很長。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潛心煉製新的雪蛤丸,這種新雪蛤丸可以克制稀釋過的金毒,她根本就沒有精力外出,只是看在趙秋娘懇求她的面上,才答應去一趟她的武館。

  次日一早,公孫大娘剛剛離開了住處,狄燕便出現在師父的寢房,笑眯眯問師父的貼身小丫鬟道:“敏兒,師父呢?”

  .........

  半個時辰後,狄燕回到了酒鋪,將信遞給李臻,“就是這封信!”

  李臻心中大喜過望,連忙要接過信,狄燕卻把信縮回來,抿著嘴兒笑道:“我冒著生命危險幫你拿到信,你該怎麼謝我?”

  李臻苦笑一聲說:“你這話,秋娘大姐已經先說了。”

  “哦——”

  狄燕長長應了一聲,似笑非笑望著他,“你答應了大師姐什麼條件,教授她的女弟子們練劍?”

  “這個……倒沒有,關鍵是不現實,我明年要參加武舉,還要幫孫大哥查清這個案子,讓他給上面一個交代,沒有時間教她弟子練劍,我只是答應教她的弟子騎射,幾天就夠了。”

  狄燕眉梢含著笑意,把信遞給了他,“既然你這麼忙,我就暫時不要你的感謝了,現在你看信吧!”

  李臻接過信打開細看,只見信中只寫了一首詩。

  往事塵封聲漸消,

  月下山莊度昏曉。

  洛陽宮雁飛來遲,

  請君一奏上清謠。

  筆力十分蒼勁,寫得如行雲流水,信下面的落款是‘月下人’,李臻有些愣住了,他前後翻看這封信,除了信皮上的一朵牡丹花外,再無一字。

  狄燕也好奇地湊上前看了看,眉頭微皺道:“這是什麼信,無頭無尾,不過這‘月下人’我聽那個要殺我的阿羅姑說起過,好像是他們首領。”

  李臻又讀了幾遍詩,他大概有點懂了,‘往事塵封聲漸消’,就是指很多年前的舊事,暗指公孫大娘當年欠的人情。

  ‘月下山莊度昏曉’,是指明地方,告訴公孫大娘該派人去哪裡?月下山莊是一個長安的地名.

  ‘洛陽宮雁飛來遲’,是寫信人身份,難道這封信是從宮裡送來?不過這封信筆力蒼勁,不像是女人所寫,讓李臻有點困惑了。

  這時,狄燕指著最後一句詩道:“李大哥,這個洛宮應該不是指洛陽皇宮,而是指北邙上清宮,所以叫做上清謠。”

  李臻醒悟,如果是指上清宮就說得通了,狄燕的師姑不就是老道姑嗎?

  另外狄燕還曾經告訴過自己,她的師祖紫衣真人也是個道姑,公孫大娘和道教有著極深的淵源。

  而北邙上清宮是洛陽最著名的道士清修之地,也是皇家道觀,這封信確實有可能是道士寫來,不過道士不會貪圖什麼舍利,這背後必然還有真正的主使人。

  雖然這樣說,李臻覺得信中似乎還另有深意,不過詩中的線索已經出來了,月下山莊和月下人,李臻可以推斷,狄燕第一次去的山莊,就是月下山莊。

  “李大哥,我們是不是要去一趟長安?”狄燕低聲問道。

  李臻沉思片刻,緩緩點頭道:“看樣子,我們是要再去一趟長安。”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31 21:51
第三卷 月下美人謀 第0096章 月下山莊

       太初宮外側的一座偏殿內,二十幾名宮女和宦官分佈著大門四周,警惕地關注著四周的情況。

  在宮殿內一間臨時隔出的小房內,燈光昏暗,兩名宮女正替韋團兒穿上紗裙。

  魚品龍則疲憊地坐在厚厚的波斯地毯上,緩緩穿上白色的貼身小衣,他低低喘著粗氣,仿佛體力透支過度。

  韋團兒極為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冷冷道:“我上次就給你說過了,府中的女人不准你碰,可你卻不睬,你是不是覺得我好說話,可以隨便欺負?”

  魚品龍畏懼韋團兒,連忙起身道:“卑職絕沒有碰她們!”

  “那你怎麼如此不濟!”

  韋團兒轉身一把揪住他衣服,萬分兇狠道:“說!你是不是在外面養了女人?”

  魚品龍嚇得腿都軟了,顫抖道:“絕沒有這回事....”

  韋團兒甩開他,重重哼了一聲,“今天我且相信你,你記住了,若讓我發現你在外面養了女人,看我怎麼剝你們兩人的皮!”

  “絕不敢!”魚品龍想到韋團兒的手段,後背被冷汗濕透了。

  “還有我交代的那件事,時間快到了,你立刻趕去長安,把東西取出來!”

  “可是,卑職還沒有.....”魚品龍看了一眼兩名宮女,不敢再說下去。

  韋團兒擺了擺手,“妳們兩個先退下!”

  兩名宮女迅速退了下去,小房間裡就只剩下韋團兒和魚品龍兩人,韋團兒這才從隨身皮囊中取出一隻小卷軸,遞給了魚品龍。

  “地宮內的暗器機關上面畫得很清楚,你按照我告訴你的辦法進入地宮,再按圖而行,就不會有危險了。

  不過我要再提醒你一句,時間是五天後的子時正,早一刻不行,晚一刻也不行,把我要的東西取出來就走,一點不准耽誤,否則你死在裡面我可不管。”

  “卑職記住了,可萬一……遇到巡邏官兵怎麼辦?畢竟,那是皇宮啊!”

  “蠢貨!你連這點小事情都搞不定,還能做什麼?”

  韋團兒狠狠罵了他一句,或許是真怕魚品龍壞她大事,韋團兒想了想又告訴他。

  “我會事先安排,到時不會有巡邏士兵出現,但你要記住,取東西不難,難的是進地宮,九隻銅球出現只有一盞茶時間,你不能出一點差錯。”

  “卑職不敢大意!”

  韋團兒雖然知道魚品龍能力不行,但魚品龍卻很聽話,這一點還算令她滿意,看在他聽話的份上,韋團兒決定再給他一個機會。

  走到門口,韋團兒又回頭惡狠狠道:“事情辦好了,我有賞,可若事情辦砸了,哼哼!當心我剝你的皮!”

  魚品龍嚇得渾身一哆嗦,深深低下了頭。

  .......

  四天後,李臻和狄燕趕到了長安,此時已是下午時分,兩人都有一點疲倦了。

  離長安東城還有半裡,官道上已經熱鬧起來,官道兩邊的酒肆和客棧一座挨著一座,大大小小的旗幡在頭頂上飄揚,令人眼睛都快看花了。

  “李大哥,我們先找一家酒肆坐下來吧!”

  李臻也想順便打聽一下月下山莊的情況,他指著不遠處一家最大的酒肆笑道:“就那家,醉仙居,看起來好像不錯。”

  兩人走到酒肆前,一名酒保立刻滿臉笑容地迎了上來。

  狄燕依然穿著男裝,這是大唐的一大特色,女子喜歡著男裝,狄燕都李臻都頭帶烏紗帽,身穿襴杉,腰束革帶,佩戴長劍,內著長褲,腳穿烏皮靴,這也是大唐最典型普遍的男人服飾。

  酒保閱人無數,當然看出狄燕是女扮男裝,不過人家自然不想表露女兒身,他也不會說破。

  “兩位公子,小店的烤羊肉是長安一絕,若不嘗一嘗,長安就白來一趟了。”

  李臻對這種‘長安一絕、洛陽最佳’之類的自吹自擂早已習以為常,他笑了笑問道:“可有靠窗的座位?”

  “有!有!兩位跟我來。”

  有人上來替他們牽了馬,二人跟著酒保上了二樓,樓上人聲鼎沸,生意興隆,他們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

  李臻給了酒保一把錢,笑道:“辛苦了,我想打聽個地方。”

  酒保得了錢,笑容更加燦爛,“小的就是長安本地人,長安沒有地方我不知道,公子儘管問。”

  李臻沉吟一下道:“我想知道長安附近有沒有一個月下山莊?”

  酒保呆了一下,他竟然是第一次聽說,支吾半晌道:“公子說的不是長安吧!長安八十四座莊園沒有我不知道,公子問的一定是關中某個莊園。”

  狄燕有點不喜歡這個酒保胡亂吹噓,俏臉一沉道:“你不知道不等於沒有,去問問你們掌櫃,要不然就別亂收別人的錢。”

  酒保苦笑一聲道:“兩位稍等,我這就去問!”

  只片刻,酒保便跑了回來,很興奮道:“兩位抱歉,我家掌櫃也不知道月下山莊,從未聽說。”

  旁邊幾名酒客也紛紛搖頭,表示沒有聽說什麼月下山莊。

  李臻和狄燕對望一樣,兩人都有點鬱悶了,千里迢迢跑來長安,竟沒人知道月下山莊在哪裡?

  胡亂吃了一點東西,兩人便在隔壁一家客棧投宿,要了兩間上房,又順便問了客棧的夥計和掌櫃,還是沒人聽說過月下山莊在哪裡?

  房間裡,李臻和狄燕悶悶不樂地相對而坐,他們已經向不少人打聽了這座月下山莊,竟然誰也沒有聽說。

  “李大哥,會不會這座月下山莊根本就不在長安,而是在洛陽附近,我們找錯了方向。”

  李臻搖了搖頭,“我覺得這座山莊還是在長安,就是妳第一次進的山莊,或許它現在不叫月下山莊,或者月下山莊只是它的別名,我們必須要請人專門調查。”

  李臻的最後一句話使狄燕寶石般的雙眸閃耀出一絲亮色,她連忙道:“你這樣說,我倒想起來了,我有個世叔出任過京兆尹,他已經退仕,就住在長安,我們可以請他幫幫忙,查找這座月下山莊。”

  李臻卻沒有吭聲,他其實想到的是王家,請王元寶或者王輕語幫他打聽,但他有一點遲疑,畢竟王家也涉及到舍利案,讓他們打聽似乎不太妥。

  就在這時,客棧的夥計出現在門口,門半掩著,他敲了敲門笑道:“兩位公子,我打擾一下。”

  “門開著,請進吧!”

  夥計走了進來,滿臉堆笑地行一禮道:“剛才我又想了想,好像我聽說過月下山莊。”

  李臻大喜,立刻起身問道:“是在長安嗎?”

  “幾個月前,有一個住店的客人跟我說起月下山莊,我記得他好像說,月下山莊是三十年前的名字,早已經改名了,所以一般人都不知道。”

  “那你知道現在的名字嗎?”李臻有追問道。

  夥計撓撓頭,不要意思笑道:“剛才還想起來,不知怎麼搞的,現在一下子又忘記了。”

  李臻取出兩枚金幣塞給夥計,鼓勵他道:“再想一想!”

  夥計暗自摸了摸金幣,立刻作出恍然醒悟之狀,“我想起來了,現在叫做鹿紋山莊,在城西三橋鎮北面,距離長安城約二十里,在附近一問便知,很有名的山莊。”

  夥計又取出一張麻紙,遞給李臻笑道:“這是小人給公子畫的一張草圖,或許公子用得著。”

  李臻和狄燕都暗罵這個夥計無恥,哪裡記不得了,分明就是要錢,不過他們也不想和夥計一般計較,李臻接過草圖便把他打發走了。

  兩人在桌前細看這張圖,狄燕沉思一下道:“應該就是我第一次去的那座山莊,方向和距離都大致吻合。”

  她又對李臻提議道:“現在時辰還早,地方也不遠,最多半個時辰,要不,咱們先去看一看?”

  李臻點了點頭,“我也是這樣考慮!”

  ......

  客棧大門外,剛才那名夥計溜了出來,對角落的一名黑衣人點頭哈腰道:“這位大人,我已經按照你的囑咐,把地址和草圖都給他們了,同時也告訴他們,月下山莊就是鹿紋山莊。”

  “他們懷疑是別人教你的嗎?”

  “他們沒有懷疑,小人見得多,這種事情很容易應對。”

  說完,夥計眼巴巴地望著黑衣人,指望他兌現承諾,黑衣人笑了笑,給他一個袋子,“這裡面有十貫錢,賞給你吧!”

  夥計大喜過望,接過袋子連連感謝,黑衣人又笑道:“我就在客棧後門等候,假如他們騎馬離開了客棧,你再來告訴我,說不定我還會有賞。”

  “一定!一定!小人會仔細留意他們行動,隨時向大人彙報。”

  ......

  一刻鐘後,收拾整齊的李臻和狄燕翻身上馬,繞著長安城向西面疾奔而去,他們已經換了一身衣服,皆換成黑色夜行服,行李放在客棧,他們只帶著弓矢和長劍,向月下山莊而去。

  店夥計的地圖畫得很清晰,他們沿著寬敞的官道一路西奔,大半個時辰便可抵達月下山莊。

  但就在他們剛剛立刻客棧,黑衣人也縱馬從客棧後面奔出,從比較隱蔽的小道趕往月下山莊,從距離上計算,小道要比官道近十里左右,可以提前趕到山莊。

  大約半個時辰後,李臻漸漸放慢了馬速,前面便是長安以西的三橋鎮了,他取出地圖看了看,找到他們目前所在的位置。

  李臻又轉頭向西北方向望去,那邊是一片茂密的樹林,越過這片樹林,就是他們要找的月下山莊。

  李臻一調馬頭,“我們走!”

  他們轉上了西北方向的小路,向樹林奔去。

  或許是因為附近有人居住的緣故,這片樹林並不陰森恐怖,林木開闊,裡面有供馬車行走的道路,看得出有人馬常常經過。

  當他們穿過樹林,一座莊園赫然出現在他們的眼前,這是一座占地數千畝的小型莊園,四周修建了高牆,將莊園團團圍住,一條小河就像護城河一般圍繞著莊園,在莊園中心,還有一座林木蔥郁的小山。

  “就是這裡!”狄燕喃喃低語,她認出了這座莊園,就是她接受任務來長安後進入的莊園,這裡就是那群神秘人的老巢。

  莊園大門緊緊關閉著,上面有一塊牌匾,月光下,依稀可以辨清上面的字跡,正是‘鹿紋山莊’四個字。

  “難道這裡就是月下山莊嗎?”

  李臻話音剛落,只聽旁邊有人笑著介面道:“李公子說得沒錯,這裡就是月下山莊!”

  李臻一回頭,只見樹林內走出一名白衣男子,面帶微笑地注視著他們,李臻再向四周張望,只有數百人影從樹林內湧出來,手執軍弩,將他們團團包圍。

  白衣男子負手笑道:“李公子、狄姑娘,我已等候你們多時了!”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31 21:59
第三卷 月下美人謀 第0097章 請君一助

        “你是什麼人?”狄燕拔出劍大喝。

  白衣男子上前躬身施一禮,“在下武應宏,是這座山莊的管事,歡迎兩位來鹿紋山莊。”

  狄燕回頭看了一眼李臻,只見他神情平淡,沒有半點慌張,狄燕心中也微微平靜下來,收劍回鞘。

  李臻聽說此人姓武,十之八九和武氏家族有關,就算不是武氏子弟,也應該是類似武順的假子。

  他催馬上前,向武應宏回一禮道:“閣下處心積慮騙我們來這裡,應該是有所目的吧!”

  李臻已經意識到,他們在客棧上了那個夥計的當,這根本就是一個陷阱,那名夥計肯定是受人託付,把他們騙來。

  武應宏卻沒生氣,笑了笑道:“是我家主人請二位請來,我也是奉命行事,請兩位入莊一敘!”

  他一揮手,山莊大門緩緩開啟,狄燕低聲問李臻道:“李大哥,我們該怎麼辦?”

  李臻看了一眼周圍執弩的黑衣人,想了想道:“他們若是為了殺我們,不會這麼麻煩,跟他們進去。”

  武應宏點了點頭,“李公子說得不錯,若為殺你們,我們早就可以下手了,我家主人其實是有事情找李公子,如果李公子不放心,狄姑娘現在就可以回去,我保證不會阻攔。”

  他一擺手,黑衣人紛紛讓來一條路,收起了弓弩。

  狄燕反而不走了,不等李臻說話,她立刻調轉馬頭,催馬向山莊內奔去,李臻暗暗叫苦,他本來想讓狄燕回去,不料這小妮子竟然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無奈,他也只得催馬向山莊內奔去。

  眾人在一棟大宅前停住了馬匹,紛紛翻身下馬,武應宏上前拱手施禮道:“兩位請隨我來!”

  李臻和狄燕對望一眼,跟著他向臺階上走去,兩邊站滿了黑衣武士,目光冷冷地注視著他們,他們一直來到大堂內。

  走進大堂,武應宏轉身對狄燕道:“我家主人想和李公子單獨談談,狄姑娘不妨在這裡稍候。”

  李臻卻搖了搖頭,“要麼一起進去,要麼我們回去!”

  “這.....”武應宏有點為難了。

  這時,內室傳來一個女人的笑聲,“無妨,請他們二人一起進來!”

  武應宏只得一擺手,“兩位請進吧!”

  至始至終,武應宏都沒有要他們交出長劍,更沒有搜身,這讓李臻略略心安,看來,對方是想和自己談點什麼事情。

  內堂並不大,佈置十分簡潔,只有一張桌子和幾隻軟榻,在窗前站著一名身著藍色道袍的女道士,頭戴竹冠,手執一把浮塵,看年紀不過三十餘歲,面容清秀,道袍裁剪得很合體,襯出她高挑豐滿的身材。

  女道士打量李臻一眼,微微一笑:“貧道上清宮謝影,你就是李臻吧!”

  “我正是!”

  謝影又看了看狄燕,笑容中流露出幾分歉疚,“我們因為情報失誤,當時不知狄姑娘的身份,以至於冒犯了狄姑娘,我已嚴懲了阿羅姑,這裡我向狄姑娘道歉!”

  說完,她向狄燕深深行一禮,她的客氣倒出乎狄燕的意料,狄燕是個服軟不服硬之人,既然對方已經道歉,她心中的不滿便消除大半,眼中的敵意也漸漸消褪。

  這時,謝影的目光又轉到李臻身上,“李公子也不用多疑,這裡確實是月下山莊,不過我不是你們要找的月下人,我也只是受人之托。”

  “妳怎麼知道我要找月下人?”李臻疑惑地問道。

  謝影淡淡一笑,“李公子千里迢迢從洛陽趕來長安尋找月下山莊,不就是為了解開心中的謎團嗎?”

  李臻沉吟片刻,從隨身皮囊中取出了銅舍利套函,放在桌上,“謝道姑應該認識此物吧!”

  “我確實認識它,這應該是第三個,也是一隻影舍利,其實我對它沒有興趣。”

  謝影又對狄燕笑道:“當初我是擔心李公子給武順的套函是真舍利,所以我請狄姑娘出手,搶到了舍利盒,不過我確認它依舊是影舍利後,我就放棄了,否則狄姑娘怎麼還可能把它拿回去?”

  狄燕哼了一聲,扭頭不理睬她。

  謝影笑了笑,又對李臻道:“我知道李公子有很多迷惑之處,我都可以一一告訴李公子,替你解開所有的困惑,不過我希望在回答問題之前,還需要李公子替我做一件事。”

  “這是交易嗎?”李臻冷笑道。

  謝影點點頭,“算是吧!”

  “如果我不肯呢?”

  “如果李公子不肯,那儘管離去,我不會阻攔,當然我也不會威脅李公子,比如李公子開酒鋪的大姊,說實話,雅士君的進士紅確實不錯,我很喜歡。”

  “你!”李臻大怒,手慢慢握緊了劍柄,目光兇狠地盯著女道士,“妳在威脅我!”

  謝影依舊笑著搖了搖頭,“我是希望公子心甘情願和我達成交易,所以我以禮相待,更不會威脅你的大姊,那我們換一種說法,孫禮的案子壓力很大,如果他不能破案,他必然會被罷官,李公子不希望看到這一幕吧!”

  李臻發現這個女道士確實很厲害,談笑之間便捏住了他的軟肋,他低頭沉思片刻,“你想讓我做什麼?”

  謝影看出狄燕眼中的擔憂,便對她笑道:“狄姑娘請放心,我當然不會讓李公子去殺人放火。

  殺人放火這種小事我手下就可以辦妥,也更不是讓他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我只是想請李公子替我去取一樣東西,說不定狄姑娘也有用武之地。”

  李臻心中著實感到困惑,他感覺這個女道士完全掌握了他的行蹤和動機,她仿佛就站在旁邊看著自己的一舉一動,而且孫禮的案子那麼複雜,她的代價竟然只是讓自己去取一樣東西,這可能嗎?

  女道士看透了李臻的內心疑惑,她輕輕搖頭道:“李公子別以為事情很簡單,如果容易取到,我就不用你出手了。

  孫禮的案子事關重大,我們確實知道真相,但這個真相不是那麼容易換到,我們各取所需,你答應嗎?”

  “你說吧!只要我能辦到,我可以答應。”

  “狄姑娘呢?”謝影又笑著望向狄燕。

  狄燕沉吟一下道:“正如你所言,只要不是傷天害理之事,又是我們力所能及,我也可以答應。”

  謝影臉上笑容變得燦爛起來,她一擺手,“兩位請坐!”

  三人在桌前坐下,謝影又拉了旁邊一根細繩,片刻,兩名侍女端著三杯香茶走了進來。

  李臻喝了一口熱茶,直言道:“茶不錯,謝仙姑請說吧!”

  謝影沉思片刻,這才緩緩道:“事情得從頭說起,你們應該知道,現在的長安城並不是漢朝長安城。”

  狄燕點點頭,“我父親給我說過,現在的長安城是隋朝開皇二年建造,當時叫大興城。”

  “正是這樣,當時建造長安的主事人是相國高熲和大匠宇文愷,包括現在的太極宮也是當時一起建造,當時叫做大興宮。

  在太極宮東面有淩煙閣、功臣閣、紫雲閣、凝雲閣等五座閣樓,其中最高的紫雲閣是夜觀天象之處,可實際上,它卻隱藏著另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李臻和狄燕異口同聲問道。

  謝影見他們兩人被引起了興趣,便笑道:“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紫雲閣原來叫做金剛閣,下面竟有一座巧奪天工的地宮,是宇文愷精心建造,為隋文帝放置三寶佛物。”

  李臻這時已經反應過來,“仙姑莫非是讓我進地宮取東西?”

  “正是!”

  謝影點了點頭,“我要的東西就藏在地宮之內,開始我以為地宮內藏有多少珍寶,後來才知道,地宮內只存放著兩支玉玲瓏。”

  玉玲瓏就是一種玉筒,只是筒身被鏤空,一般用來盛物,或者用作筆筒,對方當然是要玉玲瓏裡面的東西,那會是什麼呢?李臻好奇地向女道姑望去。

  謝影卻不回答李臻的疑問,笑了笑道:“只要你們能把這兩支玉玲瓏去出來給我,我就會把你們想知道的一切真相都說出來,絕不食言。”

  “可拿到這兩支玉玲瓏也絕不容易吧?”狄燕問道。

  “當然不容易,地宮內佈滿了各種暗器機關,稍不留神就死在裡面,但這些問題都不大,我有機關圖,你們可以依圖而行,關鍵是延長地宮開啟的時間,一般人還真辦不到。”

  李臻不解,“開啟地宮難道沒有鑰匙嗎?”

  謝影苦笑一聲,“有鑰匙就不用那麼費勁了,地宮原來有九把鑰匙,由老宮女卞娥掌管,十五年前卞娥離奇去世,這九把鑰匙就只剩下八把。

  但只要少其中一把,地宮就無法開啟了,建造地宮的宇文愷不愧是曠古絕倫的大匠,他考慮到了這種可能,所以每隔七年,這座地宮就有機會自動開啟一次。”

  李臻聽到這裡,已經完全明白了,對方就是希望他利用地宮自動開啟的機會,進地宮去取出玉玲瓏,可聽起來好像簡單,這裡面必然有極大的難處。

  “地宮什麼時候開啟?”李臻又問道。

  “開啟時間就在明晚子時!”

  “明晚?”李臻和狄燕對望一眼,如果他們沒有及時趕來長安,那該怎麼辦?

  謝影明白他們的想法,笑道:“如果你們趕不來,我只能讓別人去做,不過我會給你們開另外的條件,要比這個更難。”

  李臻默默點頭,“請繼續說。”

  謝影注視著他又道:“地宮入口雖然會每隔七年自動開啟一次,但只有極短的時間,不過有辦法延長時間,具體怎麼做,我會詳細告訴你們。”

  停一下,謝影又道:“不過有一點我要先說,魚品龍也趕來長安了,估計也是為了明天地宮開啟。”

  “來俊臣呢?”李臻和魚品龍打過交道,魚品龍不足為慮,他唯一擔心就是來俊臣,那才是勁敵。

  謝影搖搖頭,“來俊臣沒有,只有魚品龍。”

  李臻頓時鬆了口氣,他慢慢笑了起來,“謝仙姑手下有這麼多人,妳總不能讓他們都站在一旁袖手旁觀吧!”

  謝影也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可以!魚品龍我負責對付,你們集中精力入地宮。”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2-1 18:30
第三卷 月下美人謀 第0098章 紫雲地宮

       雖然女道士謝影希望他們暫時住在月下山莊,但李臻和狄燕還是堅持返回了客棧。

  當他們回到客棧時已是兩更時分,李臻將狄燕送到她的房門前,對她笑道:“好好養足精神,明天晚上咱們去地宮冒險。”

  狄燕卻有些憂心忡忡,“李大哥,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我也有很多困惑解不開,但至少他們不是想殺我們,所有的疑團留到明晚去解開,懶得多想了,休息吧!”

  狄燕默默點頭,“你也好好休息。”

  她慢慢關上門,李臻走了幾步,腳步又遲疑著停下,回頭注視著她的房門,這些狄燕的房門又慢慢打開了,兩人目光相視,狄燕狠狠瞪了他一眼。

  李臻回了自己房間,一頭鑽進了被子,他早已疲憊之極,連鞋也沒有脫,就呼呼入睡了。

  ......

  李臻一覺睡到次日中午,當他慢慢睜開眼睛,才發現狄燕就坐在自己身旁,她已換回了女裝,穿著淺綠色襦衣,下面穿一條石榴羅裙,雙臂繞著紅色絲帛,梳著雙環髻,斜插一根碧玉簪子,長得花容月貌,肌膚晶瑩似玉。

  只見她手中拿著針線,正全神貫注地給自己縫補頭巾,李臻忍不住笑道:“妳還會做針線?”

  狄燕被他嚇了一跳,連忙把針線收到身後,嬌嗔道:“你這個懶鬼,終於睡醒了麼?”

  李臻高舉雙臂,長長伸了個懶腰,他發現自己的鞋襪都脫了,他有點不好意思道:“昨晚太困了,倒下就睡著,顧不上脫鞋了。”

  “是啊!顧不上脫鞋,連房門也顧不上反鎖,我就盼著哪個小賊摸進來,一刀把你宰了。”

  李臻撓撓頭笑道:“估計小賊看不上我這個窮鬼,不如妳就冒充小賊摸進來好了。”

  狄燕臉一紅,狠狠用針戳了他一下,“快起來,等你到中午,本姑娘都要餓暈了!”

  李臻好像也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他不好意思地一躍而起,胡亂穿上鞋,“我去梳洗一下!”他拔足向樓下奔去,腳步聲跑得咚咚作響。

  狄燕歎息一聲,把針線收了,又給他整理床鋪,一邊低聲抱怨道:“居然能睡到中午,難怪他大姊老罵他懶,真是懶到家了。”

  “我好了!”

  李臻已洗了臉回來,顯得神清氣爽,他見狄燕已經將自己房間收拾好,便笑道:“我們去吃午飯,我請妳吃烤羊腿。”

  “然後呢?”

  “然後我們去太極宮踏一踏點,先找到紫雲閣,再看看有沒有什麼巡哨之類,為晚上做準備。”

  狄燕沒有吭聲,她心中微微有點失落,其實她是想去曲江池。

  .......

  太極宮位於長安城正北,隋文帝主政時,這裡是大隋王朝的政治中心,始稱大興宮。

  李唐建立後,太極宮又成為大唐兩代君主的政治中心,著名的‘玄武門事變’就發生在太極宮北面的玄武門。

  而自從唐高宗李治登基後,大唐王朝開始修建新的宮殿—大明宮,太極宮便漸漸地落下了歷史的帷幔,成為一些老宮妃的住所。

  到了武則天主政時代,整個長安都被冷落了,武則天為了擺脫關隴貴族對大唐的控制,毅然決定遷都洛陽,神都洛陽興盛,長安儼如被打入了冷宮的妃子,漸漸偏離了大唐的政治和經濟中心。

  而太極宮更成了昔日黃花,幾乎所有的宮廷物資被運往洛陽,宮女和宦官也遷去了洛太初宮,太極宮內到處是空蕩蕩的巨大建築,再沒有人居住,也沒有人打理,野草叢生,蛇鼠成窩。

  不過太極宮內依舊駐紮有一千軍隊,他們駐守宮門,巡視宮殿,防止普通民眾隨意進入皇宮,維護著大唐皇朝的尊嚴。

  但對於武藝高強的李臻和狄燕,這一點軍隊的防護根本沒有意義,入夜,兩人從北面玄武門附近潛入了太極宮,穿過一條長廊,他們便進入了太極宮的寢區。

  李臻和狄燕都換了黑衣夜行衣,佩戴長劍,李臻後背弓箭,手提一隻長條型的沉重大包。

  他們白天已經來踏過點,對前往紫雲閣的道路十分熟悉,兩人動作迅速,攀上了一座山亭,太極後宮的全貌便出現在他們眼前。

  寢區以北是後苑,苑中西部有幾個大池,稱東、西、南海池,圍繞三池佈置有一些園林性質的殿宇,西北隅還有一組山池院,山腳下便是千步廊,橫貫東西,直通紫雲閣。

  而在大池東部則建有淩煙閣、功臣閣、紫雲閣、凝雲閣等一系列樓閣,他們要去的紫雲閣就位於其中。

  狄燕向四周凝視片刻道:“李大哥,今天晚上有點奇怪,你發現沒有,太極宮居然沒有巡邏的士兵?”

  李臻冷笑一聲道:“這應該是韋團兒的功勞,她給魚品龍鋪好了進宮之路,只是最後卻便宜了我們。”

  狄燕也覺得有道理,她眉頭微微一皺道:“那個姓謝的女道士能阻攔住魚品龍嗎?”

  李臻點了點頭,“地宮開啟的時間太短,非常兇險,如果有旁人干擾,必然會失敗,我想女道姑心裡明白,她一定會全力以赴,阻截魚品龍。”

  狄燕對那個女道姑沒有好感,她不想再聽下去,拉了一把李臻,“時間快到了,我們走吧!”

  兩人奔下了山亭,沿著千步廊向位於海池東北岸的紫雲閣奔去。

  .......

  今天晚上太極宮確實沒有士兵防守,韋團兒的密令起了作用,一千軍隊都改為駐防大明宮,偌大的太極宮內竟然空蕩蕩沒有一個人。

  此時一群黑影迅速越過西內苑,向玄武門方向疾奔而來,這群人正是魚品龍率領的十名手下,他們是今天中午才趕到長安,做了一些必要的準備,他們準備了梯子部件,臨時可以拼成一架長梯。

  魚品龍心中也十分緊張,如果今天任務失敗,韋團兒將絕不會輕饒他,他瞭解韋團兒的手段,心狠手毒,李旦的劉妃和竇妃被她殘害,連屍骨都沒有留下來,想到韋團兒的冷酷無情,他心中就一陣顫抖。

  西內苑隋唐兩代的皇家園林,但荒蕪多年,早已灌木叢生,一團團水生蘆葦長得比人還高,當魚品龍和他的手下準備越過一條小河溝,身後忽然傳來一片慘叫。

  魚品龍一回頭,只見他手下紛紛在草叢中栽倒,眨眼間,十名手下便消失一半,魚品龍大駭,拔刀急聲喝令,“快離開草叢!”

  他的手下也驚慌失措,不等他們反應過來,草叢中又撲出無數黑影,足有數十人,又將他的手下紛紛摁到,雪亮的匕首刺進了心臟,黑夜中傳來一片慘叫。

  魚品龍這才看清楚了,不是什麼猛獸毒蛇,而是有伏兵,他反應極快,掉頭便逃。

  這時一支箭倏然射至,正中他的大腿,魚品龍摔倒在地,但求生的欲望還是使他拼命爬起身,跌跌撞撞向東北方向奔逃。

  一名武士舉起軍弩瞄準他的後心,但武應宏卻伸手把弩按下,“阿姑有令,留他一條性命!”

  武應宏望著魚品龍逃走了,他回頭又注視著太極宮深處。

  謝道姑不准他們插手李臻的行動,這令他心中有點不解,若他們去幫忙,豈不是多一分力量,不過他不敢違令,便一揮手道:“我們走!”

  他帶領三十餘名手下迅速撤離了西內苑,草叢內丟下了十具屍體。

  .......

  紫雲閣在隋朝時叫做金剛閣,和隋文帝篤信佛教有關,最初修建的目的就是為了供奉佛寶,唐高祖李淵建立大唐後,將金剛閣改名為紫雲閣。

  由於紫雲高達二十餘丈,是太極宮內最高的建築,站在閣頂,仿佛直上紫雲之霄,李淵便改變了用途,用它來夜觀天像,而地宮則改名為藏璽宮。

  李淵去世後。太宗李世民將父皇用過的璽印裝入玉玲瓏,放進了藏璽宮內。

  李世民駕崩後,高宗李治又將父皇用過的璽印裝入玉玲瓏,也放進了藏璽宮內,這幾乎成了大唐帝王的傳統。

  但這項傳統到了唐高宗這裡卻嘎然止步了,負責掌管鑰匙的老宮女阿娥離奇去世後,開啟地宮的鑰匙少了一把,使地宮無法開啟。

  更重要是,武則天也不想繼承這項傳統,而是把丈夫高宗用過的璽印全部封入乾陵,這座無法開啟的地宮便漸漸被遺忘了。

  但設計這座地宮的大匠宇文愷卻考慮到了鑰匙遺失的情況,做了一個巧奪天工的設計,每隔七年,地宮有機會自動開啟一次。

  今晚李臻的任務就是要將裝有兩代帝王璽印的玉玲瓏從地宮裡取出來。

  李臻用謝影給的鐵鑰匙開啟了紫雲閣下面的一扇石門,並緩緩將它推開,石門只有六尺高,四尺寬,石門背後是一條約兩丈深的石甬道,直通紫雲閣的心室。

  兩人在石門前稍等了片刻,這才點燃火把,沿著甬道緩緩向裡面走去,李臻低著頭,一手指火把,一手執劍,小心翼翼地步步前行。

  狄燕跟在他身後,卻輕輕撫摸著兩邊的石壁,兩邊石壁上刻滿了各種佛教故事的圖案,一幅幅圖案栩栩如生,暗示著這座樓閣最初的用途。

  只片刻,兩人走進了紫雲閣心室,一抬頭,兩人皆‘啊!’的一聲驚叫起來。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2-1 18:36
第三卷 月下美人謀 第0099章 生死一瞬

       原來心室頂部極高,在獵獵火光中,只見心室穹頂至少高達十丈,相當於後世的三十米,四周直徑有三丈,是一間極為高大寬闊的石室。

  李臻點燃了四周的三處油脂臼,火光燃起,將心室照如白晝,這座氣勢宏偉的心室便清清楚楚地顯示在他們面前。

  心室實際上就像一座倒置的大鐘,全部用花崗石砌成,石壁十分光滑,看不到一絲縫隙,但通風卻很好,沒有一點氣悶之感。

  中間是一根圓形的石柱,需兩人才能環抱,石柱筆直地伸向穹頂,石柱攀纏著九條龍,蜿蜒而上,頂端有九個龍頭,仿佛要破頂而出。

  而四周石壁上微微拱起,再細看,拱起處竟佈滿了鱗片,原來是九條石雕的龍身,按照九宮分佈,乾宮、坎宮、艮宮、震宮、中宮、巽宮、離宮、坤宮、兌宮,每個方位各有一條石龍,一直延伸到頂部。

  穹頂九龍相聚,出現了九隻青銅龍頭,緊緊靠在一起,龍口張開,正好對準了石柱上的九條龍頭。

  “李大哥,地宮入口在這裡!”

  狄燕找到了地上的入口,就是兩塊巨大的青石,仿佛太極圖一樣拼在一起,呈青白兩色,格外顯眼,這讓李臻有點奇怪,既然最初是供奉佛寶的地宮,為什麼入口又是道教的太極圖案?

  地宮入口的兩塊青石嚴絲合縫,需要用九把鑰匙才能打開,而九個鎖眼就在中間的石柱上,必須按照順序一一打開,可惜少了一把鑰匙,使這座地宮不得不廢棄了。

  不過按照謝道姑的說法,這座開啟地宮的樞紐依然在極為緩慢的轉動,只是他們感覺不出來。

  每隔七年,地宮入口會自動打開,與此同時,頂端九個龍頭的口中會各掉下一隻銅球,正好落入下端石柱上的九個龍頭口中,九隻銅球落完後,入口石門就將再次關閉。

  問題就在這裡,地宮年代已久,已經不那麼精確了,九隻銅球落完的時間極短,就算長翅膀也來不及將裡面供奉的物品取出來。

  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要非常準確地攔截住九個銅球,這樣便可以稍微延長一點時間,只要身手敏捷,完全可以取出地宮之物。

  謝道姑告訴他,之所以從前失敗,就是沒有能攔截住上面的銅球,石門關閉太快。

  這時,李臻忽然發現攔截住九個銅球也並不是謝道姑說的那麼困難,只要事先搭建一座高架子,用一塊布蓋上頂端的石柱,銅球就不會落入石柱上的龍口之中。

  對謝道姑而言,這簡直就是輕而易舉之事,再找個身手敏捷的人,也能取出地宮之物。

  那為什麼說從前失敗是因為無法攔截銅球?而且既然每隔七年開啟地宮一次,為什麼以前不取出裝有璽印的玉玲瓏?

  這讓李臻心中湧起一絲不妙,他隱隱感覺到,謝道姑並沒有對他說實話。

  “李大哥,子時要到了!”狄燕低聲提醒正在仰頭沉思的李臻。

  “阿燕,我覺得不太對勁!”

  狄燕沉思一下道:“李大哥,難道你沒想到,如果我們不做的話,恐怕你大姊會不安全。”

  李臻也想到了,謝道姑這種心狠手辣的人,嘴上說得好聽,可哪裡會給他們選擇的餘地,謝道姑昨天已經威脅出口了,如果不做,恐怕自己大姊真的會有危險。

  而且從武應宏這個名字,他便已經猜到了幾分,恐怕這個幕後人和武家有關。

  李臻默默點了點頭,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時間再考慮,他從後背取下暗影弓,這是他的辦法,用箭射掉銅球,箭頭已被他銼鈍,不再尖銳,可以增大和銅球的接觸面。

  雖然李臻的箭術絕倫,但要在短短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內,射掉十丈外的九隻銅球,依然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這就需要絕對的冷靜和抓住機會的能力。

  而狄燕則取出一卷細繩索,細繩索的一頭有梅花鉤,她負責下地宮取物。

  在他們旁邊還有一根鐵棒和一隻鐵錘,這是他們的應急措施,如果時間來不及,李臻就會先用鐵棒卡住地宮石板,然後再用鐵錘一點點砸開石板。

  或許從來沒有人敢毀掉地宮,但他卻不管。

  “李大哥,要開始了!”

  李臻也已經聽到了心室內傳來的‘哢!哢!’之聲,他張弓搭箭,拉弓如滿月,對準了乾宮方位的龍頭。

  這時,地宮入口緩緩開啟了,一股冷風吹出,沒有任何異味,就如謝道姑所言,地宮內有巧妙的通風口,不用擔心什麼污穢之氣。

  “李大哥,我下去了!”

  狄燕手執火把沿著石梯衝了下去,就在狄燕下去的同時,乾宮方位的龍頭慢慢出現了一個圓球,幾乎在圓球剛剛露出一點頭,李臻的箭便脫弦而出,閃電般射向銅球。

  兩個龍頭相隔只有三尺,銅球落下的距離極短,這就要求李臻極為精准地抓住機會,早一點或者晚一點都會失敗。

  就在銅球剛從龍頭口脫落的一瞬間,長箭射到,‘當!’的一聲脆響,銅球被射飛出去。

  銅球落地發出刺耳的撞擊聲響,但李臻幾乎不被影響,他已抽出第二支箭,拉弓瞄準了坎宮位的龍頭。

  ........

  狄燕執火把奔下了地宮,壁龕上有油燈,裡面灌注了燈油,狄燕一連點燃了三盞燈,微明的燈光便彌漫了整個地宮。

  地宮其實並不大,構造就像一朵綻開的蓮花,中間是蓮蓬,四周有九條甬道,儼如九片花瓣,對應著上面穹頂的九宮方位,甬道盡頭便是放置物品的玉台,目前只有兩條甬道內有玉玲瓏。

  狄燕昨晚仔細研究了地宮機關圖,在地宮中心部位沒有任何機關,機關就藏在甬道內,兩邊佈滿了射擊孔,只要步入甬道,兩邊就會有弩箭射出,而且並不是一次射完。

  若用鑰匙開啟地宮門,暗器機關會自動關閉,否則就算砸開石板進入地宮,依舊難逃機關毒箭的射殺。

  謝道姑也明確地告訴了他們,要想避開機關毒箭,那只有一個辦法,從空中爬過去,腳不能沾地,狄燕想了一夜,她感覺也只有這個辦法。

  李臻的身手絕對不行,而只有她才可以辦到,狄燕毫不遲疑,她直奔乾宮位甬道,甬道長約三丈,修砌得十分光滑,在甬道盡頭的玉臺上,依稀擺放著一隻約半尺長的物品,上面捆包著金黃色的綢緞。

  狄燕的目光落在玉台上端的佛龕,裡面原本有一尊白玉菩薩,不過玉菩薩已經被拿走,佛龕內空無一物,邊緣有一道石坎,這就是謝道姑告訴她的辦法。

  沒有時間讓狄燕仔細分辨,她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拋出梅花鉤,梅花鉤準確地落進了佛龕內,她用力一拉,梅花鉤鉤住佛龕邊緣的石坎。

  狄燕迅速將繩索另一頭捆在外面的石柱上,她用力拉了兩下,輕輕一縱身,攀住了空中繩索,迅速向甬道內爬去。

  她敏捷的身手在這時淋漓盡致地顯示出來,只片刻,她爬到甬道盡頭,一伸手便撈到了玉玲瓏,將它放進了背囊中。

  可就在這時,入口處傳來了李臻焦急萬分的大喊聲,“快!快出來,石門開始關閉了!”

  狄燕一驚,也顧不得另一隻玉玲瓏,拼命攀著繩索向外面爬去。

  原來李臻剛剛射完了九隻銅球,他便發現入口處的石門開始合攏,根本沒有半點被延遲的跡象。

  更讓他膽寒的是,青石門至少厚達一尺,打磨得異常光滑,哪裡可以輕易鑿開,他心中大急,一邊大喊狄燕出來,一邊抄起了鐵棒頂住石門,但石門關閉重愈萬斤,鐵棒立刻被壓彎了,‘噹啷!’一聲落入地宮。

  石門慢慢收攏,李臻急得要發瘋了,眼看石門只剩下兩尺寬了,再不出來就完了。

  一股熱血驀地沖上李臻的腦門,他竟有一種和狄燕同死的衝動,就在他剛要跳進地宮之時,一個人影‘嗖!’地從地宮內衝了出去。

  李臻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衝上去一把將狄燕緊緊抱住,這生死一刻,他才發現,她在自己心中是多麼的重要。

  石門轟然關閉,過了好一會兒,狄燕才輕輕推開了他,只見她滿臉笑開了花。

  在她衝出的瞬間,她已看出李臻想跳進地宮,她當然明白那意味著什麼,令她心中同樣感動萬分,她忽然不再恨那個女道士了,甚至還有點莫名的感激她。

  少女的矜持使狄燕克制住心中的情感,她笑嘻嘻道:“怎麼對我那麼沒有信心呢?”

  李臻只覺兩腿發軟,心中還是一陣陣害怕,他索性坐了下來,半晌才懊惱道:“我覺得我們都發瘋了,有必要冒這個險嗎?”

  狄燕在他身旁蹲下,柔聲安慰他,“因為我們都想不到會如此危險,等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李大哥也不用自責,畢竟我們不是神,不是每件事情都能料到,吃一塹,長一智吧!”

  李臻歎息一聲道:“可是差點丟掉小命,這個代價也太大,是我太愚蠢了。”

  “我倒覺得很值,你看,我現在不是活蹦亂跳在你面前嗎?”

  狄燕取下皮囊,又有點遺憾道:“可惜時間來不及,只取到一支玉玲瓏,不知算不算違約?”

  狄燕話音剛落,心室入口處便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能取到一支玉玲瓏已經很不錯了,七年前,連妳師父也差點死在裡面。”

  兩人連忙回頭,只見女道姑謝影慢慢走了進來,後面跟著武應宏和十幾名手下。

  李臻和狄燕站起身,李臻怒視著她,謝影卻淡淡笑道:“我之前已經告訴過你,事情不易,不是嗎?”

  李臻恨恨道:“可我射掉九個銅球,卻沒有半點延緩時間,你又怎麼說?”

  “你以為沒有效果嗎?我可以告訴你,如果不截住銅球,石門根本就開不到底,第五個銅球落下,石門就開始關閉了。

  七年前我們就是因為沒有做攔截銅球這件事,公孫大娘才險些死在裡面,儘管她也是在最後一刻衝出,但她卻一支玉玲瓏也沒有拿到。”

  說到這,謝影又歎了口氣,“不到迫不得已,我們不會攔截銅球,因為一旦銅球被攔截,地宮就再也不會自動開啟了,我們不敢冒這個險。”

  李臻這才知道,原來地宮的自動開啟系統已經被他破壞了,他回頭看了看嚴絲合縫的石門,那麼另一支玉玲瓏就再也拿不出來了。

  這時,謝影伸出手,“把玉玲瓏給我吧!”

  李臻遲疑了一下,他不想這麼痛快交出玉玲瓏,就在他剛剛表現出猶豫的神情,後面武應宏和十幾名手下一起舉起軍弩,對準了他們兩人。

  狄燕心中很清楚,他們沒有選擇餘地,她毫不猶豫地取出玉玲瓏遞給了謝道姑,“既然我們已取出玉玲瓏,下面就該你兌現諾言了。”

  謝影接過玉玲瓏,深深看了李臻一眼,“我家主人已在月下山莊等候李公子了,他會告訴李公子想知道的一切,請吧!”

  李臻心中忽然湧起一種強烈的好奇心,這個布下了舍利佛經案的幕後人,究竟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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