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大唐狂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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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水躍 2014-12-19 20:06:0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9 554616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15 20:48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60章 險境將至

        “燕姑娘,你師姑的祖父和父親是誰?”剛離開終南山,李臻便忍不住問道。

  燕筱笑了笑,“其實我也不知道,師姑還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說起此事,估計連我師父也不知,看來是她和你們有緣分,不過我偶然聽師父提到過一次,我師姑俗家姓楊。”

  李臻心中若有所悟,隋朝的宗室不就姓楊嗎?難道老道姑是楊雄的.....

  這時,燕筱取出三個面具,遞給李臻和酒志一人一個,“這是師姑年輕時做的,那時她可是易容高手,現在她已經不做了,但這些面具卻保存得很好,我們都戴上,準備混過關卡。”

  李臻接過面具,只見它非常輕薄,做工精巧之極,李臻小心地戴上面積,雖然還是年輕人,不過模樣卻完全變了一個人。

  他又看看酒志和燕筱,他們兩人也完全不同了,酒志變成了一個滿臉橫肉,長著大酒糟鼻的粗魯屠夫,而燕筱則變成一個面帶病容的少婦,臉色焦黃,一臉苦相。

  三人互相看了看,皆忍不住笑了起來,酒志更是急著直摸臉,“老李,有沒有鏡子,我這鼻子有點問題,好像太大了。”

  “沒問題的,不過老胖,我發現你這模樣特別像你父親,酒大叔!”

  “是嗎!難道有我老爹的大紅鼻子?也有他臉上的橫肉?”

  李臻越看酒志越像他父親,幾乎是一模一樣,他再忍不住,捂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燕筱在一旁看了看李臻的新面容,見他竟變成了一個輕薄子弟模樣,她眉頭不由一皺,這個面具她不太喜歡。

  ........

  他們一路東行,穿州過府,三天後他們抵達了潼關,潼關是關中東部雄關,四周是巍巍群山,阻礙了商旅通行,只有潼關一條路通往中原,關隘扼守山川險要,頗有幾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此時已是初秋,酷暑已去,秋高氣爽,天氣宜人,路上的商賈行人也明顯增多,隨處可見滿載貨物的商隊,甚至還有一支由千餘頭駱駝組成的粟特大商隊。

  過潼關的商隊和行人極多,在潼關前排起了長隊,關隘前的空地上擠滿了人畜,人喊馬嘶,彌漫著各種難聞味道,人人都想先過關隘,不斷有人插隊、搶隊,不時引起一陣騷亂,抱怨聲、咒駡聲響成一片。

  人群中,一隊隊士兵在維持秩序,他們態度粗暴,大聲喝罵,稍不順眼便揮鞭抽打,使過關隊伍更加混亂。

  李臻和燕筱牽馬站在隊伍的後面,燕筱換了一身素白長裙,並戴上了帷帽,斗笠邊緣的輕紗遮住她的面容,這也是唐朝女人出行的必備行裝,主要是為了遮擋陽光暴曬以及風沙侵襲,保護容顏。

  有錢人家的貴婦人坐在馬車內,拉上車簾,而普通人家婦女沒有馬車牛車可乘,便只能戴上帷帽,用輕紗遮住容顏,不過這樣一來,反而增加了女人的神秘感,引來一些登徒子的窺視。

  “李大哥,這裡的味道實在太難聞了,真讓人受不了,早知道就走蒲津關,從河東繞道過去。”

  燕筱捂住口鼻低聲抱怨,他們兩邊都是騾馬和駱駝,刺鼻的氣味實在讓她難以忍受,可想到走蒲津關繞道,路程遠不說,還要過兩次黃河,其實也好不到哪裡去,她也無可奈何,只能抱怨幾句。

  李臻笑道:“妳不是常常說自己在外面遊蕩嗎?怎麼連這點小苦楚也受不了?”

  燕筱氣得瞪了他一眼,“什麼叫遊蕩!聽起來就像孤魂野鬼一樣,你有沒有讀過書,換一個詞不行嗎?就算闖蕩也比遊蕩要好得多。”

  雖然燕筱的面容被輕紗遮住,李臻看不到她向自己瞪眼,但他卻聽出了她語氣中大為不滿。

  相處時間久了,他也漸漸摸到一點這個燕姑娘的脾氣,她不發火什麼事都好說,若發起火來,有得他苦頭吃。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李臻立刻決定妥協,“好!好!算我用詞不當,小看了燕女俠,我向妳道歉,另外,我想問一下,妳到底想讓我替你做什麼事?”

  燕筱聽他認了錯,心中舒服了一點,“看在你態度不錯的份上,本姑娘就不跟你計較了,不過你休想插開話題,我來問你,你上次去王元寶府上,向門房打聽王姑娘在不在,這個王姑娘是誰?”

  李臻愣住了,“你怎麼知道?”

  燕筱白了他一眼,“難怪你鬥不過藍振玉,一點防備之心都沒有,你不知道我當時就站在你後面嗎?要不然我怎麼會在西岳酒肆找到你,哦!我明白了,估計你當時的心思都在那個王姑娘身上,所以就算我把劍架你脖子上,你也看不見,是不是?”

  “奇怪!那個死胖子呢?他剛才還在這裡,這會兒又跑哪裡去了?”

  李臻踮起腳東張西望,高聲喊道:“老胖!”

  燕筱就恨不得從後面給他一劍,這傢伙別的本事沒有,打岔轉移話題的本事倒是一流,她沒好氣道:“你不用找了,他就在你後面!”

  李臻一轉身,只見一個滿臉橫肉的黑胖子正拼命向這邊擠來,他呆了一下,忽然反應過來,這就是酒志的新模樣啊!他們平時都不戴面具,只是到潼關前才剛剛戴上,彼此還不適應。

  “老胖,這邊!”

  李臻舉手示意,片刻,酒志滿頭大汗地擠了過來,氣喘吁吁道:“老李,我們不用...帶這個勞什子面具了。”

  “為什麼?”

  “你看看就知道了。”

  酒志將一卷佈告遞給他,“這是我剛才從城牆上撕下來的,那邊貼了十幾份,根本就沒人看。”

  李臻打開佈告,正是他們幾人的懸賞緝捕通告,捉拿送官者賞錢五百貫,報告線索有功者賞錢百貫,上面還有他們的畫像,簡直畫得目不忍睹,就像鍾馗捉鬼圖一樣,讓李臻半晌說不出話來。

  “看來,我們是沒必要戴這個面具了。”

  “給我也看一看!”燕筱在旁邊道。

  李臻把通告遞給她,燕筱掀開面紗看了看,頓時‘噗!’的笑出聲來,這是什麼呀!簡直就差了十萬八千里,她吃吃笑道:“老李,這上面把你畫得很英俊嘛!”

  “噓!”李臻瞪了她一眼。

  燕筱輕輕吐了下舌頭,向兩邊看了看,還好,周圍人都在焦急地等待過關,根本沒有人注意他們。

  李臻想了想,低聲道:“面具還是不能摘,很可能武順府的家丁就在城關內參與盤查,他們可是認識我們。”

  燕筱心中贊許他的聰明,但嘴上卻不饒,“什麼叫草木皆兵,這就是了!”

  這時,幾名士兵走過來,高聲喊道:“沒有貨物的走這邊,兩百錢一人!”

  前面一句話使很多行人正要狂奔而出,但後面一句話又讓他們硬生生地停住了腳步,兩百錢一人,還是忍著繼續排隊吧!

  不過還是有不少富裕人家不願忍受牲畜群的腥臊之氣,紛紛從隊伍中出來,在另一扇小門前排起了隊。

  “老李,我們快去吧!”燕筱催促李臻,她也實在受不了這邊熏天的臭氣。

  李臻拿她沒轍,高興時叫自己李大哥,不高興了就跟著酒志叫自己老李,老李本是親密朋友間稱呼,可在她口中,不知又變成了什麼意思。

  “好吧!”

  李臻向酒志眨眨眼笑道:“過關各出各的錢,雖然燕女俠囊中多金,咱們就不要讓她破費了。”

  他明知故犯,燕筱的錢都悄悄留給了師姑,身上一文錢都沒有,一路上都心安理得地花李臻的錢,連身上的新衣裙、帷帽都是讓李臻掏的錢。

  燕筱見李臻故意調侃自己,心中暗惱,從後面狠狠捶了他一拳,咬牙切齒道:“沒良心的傢伙,那舍利價值千金,本姑娘一文錢都沒要就給你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半價賣給你,快給我五百兩黃金!”

  “那就算了,燕女俠的兩百文錢我來出!”

  李臻笑著催馬便走,酒志在後面酸笑兩聲,心想,若那小粉拳是砸在自己背上,該有多好。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15 20:54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61章 潼關驚魂

       潼關並不僅僅是一扇城門,還是一座城池,有東西兩扇城門,中間是占地面積頗大甕城,可駐紮數千軍隊,有營房、倉稟、稅庫等等建築,過往盤查極為嚴格。

  除了軍隊的正常安全檢查外,還有官府捕吏在盤查盜賊,以及稅吏在檢查繳稅憑據及貨物,所以商隊過關極慢,如果李臻他們不是走小門,至少要排隊一天一夜才能過得了關城。

  李臻他們已經被官府通緝,若要去洛陽,潼關就是必經之路,如果沒有戴面具化妝,很容易就會被火眼金睛的捕吏看出破綻,專門帶下去盤查,他們就很難逃脫,如果他們拔劍反抗,那罪名更大,軍隊會將他們當場格殺。

  所以很多犯案之人最後都落草為寇,原因就在這裡,他們很難逃過官府的緝捕。

  武順是魏王武承嗣的假子,也是武承嗣在長安的一部分利益代表,武順被殺,對於長安官府而言,無疑是一樁天大的血案,壓力極大。

  就在武順被殺的次日,京兆府便向關中各地散發懸賞緝拿通告,尤其出關中的四大關隘,更是要嚴加盤查。

  甕城內用木柵欄擺出了兩條狹窄的甬道,一條商道,一條民道,兩邊站滿了執矛士兵,氣氛十分緊張。

  等待檢查過關的人在甬道內排出長長的隊伍,這幾天,潼關內的官府捕吏多了一倍,每一個過關人都細細盤查。

  唐朝不實行保甲法,出門相對比較自由,不需要村裡開離鄉證明或者路引之類,平時過關只要報一下自己姓名籍貫,從哪裡來到哪裡去,捕吏對照一下模樣,沒有什麼破綻就可以過關了。

  但今天不僅要仔細盤問,還必須要搜身並檢查行李,就算女人也不能例外。

  李臻三人剛交錢進了甕城排隊,一眼便看見十幾名武順府的家丁,他們也身穿捕吏的皂服,警惕地盯著每一個人的臉龐。

  李臻心中暗暗叫苦,他認出了其中一名身穿皂隸巾服的男子,手按劍柄,目光淩厲,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冤家對頭藍振玉。

  藍振玉竟然也在潼關,李臻心中猛跳,以藍振玉對他的熟悉,他們今天恐怕將很難過關了。

  “下一個!”

  捕吏在前面大喊,隊伍慢慢移動,馬上就要輪到他們三人過關了,這時,燕筱低聲道:“讓我先來!”

  李臻點了點頭,把燕筱讓到自己前面,這是他們事先商議的方案,如果他們不幸被認出,那就由燕筱出手製造混亂,他們則趁亂混出潼關。

  就在這時,前面忽然出現一陣輕微騷亂,有人大喊:“抓住他們!”

  後面的酒志大吃一驚,他以為自己已被人認出,轉身正要跑,卻被李臻一把牢牢抓住,“不是我們!”

  酒志這才發現,在他們前面,七八名捕吏已將一名男子死死按在地上,用繩索捆綁起來,只聽捕頭笑道:“今天運氣不錯,抓住了咸陽花盜,三十貫賞錢到手了,晚上大家喝一杯去。”

  酒志長長鬆了口氣,只覺兩腿發軟,差點癱坐在地上,李臻迅速瞥了一眼藍振玉,藍振玉顯然也被這名咸陽花盜吸引住了,正在低聲問旁邊一名捕吏。

  李臻這時已經漸漸冷靜下來,他發現藍振玉的眼睛幾次從他臉上掃過,目光都沒有停留,說明他的面具做得非常成功,藍振玉沒有看出破綻。

  剛才他們進城交兩百文錢時,幾名軍士也完全沒有看出他們戴了面具。

  實際上他們之前已經反復辨認,老道姑的易容手段非常高明,做的面具堪稱天衣無縫,除非伸手剝臉,否則根本看不出他們戴了面具,只要以平常心過關,應該沒有問題。

  唯一的缺點就是不能久戴,久戴就會變形。

  秩序很快便恢復了,又查驗了幾人,終於輪到他們了。

  “下一個!”隨著捕吏的一聲大喊,酒志緊張得雙腿戰慄,眼看要癱倒了,被李臻架住,在他耳邊低聲道:“酒志,若你被抓了,你的兩千貫可歸我了!”

  酒志精神一振,想到了自己的兩千貫錢,想到自己還沒有去過青樓教坊,這樣被抓住實在太虧,他心中有了一種不甘,勇氣頓生,他掙脫了李臻的手,悶聲道:“我沒事!”

  這時,捕吏一指最前面的燕筱,“過來聽問!”

  燕筱毫不緊張,牽馬走上前,她用純正的洛陽官話對坐在胡凳上的捕頭說道:“我就不用查了吧!”

  前面幾名女子過關時都被捕吏搜了身,燕筱怎麼可能讓這些捕吏碰她的身體。

  捕頭迅速瞥了她一眼,他們都是人精,也不是每個女人都要搜身,那些村姑農婦他們可以嚴查,但這個女子居然說一口洛陽官話,而且語氣頗硬,讓他倒不敢輕視了。

  捕頭乾笑了一聲,“上面有令,無論男女都要查,除非姑娘能證明自己身份,否則上面怪罪下來,我們可擔當不起!”

  他是在暗示燕筱拿出身份證明來,如果沒有官眷的身份證明,有錢也行,如果沒地位沒錢......

  走在後面的李臻也明白燕筱的處境,他之前已給了燕筱二十枚金幣,相當於二十餘貫錢,足夠賄賂這些捕吏不要為難燕筱。

  他以為燕筱會掏出幾枚金幣給捕頭,不料燕筱竟從袋子裡取出一隻魚牌,遞給了捕頭。

  李臻愣住了,他知道這種魚牌,這是大唐官員的身份標識,上面寫有姓名、官職等等,燕筱怎麼會有魚牌,難道她是官家之女?

  捕頭也同樣嚇了一跳,他慢慢接過魚牌看了看,頓時肅然起敬,連忙將魚牌雙手呈給燕筱,恭恭敬敬道:“小人有眼無珠,冒犯了姑娘,望姑娘不要見怪!”

  “沒關係,我可以走了嗎?”

  “姑娘請!”

  燕筱回頭對李臻和酒志喝道:“你們兩個,磨磨蹭蹭幹什麼,還不快跟上!”

  李臻已經顧不上燕筱的真實身份,他知道燕筱是把自己和酒志當做她的隨從,這樣就不用他開口了。

  李臻連忙拉了一把酒志,兩人牽馬向前走,捕頭一怔,連忙問道:“姑娘,他們是?”

  “他們是我的家僕,難道你以為我會是一個人出來嗎?”

  “不敢!”

  捕頭猶豫一下,便揮手令道:“讓他們過去!”

  幾名捕吏讓開了道路,李臻暗暗鬆了口氣,連忙牽馬快行,向外城門而去,他們和稅吏無關,通過軍隊的安全檢查和捕吏的盜賊檢查,盤查就算結束了,只要走出外城門,他們便出了潼關。

  但事情往往就是這樣一波三折,就在他們離外城門還有二十幾步時,只有身後有人大喊:“攔住前面那兩人!”

  這竟是藍振玉的聲音,李臻只覺頭腦裡‘嗡!’的一聲,他們還是被藍振玉看出了破綻。

  這一刻,李臻幾乎就要拔出劍衝出潼關,但理智告訴他,他不能這樣做,城外必然還有軍隊,他們衝不出去。

  李臻克制住了自己的拔劍衝動,死死按住了酒志的手,厲聲低喝道:“不要慌亂,否則我們死定了!”

  他挽住幾乎要崩潰的酒志,轉身面對這最後的考驗,只見藍振玉帶著十幾名武順府家丁正快步奔來,李臻慢慢捏緊了劍柄。

  漏洞並不在李臻的面容,藍振玉一直在盯著他,他發現這個男子身材和李臻很像,使他不由多看了李臻幾眼。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李臻的弓上,李臻的箭術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而這個男子弓袋內露出的半截弓使他感覺非常熟悉,很像是李臻的弓。

  他心中生疑,立刻大喊起來,這時,鎮守外城門的軍隊也被驚動了,紛紛沖上前,將李臻三人包圍。

  燕筱毫不猶豫地迎了上來,她極為不滿地瞪著藍振玉,“你還有什麼事?”

  捕頭已經告訴了藍振玉這名女子的身份,使藍振玉不敢無禮,他走上前拱手道:“姑娘沒有問題,但你的隨從,我想再問一問。”

  “你欺人太甚!”燕筱咬牙道。

  藍振玉硬著頭皮,一指李臻的弓,“我可以看一看他的弓嗎?”

  後面李臻這才恍然,原來藍振玉認出了自己的弓,他心中暗暗懊惱,自己竟疏忽了這個細節。

  燕筱哪裡會給他機會,轉身一揮手,“我們走!”

  三人轉身要走,但士兵已經包圍住了他們,沒有主將的命令,他們不能隨意放人。

  藍振玉死死盯著李臻的弓,無論顏色、外形都極像是他見到的那把弓,他心中更加生疑,他今天一定要細查這個人。

  就在這時,守潼關的中郎將催馬奔上前,高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鎮守潼關的最高將領是左衛將軍裴勇,但裴勇不會過問守關的瑣碎小事,一般是由手下三名中郎將分管日常雜事。

  這名中郎將便是其中之一,名叫蔣鑄,負責維護潼關的日常秩序,甕城內的一千士兵都是他的手下。

  藍振玉指了一下李臻,“我覺得這位壯士身份有點可疑,我想再細查一下。”

  蔣鑄有些猶豫了,剛才捕快悄悄告訴他,眼前女子是相國的家眷,那兩人是這名女子隨從,他也是怕得罪朝廷高官,所以才上前來詢問,但這藍振玉又是魏王的人,萬一.....

  所以蔣鑄有點左右為難,他想了想,便問燕筱道:“請問姑娘,你的隨從有什麼身份證明嗎?”

  李臻在短短一瞬間內,腦海裡不知轉了多少個念頭,他還有最後一件保命符,因為太冒險,不到迫不得已他不會拿出來,但現在,他已經沒有選擇餘地了。

  李臻從懷中取出了王孝傑給他的推薦信,遞給了燕筱,燕筱心中也微微一怔,但她沒有多想,隨即把信給了中郎將,“將軍請看!”

  蔣鑄接過信看了眼,頓時嚇了一大跳,竟然是左衛大將軍王孝傑給兵部的信,王孝傑因為大敗吐蕃突厥聯軍而剛被封為夏官尚書、瀚海道行軍總管,在軍隊的聲望如日中天。

  而眼前這名男子竟然帶有王孝傑的信,他哪裡敢怠慢,連忙把信還給燕筱,抱拳道:“失敬了。”

  蔣鑄不再猶豫,對藍振玉道:“此人是我軍方之人,不是什麼可疑盜匪,請讓他們走!”

  王孝傑信中雖然寫有李臻的名字,但信口被印章封死,李臻就賭這名將領不敢擅自拆開信,同時也在賭藍振玉不知道王孝傑和他的關係。

  藍振玉確實不知道李臻和王孝傑的關係,他在敦煌只待了三天,那時武舉鄉試早已結束,而索家因為沒有得到王孝傑的推薦信,極為忌諱此事,索府上下沒人敢提,藍振玉完全不知。

  藍振玉愣住了,對方竟然是軍方之人,燕筱狠狠瞪了藍振玉一眼,向蔣鑄施一禮,轉身便帶著李臻和酒志向城外走去。

  直到他們走遠了,藍振玉才問道:“蔣將軍,他是何人?”

  “他是王大將軍的人,你太多慮了。”

  蔣鑄極為不滿地哼了一聲,催馬而去,藍振玉呆在那裡,半天也沒有回過神來,他其實也疏忽了一點,至始至終,李臻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16 20:46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62章 夜遊閿鄉

       從潼關出來,他們一路狂奔,一口氣奔出了三十餘里,他們才終於放緩了馬匹。

       “你們兩個,我被你們害死了,什麼時候...我這麼狼狽,氣死我了!”燕筱喘著氣,累得話都快說不上來了。

       精神緊張加上身體疲憊使李臻也有點吃不消了,他擺擺手,“以後再算帳吧!天快黑了,我們先找個地方落腳。”

       “老李說得對,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我馬上就要餓死了。”

      酒志向四周張望一圈,只見荒山野嶺,哪裡有人家,他又摸了摸馬袋,乾餅也吃完了,他頓時想起,本來打算在潼關補充乾糧,結果太緊張,把這件要緊事給遺忘了。

      酒志只得愁眉苦臉喝了兩口水問道:“老李,你那裡還有乾糧沒?”

      李臻摸了摸馬袋,他的乾糧也空了,“抱歉啊!我這邊也沒了。”

      “你們兩個真是一對活寶,拿你們沒轍了。”

       燕筱遞了兩塊幹餅給他們,“先墊墊肚子,前面就是閿鄉縣,最多五里,我們去縣裡找家酒肆吃飯。”

       酒志剛啃了一口乾糧,聽見前面有酒肆,他立刻把乾糧塞進袖子裡,要留著肚子吃好的。

       三人又催馬走了一段路,一座縣城便出現在前方,三人精神大作,立刻加快馬速,向縣城奔去。

       閿鄉縣雖然屬於小縣,但大唐盛世,人口滋生,就算一座小縣也有上萬人口,此時夜幕剛剛降臨,縣城大街上熱鬧異常,人來人往,各家酒肆都賓客滿座,笑語聲不斷。

       李臻三人在城門附近隨便找了一家酒肆,三人坐下,幾乎同時長出一口氣,直到此時,他們才終於從潼關的驚魂中回過神來。

       酒保得了小費,他異常熱情恭敬,“三位要吃點什麼,小店最拿手的招牌菜是潼關燒肉和閿鄉醋魚,燒肉肥而不膩,醋魚爽滑細嫩,三位一定不能錯過了。”

       李臻隨口道:“那就一樣來一份,別的你再看著上五六樣,另外再來一壺酒。”

       他看一眼燕筱,又道:“再來幾份時令蔬果。”

      “知道了,三位稍等,菜這就來!”

       酒保快步去了,燕筱向李臻一伸手,“再給我看看!”

       “什麼?”李臻不解地望著她。

       “你有王孝傑的推薦信,我居然不知道。”

       “燕大姑娘,我們認識才多久,我的事情你怎麼可能樣樣知道。”

        李臻又好氣又好笑,取出王孝傑的推薦信遞給她,“上面有封印,別把它拆開。”

        燕筱接過信瞥了兩眼,又把信扔給他,撇撇嘴道:“當寶貝似的,誰稀罕了!”

        酒志卻沒聽他們倆說話,他伸長脖子焦急地盯著廚房,怎麼還不上菜?

       “菜來了!”酒志看著兩名酒保端著酒菜過來,興奮得大喊起來。

        燕筱一怔,這菜來得太快了,估計是事先做好,熱一熱就給他們端來了。

        她臉一沉道:“老李,酒志,我們換一家酒肆吧!這家酒肆我不喜歡。”

        “我的姑奶奶,我快要餓死了,哪有那麼多講究!”

       酒志不管她,站起身把酒菜放上桌,提起筷子便狼吞虎嚥起來,李臻也餓壞了,只管低頭吃飯喝酒,話也不想多說了。

       燕筱拾起一隻鮮梨,慢慢的細嚼,她的目光不時瞥向李臻,不知在想著什麼心事?

       吃了晚飯,他們到隔壁客棧要了兩間上房,酒志累壞了,倒頭便呼呼大睡,李臻正在整理行李,忽然聽見外面傳來敲門聲,他連忙起身開了門,只見門外站著剛剛梳洗過的燕筱,她已經取掉了面具。

      “這麼晚了,還不休息嗎?”

       李臻見燕筱有些心事重重,不由笑問道:“怎麼了,好像不太開心?”

       “李大哥,我想和你談一談!”

        李臻已經有點摸到她的規律了,她若稱自己老李,十之八九都是挖苦調侃,而叫李大哥,若不是因為心情好,那一定就有正事了。

       “那快進來吧!”

       燕筱聽見房間裡鼾聲如雷,眉頭一皺道:“不如我們出去走走。”

       李臻回頭看了一眼睡相噁心的酒志,便點點頭,“好!等我把面具撕掉。”

       兩人從客棧出來,沿著縣城大街緩緩散步,初秋時節,夜風輕拂,令人格外地心曠神怡。

       李臻見她的秀髮如瀑布般披在肩上,容顏俏麗,頗有幾分成熟女性的嫵媚,又想到初見她時,竟還以為她是個青澀小娘。

       李臻又想起了王輕語,給他的感覺卻恰恰相反,這兩個小娘還當真是有趣,他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

      “你在笑什麼?”

      燕筱瞥了他一眼,沒好氣道:“笑得怪怪的,是不是把我和你認識的哪個女子對比?是那個王姑娘嗎?”

      李臻嚇了一跳,連忙道:“沒有,我是在想去洛陽之事。”

     “口是心非!”

      燕筱懶得理他,走了一會兒,她又問道:“我好像聽你說過,你要參加武舉?”

      李臻點點頭,“我從敦煌來中原,就是為了參加明年春天的武舉。”

     “那封信是王孝傑寫給兵部的,和你參加武舉有關嗎”

     “是他給我的推薦信,否則我還沒有進京名額。”

     “哦!原來是這樣。”

      燕筱不說話了,兩人又走了一段路,燕筱低聲問道:“李大哥,你覺得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這個...不好說。”

      “說說你的心裡想法,我想聽實話!”

        李臻撓撓頭笑道:“要聽實話,那我就說了,有時凶如母虎,有時又善如菩薩,看妳心情了!”

        燕筱眼睛一瞪,站在他面前,叉著腰凶巴巴問道:“說清楚,我幾時凶如母虎了?”

        李臻扭過去,忍住笑道:“比如現在就是了!”

       ‘噗嗤!’一聲,燕筱捂著嘴笑出聲來,她擺擺手道:“好吧!我們不說這個問題了。”

        這時,李臻見旁邊有一座茶樓,便笑道:“我們去喝杯茶!”

        燕筱看了一眼,搖頭道:“不要!人太多了,我嫌吵,我們再走走!”

       兩人轉過彎,又從另一條道走去,燕筱低聲道:“其實我發現你挺細心的,過關卡時,你先給了我二十枚金幣,今天吃飯時,你居然又想到給我點一份蔬果,但為什麼有的事情,你就不直接問我呢,非要藏在心中?”

       李臻知道她在說什麼,便笑道:“我這人一向如此,不喜歡打聽別人隱私,如果妳不願告訴我,我又何必多問?”

      “是的,我本來不想說,但我覺得這和一件重要之事有關,如果不說,我就沒法提這件重要之事,所以我今晚才和你出來走走。”

       李臻點點頭,“妳說吧!”

       燕筱又緩緩道:“其實過潼關時,你就知道我是官宦之女了,你卻一直不問我。”

       李臻笑了起來,“我還以為妳是冒充的,正要誇獎妳聰明,讓我們當隨從,免去了開口說話的麻煩。”

       燕筱氣結,“我至於冒充朝廷官員的女兒嗎?就像我從不知道你和酒志說的思思是誰,也不知道你上門去找的王姑娘是誰?我爹爹是誰,你知道嗎?”

      “這麼說,你父親真是朝廷高官?”

       燕筱看了他半晌,才幽幽道:“我父親就是狄相國。”

       李臻一愣,“原來妳父親就是狄仁傑!”

       他忽然意識到不對,怎麼能直呼對方父親的名字,太無禮了!

       他連忙道:“我一直就知道狄相國,長輩們經常聊到他,我不是故意提令尊的名諱。”

       “沒關係,我知道你是無意。”

       燕筱歎了口氣又道:“其實我也不叫燕筱,我叫狄燕,乳名筱兒,我是父親最小的女兒,喜歡到處亂跑,有祖母寵著,父親也管不住我。”

       李臻沒想到燕筱竟然是狄仁傑的女兒,著實讓他感到驚訝,他想了想道:  
“妳確實不該捲入舍利案,這裡面的鬥爭太錯綜複雜,會影響到令尊的立場。”

      “我知道,所以我把舍利還給你,我不再參與了,至於師父那邊,我會去給她講清楚,但我現在要和你談談我們之間的條件?”

      ‘條件?’聽到這兩個字,李臻忽然感覺燕筱變得很陌生了,他們一起逃亡,一起患難,最後換來的卻是燕筱的條件,李臻心中不由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失望。

      “你說吧!”李臻淡淡道:“我答應過妳的事情,我不會忘記。”
燕筱猶豫良久,最後她咬了一下嘴唇道:“我的條件就是要你放棄武舉,當我父親一年的貼身侍衛。”

       李臻沉默良久,緩緩問道:“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關係嗎?”

      “有關係!現在已經八月了,十月你就要去兵部報導,然後要被隔離集訓,一直到明年三月參加武舉,若考中了,就直接分配去王孝傑的軍隊中,你怎麼當我父親的貼身侍衛?”

       燕筱情緒激動起來,“你知道嗎?我父親就要被人害了,我到處想找一個正直守信、武藝高強的人保護我父親,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卻要參加武舉,你讓我怎麼辦?”

       李臻見她眼中有了淚星,心中不忍,便柔聲問道:“妳父親發生什麼事了嗎?”

       燕筱望著天空道:“今年春天,武承嗣圖謀太子之位,拼命遊說聖上,眼看聖上要答應,卻被我父親一再勸說,聖上便打消了這個念頭,你能想像武承嗣有多恨我父親,兩個月前,父親被人刺殺,差點喪了命。”

      “既然如此,應該就讓皇帝派侍衛保護你父親才對。”

       燕筱恨得咬緊銀牙道:“刺殺我父親之人,就是聖上派來保護他的侍衛,若不是我正好在父親旁邊,父親就必死無疑了,你說我還能相信誰?”

       說到這,燕筱又低下頭道:“我其實不想勉強你,更不想提什麼條件,可是.....我真的很擔心父親,李大哥,你能理解嗎?”

       李臻低頭望著腳下,半天才說道:“我完全能理解妳的心情,但我現在還是通緝要犯,怎麼能去保護妳父親,等我求高延福幫忙解除通緝後,我再給妳一個明確的答覆,可以嗎?”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16 20:57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63章 武花二寡

      又走了兩天,李臻三人終於抵達了大唐國都洛陽。

      李唐建立後,洛陽一度被冷落,頗有一種美人遲暮之感,但隨著武則天的興起,洛陽又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走向繁華,在武則天登帝後達到了頂點。

      長安資源東送,大規模的宮闕建設,萬邦來朝,各國商人彙聚,使神都洛陽再次超越長安,盛極一時。

      洛陽城以西主要以宮室和禁苑為主,李臻三人繞到南面入城,雖然距離城南定鼎門還有數里,但官道兩邊已經非常熱鬧,酒肆、客棧林立次比,一家挨著一家,坐了不少從外地來京士子及商人。

      “李大哥,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吧!”

       燕筱,應該是狄燕指著不遠處一家酒肆笑道:“那家酒肆的飛刀鱠鯉非常有名,還能吃到哀家梨,我以前就常和朋友去品嘗。”

      “燕姑娘,什麼叫飛刀鱠鯉?和我的飛刀有關係嗎?”酒志撓撓頭問道。

       狄燕笑道:“就是生食鱠魚和鯉魚,名廚用極為鋒利的小刀揮削生魚,削下的魚片又細又薄,白細賽雪,佐以薑蔥大醬,非常鮮美,是京城一道名菜。”

      李臻心中卻暗忖,‘莫非這就是生魚片的淵源?’

      李臻便欣然道:“既然如此美味,我們嘗嘗去!”

      三人進了酒肆,酒保認識狄燕,連忙熱情招呼他們入坐,狄燕問道:“今天可有三勒漿和哀家梨?”

      酒保連聲道:“都有!都有!剛從高昌運來的三勒漿,哀家梨也是昨天才摘下來,新鮮得很。”

      狄燕點點頭,“除了三勒漿和哀家梨外,再要一份飛刀鱠鯉,大盤裝,另外再來十斤炙烤羊肉,必須是同州羊,若用別處的羊冒充,我可不付錢。”

      酒保笑了起來“姑娘是小店常客,哪敢欺瞞姑娘,絕對正宗,請稍候!”

      “對了,再來四塊胡餅,也要現做的。”

      “好咧!馬上就來。”

       酒保快步去了,狄燕對兩人笑道:“真正的高昌美酒在洛陽,長安都還差一點,哀家梨也是洛陽特產,最為清珍,別處還吃不到,也是我的最愛。”

       李臻好奇地問道:“為什麼一定要烤同州羊,河西的肥羊不好嗎?”

      “河西肥羊當然也不錯,但最好的羊卻產在同州朝邑縣,那邊有苦泉,非常適合羊飲用,所以同州放牧的羊非常肥美細嫩,我們洛陽就有‘苦泉羊,洛水漿’的俗諺。”

      李臻還沒有進洛陽,便聽到了這麼多講究,心中不由生出一絲感慨,不愧是神都,真令他開了眼界。

      狄燕明白他的心思,撇撇嘴道:“真是鄉下人進城,這點東西就讓你感慨嗎?這還是平民飲食,若是宮廷權貴人家,那你眼珠子還不掉了嗎?”

      “不過我還是喜歡坐在火堆前烤羊肉喝奶酒,那種感覺才是最暢快,老胖,你說是不是?”

      酒志正在埋頭吃點心,他含糊不清應道:“懷中再抱著你的朱月小娘,那才更美!”

     “什麼小娘?”狄燕沒聽清楚,好奇追問道。

      李臻連忙道:“這個胖子心思齷蹉,他說朱邪小娘,也就是沙陀女子,你別睬他。”

      說著,李臻在桌子下面狠狠給了這個死胖子一腳,酒志頓時醒悟,嘿嘿一笑,繼續低頭吃他的細點。

      這時,酒保端來了三勒漿和哀家梨,狄燕連忙招呼兩人吃梨,李臻拾起梨咬了一口,品了品。

      只覺果肉細膩,甘甜多汁,果然是上好之梨,他頓時讚不絕口,“好梨,果然名不虛傳。”

      就在這時,酒肆外面傳來長長的喝喊聲,“魏王歸城,閒人讓道!”

      狄燕的臉立刻冷了下來,輕輕哼了一聲。

      李臻也聽得清楚,魏王不就是武承嗣嗎?他心中好奇,連忙支起窗戶,向外面官道張望,只見兩名騎馬侍衛在前面開道。

      緊接著又是兩名騎馬侍衛,一對接著一對,足足走了一百多名騎馬侍衛,才終於看見三十幾名帶刀侍衛嚴密護衛著幾名騎馬之人。

      一共是三人,兩女一男,男子約四十餘歲,頭戴紗帽,身著紫袍,腰束玉帶,長得還算白淨,留著三縷長須,原來這就是武承嗣,排場雖不小,但長得卻像小戶人家。

      後面是兩個年輕女子,也就二十歲左右,卻打扮得花枝招展,一個黃一個綠,皆內穿禪翼薄衣,外套半臂短襦,前胸露出大片雪膚,下穿墜地長裙,臂繞長帛,格外引人矚目。

      不過兩個女子都佩戴著長劍,倒有點與眾不同,只見兩女談笑風聲,旁若無人,坐在酒肆都能聽見她們的聲音。

      狄燕不由冷笑一聲,“丈夫死了才半年,就改披帛了,這就是武氏家風嗎?”

      李臻知道,唐朝女子未嫁時披帛,出嫁後就改披帔,他大姊李泉就是披帔,他又看了看兩個女子,原來這兩人是武氏之女。

      狄燕又對李臻道:“你看見沒有,穿黃裙之女就是武承嗣的女兒,叫武芙蓉,穿綠裙的則是武三思的女兒,叫做武丁香,兩人年紀一般大,巧的是半年前兩人都死了丈夫,現在正覓夫再嫁,洛陽人都叫她們武花二寡。”

      李臻不由想起了敦煌的蚊蠅二俠,看來不管邊陲還是中原,民風都大同小異。

     “看來你對她們兩人挺有成見?”

     “成見?”狄燕冷笑一聲,“豈止是成見那麼簡單,以後你就知道了。”

      李臻笑了笑,沒有說話,慢慢品嘗著酒保剛剛端來的飛刀鱠鯉,自從他和狄燕在閿鄉縣談過後,兩人彼此都有了更深的瞭解。

      李臻已經知道狄燕的師父正是用計擊敗裴旻的公孫大娘,號稱天下第一劍客。

      公孫大娘長期游走於宮廷權貴之間,收徒無數,有不少是官宦人家的女兒,狄燕正是其中之一。

      聽狄燕的語氣,似乎公孫大娘對她非常看重,這次派她去長安爭搶舍利,就是公孫大娘為還一個高位者的人情。

      至於這個‘高位者’是誰,狄燕也完全不知,但李臻卻已隱隱猜到,這個高位者就是整個舍利事件的背後策劃者。

      這個漩渦太大了,關係到整個大唐的權力鬥爭,李臻實在不想再被牽扯進去,不過他很想知道這個高位者是誰?

      理由很簡單,這個高位者殺死了武順,和他有著直接關係,他李臻就是為這個高位者背了黑鍋。

      正想著,酒肆門口忽然傳來一陣騷亂,坐在門口的酒客都嚇得跌跌撞撞跑開,只見門口走進幾名身材高大的帶刀侍衛,他們態度粗暴,一把推開了酒保,目光冷厲地掃向每一張酒桌,似乎在找什麼人?

      緊接著從侍衛身後走出一名身穿黃裙的年輕女子,長得面目妖嬈,手執一柄長劍,正是剛才所見二寡之一的武芙蓉,這讓李臻有點奇怪,這女子怎麼來得如此之快。

      李臻忽然反應過來,這武家之女是來找狄燕,他迅速瞥了一眼狄燕,只見狄燕正慢悠悠地享用美味的生魚片,似乎沒有看到一群人的闖入。

      “師妹,好大的架子啊!”

      武芙蓉慢慢走到狄燕身旁,看著她笑道:“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和我打個招呼?”

      狄燕還是沒有理會她,武芙蓉嘴角浮起一絲譏諷的笑意,細眉一挑道:

     “看來師妹很餓嘛!是不是在長安扮了幾天乞丐,就習慣了?”

      狄燕儼如什麼都沒有聽見,武芙蓉看了一眼李臻,故作恍然,“原來是旁邊多了一個野漢子!”

      狄燕一回手,將手中一勺醬汁潑向她,武芙蓉反應很快,長劍一擋,醬汁潑濺在劍鞘上。

      “妳膽敢無禮!”

      武芙蓉臉色一變,後退一步,長劍刹時出鞘,直刺狄燕脖頸,這一劍又狠又快,分明是要置狄燕於死地。

      李臻在一旁愣住了,聽這兩人對話分明是師姐妹,可是翻臉如翻書,劍劍要對方死命,哪裡還有半點同門之誼?

      他頓時明白狄燕剛才說的話,‘豈止是成見那麼簡單!’看來這兩人之間有著深仇大恨。

      但時間不容李臻深想,他怕狄燕吃虧,手中碗剛要甩出去替她擋劍,但狄燕早就有準備,身輕如燕,在關鍵時刻一閃而開,手中寒光出鞘,反刺武芙蓉咽喉。

      酒肆內一陣大亂,正端著烤羊肉過來的酒保被劍光波及,武芙蓉一劍刺中他左臂,酒保痛得大叫一聲,烤羊肉‘噹啷!’落地,酒保連滾帶爬地逃到一邊。

      只短短瞬間,兩女便交手了七八劍,李臻看出武芙蓉不是狄燕對手,他心中稍定,給酒志使個眼色,兩人一閃身站在侍衛和武芙蓉之間,拔劍冷視幾名侍衛,若侍衛敢上前幫忙,他們也將出手。

      “停!”

      武芙蓉抵擋不住,跳了出去,她見侍衛沒有上前幫忙,只得叫住了狄燕,這兩人不知鬥了多少次,但彼此都有數,不會趕盡殺絕。

     “滾!”

      狄燕厲喝一聲,武芙蓉臉色極為難看,轉身便走,走到門口又惡狠狠盯了一眼李臻,轉身給了幾名侍衛一人一記耳光,“一群沒用的東西!”

      她怒氣衝衝而去,李臻望著她的背影走遠,緩緩搖頭,難怪此女的丈夫會早死。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17 10:43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64章 初見狄相

       “你看見了吧!我們是什麼關係。”

  狄燕冷笑一聲,“今天還算很溫柔了,兩個月前師父的壽辰,我們之間的惡鬥還連累一個無辜小師妹喪命。”

  “怎麼會惡劣到這個程度?”李臻不解地問道。

  “緣起我父親被刺,那個皇宮侍衛刺殺我父親失敗,立刻自殺了,留下的唯一線索就是手臂上刻的‘芙蓉’兩個字,後來我們才知道,他就是此女人的...情夫。”

  說到最後兩個字,狄燕臉上流出既憤恨、又噁心的神情,她實在不想提到這個詞。

  李臻點點頭,“所以妳認為你父親被刺和這個武芙蓉有關?”

  “你是不知道,這個武芙蓉野心勃勃,武承嗣將公文帶回家,都是交給她代為批閱。

  她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武承嗣能被立為太子,最後由她來繼承武承嗣的皇位,結果被我父親阻止,她甚至比武承嗣還要恨我父親,我們之間的死仇就是由此而來。”

  “原來如此!”

  李臻點點頭,他現在又知道了一個野心勃勃的女人,看來武則天的時代確實是獨一無二。

  三人收拾了殘局,安撫好酒保,又簡單吃點東西,便起身出發,從定鼎門進了洛陽城。

  定鼎門又叫天門,是洛陽的主城門,從南城外的天闕,到進入城內的天街,再到天津橋、天樞、應天門、天堂,七座氣勢恢宏的建築依次在一條中軸線上分佈,形成了歷史上最華麗的都城中軸。

  一進洛陽城,雍容繁盛的氣息便迎面撲來,到處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男人大多穿錦袍烏帽,女人則是長裙短襦,色彩豔麗,儀態萬千。

  大街兩邊是高高的坊牆,坊牆內隨處可見高大宏偉的建築,精巧絕倫的飛簷,大唐都城磅礴的氣勢在一座城門前便彰顯無遺。

  “李大哥,酒胖,要不你們先跟我回家吧!我帶你們見見我父親。”狄燕笑著邀請他們。

  “我無所謂,我跟老李!”

  此時酒志突然覺得自己很多餘,為什麼不跟小細一起學醫呢?

  或者再來一個美女,把自己帶走也行,當然,中午見到的那個美女就免了,他酒志風華正茂,還想多活幾年。

  這個問題李臻也考慮了很久,他需要有一個人給自己指點一下,讓自己明白目前的處境,如果現在倉促去找高延福,說不定反而會弄巧成拙,畢竟高延福就是武承嗣的人。

  而且見一見歷史上赫赫有名狄仁傑,也是他期待已久之事。

  “好吧!我們就先去見見妳的父親。”

  ........

  氣勢恢宏的神都洛陽城除了皇宮和入苑外,平民所居住的區域一共有一百零九坊,三座大市場,被洛水一分為二,其中北面二十八坊一市,南面八十一坊兩市。

  洛陽的達官貴人基本上都住在天街兩側,而普通平民則集中住在洛水以南,工匠和貧寒人家大多住在洛水北岸,素有北賤南貴之說。

  狄仁傑的府邸便位於緊靠天街的安業坊內,是一座占地約三十畝的府宅,這裡原來是隋朝兵部尚書楊尚希的宅子。

  和動輒占地上百畝的王公貴族巨宅相比,這座宅子顯得並不大,但狄仁傑卻喜歡這裡的清幽。

  宅子有上百年歷史了,儘管幾經修繕,但樹木卻保留下來,府中到處是參天挺拔的大樹,綠樹成蔭,各種建築淡雅而不失精巧,別有一番情趣。

  狄仁傑有三子兩女,長子狄光嗣任戶部員外郎,已自立府第,次子狄光遠和三子狄景暉皆在太學讀書。

  長女狄鈺已出嫁,唯有小女兒狄燕活潑好武,跟隨公孫大娘學武,喜歡外出遊歷,又被祖母寵愛,狄仁傑也管不住她。

  狄燕將李臻和酒志暫時安排在府中客房休息,她自己先來見父親,今天正好是旬休,難得她父親白天在家。

  此時,狄仁傑正坐在書房內看書,這也是他最大的愛好,他已年過六旬,鬚髮皆白,但精神卻很好。

  今天他穿一件白色的細麻寬身禪衣,頭戴平巾,神態安詳從容,正看書到妙處,不由捋鬚輕笑。

  忽然,狄仁傑只覺眼睛一黑,一雙光滑的手遮住他的眼睛,他無奈地苦笑道:“是燕兒回來了嗎?”

  全府上下,除了他最寶貝的小女兒外,沒有人敢這麼調皮,就連他的兩個孫子在他面前也是規規矩矩。

  狄仁傑五十歲時才得了這個寶貝女兒,從小就寵愛異常,他的家教極嚴,唯獨在女兒身上,他的家教屢屢失靈,令他無可奈何。

  不過女兒雖喜歡到處亂跑,但品性純良,而且像他一樣嫉惡如仇,這又讓狄仁傑感到寬慰。

  狄仁傑眼前又一亮,聽見女兒的笑聲傳來,“難得休息,阿爹不出去走走嗎?”

  狄仁傑快一個月沒見到女兒了,他心中十分高興,放下書笑道:“來!來!讓爹爹看看你,是不是臉上又添了個刀疤?”

  狄燕拉著父親胳膊,嘴一撅道:“哪有爹爹希望女兒臉上長刀疤的?你還要不要女兒嫁人了。”

  “呵呵!我的燕兒想出嫁了嗎?那夫婿找到沒有,帶來給爹爹看看?”狄仁傑繼續和女兒開玩笑。

  狄燕臉一紅,跺腳道:“不准爹爹再說了,要不然,好東西就不給爹爹了。”

  狄仁傑心中一喜,低聲笑道:“妳幫爹爹弄到了?”

  狄燕得意地將一隻包裹放在父親桌上,“這可是女兒跑斷腿才找到,不過花錢卻不多,對方就像不知道它似的,我擔心是不是真品?”

  “讓我來看一看!”

  狄仁傑有些急不可耐地打開包裹,包裹裡是一隻略有點發黃的白絹卷軸,他慢慢展開,竟然是一幅書法,內容卻是金剛經,字跡很小,但筆劃間圓勁有力,使轉如環,奔放流暢。

  狄仁傑仔細看了片刻,激動得連連點頭,“是的!是懷素真跡,沒錯,就是他十三年前寫的那幅金剛經。”

  懷素在九年前已去世,他留下的書法成為大唐珍品,藏於各大權貴府中,但也有少部分流落於民間。

  狄燕在一個月前去了懷素曾經住過的梁州安平寺,用百貫香油錢買到這卷金剛經。

  這也是狄仁傑在一個多月前聽到的一個消息,十三年前懷素在梁州安平寺內抄過一卷佛經,有人曾見它和別的佛經隨意堆放在一起,他便動了心,讓女兒去打聽一下。

  不料女兒不僅打聽到這卷佛經,而且居然把它買回來了,更重要是,它不是贗品,而是真跡,這讓狄仁傑怎能不欣喜萬分。

  狄燕看出父親內心激動,便笑嘻嘻道:“女兒幫爹爹達成心願,該怎麼獎賞我?”

  狄仁傑輕輕在女兒頭上敲了一下笑道:“爹爹就不追究你以前調皮搗蛋那些事了,這就是獎勵!”

  “這叫什麼獎勵啊!”狄燕捂著頭叫嚷起來。

  她其實是想利用這個機會讓父親幫一幫李臻,不過她瞭解父親的脾氣,還不能這麼倉促提出來。

  她話題一轉笑問道:“爹爹準備把這幅書法珍藏起來嗎?”

  “妳這傻孩子,如果是爹爹想要,這麼著急做什麼,這是爹爹準備獻給天子的壽禮,她對我說過幾次了。”

  “爹爹的字就寫得很好,連女皇帝都喜歡,為什麼不自己寫一幅字給她呢?”

  “爹爹怎麼能和懷素相比,這幅書法至少價值千金,你卻只花了百貫錢,哎!爹爹也寫幾幅字,給安平寺補償一下。”

  雖然不好開口,但狄燕也不能不說了,她輕輕咬了一下嘴唇道:“爹爹女兒求你一件事!”

  “哦!我的燕兒居然求爹爹做事,少見啊!說說看,什麼事情?”

  狄燕便吞吞吐吐將長安發生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但她隱去了自己參與奪舍利的細節,而只是說自己路過長安,見有人在官道殺人才忍不住出手。

  最後狄燕道:“他們明明沒有殺武順,武順是被他人所殺,現在卻把罪名栽在他頭上,女兒實在氣不過,才想幫幫他。”

  狄仁傑是何等精明老辣,他立刻聽出這件事中隱藏著的激烈鬥爭,涉及到了魏王,還有其他不知底細的勢力。

  不用說,爭奪舍利也是為了給天子獻壽禮,但自己若插手這件事,就是極為不智了。

  他沉思良久道:“這個年輕人妳帶來了?”

  “女兒帶來了,就在客房等候。”

  狄仁傑心中略略有點不高興,他女兒怎麼什麼人都往家裡帶,這個李臻捲入了朝廷權貴暗鬥,把他帶來自己府中,不就讓人懷疑自己也參與了此事嗎?

  但現在他不想批評女兒,這件事以後再好好教訓她,狄仁傑便道:“妳帶他過來,我先見一見他。”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17 14:02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65章 暗套悄布

       狄燕大喜,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這時,狄仁傑似乎想到了什麼,‘李臻!’這個名字似乎有點耳熟,他在桌下的卷宗裡翻找起來。

  不多時,狄燕便領著李臻來到了父親書房。

  李臻雖然在敦煌見過刺史李無虧,但見大唐相國,他還是第一次,尤其還是名相狄仁傑,他心中略略有點緊張,上前躬身長施一禮,“學生李臻參見狄相國!”

  狄仁傑正在看一本奏卷,他看了李臻一眼,問道:“你就是敦煌義士李臻?”

  李臻一怔,不明白狄仁傑為何這樣說。

  狄仁傑打開一幅卷軸,對他道:“我這裡有沙州豆盧軍使張庭寫來的敦煌戰報,其中提到敦煌義士李臻臨危受命,殺出重圍報信,始解敦煌之危,這個義士李臻不是你麼?”

  李臻臉上有點發熱,沒想到那件事居然傳到了長安,他連忙道:“正是學生!”

  狄仁傑點了點頭,能臨危救國,這首先就不是奸惡之徒,這種勇氣和血性值得人敬佩,他心中對李臻的印象稍稍有了改觀。

  旁邊狄燕心中暗暗慶倖,她瞭解父親,父親最欣賞那種能為國為民挺身而出的勇士,李臻原來有這個經歷,那事情就好辦了。

  狄仁傑又沉思片刻道:“武順有勳官在身,他若被刺殺,卷宗必然會報到大理寺,由大理寺審核後才能定案,現在長安緝捕也只是抓捕嫌疑者,坦率地說,他們現在這種做法有點違規了。”

  李臻大喜過望,連忙問道:“相國的意思是說,學生並沒有被定案?”

  狄仁傑點點頭道:“這個月正好是我執政事筆,按理我應該看到大理寺的案報,但我沒有看到,說明這樁案子還在長安,可能還在收集證據,這很正常。”

  狄仁傑心裡明白,如果沒有抓到犯案嫌疑人,一般都要拖一兩個月才能上報,他在大理寺待過,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李臻長長鬆了口氣,如果是這樣,高延福甚至不用告訴武承嗣,說不定只要給長安那邊打個招呼,這個案子就能不了了之。

  狄仁傑又道:“雖然燕兒說你是被栽贓,但如果長安官府能拿出確鑿證據,結果未必樂觀,我希望你有心理準備!”

  李臻默默點了點頭,旁邊狄燕急道:“明明是栽贓,還能又什麼證據,證據也是假的,爹爹,你不能袖手旁觀。。”

  不等狄燕說完,李臻立刻制止道:“燕姑娘,請不要再說了,我來只是問問情況。”

  狄仁傑見李臻很明事理,他心中也有點過意不去,便緩緩道:“大唐律法自有其量度,外官不許干涉,不過案子若報到我這裡,我可以要求大理寺細審此案,總之,給你一個公道。”

  “多謝狄相國好意,學生不打擾了,就此告辭!”

  狄仁傑從筆筒裡取出一支筆,遞給他笑道:“初次見面,這支筆送給你!”

  “多謝相國!”

  李臻接過筆,行一禮,慢慢退了下去,狄燕看了父親一眼,連忙追了出去。

  狄仁傑慢慢走到窗前,負手望著李臻離開院子,他心中微微歎息一聲,好好一個年輕人,怎麼會捲入朝廷最黑暗的鬥爭之中?

  “李大哥!”

  狄燕從後面追了上來,李臻停步腳步笑道:“我以為妳要和父親說說話。”

  “我來送送你。”

  狄燕和他並肩而行,問道:“今天有收穫嗎?”

  “當然有收穫,至少我知道我現在還是清白之身,沒有被定罪,官府記錄中沒有我的不良記錄。”

  “是!爹爹也說長安做法不妥,李大哥,我父親對你印象不錯。”

  “妳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父親很少送人紙筆,去年一群家鄉的士子來拜訪,他都沒有送過,他能送你筆,就表示他認可了你的人品。”

  “能得你父親的讚譽,確實不容易。”

  “李大哥,你現在就去找高府君嗎?”

  李臻想了想說:“我先和酒志找個客棧住下,安頓好了,我再去找高府君。”

  “那我去哪兒找你?”

  李臻取出一張紙條,遞給她,“這是洛陽南市的一家店鋪,是我鄉人所開,我大姊也是在那裡留信給我,我會在店裡給妳留個位址,妳就可以找到我了。”

  本來說好李臻留下來給狄仁傑做貼身侍衛,但武順被殺之事沒有結案,李臻還有嫌疑在身,父親絕不會用他。

  狄燕心裡很明白,更何況李臻也沒有正式答應,她無法挽留住李臻,只得把李臻和酒志送出府,自己怏怏而歸。

  ........

  就在狄仁傑接見李臻的同一時刻,在積善坊的魏王府內,魏王武承嗣也在接見來自長安的屬下。

  “卑職藍振玉參加魏王殿下!”

  藍振玉單膝跪下,恭恭敬敬行了一禮,他也是今天才剛剛趕到洛陽,在此之前,舍利已先一步送到了洛陽。

  但因為武承嗣想進一步瞭解武順被殺的細節,藍振玉才從潼關趕到了洛陽。

  武承嗣坐在一張象牙胡床之上,正眯著眼仔細端詳手中的舍利套函,他今天特地去洛陽廣化寺請一名吐火羅高僧鑒別了這顆舍利.

  雖然沒有能打開銅盒,但吐火羅高僧很肯定的表示,這正是彌勒舍利套函。

  眼看姑母壽辰將至,如果能將這顆舍利進獻給皇帝姑母,姑母大喜之下,說不定自己夢寐以求的皇太子之位又會有新的說法了。

  武承嗣放下舍利,問他道:“有人說這顆舍利是從王元寶那裡得來,有這回事嗎?”

  武順在給武承嗣的信中,隱瞞了這顆舍利是從王元寶手中得來,只是說是藍振玉從吐火羅搞到。

  藍振玉雖然也是薛懷義的人,但他在薛懷義身邊地位較低,王道淵被殺後,他更不敢去見薛懷義,只能拼命抱住武承嗣這條大腿。

  藍振玉心中暗忖,‘這件事只能將錯就錯,把功勞攬到了自己身上。’

  “回稟殿下,這顆舍利確實是卑職從吐火羅帶回來,絕不敢欺瞞殿下。”

  “哼!若被我查出真相,我會讓你知道欺瞞的後果!”

  藍振玉心中一陣害怕,但話已說出,他無法再收回,只得硬著頭皮道:“卑職所說句句是實。”

  武承嗣注視他半晌,便不再問此事,話題轉到武順身上,“武順是怎麼死的?現在有很多說法,我倒被搞糊塗了。”

  “回稟殿下,順公子確實死得蹊蹺,之前舍利套函被梁國公的人劫走,但又落到敦煌人李臻的手上,卑職抓到了他的兄弟,迫使他拿舍利回來交換,就在交換之時,順公子被毒箭射死。

  當時是晚上,又比較混亂,到底是誰射出的這支箭確實不太清楚,但李臻的嫌疑最大,極可能是他派人埋伏在屋頂,想趁亂拿著舍利脫身,卑職無能,只搶回了舍利,卻被他逃掉了。”

  武承嗣聽他提到梁國公,那就是薛懷義了,這也是他擔心之事,但擔心歸擔心,若讓他把舍利交給薛懷義,那又萬萬不可能,他沉吟一下問道:“這個李臻是誰,宗室嗎?”

  “非也!此人年紀不大,只是敦煌縣一平民子弟,陰差陽錯捲進了舍利之事。”

  武承嗣臉色陰沉下來,冷冷哼了一聲,“一個平民也可以不把魏王放在眼裡嗎?”

  “殿下,他可能已經到了洛陽。”

  “那就把他宰了,提人頭來見我!”武承嗣毫不猶豫道。

  “卑職遵命!”

  這時,武承嗣看見他的幕僚明先生站在門口,似乎有話要說,他便對藍振玉道:“你保護武順不利,我本應將你嚴懲,但看在舍利的面上,我且饒你這一次,若我發現你膽敢欺瞞我,我會讓好看!”

  藍振玉心中一陣顫慄,很多人都知道李臻和舍利的關係,只要武承嗣稍微派人去查一查,就會知道真相,那時他會放過自己嗎?

  他心中害怕,卻不敢表露出來,“卑職告退!”

  藍振玉慢慢退了下來,武承嗣這才對明先生笑問道:“先生有什麼事?”

  明先生是一名三十餘歲的文士,京兆萬年縣人,長得面容黑瘦,看起來弱不禁風,但他智謀卻很厲害,被人推薦給武承嗣。

  武承嗣也知道自己能力不足,他尤其注意收集人才,比如他的八個假子,都是各地一方豪霸,還有這個明先生,被他視為軍師,對他的建議言聽計從。

  明先生慢慢走上前道:“梁州那邊傳來消息,那件事已經成功了。”

  武承嗣大喜,豎起大拇指贊道:“明先生不愧有孔明之謀,這件事確實安排得巧妙。”

  明先生微微一笑,“這也是殿下的能力,否則聖上怎麼會問他要懷素之貼呢?屬下推斷,這兩天他就會把金剛經送進宮去,殿下需要讓宮中配合一下了。”

  “我心裡有數!”

  武承嗣心中得意異常,冷冷地自言自語道:“阻我武承嗣上位,我倒要看看他是什麼下場?”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17 20:20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66章 縣主之怒

       李臻和酒志離開了狄仁傑府,兩人商量一下,若一起去找高延福,有些話倒不好說,還是由李臻一人去比較好。

  酒志先去他們之前定好的客棧落腳,李臻隨即向狄府門房打聽了高延福的府邸位置,便騎馬向積善坊而去。

  洛陽南區街坊分佈有一個特點,府宅越靠近天街端門,意味著權勢越大。

  因此在緊靠天街並鄰近端門的四個坊中,基本上都住滿了高官權貴,李氏皇族、武氏新貴,以及公主、駙馬等等皇親國戚。

  高延福府宅所在的積善坊也是著名的權貴坊之一,坊內沒有普通民宅,全是超過百畝以上的巨宅,一共有數十座府宅,高延福的府宅位於最西面,緊靠洛水。

  但就在前往高府之時,李臻卻意外地發現,高延福府宅的隔壁竟然就是魏王府,武承嗣的府宅。

  竟然這麼巧,兩座府宅緊緊靠在一起,使李臻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高延福真的肯幫自己嗎?

  “這位公子,很遺憾,我家老爺不在府中,請改日再來!”

  臺階上,高延福的管家將李臻的拜帖還給了他,雖然還算客氣,但結果還是讓李臻失望了。

  “請問,高府君什麼時候回來?我有要事找他。”

  管家已經快走進府門了,聽見這句話,不由停下腳步,臉上露出厭惡之色,哪來的鄉下人,居然說是高府君的舊識。

  他只得轉過身,臉上露出了難以掩飾的厭煩,“這個不好說,聖上的壽辰快到了,我家老爺格外忙碌,估計十天半個月都不會回來吧!”

  李臻愣住了,十天半個月,那黃花菜都涼了,他什麼都考慮過,唯獨沒有想到高延福不在府中。

  李臻心中著急,連忙又道:“我有急事找府君,能不能.....”

  不等他說完,管家便擺手打斷了他的話,“誰都有急事,但不等於你有急事,府君就可以把聖上的事擱在一邊,再說我們也見不到府君,有什麼辦法呢?”

  管家不耐煩地揮揮手,“回去吧!過些日子再來,說不定你運氣好,就正好碰到了。”

  “能不能進宮裡給府君送給信,我有他的佩玉,可以作為證明!”

  李臻連忙取出高延福給自己的玉佩,舉在手中,“這個可以嗎?”

  管家認出了主人的玉佩,他心中暗吃一驚,這個年輕人怎麼會有主人的玉佩?他倒不敢小視了,語氣變得客氣起來。

  “這樣吧!公子留給個地址,若府君回來,我立刻派人去趕去通知公子,這樣可好?”

  李臻暗暗感慨玉佩威力之大,若自己不拿出來,這回真要碰個軟釘子了,不過他確實沒有辦法,只能回去耐心等幾天了。

  他連忙將客棧位址寫在拜帖上,重新給了管家,管家看了看,客棧還比較近,可以考慮派人通知。

  管家便收了拜帖,對李臻道:“公子請耐心等候吧!”

  “多謝管家,告辭了!”

  李臻行一禮,轉身向臺階下走去,但他剛翻身上馬,卻聽見背後有人叫他,“李大哥,請留步!”

  李臻一回頭,只見府內快步走出一名十一二歲的少年,長得十分清秀,李臻一眼認出,正是他在敦煌見過的小宦官高力士。

  高力士是高延福的養子,很大程度上是高延福投資的一項未來資產,他看中了高力士的聰明伶俐和善解人意。

  這樣的小宦官只要培養得力,長大後依舊會得寵於皇室,維護高延福家族的利益。

  所以高延福也盡心培養他,請名師教他讀書學文,而不像別的小宦官,早早去服侍主人,大字不識一個,最後淪落塵埃。

  今天高力士在府中讀書,聽管家說外面有個年輕人來拜訪養父,好像是河西一帶口音,高力士立刻想到了李臻,急急趕到府門,正是在敦煌救了他一命的李臻。

  “李大哥,你終於來了?”高力士歡喜無限,連忙迎了上來。

  旁邊管家有一點傻眼了,但他反應極快,連忙陪笑道:“這位公子要找老爺,正好老爺不在,我準備等老爺回來,派人去客棧通知他。”

  “李大哥不僅是老爺的客人,也是我的客人,還不快去牽馬!”

  管家連忙奔上去替李臻牽馬,滿臉堆笑道:“剛才我有點失禮了,公子莫怪!”

  李臻早習慣了這種轉瞬變臉的世態炎涼,他笑了笑,“多謝管家!”

  他把馬交給管家,上前對高力士拱手笑道:“小哥,好久不見了。”

  “先請進府,喝口熱茶再慢慢談!”高力士十分熱情,邀請李臻進了高府。

  比起狄仁傑府邸的清幽,高延嗣的府邸卻顯得富麗堂皇,白玉為基,巨木為柱。

  一棟棟巨大的建築掩映在高大茂盛的樹木之中,柱梁上雕龍畫鳳,大多塗以銅粉,盡顯富貴之態。

  “李大哥請坐!”

  李臻在貴客房內坐下,貴客房內雖然陳設也比較簡單,但所見之物無不是價值連城之寶。

  兩丈長的和田脂玉屏風,用紫檀木為座,牆上掛著虞世南和褚遂良的書法真跡,鑲金嵌玉的梨木坐榻,就連他喝茶的杯子,也是最好的越州青瓷官窯,溫潤細膩,儼如羊脂青玉。

  高力士見李臻正在端詳手中的杯子,便笑道:“如果大哥喜歡,我送給大哥一對!”

  “不!不!我只是好奇,多謝了。”

  李臻放下茶杯緩緩道:“這次來找令尊,實屬無奈,我不幸捲入一件事關朝權鬥爭的漩渦,希望令尊能將我從漩渦中拉扯出來。”

  高力士雖然年少,卻顯得少年老成,他想了想道:“李大哥能不能詳細給我說一說,或者寫一封信,我晚上進宮呈給父親。”

  李臻沉吟一下道:“事情並不複雜,我還是口述比較好。”

  他便從進京時說起,將舍利案的經過詳細地述說了一遍。

  最後李臻說道:“我已打聽到,現在此案還沒有報上朝廷,沒有定案,屬於尚可以撤銷的案子,我本身是無辜者,就怕長安官府懼於權勢而讓我頂罪,我只能寄希望於令尊。”

  高力士默默點了點頭,這件事居然涉及到了武承嗣,難怪李大哥難以脫身,看來除了父親能夠幫他,其他人都愛莫能助了。

  “我知道了,此事不能拖,我現在就進宮,不知李大哥住在何處?”

  李臻遞給他一張紙條,“照上面的位址可以找到我。”

  高力士站起身道:“我現在就進宮,若有消息,我會馬上通知李大哥。”

  .......

  該做的事情他都做了,接下來就是等待消息,當然,他要趁這個時間空檔儘快找到大姊,大姊一家來洛陽已快兩個月了,也不知道他們近況如何?

  李臻走出高府,翻身上馬,催馬向坊門而去,路過魏王府時,他不由多看了幾眼。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個女人冷冷的聲音,“站住!”

  李臻一回頭,只見身後有兩名年輕的騎馬女人,身後跟著大群侍衛和僕婦,這兩名女人正是今天中午遇到了武芙蓉和武丁香。

  武丁香目光倒是平淡,但武芙蓉卻目光冷厲地注視著他。

  李臻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她,儘管他不願理睬,但她畢竟是武承嗣的女兒,他不想再結新仇,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道:“姑娘有什麼事找我?”

  “你和狄燕是什麼關係?”武芙蓉打量他一眼問道。

  李臻見她態度生硬無禮,心中也不太高興,自己和狄燕什麼關係關她屁事,便隨口道:“姑娘問這個做什麼?”

  武芙蓉想起正是此人阻攔侍衛,使她在酒肆被狄燕欺辱,現在居然對自己愛理不理。

  她心中的無名怒火頓時燃起,拔出劍道:“你讓我砍上三劍,此事就作罷,否則,你今天休想離去!”

  “等一等!”

  李臻心中也升起一絲怒氣,質問她道:“我與姑娘素昧平生,無冤無仇,姑娘為何要砍我三劍?”

  “無冤無仇?”

  武芙蓉惡狠狠道:“在酒肆做了什麼你自己清楚,我告訴你,誰敢欺我武芙蓉一寸,我就還他一丈,今天讓我遇見你,活該你倒楣!”

  這時,李臻臉色變得肅然起敬,向武芙蓉身後恭敬地行一禮,“小民參見魏王殿下!”

  武芙蓉一怔,回頭望去,她身後哪裡有父親,又看看周圍,她父親的影子都沒有,她頓時意識到自己上當了。

  再回頭看李臻,只見他已奔出一百餘步,向坊門疾奔而去,遠遠聽他大笑,“武姑娘,代我向你父親問好!”

  武芙蓉氣得要發瘋了,回頭對侍衛大吼:“你們這幫無用的混蛋,還不快抓住他!”

  十幾名侍衛催馬便追,這時,武丁香卻喊道:“誰也不准去追!”

  侍衛紛紛勒住馬匹,茫然不知所從,武芙蓉大怒,回頭狠狠瞪了武丁香一眼,“小妹,你到底幫誰?”

  武丁香陰沉著臉道:“有些話我本不想說,但你最近越來越過份,使我不得不說,你惹的麻煩已經夠多,不要再給伯父添事端了。”

  武芙蓉聽出了弦外之音,不由冷冷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此人既然和狄燕有關,那就和狄仁傑有關,你說呢?”

  武芙蓉臉色大變,她重重哼了一聲,催馬便向府中奔出,她也不下馬,直接從車道衝進了府中。

  就在她要進門之時,藍振玉正好從府內憂心忡忡走出來,險些和她的馬撞到一起,戰馬了受驚,前蹄高高揚起,稀溜溜一聲嘶鳴。

  武芙蓉差點落馬,當她看清是又一名陌生男子,她不由大怒,舉劍指著他問道:”你是何人?”

  藍振玉卻認識她,他連忙閃身站在一旁,恭恭敬敬行一禮,“藍振玉參見縣主!”

  武芙蓉今天著實百事不順,在酒肆被狄燕所辱,在家門口被李臻戲弄,接著又被武丁香威脅,現在又來一個陌生男子險些讓她墜馬。

  她再也忍無可忍,將所有的憤恨都集中在了藍振玉身上。

  武芙蓉怒喝一聲,揮手一劍向藍振玉刺去。

  藍振玉大驚,他怎麼也想不到武縣主會揮劍刺自己,明明只是一件小事,自己不過擋了一下馬,按理應該是她向自己道歉,但現在她不由分說,一劍就刺來,這可怎麼辦?

  以藍振玉的劍術和武藝,他躲過武芙蓉一劍應該是輕而易舉,但他卻不敢得罪這位大脾氣的縣主,身子一動不動。

  武芙蓉嚇了一跳,她沒想到對方居然不動,急收回劍,驚訝問道:“你為何不躲?”

  藍振玉單膝跪了下來,“縣主之劍,卑職不敢躲!”

  武芙蓉怒氣頓時消了,藍振玉剛才避馬時顯示出高超的身手,完全可以躲開自己一劍,只是他沒有躲,給自己留了面子。

  她仔細看了藍振玉一眼,見他臉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疤,顯得野性十足,她早看膩了年輕英俊的侍衛,藍振玉又給她另一種與眾不同的感覺。

  她心中對藍振玉有了興趣,便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是誰的手下?”

  “回稟縣主,卑職藍振玉,原本是武七爺的屬下。”

  武七爺就是武順,在武承嗣的八個假子中排名第七,武芙蓉倒也清楚,她更知道武順已死,那麼眼前這名武士就是無主之人了?

  武芙蓉心念一轉,有了新的想法,便取出一塊銅牌遞給他,以一種不容拒絕的語氣道:“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手下了!”

  藍振玉心中一陣激動,他正擔心武承嗣去查舍利之事,心中惶惶不安,不料武芙蓉卻看上他,藍振就放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知道武芙蓉在他父親面前地位極高,能成為武芙蓉的手下,他的小命就保住了。

  他立刻接過銅牌,正好和武芙蓉雙目相視,藍振玉連忙低下頭,心中暗喜,這個縣主長得面如桃花,美貌嬌嫩,一雙俏目風情萬種,自己或許要有豔福了。

  他連忙單膝跪下,恭恭敬敬道:“藍振玉願為縣主效力!”

  武芙蓉見他雙臂強壯有力,寬肩細腰,狂野不羈,她也同樣春心暗漾,眯起眼笑道:“晚上我再問你話,去吧!”

  ......

  【注:皇帝之女稱公主,太子之女稱郡主,親王之女稱縣主,武芙蓉和武丁香都是縣主。】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18 11:18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67章 南市酒鋪

       次日一早,李臻便和酒志來到了洛陽南市。

  洛陽南市是目前大唐最大的市場,比長安的西市還要大一倍,佔據了兩個坊的面積,涉及兩百餘行,近三千家店鋪。

  剛進南市,喧囂熱鬧撲面而來,市場內到處是滿載貨物的騾馬車輛,一隊隊從西方過來的駱駝在密集的人流中緩行。

  到處是天南地北的口音,吵吵嚷嚷,不斷有店鋪爭奪客人而爆發口舌之戰。

  李臻在敦煌和大姊李泉約好,李泉先來洛陽,把她在洛陽的住址放在一家同鄉的店鋪內。

  這名同鄉姓秦,曾經是李臻家的鄰居,在南市內開了一家酒鋪,專賣高昌葡萄酒,李臻記得店名,叫做雅酒居。

  “酒行在那裡!”

  酒志眼尖,一眼看見了賣酒的街道,這也是大唐市場的特點,所有同類商品的店鋪都集中在一起,叫做行,酒行、珠寶行、米行、騾馬行等等。

  李臻也看見了,前方數十步外,一塊大牌子矗立在建築的頂上,上寫‘酒行’二字,先找到酒行,再找具體酒鋪就容易多了。

  酒行是一條四百步長的街道,兩邊分佈著三十幾家大大小小的酒鋪,洛陽近七成的葡萄酒都是從這裡供應,還沒走到街口,一股濃烈的酒香便彌漫而來。

  就在這時,李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你們這幫無賴,我跟你們拼了!”

  李臻大吃一驚,這分明就是他大姊李泉的聲音,他和酒志對望一眼,一起奔了過去。

  轉到酒行街道,只見右首第二家店鋪前聚集了大群看熱鬧的人,把酒鋪前圍得嚴嚴實實。

  又聽見一個兇狠的聲音,“這個婆娘太狠,弟兄們,把酒鋪砸了!”

  “住手,不要砸我的鋪子!”李泉帶著哭腔大喊。

  李臻只覺熱血衝上頭頂,他一把推開了看熱鬧的人群,衝了進去,二十幾個手執棍棒的男子正揮棒猛砸門口的酒罈子,滿地酒汁。

  旁邊一名女子被兩個大漢架住,只見她披頭散髮,跺腳哭喊。

  李臻眼睛頓時紅了,那女子正是他的大姊李泉,他大吼一聲,抄起一根哨棒打出,‘啪啪!’兩聲脆響,兩聲慘叫響起,架著李泉的大漢捂頭躺倒在地,痛苦地打滾嚎叫。

  突來的變故使所有人都愣住了,李泉一轉身,看見了自己兄弟,她淚水湧出,哭著撲了上來,“阿臻,你終於來了!”

  李臻低聲安慰阿姊幾句,讓她先去一邊,現在還不是敘親情之時,一群無賴已經聚集起來,正惡狠狠地盯著李臻。

  這時,酒志從腰間摸出兩把飛刀,在手指間打著旋,眯眼打量這群無賴。

  “哪來的野小子!活得不耐煩了嗎?”一名無賴首領指著李臻大喝道。

  李臻心中怒火燃燒,這群混蛋竟然敢欺負自己阿姊,今天若不狠狠教訓他們,他就不姓李了。

  “弟兄們上,打死他們!”

  無賴首領一聲令下,二十幾名無賴揮棒衝上來,四周看熱鬧的人群嚇得紛紛後退,發出一片驚叫。

  酒志兩把飛刀脫手而出,正中兩名無賴的大腿,兩人慘叫一聲,捂腿跪倒在地,酒志也抄起一根木棍,叫駡著劈頭亂打。

  李臻卻冷冷注視著衝上來的無賴,他大吼一聲,仿佛猛虎如羊群一般,手中木棒如雨點般打去,慘叫聲驟起,二十幾名無賴被打得哭爹叫娘,翻滾倒地。

  李臻經過裴旻十天傳授劍術精華,他的搏擊武藝也有了質的提高,這些普通無賴哪裡是他的對手,李臻只衝擊兩趟,便有十幾人被打翻在地。

  那名無賴首領見勢不妙,轉身要跑,一把飛刀‘嗖!’地飛至,正中他的大腿,無賴首領腿一軟,跪倒在地。

  酒志一陣風似地衝上,揮棒劈頭蓋臉亂打,幾棒便將他打翻。

  酒志打得興起,揮棒還要打,李臻怕他打出人命,連忙攔住他,“這樣就可以了,不用再打了!”

  酒志哼了一聲,把自己的飛刀都收了回來,他今天打翻了五六人,頗為過癮。

  酒鋪前滿地都是被打傷的無賴,痛苦地呻吟,李臻罵道:“統統給我滾,下次誰在敢來,就休想活命!”

  無賴們慢慢站起身,互相攙扶著,一瘸一拐地走了,這時,周圍人群爆發出一片歡呼聲,李泉更是激動,這些無賴終於被兄弟打跑了。

  ......

  李泉安排兩名夥計收拾被砸壞的店鋪,她把李臻和酒志帶到里間裡,讓他們坐下休息,並給他們倒了熱茶。

  李臻捧著茶杯喝茶,奇怪地問道:“阿姊,你怎麼開酒鋪了,這家雅士居不是同鄉的鋪子嗎?”

  “狗屁同鄉!”

  李泉恨得咬牙切齒,“那是個騙子,把我可坑慘了。”

  “阿姊,別激動,慢慢說!”

  李泉歎了口氣,“其實也怪我,貪圖便宜,一個多月前我們來到洛陽,租間屋子住下,我覺得不能坐吃山空,便想找點事做,正好秦南找到了我,他就是這家酒鋪的原主人,我們的同鄉。”

  “我知道,阿姊繼續說。”

  “他找到我,說他打算回敦煌,看在同鄉份上,想把酒鋪便宜轉讓給我,還有兩年的租約和不少存貨,以及一些固定老客。

  轉讓價格只要一千貫,這個價格真的很便宜,還不到正常轉讓的一半價錢,我見這裡市口非常好,便頭腦一熱答應了,改名為雅士居.....”

  說到這,李泉眼中露出悔恨之色,抹了一下眼淚道:“結果我接下店鋪後才知道根本沒有什麼老客了,從前老客都被別的店鋪搶走,我被他騙了,但就算是這樣,惡夢也才剛剛開始。”

  “我尋思著沒有固定老客,那做零散生意也可以,結果酒鋪剛開業,一群無賴就隔三差五來騷擾。

  要錢要酒不說,還坐在店門口,把來買酒的客人全部嚇跑,我哀求過他們,給他們錢,但都沒有用,才短短一個月,我就虧近兩百貫錢。”

  “阿姊沒有去找那個同鄉嗎?”

  “怎麼沒找,他早就跑掉了,根本找不到,哎!眼看著生意黃了,我手中已無錢進貨,多年的積蓄都要賠在這家酒鋪裡了,我真的很蠢啊!居然相信什麼同鄉之誼。”

  李臻從沉重的馬袋內取出幾個錢袋,‘嘩啦!’倒出一堆金幣,這是他剩下的全部錢,一共五百餘枚粟特金幣。

  他全部推給了李泉,“這裡大概有六百貫錢,包括上次阿姊給我的三百貫錢,我拿著沒用,都給阿姊吧!”

  李泉又忍不住哭了起來,這一個多月她被折磨得心力憔悴,兄弟的到來讓她一下子又看到了希望。

  李臻連忙安慰大姊,“阿姊,別哭了,如果只是因為錢不夠,我覺得問題不大,我還有一筆錢,阿姊可以拿去周轉。”

  酒志也在一旁道:“泉大姊放心吧!我身上也有不少錢,可以借給大姊。”

  李泉連忙擦去淚水,笑道:“讓你們笑話了,你們吃飯沒有,我讓夥計去給你們買點吃的。”

  李泉起身出去了,她給夥計一點錢,讓夥計去買幾塊胡餅回來,再買一點熟菜。

  正好有人來買酒,李泉又忙碌了好一陣,這才走回房間,她用圍裙擦了擦手笑道:“你們真是福星,三天都沒有生意,你一來就有人來買酒了。”

  這時,一名夥計跑來道:“東主,孟大娘來了!”

  李泉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不滿地嘟囔一聲:“她倒來得滿及時啊!”

  “阿姊,是孟大嬸嗎?”李臻笑問道。

  “除了她還有誰,不用說,又是來要錢。”

  李泉不高興地對夥計道:“阿才,你招呼她坐一會兒,給她倒杯茶,我馬上就來。”

  李泉歎了口氣,快步向裡屋取錢去了。

  李臻想著該和阿嬸打個招呼,便來到了酒鋪大堂,遠遠聽見了孟嬸在抱怨。

  “看看你們東家,哪裡還像個做妻子的,整天不回家、不管家,晚上也待在店鋪,她丈夫算什麼?我就這一個兒子,我們曹家要斷根了,她不急,我可要急死了!”

  “孟大娘,東主這段時間確實很忙,不能怪她!”

  “她忙個屁!賺錢了嗎?把老本都拿來投店鋪了,我勸她先買房子,她倒好了,不聽我的話,非要盤什麼店鋪,現在生意也沒有,就是一個敗家子!”

  兩個夥計不敢吭聲了,李臻眉頭直皺,這個老太婆碎嘴毛病怎麼一直不改,到洛陽了還這樣,也不管有沒有外人,隨便亂說話。

  李臻走出來,見孟氏坐在店門前曬太陽,便笑道:“孟嬸,好久不見了!”

  孟氏見到他,嚇了一跳,“你怎麼也來了?”

  李臻笑了笑,孟氏卻臉色陰沉如水,這個臭小子出現在這裡,不用說,肯定又要花他家的錢,在敦煌她就受夠了,現在居然又跟來洛陽了,陰魂不散啊!

  她越想越氣,扭頭不睬李臻,這時,李泉快步走出來,手中拿著個袋子,遞給孟氏,“這是兩貫錢,你拿去吧!”

  孟氏在錢上卻不含糊,一把接過了錢,又狠狠瞪了李臻一眼,起身要走,李泉問道:“婆婆,佛奴現在怎麼樣?”

  “他很好,有我這個老太婆照顧,死不了!”

  孟氏轉身忿忿而去,李泉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緊咬著嘴唇,李臻心中歎息一聲,對大姊道:“阿姊回去看看姊夫吧!我幫妳守店。”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18 20:15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68章 舊時相識

       李泉搖搖頭,轉身回裡屋了,李臻心中著急,又跟上來道:“大姊,你有多久沒見到姊夫了?”

  李泉坐下喝了口茶道:“阿臻,有些事情你不懂。”

  “我哪裡不懂了,你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李臻隱隱感覺到,事情不是大姊盤下酒鋪那麼簡單。

  李泉呆坐了良久,才歎口氣道:“他來洛陽後不久,就和一幫敦煌士子混在一起,也不讀書,說讀書無用,要找到門路才行,我後來聽說他經常在青樓和人喝花酒,我氣不過,和他大吵一場,就搬到鋪子裡來了。”

  李臻說不出話來,半晌道:“可是....姊夫從前不是這樣啊!”

  “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與他成親幾年了,居然不知道他還喜歡喝花酒,阿臻,我真有點後悔來洛陽。”

  李臻又勸她道:“可這也不是辦法啊!大姊不管他,他就越放縱自己,最後心也收不回來,大姊,你還是回家和他談談吧!賭氣不是辦法。”

  “我也知道,可是晚上店裡沒人不行,兩個夥計害怕被無賴毆打,不肯夜裡守店,我只好留下守店了。”

  李臻又問:“阿姊,為什麼會有無賴騷擾酒鋪,找到原因了嗎?”

  他知道凡事總有緣故,這些無賴不會無緣無故來騷擾酒鋪。

  “我怎麼會不知道呢?有人看中了這家酒鋪的市口,想把我攆走。”

  “是什麼人?”

  “是一個洛陽地頭蛇,據說在洛陽市井裡很有勢力,此人在南市開了一家茶鋪,叫做望春茶莊,離這裡不遠,我曾去找過他們,但他們掌櫃堅決不承認有這回事。”

  李臻知道他今天教訓了這群無賴,對方肯定會用新的對策。

  這種事情不能拖,越拖麻煩越大,他必須要儘快替阿姊解決此事,否則他們將防不勝防。

  李臻便道:“我現在就去和望春茶莊交涉,這件事必須要立刻解決。”

  李泉擔心他的安全,連忙說:“要不阿姊和你一起去。”

  李臻搖了搖頭,“我只是先去打聽一下情況,暫時不用阿姊出面!”

  .......

  李臻從酒鋪出來,直接向南走,茶行和酒行就隔了兩條街。

  比起酒行,茶行的規模小了很多,只有五六家鋪子,這也和大唐喝茶還沒有完全普及有關。

  洛陽無論貧富都喜歡喝葡萄酒,而喝茶只是大戶人家的特權,一是茶比較貴,另外很多人也喝茶不習慣。

  李臻找了兩圈都沒看見望春茶莊的牌子,他正奇怪,阿姊應該不會搞錯,這時他發現茶行中間有一家鋪子沒有掛牌,或許就是這家。

  李臻快步走上前,只見鋪子前站著一名男子,正抬頭望著什麼,李臻拱手笑道:“打聽一下,這裡是望春茶莊嗎?”

  “正是!”

  男子一回頭,兩人都愣住了,“怎麼是你?”

  李臻沒有想到,眼前這個男子他竟然認識,正是當初和高延福在一起的那個宮廷侍衛,好像姓張,具體名字他記不清了。

  “原來是李老弟,什麼時候來洛陽的?”

  男子大喜,重重拍了拍李臻的肩膀,“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張曦啊!和高府君一起被你所救。”

  李臻想起來了,正是叫張曦,還有個受傷的侍衛叫孫禮,他連忙拱手道:“原來是張大哥,好久不見了!”

  張曦大笑,“這兩天心情本來不太好,不過賢弟到來,我心情立刻大好了,來!來!我們進去說話。”

  他把李臻向茶莊裡請,李臻一眼看見店堂內望春茶莊的牌子,有些愣住了,莫非這家望春茶莊就是張曦的產業?

  “張大哥,這是你鋪子?”

  “算是吧!一家小鋪子,勉強可以糊口,快請進。”

  張曦將李臻請進了鋪子,到後房坐下,讓夥計上兩杯最好的蒙頂毛尖。

  李臻倒有點為難了,如果望春茶莊是張曦的鋪子,那昨天他打傷那些無賴,豈不就是張曦派來的?

  張曦看出了李臻有話要說,便笑道:“賢弟要說什麼嗎?”

  李臻苦笑一聲說:“實不瞞張大哥,雅士居酒鋪是我大姊開的。”

  “什麼!”

  張曦跳了起來,滿臉驚愕,“雅士居是...你大姊的店鋪?”

  李臻點了點頭,張曦狠狠給了自己兩記耳光,“我這個混蛋,做了什麼事,恩將仇報啊!”

  張曦坐下,又萬分歉然道:“首先我要向賢弟道歉,我真不知雅士居酒鋪是令姊所開,否則打死我也不會做這種事,這件事我會給賢弟一個說法,令姊的所有損失由我來賠償。”

  李臻連忙擺手,“不需要張大哥賠償,這件事過去就算了。”

  張曦心急如焚,“怎麼可能算了,鳥雀還知道銜草結環呢,不行!我這就去給令姊賠禮道歉。”

  “不知者不怪,張大哥不要再歉疚了,要不然我心中也會不安。”

  張曦心中又愧疚又感動,長長‘哎!’了一聲,又慢慢坐下,給李臻解釋了情況。

  “這件事本來與我無關,是有人看中了你大姊的鋪子,便找我幫忙,沒想到現在酒鋪居然被你大姊接下了,賢弟放心,我絕不會再去騷擾酒鋪,改天我再向令姊賠禮道歉。”

  李臻笑了起來,“看來張大哥很有路子嘛!”

  張曦苦笑道:“什麼路子,我們這種人和權勢無關,不過就認識幾個市井地頭蛇罷了。”

  李臻是帶著劍過來,本想武勸望春茶莊放手,沒想到居然認識,既然張曦已經答應不再騷擾,李臻便起身笑道:“我昨天剛到洛陽,爛事一堆,改天我再來拜訪兄長。”

  張曦哪裡肯放他走,“賢弟既然來洛陽了,為兄當然要為賢弟接風洗塵,不耽誤賢弟大事,就去喝杯酒,可千萬別說沒空。”

  李臻推脫不掉,想想喝一杯酒也無妨,只得答應了,“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

  張曦就在南市最大的江左酒肆給李臻接風洗塵,說是只喝杯水酒,卻又請來了十幾個朋友作陪,並包下了一層樓,令李臻苦笑不已。

  “早知道張大哥如此鋪張,我就不答應了。”

  張曦嘿嘿一笑,“我好歹也算是洛陽地頭蛇,別的本事沒有,就是朋友多,別小看了這些人,他們在南市一帶都有頭有臉,賢弟的生意若想在南市做得風聲水起,還真少不了他們幫忙。”

  李臻嚇了一跳,心中暗忖,‘這不就是大唐的黑社會嗎?’

  “孫禮現在怎麼樣?”

  孫禮是受重傷的另一名侍衛,被李臻救活,張曦笑道:“他混得比我強,前兩天剛升官,這麼說吧!能在宮中做侍衛的人,都各有門路,賢弟認識的人若遭牢獄之災,找他就沒錯了。”

  “他管監獄?”

  “他已出任大理丞,掌管典獄,父親有人情....賢弟明白嗎?”

  “我懂了!”

  眾人喝酒聊天,大堂內十分喧鬧,張曦擺了擺手,“各位聽我說兩句!”

  大堂內頓時安靜下來,張曦指了指李臻對眾人笑道:“我這個兄弟曾是我張曦的救命恩人,昨天剛從敦煌過來,以後準備在洛陽發展,還望各位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關照。”

  “大郎客氣了,你兄弟就是我們的兄弟,一句話,有什麼難處儘管說。”

  “現在就有一個難處啊!南市雅士居酒鋪就是我兄弟之姊所開,我這個混蛋卻恩將仇報,找人去騷擾酒鋪,今天我才知道。

  哎!羞愧難當,各位幫我張曦一把,以後請多多照顧雅士居的生意,我向大家敬酒了!”

  他端起酒碗一飲而盡,眾人都大笑起來,“小事一樁,一定幫忙!”

  李臻心中感動,原來張曦給自己接風,是為了照顧大姊的生意。

  他也端起酒碗起身道:“各位大哥,小弟李臻初來洛陽,不懂規矩,若有失禮之處,還望大家多多包涵,這碗酒我先敬大家!”

  他也將酒喝了,眾人都紛紛誇讚他會說話,這時,一名穿著紫色長裙,長得千嬌百媚的年輕女子端一杯酒慢慢走上前。

  她媚眼拋了秋波,嗲聲嗲氣對李臻道:“我哪幾個徒弟不會做事,騷擾了令姊的酒鋪,活該他們挨打,這杯酒奴家來向李少郎賠禮。”

  李臻愣住了,那些無賴竟然是這個女人的手下,不愧是武則天時代啊!女人竟也如此出彩。

  他見這個女子不過二十餘歲,連忙端起酒杯笑道:“請問這位大姐貴姓?”

  “我忘記介紹了。”

  張曦起身笑道:“這位美嬌娘可是南園武館的東主,綽號紫薔薇,你叫她秋娘就行了,賢弟看不出吧!她可是我們洛陽數一數二的女劍手。”

  秋娘捂嘴輕笑,媚眼兒瞟了他一眼,“大郎又給我臉上貼金了,哪有什麼數一數二了?就是教幾個劣徒,混口飯吃罷了,不過小女子有個特點,喜歡以劍交友,不知李少郎是否賞臉?”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19 19:06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69章 以劍交友

       李臻臉色微變,別人或許不知道,他心裡卻清楚,那群無賴至少有三人被打折了手臂,這個女人莫非是來尋仇?

  “怎麼,李少郎不給我這個面子嗎?”秋娘媚眼如絲,身上濃烈的香粉氣息直衝李臻的腦門。

  李臻看了一眼張曦,張曦點了點頭,這個趙秋娘表面風騷,實際上性格極為剛烈,若不給她面子,或得罪了她,絕不會是好事,以武會友嘛!點到為止就行了。

  “好吧!請秋娘大姐多多指教。”

  聽說紫薔薇又要找人比劍,而且是找張大郎的小弟比劍,大堂內的氣氛頓時熱烈起來,眾人紛紛移開座位,空出一塊場地。

  連樓上樓下的酒客也紛紛湧在樓梯上,伸長脖子看熱鬧。

  趙秋娘臉上依舊掛著迷人的媚笑,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用貓一樣銳利的目光打量著李臻。

  她酷愛找人比劍是不錯,但今天李臻出手太狠,用飛刀傷了她的徒弟,也就是那個無賴的首領,她心中便有了教訓李臻的念頭。

  這小子似乎武藝不錯,一雙手非常有力,看得出下過一番苦功,尤其他一人獨鬥二十幾人,自己倒不能掉以輕心。

  她雙手一伸,兩名徒弟立刻上前,將兩柄柳眉劍遞在她手上,柳眉劍又細又尖,適合雙劍使用。

  趙秋娘秀眉輕輕一挑,淺笑道:“李少郎,你不會空手和我比劍吧!”

  李臻走回自己位子,他今天準備武勸望春茶莊,所以劍就在身邊,他緩緩抽出了長劍,劍光閃閃。

  這時,張曦低聲對他道:“此女是公孫大娘首徒,你千萬不要小瞧她,她至今只敗過一次。”

  李臻心中暗罵,‘陰魂不散的公孫大娘,怎麼又遇到她了?’

  不過既然是公孫大娘的首徒,必然有真才實學,李臻不敢把她和一般的市井之徒並列。

  李臻挽了個劍花笑道:“秋娘大姐先請!”

  趙秋娘臉上笑容消失,一聲輕叱,身體如鬼魅般閃過,瞬間到了李臻眼前,一道寒光直刺李臻咽喉。

  李臻並沒有被她臉上的多情媚笑所迷,他早有準備,寒光剛動,他便扭身向下,手執長劍直劈趙秋娘足踝,趙秋娘要麼後退,要麼拔高,沒有第三種選擇。

  不料趙秋娘雖然一劍刺空,卻毫不拖泥帶水,反而前進一步,一腳狠狠踢向李臻手腕,這一腳又快又狠。

  李臻看見了她的蓮花鞋,鞋尖竟然包著精鐵,若被踢中,他的手腕非斷不可。

  李臻暗罵一聲女人歹毒,無奈,只得縮回長劍,身體向後疾退。

  轉眼之間,兩人便交手了七八招,大堂內劍光閃閃,如電似影,速度之快,令所有人都眼花繚亂。

  在坐十幾名客人,除了張曦是武藝高強的宮廷侍衛外,其他都是市井豪強,人人都有武藝。

  李臻和趙秋娘高水準的鬥劍令他們看得如醉如癡,連喝彩鼓掌都忘記了。

  就在這時,趙秋娘騰空而起,從李臻頭頂掠過,儼如鷂鷹撲兔,兩支劍呈十字,直刺李臻後頸,李臻頭一甩,烏黑的頭髮披散而出,重重打在趙秋娘的雙劍上。

  借著這一甩之勢,他身體橫躍而過,反手一劍,刺向趙秋娘腳底,暗喊一聲,‘著!’

  兩人的比劍停下,相距一丈,李臻拱手施禮,淡淡笑道:“多謝秋娘大姐指教,這場比劍算平手如何?”

  他心中卻暗叫僥倖,這個趙秋娘的劍法淩厲無比,劍風讓他窒息,若不是裴旻指點他十天的劍法,使他懂得在紛亂中如何抓住戰機,他今天非敗不可,也由此可見裴旻劍法之高,已不是凡人能及。

  其實李臻並不知道,他自身已經有了極好的基礎,比如他高超的箭法,就是他基礎雄渾的具體表現,只是他不會運用在劍術上。

  而裴旻就是教他在十天內怎麼運用自己超人的基礎,否則就算一百個裴旻,也無法在十天內指點一個武藝平庸之人。

  趙秋娘狠狠盯著李臻,臉色變幻不定,兩支輕眉長劍依舊做勢欲撲,看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眾人都沒有看見最後一劍誰傷了誰?

  倒是半空中都是李臻被削斷的頭髮飄舞,而趙秋娘絲毫沒有損傷,難道是李臻吃虧了?

  只有趙秋娘本人清楚,李臻那一劍刺穿了她的鞋底,令她腳心一痛,長劍隨即收回,並沒有刺破她的肌膚。

  對方力量把握之精准巧妙,令她自愧不如,她眸中怒火漸漸消退,露出了溫柔之色,輕輕點頭,“就依你之言,這次比劍算我們平手。”

  她心中卻暗暗感激,李臻事實上已經贏了,卻保全了她的面子。

  這時,趙秋娘將雙劍遞給徒弟,臉上又掛起了她招牌似的媚笑,端一杯酒緩緩走到李臻面前.

  她筍尖般的玉指上儼如點了一顆鮮紅的豆蔻,抿嘴一笑,把酒杯向李臻舉起,“這杯酒就算我向令姊賠禮道歉!”

  趙秋娘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李臻長劍收起,躬身施一禮,“多謝秋娘大姐!”

  大堂內一陣鼓掌大笑,‘壯士舞劍,美人飲酒,果然妙極!”

  ......

  李臻已經很久沒這樣豪飲,一連喝了七八碗酒,他不覺有些半酣,出門時還笑著和眾人拱手告辭,待走進了南市,冷風一吹,他便再也忍不住,一口氣沖到牆根腳.....

  不知過了多久,他頭昏眼花地站起身,腳下蹣跚不穩,這時,他感覺有人攙住自己,一回頭,卻是剛才和他比劍的趙秋娘。

  “秋娘大姐,讓你...見笑了!”李臻苦笑一聲,說話也不太清楚。

  趙秋娘眉頭一皺,“你不能喝還逞強,那些人天天都在酒桌上混,你和他們講什麼面子,不睬就是了。”

  “小弟.知道了。”

  趙秋娘給他一塊帕子,“擦一擦臉,我送你回去。”

  “怎麼好意思麻煩大姐。”

  “你以為我來南市做什麼,我就想當面向你大姊陪個罪,都是女人,我知道她也不容易,哎!”

  李臻接過帕子,擦了擦臉和嘴,上面有點污漬,他也不好意思還回去,訕訕道:“我洗一洗再還給大姐。”

  “不用了,你拿著吧!”

  趙秋娘扶著他走近路前往酒肆,走到雅士居門口,正好遇到了李泉,李泉見兄弟喝得醉熏熏地回來,還有一個美貌的少婦攙扶,嚇了她一跳,“這是怎麼回事?”

  她連忙扶住李臻,“怎麼喝成這樣?”

  “你就是李公子的大姊?”趙秋娘笑問道。

  “你是?”李泉打量她一眼,心中有點警惕。

  趙秋娘微微笑道:“我是南園武館東主,大姊可叫我秋娘,今天我在酒宴上認識李公子,見他喝醉了,便送他回來。”

  李泉本以為她是青樓或教坊的假娘、阿姨之類,卻沒想到對方居然也是有頭臉之人,令她很不好意思。

  又見她衣裙華麗,容顏美貌,年紀和自己差不多,頓時心生好感,連忙道:“多謝秋娘送我兄弟,請進來坐!快請進!”

  李泉把兄弟交給夥計阿旺,讓他扶李臻去樓上休息,這才對趙秋娘歉然道:“不知怎麼回事,生意忽然好起來了,酒鋪裡亂成一團。”

  趙秋娘笑道:“以後生意只會越來越好,你兄弟是很能幹之人,今天結識了很多新朋友。”

  李泉不明白這話什麼意思,正要細問,這時,又有人在店門外喊道:“店裡有人嗎?秋桂酒肆要訂兩桶酒。”

  “這就來!”

  李泉急喊道:“阿旺,先別管他了,去招呼客人!”

  “來了!”夥計阿旺從二樓沖了下來,向店堂跑去。

  “本來還有個夥計,去進貨了,店裡亂成一團,讓秋娘見笑了。”

  趙秋娘起身深深行一禮,十分誠懇道:“我是專門來向李大姊賠禮道歉!”

  李泉一怔,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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