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大唐狂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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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水躍 2014-12-19 20:06:0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9 554600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7 19:13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40章 福祿夜劫

       敦煌是李臻的家鄉,他的童年和少年時代都在這裡度過,這裡留給他無數的美好回憶。

  但此時,敦煌已經拴不住他的心,他的親人已遷去洛陽,他的很多朋友在幾個月前的戰爭中陣亡,留下的只有傷痛回憶。

  早在他去高昌買釀酒秘方之前,他們全家已決定離開敦煌,李臻在敦煌只住了幾天,便要再度啟程東行。

  康大壯的父母遷去了張掖,他也要和李臻同行,小細的父親不幸陣亡,他變成了孤兒,也不願意留在這個傷心之地,願和李臻同行。

  酒志雖然很想和他們同去長安,可是他的父親會同意嗎?

  在回到敦煌的當天晚上,酒志便忐忑不安地向父親表述了自己想去長安的願望。

  酒志的父親酒大叔是個很通情達理之人,他聽說兒子得了兩千貫錢,但錢卻在長安,他便立刻批准了兒子前往長安的請求。

  就這樣,酒志和眾人一起同去長安便順理成章了,十天後,眾人再次啟程,前往中原長安。

  從敦煌去長安並不近,他們要貫穿整個河西走廊,還要走過隴右進入關中平原,最後才到長安,其間至少要走一個月。

  這是一段艱難的旅程,不僅路途遙遠,餐風飲露,而且河西走廊上盜匪時常出沒,殺人越貨,兇險萬分。

  就連常走這條財富之路的粟特人也不得不大規模集結而行,數千頭、甚至上萬頭駱駝結隊,用人多勢眾來壓倒盜匪。

  不過隨著唐軍和吐蕃、突厥作戰,河西走廊實行軍事化管理,平時猖獗的盜匪也暫時安靜下來,這段時間很少有行人被搶劫的消息。

  李臻一行也很順利,東去長安沒有遇到任何阻礙,這天下午,四人抵達了肅州福祿縣。

  福祿縣是一座小縣,人口不足千戶,不過這裡也是絲綢之路上的一處重要補給地,從福祿縣一直南下張掖,中間近三百里的路程都沒有集市商鎮,所以東來西往的商隊都會在這裡進行糧食和飲水的補給。

  李臻四人走進縣城時,正好有一支大商隊在縣城內休息補給,使小縣變得格外熱鬧。

  酒志喉嚨乾得快冒火了,見城門不遠有一家酒肆,占地頗大,裝飾華麗,他頓時心癢難耐。

  “老李,我們去喝一杯吧!”

  “這個建議很好,老康、小細你們聽見沒,老胖要請客,難得啊!”李臻瞥了一眼酒志笑道。

  “去!去!去!早就說好各付各的帳,怎麼要我請客?”

  小細在一旁小聲提醒道:“胖哥,這一路都是臻哥掏錢付帳,我和老康也都付過兩次了,就你沒有掏過一文錢。”

  酒志臉一紅,嚷道:“你們這幫小氣鬼,不就是一點酒錢嗎?今天胖爺我請客,不過這家店有點寒酸,我們換一家。”

  “別換了,這家就很好!”三人架著酒志,將他拖進了酒肆。

  酒保把他們領到二樓一個靠窗的位置,很客氣道:“小店最拿手是燜羊肉,烤鹿肉,油炸小鵪鶉、還有上好的醬牛肉,到中原可吃不到牛肉了,四位少郎,要不都來一點?”

  “有蔬果沒有?”

  “蔬果不多,只有醋拌五月青和豆芽,還有梨,不過酒不錯,有正宗的高昌葡萄酒。”

  酒志聽得頭大,“你說的幾樣,就一樣來一盤吧!酒來一壺。”

  “沒問題!”

  酒保又陪笑道:“另外小店還經營客棧,就在酒肆後面,我看幾位是遠道而來,不如就是小店投宿,小店可以替你們多準備乾糧,下一站去張掖,可是要走三百里,中間可沒有住宿吃飯之地。”

  四人對望一眼,李臻又問道:“前面不是崆峒山嗎?崆峒山可是道教聖地,天下聞名,難道也沒有住宿之地?”

  酒保哈哈大笑起來,“少郎說的是平涼崆峒山,我們福祿縣的崆峒山只是荒郊野嶺,只有盜匪,沒有道士。”

  李臻臉上發熱,他竟然把崆峒山放錯了地方。

  “怎麼樣,幾位少郎在小店住下來吧!”

  這段時間客棧生意慘澹,掌櫃說了,拉到一個客人獎二十文錢,酒保也格外賣力,這四個傢伙,值八十文錢啊!

  “我幫你們把行李搬過去吧!”

  不等他們四人同意,酒保就奔下樓搬行李去了,半晌,酒志反應過來,大喊道:“我們的酒菜呢!”

  ......

  客棧房間很寬大,但已經不知多久沒有住人了,房間裡不通風,悶熱難當,充滿了一種難聞的臭雞蛋味,牆皮剝落,露出大片暗黃色的泥土顏色。

  牆角有一張巨大的蜘蛛網,佔據了近半個屋頂,一隻拳頭大小的蜘蛛不停地吊上吊下,仿佛它才是這間屋子的主人,向四名入侵者示威。

  酒志躺在胡榻上,直勾勾地盯著頭頂上的大黑蜘蛛,他不敢動,一動就渾身膩汗,但嘴裡卻不閑著。

  “老李,我懷疑我們是住進蜘蛛窩了,你看這只蜘蛛,半夜裡肯定會把我吃掉,小細,我們換張床榻吧!”

  “胖哥,我這邊也有一隻,不比你那只小。”

  “他娘的,這還叫上房,住一夜居然要兩百文錢,敦煌最好的客棧也不過才六十文一夜,明天要找那掌櫃說說去。”

  “老胖,睡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李臻卻不在意房間的簡陋,他腦海裡依然在回憶那如流星般短暫而又難忘的一夜,讓他刻骨銘心的溫柔滋味,那只蒲昌海畔最美的天鵝,他從懷中摸出了已經壓扁的絹花,輕輕撫摸著柔軟的花瓣,心中湧起一絲思念。

  一陣疲倦的困意襲來,不知不覺,李臻也快要睡著了,但就在這時,外面仿佛炸了窩一樣,哭喊聲驟起,馬蹄聲如雷鳴般在大街上奔馳,李臻驀地坐起身,其他三個夥伴也紛紛坐了起來。

  “阿臻,好像出事了!”

  康大壯緊張道:“我聽見了慘叫聲。”

  李臻也聽見了,不僅有慘叫聲,還有女人的哭喊聲,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這時,客棧夥計慌慌張張跑來,壓低聲音道:“四位千萬不要不出去,馬匪進城了!”

  酒志嚇一跳,連忙問道:“馬匪會殺進客棧嗎?”

  “一般不會,他們是去隔壁的波斯邸,我們這邊是窮店,馬匪不會來。”

  李臻想到了他們的馬匹和駱駝,當即道:“不要大意,我們去馬房裡看看!”

  三人紛紛表示贊同,他們這次帶了一批胡香,價值五百貫,到長安可以賣到一千貫,還有他們的馬匹和駱駝都很值錢,尤其李臻的赤血寶馬,如果被馬匪搶走,他們可就血本無歸了。

  四人拔出長劍,大壯將胡香背在身上,快步向後院的馬房奔去,奔至馬房,馬匹和駱駝都在,讓他們鬆了口氣,就在這時,小細在外面院子喊了一聲,“臻哥,快來!”

  三人奔到院子裡,只見小細正將一人從院牆上放下來,見三人奔來,小細連忙道:“我見這人要翻過牆來,很吃力,便幫他一下。”

  李臻見這人沒有說話,便道:“他好像受傷了,小細,幫他看看。”

  小細翻過他的身子,此人是一個粟特商人,懷中抱著一隻鐵盒子,只見他前胸中了一刀,渾身是血,已經暈了過去。

  小細連忙找出藥和繃帶,替他療傷包紮,康大壯低頭看了他半晌,忽然喊道:“是阿木林大叔!”

  “大壯,你認識他?”李臻問道。

  康大壯點點頭,“是和我二叔一個商隊的,難道我二叔也在隔壁嗎?”

  李臻心中也感覺不妙,立刻對小細道:“你先替他治傷,酒志、大壯,我們去隔壁看看!”

  客棧的隔壁就是波斯邸,粟特商人的客棧,占地數十畝,此時馬匪已經撤走了,波斯邸內混亂不堪,滿地是各種貨物,粟特商人們一邊哭泣,一邊收拾自己貨物。

  三人奔至前院,這裡粟特人最多,康大壯又看見一個熟人,連忙拉住問道:“烏大叔,我二叔在不在?”

  “你是....大壯,你二叔在那裡!”

  粟特商人一指旁邊不遠處的臺階,歎口氣道:“作孽啊!”

  李臻三人都看見了康伍德,滿臉老淚,呆滯地坐在臺階上,康大壯急忙奔上去扶住他道:“二叔,是我,我是大壯啊!發生了什麼事?”true

  康伍德看了看他,認出了自己的侄子,他忽然回過神來,抱住他放聲大哭,“是...大壯,救救你妹妹,她被馬匪搶走了!”

  李臻只覺心都要炸裂開了,被馬匪搶走了,說的是康蕊兒還是思思?

  他急向四周看去,沒有看見康蕊兒,他立刻想到,應該是康蕊兒被搶走了,思思已經沒有必要回敦煌。

  “我要殺了他們!”

  康大壯大吼一聲,轉身便向大門外衝去,李臻一驚,跟著他追了出去,康大壯一口氣奔至城門口,城門開著,望著城外黑漆漆的夜色,馬匪早已無影無蹤。

  康大壯無力地跪下,狠狠一拳砸在地上,淚水撲簌簌從眼中滾落。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7 19:18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41章 追查線索

     “我真的很後悔,早知道我就應該聽大哥的話,在張掖多住一段時間,就不會遭遇今天的橫禍,蕊兒也不會被搶走,我真的悔啊!”

  房間內,康伍德一邊抹淚,一邊述說他們的不幸遭遇,康大壯在一旁安慰二叔,他一定會把蕊兒救出來。

  李臻則坐在一旁沉思不語,他心中覺得有點蹊蹺,這次一共被搶走九名粟特少女,都是二十歲以下的年輕姑娘,而錢財倒沒有被搶多少。

  說明這支馬匪的目標並不是錢財,錢財只是順便搶劫,他們的目標是粟特少女。

  “康二叔,他們一共有多少人?”李臻沉思良久問道。

  “我不知道,大概二三十人,突然闖進波斯邸,我們都被嚇壞了。”

  “老李,你有沒有發現他們其實有蓄謀。”酒志在一旁低聲道。

  李臻點點頭,他已聽出來了,這群馬匪目標很明確,商隊中一共只有九名粟特少女,全部被他們搶走了,只能說明他們白天就已踏好了盤子。

  商人是流動的,但波斯邸中的夥計卻有不少當地人,這裡面一定有內應,否則這些馬匪怎麼會知道少女住在哪裡?

  這麼快的速度就搶走她們,他們必須要找到這個內應,就能有線索了。

  李臻心中很著急,他擔心康蕊兒被馬匪糟蹋,就算救回來,也會給康二叔帶來沉重打擊,今晚必須要找出線索。

  而且簡單推想一下,這裡面確實有不少端倪,關鍵要把線索理出來,找到知情人。

  李臻讓康大壯先把二叔送回波斯邸休息,他沉思片刻,又對酒志道:“你去把下午吃飯時那個酒保找來,我有事問他。”

  想想對付一個酒保應該沒有風險,酒志轉身便快步去了,不多時,他將酒保推進了房間,“有事找你呢!老實一點。”

  酒保一邊揉著脖子,一邊狠狠瞪向酒志,這混蛋差點把自己脖子捏斷了,這時,李臻走上前問他道:“你是本地人?”

  “當然,三代都是本地人,你們有什麼事?”

  李臻坐下,沉吟一下問道:“下午吃飯時,我聽你說起,崆峒山只有盜匪,沒有道士,你說的盜匪是不是就是今晚出現的馬匪?”

  酒保的臉刷地變白了,慌忙搖頭,“我只是隨口說說,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別問我!”

  他轉身要走,卻被酒志推了回來,李臻盯了他半晌,見他眼睛愈加慌張,竟低下了頭,李臻心中明瞭,這酒保一定知道點內情。

  這時,酒保歎了口氣,“你們去問別人吧!這件事很多人都知情,別問我,我什麼都不會說。”

  李臻取出兩枚粟特金幣,托在手中,“我只要你給我一個線索,這兩枚金幣就是你的了,而且我保證不會出賣你。”

  酒保有點心動了,兩枚粟特金幣可以換到兩千五百錢,相當於他當酒保一個月的收入,他沉默片刻道:“如果只要一個線索,我可以告訴你。”

  “說吧!”

  酒保低聲道:“你們沒注意到嗎?這群馬匪來去自由,城門根本就沒有關,剛剛才關上。”

  李臻頓時醒悟過來,是的,這個重要的線索確實被他忽略了,入夜閉城,這是自古以來的律法,福祿縣的城門居然晚上打開了,說明守城之人和馬匪有勾結。

  李臻把兩枚金幣扔給他,“你去吧!”

  酒保捏住兩枚金幣,又狠狠瞪了酒志一眼,這才匆匆出去了,酒志急道:“這個線索太寬了,不值兩枚金幣啊!”

  李臻笑了笑,“我已經明白了,這事和縣令無關,堂堂的縣令不可能和馬匪勾結,但他一定知道點什麼,所以他才保持沉默,我只要找到今晚當值軍官,一定就會知道馬匪底細。”

  “我覺得這個夥計就知道,幹嘛去找什麼軍官?”

  “他只是泛泛而知,不可能知道底細,而且我們沒有時間了,必須要立刻查到這群馬匪的下落。”

  .......

  福祿縣並非軍鎮,城中沒有駐軍,只有兩百地方郡兵,兩名旅帥各率一百人,統一歸屬縣尉指揮,一般負責地方治安,並巡夜守門,昨晚當值的旅帥姓劉,福祿縣本地人,家就在北門附近。

  昨晚城內鬧了馬匪,劉旅帥一直忙到五更才回家休息,剛走進院門,一個黑影從門口閃出,雪亮的匕首頂住了他的咽喉,劉旅帥嚇得一激靈,“你們是.....”

  話沒有說完,後腦一陣劇痛,眼前一黑,頓時暈了過去,等他醒來時,發現自己被綁在寢房內,他的娘子和兩個兒子都被綁在牆角,嘴裡塞著布,嗚嗚地哭泣。

  劉旅帥大驚,一回頭,只見旁邊站著幾個黑衣人,都蒙著臉,一人拿劍對著他的兒子。

  劉旅帥又氣又惱,他堂堂的旅帥,居然被盜賊盯上了,但兩個兒子和娘子都在別人手上,由不得他,他只得忍住氣道:“錢都給你們,把我家人放了。”

  一名黑衣人搖了搖頭,“我們不要你的錢,只想問你一個問題。”

  這幾個蒙面黑衣人自然就是李臻他們,他們從一名士兵口中知道了當值軍官名字和他家的住址,便先來一步埋伏。

  李臻已經知道就是這個劉旅帥才有權夜啟城門,就算他不是馬匪同夥,但也是真正的知情人。

  劉旅帥聽說不要他錢,他心中稍稍一鬆,道:“你們問吧!想知道什麼?”

  “我想知道今晚進城的馬匪,他們老巢在哪裡,有多少人?”

  劉旅帥笑了起來,“真是一群蠢貨,居然要問這件事,我可以告訴你們,如果你們不想要命的話。”

  “你只管說,別廢話!”

  “其實福祿縣很多人都知道,縣令也知道,那群人不是什麼馬匪,他們是搜胡隊,你們難道沒聽說過河西走廊上的搜胡隊?”

  李臻從他的口氣中已隱約感覺到那群馬匪非同尋常,但事關康蕊兒的性命,他還是要問清楚。

  “繼續說下去!”

  “搜胡隊的底細我也不知,但聽說他們背景很大,而且他們只抓年輕的胡人女子,我不知你們幹嘛要為一群粟特人出頭,但我可以明著告訴你們,和他們為敵,你們就算有九條命也活不成。”

  “這不要你管,你告訴我,他們老巢在哪裡,有多少人?”

  “我不知道!”

  李臻的長劍刷地頂住他小兒子的咽喉,冷冷道:“你要逼我殺人滅口嗎?”

  劉旅帥臉色大變,他忽然咆哮起來,“你們這群狗雜種,要去送死我成全你們,他們就在崆峒山北麓的太乙宮內,有三四十人,你們去死吧!”

  李臻凝視他片刻,回頭對康大壯道:“帶上他小兒子,我們走!”

  康大壯一把抓起地上的孩童,四人迅速離開了劉旅帥家,劉旅帥半晌說不出話來,這幫混蛋把自己兒子當做人質了。

  .......

  崆峒山位於福祿縣城以南約四十里,是一座方圓近百里的大山,山上樹木濃密,溝壑縱橫。

  雖然它不是平涼縣的道教聖地崆峒山,但山上也有幾座佛寺道觀,不過這些佛寺道觀都閉門清修,不給商旅提供住宿補給,也不接受香客捐贈,大多以采藥為生。

  李臻四人離開了縣城,便一路南下,此時天剛剛亮,朝霞從雲端射出,萬道金光將巍峨的崆峒山映襯得無比壯觀,雲蒸霞蔚,儼如塞外仙山。

  劉旅帥五歲的小兒子吃了小細喂給他的安神藥,一路昏昏沉沉睡覺,不鬧也不哭,半個時辰後,他們終於抵達了崆峒山,遠遠看見了位於山腰處一座道觀的穹頂。

  “老李,我覺得他們既然是馬匪,老巢就應該在山腳才對,在半山腰,上下山不易啊!”

  酒志的建議贏得了李臻的贊許,“不愧是軍師,頭腦很活絡嘛!不過這座道觀上山似乎也不難。”

  李臻指著山上一條隱約可見的小道說:“從那條小道,騎馬就可以上山。”

  也是巧,冷冷清清的官道前方竟然來了一人,騎著一匹騾子,看年紀約六十歲左右,鬚髮皆白,看他帶著的藥鋤和藥簍,就知道他是采藥人,李臻催馬上前行禮道:“老人家,我們想問一下路?”

  老者笑道:“這裡的路有什麼好問,順著官道一直南下,四天後就可以抵達張掖,中間可沒有什麼宿處啊!”

  李指山腰處露出的一角道觀穹頂問道:“那裡好像是一座道觀,請問是不是太乙宮?”

  老者臉色一變,不再理他,催動騾子便走,李臻急忙上前攔住,誠懇說道:“我們有親人失蹤,據說在太乙宮,懇求老人家給我們指條明路。”

  老者歎了口氣,“如果親人失蹤,去太乙宮就沒錯了,他們只來了幾天,不知走了沒有,小夥子,官府都不敢過問之事,我勸你還是死心吧!送了命不值得。”

  “多謝老丈,但親人被擄,我們不得不管。”

  “我只是說說,隨便你們,你們順著小道上山就對了。”

  李臻點點頭,又把劉旅帥的兒子交給他,給他一枚金幣,請幫忙他帶回縣城,老者搖了搖頭,帶著孩童便催動騾子走了。

  “阿臻,我們這就上山嗎?”康大壯心急如焚,他生怕蕊兒遭遇不測。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8 18:06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42章 勇救難女

  李臻搖了搖頭,“我估計山上有人在盯著我們,我們繼續走,不要讓他們生疑。”

  李臻已經悟出了一點端倪,這幫馬匪既然叫做搜胡隊,就說明他們抓粟特少女並不是為了自己享用,而是有明確的目的,至少康蕊兒暫時是安全的。

  連官府和地方郡兵都怕他們,看來他們來頭不小,但不管對方是天大的來頭,他們也必須要把康蕊兒救出來。

  “老李,我們是不是把那個劉旅帥的兒子送早了,萬一他跑去報信,豈不是壞了事?”酒志擔憂的問道。

  “那個劉旅帥是人精,他家人在縣城內,難道就不怕我們報復?我斷定他不會報信,最多裝作什麼都不知情,說不定他還希望我們幹掉這群馬匪呢!否則上面追查下來,他夜開城門之罪就跑不掉。”

  “阿臻,你有什麼辦法嗎?”康大壯又問道。

  “我暫時也沒有什麼辦法,不過我發現他們有一個弱點,就是太招搖了,誰也不放在眼中,或許我們可以利用這個弱點。”

  ......

  李臻他們扮作路人,從崆峒山旁的官道直接走過,並沒有在太乙宮下停留,但隨著夜幕漸漸降臨,他們又悄悄從太乙宮後面上山,潛伏在百步外的樹林內。

  李臻攀上一棵高高的大樹,從這裡可以清晰地看見道觀內的情形,太乙宮並不大,依山勢而建,只有三進。

  最前面是山門,後面是前殿,兩邊是靈官閣和文昌殿,中間是三清大殿,大殿兩邊還有兩組建築,再後面便是道士們居住的房舍,結構很簡單。

  此時天色已黑,道觀前面一片漆黑,只有後面幾排房舍亮著燈光,李臻看了片刻,便回頭對已準備就緒的小細道:“當心點,不要被發現了。”

  小細點點頭,縱身跳下大樹,他身穿黑衣,身體極為敏捷靈巧,像只猿猴一般翻進了道觀,身影便消失了。

  大約過了近半個時辰,小細的身影又在圍牆上出現了,向這邊飛奔而來,李臻也從大樹上跳下,迎住了他,“這邊走!”

  他們來到樹林深處,酒志和大壯也迎了上來,四人在一塊大石前坐下。

  小細低聲道:“道觀內已經沒有了道士了,全被馬匪佔領,約三十餘人,大多住在三清大殿內,也有一些住在後面房舍內,有扇後門,但被鐵鍊鎖死了。”

  “看見蕊兒了嗎?”大壯急問道。

  “我找到了關押她們的房間,但光線太黑,沒看清相貌,又不敢叫她們,門外有五人看守,估計蕊兒就在裡面。”

  “有多少人?”

  “估計有十人左右,另外一間屋子裡還關著三個漢人小娘,都是十五六歲。”

  三人都向李臻望去,他是眾人的頭領,而且足智多謀,所有方案都由他來決定,李臻沉思片刻道:“他們馬廄在哪裡?”

  小細用石塊擺出了道觀的結構,他指著北面一座建築道:“這裡是文昌殿,被他們當做了馬廄,他們的馬匹都在這裡。”

  酒志頓時明白過來,“老李,你是要聲東擊西?”

  李臻點點頭,“他們太自信了,以為沒有人敢惹他們,這就是我們的機會,小細去文昌殿放火,大壯、老胖和我去救人,動作要快,要果斷。”

  三人點了點頭,小細背上縣城內買的硫磺等引火之物,和三人一起向道觀摸去,他們在圍牆下分手,小細去了文昌殿,李臻和三人翻牆進了道觀。

  一排房舍緊靠著圍牆,和圍牆之間有一條窄窄的縫隙,但房舍都沒有後窗,要麼掀開屋頂下去,要麼只能走前門。

  三人沿著狹窄的縫隙向北面奔跑,最北面的兩間屋就是關押胡女的房間。

  李臻剛到屋舍邊緣,只聽身旁傳來一陣野獸般的低鳴,一隻黑色的獒犬向他迅猛撲來。

  李臻反應極快,側身讓過獒犬的血盆大口,一把抱住獒犬的頭,手中匕首便狠狠地插進了它的心臟,獒犬後腿蹬了兩下,登時斃命。

  酒志就李臻身後,他嚇得一身冷汗,不由低聲抱怨,“臭小子怎麼做事,居然沒發現有惡犬?”

  “噓!”

  李臻擺擺手,三人迅速後退,把犬屍也拖了過去,只聽有人道:“黑皮到哪裡去了?怎麼不回來,老二你去看看。”

  有人嘟囔兩句,起身向屋後走來,李臻緊貼著牆壁,拔出匕首,準備下手幹掉此人。

  但這人剛走到口子邊,卻又轉身回去了,“不在屋後,估計那死狗去追母狗去了,不管它!”

  李臻豎耳聽腳步聲,至少有五名看守,倒不好辦,就怕被人發現,大喊起來,引來其他馬匪。

  這時,他感覺酒志在拉他的衣服,一回頭,見酒志向上指了指,李臻這才發現,他頭頂上竟然有扇窗子,後面一排十幾間屋舍,只有這間屋有窗戶。

  李臻暗叫慚愧,他事先竟沒有看見,他心念轉動,對兩人向後指了指,意思是讓兩人先退下,他先看看情況,兩人會意,退到兩間屋子後,藏身在屋子間的縫隙裡。

  李臻用匕首撬開窗戶,窗內透出一絲光,他看了片刻,房間裡空空蕩蕩,地上鋪著乾草,三個年輕小娘靠牆坐在草上,雙手被反綁,腳上也捆著繩索,正是小細說的三名漢人少女。

  李臻一縱身跳了進去,三名小娘嚇得剛要叫,李臻噓了一聲,向他們擺擺手,“別喊!我來救你們。”

  三名小娘眼中湧出希望的亮色,一名梳著雙環髻,身著綠裙的女子問道:“你是誰?”

  李臻指了指隔壁,低聲道:“我是受人委託,來救隔壁的粟特女子,可以順便把妳們一起救走。”

  李臻用匕首隔斷她們的繩索,問道:“妳們被抓來多久了?”

  綠裙少女垂淚道:“我們被抓來兩天了,我們是百戲班子,準備去敦煌表演,結果路上遇到這群匪人,師兄們死的死,逃的逃,我們三人被擄到這裡。”

  旁邊另一名小娘忿忿道:“可惜裴大哥不在,否則他們一個都活不成。”

  就這時,門外傳來聲音:“老二,你要幹什麼?”

  一個沙啞的聲音惡狠狠道:“守著一大群女人卻不能碰,要憋死人了,那邊胡娘不能碰,這邊幾個小娘總可以吧!”

  “大哥還沒享用,你就想上了,你小子皮癢了嗎?”

  “我不管了,大不了被抽一頓,你讓我進去,老五,上次你求我那件事,我答應了。”

  “這...好吧!你要找死就隨便你。”

  房門傳來開鎖聲,李臻無處可藏,一閃身躲在門後,他擺擺手,讓三個小娘繼續保持原樣,三個小娘會意,皆坐在草堆上,緊張地望著李臻。

  這時一個瘦高男子進了屋,轉身關上門,他眯眼望著三名白嫩的小娘,他被胸腹中燃起的騰騰火焰沖昏了頭腦,竟然沒發現三人腳上的繩子都沒了,他迅速脫去外裳,獰笑道:“三個小娘皮,讓大爺來伺候你們。”

  他剛要上前,身子卻僵住了,一隻手捂住了他的嘴,一把匕首從他前胸透出,他喉頭咯咯兩聲,就此斃命。

  三個小娘嚇得捂住口,李臻動作迅速,穿上他脫下的衣服,靠在門口,嘶啞著聲音道:“老五,進來看看,好像有點不對!”

  門吱嘎一聲開了,一名矮壯大漢走了進來,“哪裡不對。。”

  話沒有說話,李臻一刀割斷了他的脖子,反手一刀刺入胸膛,手法乾淨俐落,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大喊聲,“走水了,馬廄走水了,快來人啊!”

  當!當!當!敲打著銅鐘,只見西北方向火光大作,濃煙滾滾,還夾雜著戰馬的嘶鳴聲,住在後院的十幾名馬匪立刻向前院奔去。

  這時,後窗掀開,酒志和康大壯也跳進屋,李臻立刻道:“老胖帶著她們先走,大壯和我去救人!”

  李臻拉開房門,門外已經沒人了,他探頭看了看,守在隔壁門口的幾人也奔去救火了,居然沒有一個人,李臻暗喜,這簡直就是天助他成功。

  他和大壯奔到隔壁,康大壯一腳踢開門,屋內傳來一片驚呼,康大壯急問道:“蕊兒在不在?我是大壯!”

  房間裡衝出一人,撲進大壯懷中,她滿臉淚水,正是被擄走的康蕊兒,康大壯和李臻大喜,李臻當機立斷道:“帶上所有人,我們從後門走!”

  就在這時,旁邊不遠處傳來一個陰森的笑聲,“李公子,別來無恙啊!”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8 18:10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43章 天下劍客

       李臻霍然回頭,只見在十幾步外的門口站著一名身穿灰袍的削瘦男子,臉上掛了一條長長的傷疤,正是在高昌遇到的藍振玉。

  冤家路窄,他們居然在這裡遇到了,李臻心知不妙,立刻喝道:“大壯、老胖帶她們走,我來斷後!”

  他見酒志遲疑,又厲聲喊道:“酒志,你想拖累死我嗎?”

  酒志一跺腳,拉著幾名小娘向後門奔去,李臻刷地挽個劍花,冷冷地盯著藍振玉。

  藍振玉並不關心這些胡娘跑掉,這些胡娘和他無關,他是負責舍利,但高昌之行卻失利了,舍利已被王元寶帶走。

  他一路追到酒泉,始終無法追上王元寶一行,只得暫時在太乙宮歇腳兩天,順便考慮怎麼向主人交代,不料冤家路窄,他又遇到了李臻。

  儘管舍利已不在李臻身上,但正是李臻使他在高昌功敗垂成,讓他無法向主人交代,這個仇他不會忘記。

  藍振玉唯一畏懼李臻的弓箭,但此時距離太近,使用弓箭不便,他並不擔心,提劍慢慢走上來。

  “你的騎射不錯,但劍術不行,不是我的對手,如果你願意追隨我,或許我會饒你一命,否則你今晚就死在這裡。”

  “練武者,哪有那麼多廢話!”

  “說得好,看劍!”

  藍振玉手中劍光大作,一劍淩厲刺出,帶著破空之聲,直取李臻咽喉,李臻大喝一聲,揮劍相迎,兩人劍去劍往,激戰在一處,但只有五六個回合,李臻便險象環生。

  藍振玉劍法太淩厲,劍勢沉重,力量極大,一連進攻數十劍,逼得李臻手忙腳亂。

  藍振玉冷笑一聲,“小子,我在洛陽可以排進前十,你差遠了。”

  他正要痛下殺手,就在這時,前院傳來一陣尖利的嘯聲,隨即慘叫聲四起,令藍振玉微微一怔,搜胡隊都是武藝高強的劍客,怎麼一瞬間便傳來七八聲慘叫。

  但慘叫聲卻沒有停止,幾乎是一路傳來,藍振玉著實有點沉不住氣了,他賣個破綻,縱身跳出劍圈,回頭望去。

  李臻也同樣驚訝,似乎來了一個極為厲害的傢伙。

  這時五六個馬匪跌跌撞撞從大門奔入,個個嚇得魂飛魄散,“藍兄,快救命.....”

  話還沒有喊完,一道寒光射入,人頭蓬地飛起,隨即掠入一個白影,劍打個旋,又回到他手中,長劍連環劈出,快得無以倫比,一串慘叫聲,又有五人被殺,眨眼間,逃進來的六人全部橫屍遍地。

  藍振玉嚇得心都要裂掉了,這簡直就是神鬼劍術,他連退數步,白衣人冷厲的目光盯住了他,喝問:“我妹妹在哪裡?”

  李臻心中一動,這難道就是三個小娘說的裴大哥,他毫不猶豫道:“你妹妹我已救下,但此人要殺我滅口。”

  “好!”白衣人一劍淩厲刺出,鬼神皆驚,這一劍眨眼就到了藍振玉脖子前。

  藍振玉驚得魂飛魄散,大叫一聲,翻滾出去,手中袖箭隨即射出,李臻看得真切,大喊道:“當心!”

  白衣人冷笑一聲,回劍橫劈,將弩箭劈飛出去,但這一頓卻給了藍振玉一線逃命之機,他一箭射出,卻不停身,縱身翻過圍牆,向前面山門狂奔而去。

  白衣人沒有追趕藍振玉,轉身盯著李臻,冷厲的目光刺得李臻心中發顫,“我妹妹在哪裡?”

  李臻深深吸一口氣,躬身施禮道:“在下敦煌李臻,前來救人,你妹妹可是三個漢人小娘中一人?”

  就在這時,身後有人大喊:“阿哥!”

  李臻回頭,只見那個綠裙小娘奔了過來,一頭撲進白衣人懷中,白衣人心疼地摟住她道:“阿哥不好,阿哥來晚了,讓箐兒受委屈了。”

  綠裙小娘指著李臻道:“是他救了我,否則箐兒就要被歹人欺辱了。”

  白衣人看了一眼李臻,心中萬分感激,他上前一步,單膝跪下行禮,“請恩人受我一拜!”

  李臻連忙扶起他,“只是機緣巧合,裴大哥不必客氣。”

  “你知道我姓裴?”白衣人驚訝地望著他。

  李臻這才看清白衣人的相貌,他不過二十餘歲,身材中等,頭戴青襆頭,長臉高鼻,雙眉似劍,長得相貌堂堂,穿一件細麻白袍,腰束革帶,手中一把鋒利的長劍。

  綠裙小娘笑道:“這應該是我們告訴他的,阿珍說,裴大哥若在,定殺他們個乾淨。”

  白衣人釋然,笑了笑說:“可惜沒殺乾淨,還跑了一個。”

  李臻心中震驚,難道三十多名馬匪都被此人殺了嗎?只在短短時間內,這究竟是什麼劍術?

  他連忙抱拳道:“請問裴大哥哪裡人?”

  綠裙小娘十分活潑,搶著介紹道:“我們是河東人,我哥哥姓裴名旻,沒有人的劍術能比過我哥哥。”

  李臻頭有點發暈,他知道唐朝有三絕,張旭的書,李白的詩,裴旻的劍,難道被譽為劍聖的裴旻就是此人?

  但看他剛才的劍術,簡直就是驚天地、泣鬼神,李臻開始相信了,此人應該就是大唐劍聖裴旻。

  他連忙躬身道:“小弟李臻,參見大哥。”

  “賢弟果然是爽快人,我喜歡!”

  裴旻行走天下,快意恩仇,從不喜歡欠別人人情,李臻救了他妹妹,這個恩情使他心中有了障礙,所以他寧願認李臻為弟,他心中就舒服一點。

  這時,酒志三人帶著一群女子奔了過來,裴旻看見另外兩個小師妹,又見其他都是粟特胡女,而康大壯也粟特人,他心中就明白了,李臻他們是來救這群粟特女子。

  “待我先收拾一下,我們再找個地方休息片刻。”

  “我來幫裴大哥!”

  兩人動作迅速,將三十幾具屍體收拾了,他們洗了手,便來到三清殿內,胡娘們都在偏殿休息,裴旻則在大殿上和酒志等人見了禮,裴旻是極為爽快之人,和眾人一見如故,幾人聊了起來。

  李臻問道:“裴大哥這是要去哪裡?”

  裴旻歎了口氣道:“說起來不怕賢弟笑話,我是一家百戲班子的頭領,帶著十幾個師弟師妹準備去敦煌、西域等地,因為有點事,我在涼州耽誤了,讓他們先走。

  不料他們卻遭到了馬匪襲擊,六個師弟被殺,其餘人都逃回涼州,我聽說妹妹被擄走,真把我嚇壞了,一路追來,多虧賢弟相救。”

  李臻有點奇怪,百戲藝人地位很低,裴旻居然只是個藝人,卻有這麼高的劍術。

  不過李臻知道他骨子裡是個心高氣傲之人,連忙道:“小弟只是碰巧幫令妹一下,談不什麼恩情,裴大哥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裴旻暗暗苦笑一聲,他倒是不想放在心上,可人家救了自己妹妹清白,他怎麼可能一笑了之。

  這時酒志滿臉羡慕道:“裴大哥連殺三十餘個馬匪,簡直不可思議,能不能讓我們開開眼界?”

  裴旻大笑,“酒老弟若想看,我自當從命,這樣吧!我給幾位練個劍戲,請隨我來!”

  他起身向大殿外走去,四人連忙跟了出去,只見裴旻站在廣場上,手執寶劍,他大喝一聲,“你們看清楚了!”

  他抽出寶劍,奮力向天空擲去,長劍如練,竟飛上天空百丈,變成一個小小的亮點,令四人一片驚呼,緊接著長劍垂直射下,亮光如電,直向裴旻刺來。

  裴旻手執劍鞘,卻紋絲不動,在四人的驚呼聲中,劍光倏然不見了,長劍竟然準確地插入了劍鞘,裴旻依舊穩如泰山。

  四人歎為觀止,這簡直就是仙術,哪裡還是劍法,李臻這才感悟,能成為歷史上的劍聖,那需要何等高明的劍術。

  裴旻走上前笑道:“我在給別人表演劍戲時,總是說這是百戲之術,其實這就是劍術,我五歲時遇異人,得以傳授劍術,十八歲時學劍而成,以百戲為業,行走天下,唯獨沒有去過敦煌和西域,所以想去看看。”

  李臻點了點頭,“我們就是從敦煌過來,前往長安,明天把胡娘送回縣城,我們就上路了,希望以後和裴大哥還有再見之機。”

  裴旻想了想笑道:“我去敦煌也不急,不如我們同行一路,我順便指點一下幾位賢弟的劍術,以報幾位賢弟救我小妹之恩。”

  裴旻身無餘錢,拿得出手的就是劍法,李臻救妹之恩他怎能不報,既然李臻他們也是練武之人,那就教他們幾招劍術,還了這個人情。

  李臻大喜,能得裴旻授劍,那是何等之幸運,這個機會他怎麼能放過,他深施一禮,“小弟多謝裴大哥授劍!”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9 19:05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44章 十天授劍

       李臻等人得了馬匪留下的三十幾匹好馬,隨即賣給了粟特商隊,粟特商隊感激他們相救,紛紛解囊高價購買馬匹,李臻等人得了不菲的一大筆錢,使他們囊中充足,連裴旻也不再身無餘錢。

  不僅如此,商隊首領塞巴十分感激他的救命之恩,鄭重地取出一隻象牙牌遞給李臻道:“這是我們商隊的平安符,只有千頭駱駝以上的大商隊才有,上面有商隊和我的名字,請你收下它!”

  李臻接過這只象牙牌,見它儼如一輪彎月,做工十分精緻,便笑問道:“它是用來做什麼的?”

  塞巴笑了起來,“我們粟特商人又叫它報恩牌,你拿著這只平安符,任何地方的粟特商人都會盡力替你解決困難,這也是我們粟特人特有的一種報恩方式。”

  李臻嚇一跳,連忙還給他,“多謝大叔,但我不能收!”

  旁邊康伍德又把象牙牌塞給了他,“平安符商隊只有一支,絕不會輕易拿出來,更不會輕易給人,這是商隊的心意,你收下它!”

  李臻無奈,只得感謝他們的好意,收好了平安符,和商隊告別。

  送走了康伍德一眾粟特商人後,李臻等人隨即掉頭繼續南下,一路上眾人相談甚歡,尤其有三個容貌秀美的小娘同行,也解除不少旅途上的困乏。

  “李大哥會打馬球嗎?”裴箐兒好奇問道。

  “還行吧!會一點。”

  裴箐歡喜得直拍掌,“我最喜歡看馬球比賽,停下來時,李大哥要教教我!”

  李臻不由苦笑一聲,一早出發,這個裴箐兒就像只小黃雀一樣纏住了自己,問他東問他西,不知道她哪來這麼多話?

  裴箐兒才十三歲,容顏嬌美,天性活潑,深得兄長疼愛,這兩年一直將她帶在身邊,她也見了不少世面。

  “李大哥,你猜我最擅長什麼?”

  “我猜不著。”

  “告訴你,我最擅長飛刀。”

  “哦!後面那個胖哥哥飛刀也不錯,箐兒要不要去和他交流一下?”

  裴箐兒瞥了一眼酒志,明顯沒有什麼興趣,她又咯咯笑道:“在宮中表演百戲時,我用紗巾把眼睛蒙起來,哥哥給我當靶子,把女皇帝都嚇得驚叫起來。”

  李臻心中一動,不露聲色笑問道:“你們在宮中表演百戲嗎?”

  裴箐兒嚇得捂住小嘴,她發現自己說露嘴了,一雙靈活的大眼睛骨碌轉了一下,又笑嘻嘻說:“百戲進宮很正常呀!我哥哥劍術那麼高,女皇帝很喜歡他。”

  “那你們幹嘛要去西域?”

  裴箐兒歎了口氣,“還不是被迫唄!要不然誰願意去西域。”

  李臻心中更加好奇了,又笑問道:“誰逼迫你們,女皇帝嗎?”

  “當然不是,不過我不能說,我若多嘴,哥哥會打我的。”

  李臻笑了起來,“那就說一說你哥哥的劍術吧!我喜歡聽。”

  “前年我們在陳州遇到悍匪搶劫集市,哥哥一人一劍,一百多個悍匪被他殺得乾乾淨淨,除了地方一大害,當地民眾向我們磕頭感激,還有去年哥哥在京城應募從軍,結果軍中二十幾個將軍都被他打得大敗,幾個大將軍都不敢收他從軍,恭恭敬敬把他送出軍營。”

  李臻聽得悠然嚮往,一人一劍,殺遍軍營無敵手,這是何等壯觀一幕。

  .......

  當天晚上,眾人在崆峒山南麓駐營,李臻正和眾人搭建營寨,裴旻負手慢悠悠走到他身後笑道:“能耽誤一下賢弟的時間嗎?”

  李臻站起身,“大哥找我有事?”

  “帶上你的弓箭,我們去那邊聊一聊!”

  路上,裴旻聽酒志說到王孝傑盛讚李臻騎射,並給了他一封推薦信,他也有了幾分好奇,連王孝傑都讚不絕口之人,騎射會厲害到何種程度?

  裴旻也想練習騎射,只是苦無名師,如果李臻能幫助他,倒也是一件美事。

  “聽酒老弟說,賢弟的騎射被王大將軍誇讚,能否讓大哥也見識一番?”

  “大哥有令,小弟焉能不從!”

  李臻微微一笑,執弓在手,縱馬奔馳,在奔跑中,他抽出一支箭,幾乎沒有回頭,雙腿控馬,扭身便是一箭射出。

  這一箭如暗影浮光,迅疾無比,只聽天空一聲淒厲的哀鳴,一隻疾飛而過的鷂子被一箭射穿頭顱,從空中落下。

  “好箭法!”

  裴旻由衷地鼓掌贊許,他是頂尖高手,看得出李臻這一箭的含金量,這一箭並不在於箭術本身的高明精准,而在於時機掌握,鷂子高盤天空,偶然一個俯衝,時機轉瞬即逝,尤其李臻背對鷂子,這更是難能可貴。

  李臻催馬回來,抱拳笑道:“小弟獻醜了!”

  “我有點奇怪,你背對鷂子,怎麼知道它俯衝的時機?”

  李臻淡淡道:“我認識很多射箭者,他們也是從小苦練,日射銅錢,夜射香頭,堪稱十年磨一箭,箭術之精准絕不亞於我,但他們卻無法像我一樣在騎射上有所成就,這是何故?”

  裴旻眼中閃過一絲亮色,“說下去!”

  “關鍵就在於箭是死箭,目標卻是活的,戰場局勢瞬息萬變,沒有誰會站在那裡讓我們射,必須要時刻掌握動態時機,出箭果決,才能抓住細微的戰機。

  比如剛才那只鷂子,我在搭建帳篷時便看見它了,知道它在覓食,而且左翼略有點傷,這種受傷鷂子極為警惕,不會在低空盤旋,只會看准目標俯衝一擊,隨即高飛,所以時機就在它俯衝的瞬間,掌握住,它就難逃箭擊。”

  裴旻連連點頭,他竟有一種霍然開朗之感,騎射和劍術完全是一脈想通,料敵在先,他俯身拾起鷂子,見它左翼果然有舊傷。

  裴旻大笑,豎起拇指贊道:“果然是高明箭法,愚兄領悟了。”

  李臻把弓箭遞給他笑道:“兄長要射一箭嗎?”

  “不!不!我要再好好琢磨一下賢弟的金玉之言,然後再從基礎練起,若三年後我的騎射能有所成就,那就全仗賢弟所賜。”

  “大哥過獎了,小弟不過是幾句孟浪之言。”

  裴旻肅然道:“真正高手不在苦口婆心教誨,而在於領悟,一字一言,就可以領悟其中精銳,我只陪你十天,若十天之內,你還不能領悟劍術精髓,那麼我就勸你不要用劍了。”

  李臻默默點頭,“小弟受教了!”

  “來吧!拔出你的劍。”

  裴旻連退十幾步,執劍在手,厲聲喝道:“你向我連攻八十一劍,中途不准停滯!”

  ........

  三天後,一行人抵達了張掖,在張掖城,康大壯見到了剛剛開店的父母,一家人團聚自有一番樂趣。

  酒志和小細也加入到裴旻的授劍課程中,不過裴旻對他們的教授和李臻完全不同,各教他們幾套高明的劍法。

  倒不是裴旻厚此薄彼,而是李臻和他們的悟性不同,李臻悟性極高,能將騎射之術和劍術融會貫通,他能學透真正的劍術,裴旻也驚歎於他的天賦,對他傾囊相授。

  下午,李臻獨自盤腿坐在一間寬敞的大屋裡,心中在默默領悟裴旻教他的劍意,他的雙臂力量和身體韌性都足夠的好,反應及觀察力也高人一籌,他的騎射能練到大臻境界,使他練劍法不需要再打基礎。

  這時,一隻蒼蠅在房間內嗡嗡飛過,一道寒光劈出,又倏然收回,蒼蠅已變成兩半落地,連李臻自己都怔住了,三天前,這一劍他根本辦不到,現在他的劍速竟變得如此之快、如此精准,使他竟找到了騎射的感覺。

  李臻輕輕撫摸長劍,他已經領會到了裴旻所說的,高手學劍不在於苦練,而在於領悟,才短短三天,他的劍法進益竟神速若斯,他有一種做夢的感覺。

  這時,一個甜美清脆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李大哥,我可以進來嗎?”

  是裴箐兒的聲音,李臻點點頭笑道:“進來吧!”

  雖然裴箐兒總像個小黃雀一樣在他身邊嘰嘰喳喳,不過他也喜歡她的活潑可愛,有這樣一個妹妹真的不錯。

  裴箐兒端著食盤進來了,“李大哥,吃飯了!”

  “謝謝箐兒!”李臻著實有些餓了,端起碗便吃,又問道:“你大哥呢?”

  “他也在練習你教他的騎射唄!”

  裴箐兒小嘴輕輕一撅,有點不高興道:“李大哥也不看看人家新買的裙子。”

  李臻這才注意到她的打扮,她依舊梳著雙環望月髻,但衣裙卻變了,裡面穿一件白色的薄薄春衫,外面是一件亮黃色長裙,裙結繫在腋下,手臂繞有細長的紅帛,顯得格外的修長俏麗。

  她見李臻在關注自己,又起身轉了一個圈,綢緞紅帛隨風飄起。

  “不錯,很秀美!”李臻贊道。

  “真的?不是在哄我吧!”裴箐兒有點不相信,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他。

  “當然是真的,李大哥幾時哄過妳?”

  “才不呢?李大哥答應我去逛街,結果和大哥一樣,影子都找不到,還是小細哥帶我去的。”

  “呵呵!李大哥要練劍,以後我一定帶你去,對了,小細哥還給妳買了什麼?”

  李臻連忙岔開話題,裴箐兒眼睛一亮,她取出一支鑲有寶石的金釵,小心地插在秀髮上,頓時光彩奪目,她笑吟吟道:“這就是小細哥給我買的,好看嗎?”

  “好看,很適合妳。”

  裴箐兒不知想到什麼,又泄了氣,取下金釵放進盒子裡,有點不高興道:“可惜不是李大哥給我買的,要不然,我會天天戴上。”

  李臻也覺得有點說不過去了,便笑道:“妳放心,李大哥一定會送你一件禮物,保證妳喜歡。”

  裴箐兒歡喜得跳了起來,拉著他胳膊道:“說話算話,不准耍賴!”

  “這次一定說話算話。”

  裴箐兒心情又好了起來,李臻吃完了飯,她卻不想走,搜出各種話題和他聊天,這時裴箐兒想到了一個很好的話題,神秘一笑道:“李大哥猜一猜,我哥哥的劍法在天下能排第幾?”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9 19:10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45章 臨別贈言

       這個話題確實讓李臻有了興趣,他笑道:“你說,我聽著呢!”

  裴箐兒見李臻感興趣,她眼珠一轉,“我先說幾件買衣服的趣事吧!待會兒再說這件事。”

  李臻差點一頭栽倒,這小娘,太精了。

  裴箐兒捂嘴咯咯直笑,“把李大哥嚇壞了,我就喜歡看李大哥被嚇壞的樣子。”

  “好吧!看你可憐,這次先饒過你,有人評價過我大哥的劍法,說他一劍動山河,冠絕天下,但我大哥卻說他最多為天下第二。”

  “那他認為誰是天下第一?”

  李臻好奇地問,以裴旻的自負,竟然承認有人比他劍法還高,這確實是很少見之事。

  “當然是哥哥的師父劍法最高!”

  裴箐兒見李臻臉上露出失望之色,又笑道:“我是逗你玩的,哥哥確實認為有一人比他劍術更高,而且還是個女人。”

  “公孫大娘!”李臻脫口而出。

  裴箐兒驚訝了,“李大哥也知道她?”

  李臻點點頭,他當然知道,‘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那是何等的精彩壯觀。

  他又想起裴箐兒說過的一件事,裴旻也在宮中待過,李臻好奇地問道:“妳大哥和公孫大娘比過劍嗎?”

  裴箐兒猶豫了,很為難道:“這個....大哥不准我說,他真會打我的。”

  李臻哈哈笑了起來,“好吧!我就不問你了。”

  裴箐兒鬆了口氣又道:“我大哥還說,那些所謂的排名都是無知者的亂作,天下藏龍臥虎,有多少默默無聞的高手,所謂‘學無止境’,千萬不要以為自己已經登頂,‘名氣’二字會害死人的。”

  這話說得不錯,李臻欣然道:“裴小妹的金玉良言,李大哥一定銘記於心。”

  .......

  在張掖休息了三天,他們又要啟程了,康大壯還是和跟他們同行,父親交給他兩個任務,一是把小妹思思帶回張掖,其次把那兩千貫錢取回來。

  眾人繼續東進,五天後,他們到達了蘭州金城縣,金城縣也就是今天的蘭州,瀕臨黃河,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此時天下安泰,金城縣則是隴右第一大城,商業繁華,人口眾多。

  眾人在客棧落了腳,又一起來到金城縣最有名的黃河酒肆用餐,他們都知道,分別的時間就要到了。

  今天裴箐兒穿了一條豔紅的石榴裙,顯得有點情緒低落,從住店到用餐都一句話不說,酒志看出了裴箐兒的傷感,輕輕用腳踢了李臻一下,給他使了個眼色。

  李臻又何嘗不知,其實他也有些傷感,相處十幾天,大家都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尤其這個活潑可愛的裴小妹,他也同樣喜歡,現在要分手了,難免會有離別的愁緒。

  李臻從懷中取出一隻玉盒,遞給坐在身旁的裴箐兒,笑道:“我答應過要給箐兒一個禮物,得說話算話,看看喜不喜歡?”

  裴箐兒一怔,她慢慢接過玉盒,頓時破涕為笑,“李大哥送我什麼?”

  “打開自己看!”

  裴箐兒慢慢打開盒子,她眼睛頓時亮了,盒子裡竟然是一串藍寶石項鍊,用黃金為鏈,將二十幾顆藍寶石鑲嵌在一起,每顆藍寶石都如指頭大小,在陽光下熠熠閃光。

  “喜歡嗎?”李臻笑道。

  “我喜歡!”

  箐兒又驚又喜,她連忙將寶石項鍊戴了起來,冰藍的寶石映襯著她雪白的肌膚,簡直美不可言。

  “阿臻,這對她太奢侈了!”旁邊裴旻見李臻給了妹妹如此貴重的禮物,他心中又是感動,又有點不好意思。

  李臻擺擺手笑道:“這是我的心意,只要箐兒喜歡就行。”

  李臻又取出兩支鑲嵌著寶石的簪子,笑著遞給同行的另外兩個小娘薛珍兒和于小雪,“這是給你們的禮物!”

  兩女大喜,一齊起身道謝,旁邊酒志暗暗歎息,這幾件首飾是他陪李臻在張掖的胡人珠寶店裡買的,裴箐兒的藍寶石項鍊花了一千三百貫,這兩個小娘的黃金寶石簪每支也價值百貫。

  雖然他們賣馬得了大筆錢,但李臻的大手筆幾乎把他的份子花掉了大半,不把錢當錢,簡直就是敗家子。

  裴箐兒又把項鍊放回玉盒,左看右看,愛不釋手,她心中感動,淚水竟忍不住流了下來。

  旁邊裴旻笑道:“傻丫頭,還不快給李大哥斟酒,謝謝李大哥給你的禮物。”

  “哎!”裴箐兒連忙起身,給李臻倒滿一杯酒,端起酒杯敬給李臻,“謝謝李大哥給箐兒的禮物,它將是箐兒最珍貴的東西,箐兒無以為謝,就敬李大哥一杯酒。”

  “好!”

  李臻接過酒杯一飲而盡,薛珍兒和于小雪也跑過來給李臻倒酒,兩個小娘竟爭了起來,引得眾人一陣大笑。

  ........

  散了酒宴,眾人回了客棧,李臻和裴旻出城來到黃河邊上,裴旻凝視著滔滔黃河水,他心有感慨道:“我在兩儀殿比劍輸給了公孫大娘,按承諾,我要退出中原三年,我將帶小妹去敦煌、西域遊歷三年,三年後我會再回來和賢弟相會。”

  李臻在和裴箐兒的談話中,便已猜到裴旻和公孫大娘比試過劍法,他並不驚訝,但他卻有點好奇,裴旻是怎麼敗給了公孫大娘?

  “大哥能具體說說嗎?”

  裴旻回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這是件丟人之事,我一般不願多說,不過賢弟有興趣,說說也無妨,其實我是敗在公孫大娘的謀略之下。”

  “謀略?”李臻不解。

  “去年我一時興起,找公孫大娘約劍,公孫大娘提出一年後應約,但地點由她決定,我便答應了。”

  裴旻歎了口氣,仿佛又回到了讓他不堪回首的一幕,“兩個月前,我找到了她,要求她履約,她慷慨應允,提出在兩儀殿內比劍,我答應了,比劍之時卻沒想到聖神皇帝竟然是座上觀客,你知道,在天子面前是不准用真劍,只能用木劍,我們用木劍較量,最後雖然是平手,但她削斷了我的木劍,我輸了半招。”

  苦笑一聲,裴旻又問道:“你想到了她的謀略在哪裡嗎?”

  李臻毫不猶豫道:“她練了一年的木劍。”

  “不錯,她在一年前就算計好了,在天子面前比劍,她用木劍挑戰,我沒有想到,結果不適應木劍,輸給她半招。”

  “所以公孫大娘就要求大哥離開中原三年嗎?”

  裴旻苦笑一聲,“那個女人哪有這麼好心,她要求我退出中原十年,是皇帝不忍,改成了三年。”

  說到這,裴旻注視著他道:“雖然我和你交往時間不長,卻似神交已久,眼看臨別,我有一言贈與賢弟。”

  “大哥請說,小弟將銘記於心。”

  裴旻沉思片刻,緩緩道:“劍器雖利,卻利不過權勢,劍法雖精,卻精不過人心,劍為下,謀為上,望賢弟謹記!”

  李臻想到了忘塵大師的臨別告誡,‘武為下品,文為中品,謀為上略’,裴旻之言竟和師父的勸誡隱隱相合。

  他默默地點了點頭,裴旻又重重拍了怕他肩膀笑道:“不說這麼多了,我來試試你的劍法進益,亮劍吧!”

  兩道寒光同時出鞘,李臻一劍如長練閃電,迅疾無匹,直刺裴旻咽喉。

  “好劍法!”

  裴旻橫劍封住了他的劍勢,李臻的長劍卻如水銀瀉地般改刺前胸,劍勢如行雲流水,沒有半點滯礙,這是他房間裡悟出的劍意,劍如流水,斬而不斷。

  裴旻眼中閃過一絲贊許,李臻已經入門了,他大喝一聲,身如蛟龍,使李臻一劍刺空,隨即手中長劍如暴風驟雨般劈來,這是裴旻獨創的暴雨劍,劍招千變萬化,劍意卻不變。

  在太乙宮他斬殺數十名馬匪,用的就是暴雨劍,特別適合以一戰多,李臻陡然壓力大增,裴旻力量極大,每一劍都能裂石斷金,李臻苦苦支撐了五六劍,便再也支援不住。

  這時,裴旻的劍光突然消失,他已收劍回鞘,轉身大笑離去,遠遠聽他聲音傳來,“賢弟不必沮喪,天下能擋住我十劍者,不超過五人,你能接下我六劍,足以自傲了,好自為之吧!”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9 19:16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46章 初到長安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經過近一個月的長途跋涉,李臻四人終於抵達了大唐曾經輝煌一時的國都:長安城。

  儘管此時大唐國都已遷到神都洛陽,但秦川雄偉的帝宅,涵谷關以西壯麗的皇居,依然讓這四名少年無比激動。

  儼如天上仙宮般的大明宮,氣勢恢宏的太極宮,以及巍峨的長安城牆,規模龐大的城池,整齊寬敞的朱雀大街和繁盛不減當年的東西兩市,讓四名少年的目光應接不暇,不斷歎為觀止。

  長安和敦煌一樣,大街上到處是來自西域和海外的商人,粟特人、羌人、突厥人、吐蕃人、烏孫人、天竺人,以及來自東方的日本人和新羅人,他們和大唐子民一樣,平靜從容地在大街上行走,絲毫沒有四名少年緊張、局促的心情。

  一輛達官貴人的馬車從他們身邊經過,跟隨著十幾名家僕,酒志指著其中兩名頭皮捲曲,皮膚黝黑的奴家僕喊了起來,“快看!快看!那就是昆侖奴。”

  他的聲音太大,引來不少路人的側目,李臻拍了他一巴掌,笑駡道:“別這麼大聲,弄得咱們就像土包子進城一樣。”

  酒志撓了撓頭,嘿嘿一笑道:“早就聽說長安平康坊是個好地方,緊靠東市,酒肆、客棧最多,咱們去平康坊投宿吧!”

  在某些方面,酒胖子確實比他們三人消息靈敏,他早在張掖便打聽好了,平康坊的青樓和教坊最多,最為有名,他心中早就盼著這一刻。

  李臻對長安不熟,但他知道康大壯和父母商量過,他向康大壯望去,“大壯,你的意思呢?”

  康大壯沉思一下道:“我聽父親說,思思所在的敦煌酒肆在宣陽坊,不如我先去宣陽坊看一看。”

  “宣陽坊就在平康坊隔壁,我們先去平康坊落腳,再去宣陽坊找思思,一樣嘛!”

  酒志的過於熱心終於引起了李臻的懷疑,他疑惑地問道:“老胖,你這麼想住平康坊,什麼意思啊?”

  小細在旁邊介面道:“胖哥上次告訴我,平康坊青樓、妓館比較多,是個好地方。”

  “沒有!你這個藏不住秘密的死伢子,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

  酒志的臉脹成豬肝色,惱羞成怒地直著脖子爭辯:“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李臻啞然失笑,“既然平康坊是個好地方,咱們就住平康坊吧!這次聽老胖的,先安頓下來,再去找思思。”

  酒志轉怒為喜,又偷偷給了小細一拳,“小子,敢害我!”

  眾人一路打聽,很快找到了平康坊,這裡果然是長安煙花繁盛之地,酒肆、客棧一家挨著一家。

  青樓、教坊、舞坊、樂坊更是林立次比,空氣中洋溢著淡淡的脂粉氣息,隨處可見衣裙豔麗的年輕美女,大多為羅裙薄衫,輕如煙霧、薄如蟬翼,隱約可見肌膚。

  眾人找到一家比較上檔次的客棧,叫做一品客棧,他們剛進大門,一名夥計便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四位少郎,投宿啊!”

  李臻點點頭,“要兩間上房,另外,你們可有專門馬廄?”

  這是他們路上學到的經驗,他們對住宿倒不太講究,但大的客棧有專門獨立的馬廄,這對他們卻重要,尤其李臻的赤血馬十分珍貴,不能有一絲大意。

  “當然有!我們有專門的馬廄,專給貴客使用。”

  夥計聽出的他們外地口音,語氣變得有點傲慢,“不過.....要另外收錢,一般外地人都不會考慮。”

  李臻摸出一枚粟特金幣給他,“這是賞你的,好好給我們單獨安置馬匹,走的時候還有賞錢。”

  夥計還以為是一文銅錢,他的臉剛沉下來,卻發現是一枚金幣,他眼睛霎時間變亮了,陰沉的臉色就像狂風掃過霧霾一樣,頓時笑容燦爛,一枚粟特金幣可兌換一千三百錢,他今天遇到財神爺了。

  “幾位公子放心,我一定幫你們的馬匹安排得妥妥貼貼。”

  夥計萬分奉承地牽馬走了,四人登記了客棧,進房間住下,房間很不錯,床榻、箱櫃、桌子、銅盆、坐席等傢俱用品一應俱全,只要百文錢一天,寬敞明亮,通風又好,儘管是處暑時節,卻並不感到悶熱。

  “老李,咱們在福祿縣真是遇到黑店了,宰人太狠,長安的上房才百文一間,他們卻要兩百文,還是蜘蛛窩!”酒志對福祿縣的那家客棧一直耿耿於懷。

  “別老記著過去的事情了,洗個臉,休息一下,咱們去找思思。”

  不知為什麼,李臻對思思總有點不放心,自從發現藍振玉和藍振寧兩個名字十分相似後,他的心就懸了起來,但他並沒有告訴大壯和他的父母,怕他們擔心。

  或許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畢竟有索家擔保,而且思思若出事,康伍德也會告訴他們,既然康伍德沒說,說明思思一切正常。

  四人休息了片刻,便啟程前往宣陽坊了,思思所在的敦煌酒肆占地頗大,在坊門口便能看見高高的旗幡,至少占地三畝,三層樓,在長安也算是比較大的酒肆了。

  他們走到酒肆前抬頭看了一眼,頭頂上挑著一幅巨大的旗幡,黑底金邊,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敦煌酒肆’四個大字,這是索家在長安開的第二家敦煌酒肆。

  他剛到門口,一名化妝濃豔的年輕胡姬從旁邊小窗裡招手笑臉相迎,“四位公子,歡迎來小店喝酒!”

  “史三娘,是你嗎?”

  康大壯一眼認出了這名胡姬,正是和思思一起進京的二十名胡姬之一,她父親也是粟特商人,和康大壯的父親康麥德常有往來。

  這名胡姬也認出了康大壯和李臻,她臉色一變,轉身便跑,康大壯連忙追了進去,“史三娘,我妹妹呢?”

  史三娘已經跑沒了,卻出來一名中年男子,正是去敦煌招人的藍振寧,他長得和兄弟藍振玉很像,李臻一眼便認出了他。

  “幾位有什麼事嗎?”藍振寧有點不高興問道。

  “我來找妹妹思思,你讓她出來見我。”

  藍振寧臉上頓時露出尷尬之色,半晌道:“思思現在已經不在我們店了。”

  康大壯大怒,一把揪住藍振寧的衣襟,惡狠狠問道:“說!你把我妹妹弄哪裡去了?”

  藍振寧也有些惱羞成怒,掙脫康大壯的手,恨恨道:“我還要找你們呢!康思思在我這裡才幹了多久,當初講好至少先做一年,她半年不到就走人了,我的損失去找誰?”

  李臻心中感覺一絲不妙,難道他的擔心要成真嗎?他克制住心中的焦急,拉住康大壯,心平氣和對藍振寧道:“如果思思擅自跑了,我們去把她勸回來,如果她真不願意做,我們會賠償你的損失,但現在思思在哪裡去了,你總得告訴我們吧!畢竟索家做了安全擔保。”

  李臻說得在情在理,藍振寧的怒氣也消了幾分,只得道:“十天前,思思不辭而別,去了平康坊的天音樂坊學彈琵琶,我也去勸過她,但她說學會琵琶就回來,你們去那邊找她吧!她的東西都帶走了。”

  話雖這樣說,但李臻還是有點疑心,如果思思是自己去學琵琶,那史三娘也不會見了他們就跑,應該會很高興地和他們打招呼,問問家鄉父母情況,這才是常理,這裡面必有蹊蹺。

  李臻也不露聲色,拉了大壯一把,“我們先去樂坊!”

  四人從酒肆出來,李臻低聲對小細道:“小細,你這邊盯著那個藍振寧,看他去了哪裡?另外,最好能和那個史三娘搭上聯繫。”

  “臻哥,我知道,你們去吧!”

  小細留了下來,李臻三人則又回到了平康坊,他們意外地發現,藍振寧說的天音樂坊竟然就在他們客棧的對面,從他們所住的房間就能看到樂坊的院子。

  樂坊是學習樂器的學校,同時也組織樂姬去給達官貴人表演,從中收取傭金,甚至一些有名的藝伎還會在樂坊內公開表演樂器歌舞,引來大批忠實的觀眾。

  三人進來天音樂坊,聽說他們是來找人,樂坊的大執事接待了他們,大執事姓林,是一個很肥胖的中年男子,卻像個女人般收拾得乾乾淨淨,非常講究儀容,皮膚光潔細膩,指甲也修得整整齊齊。

  不過他坐下時腰上那堆肉,連酒胖子看見他,都會情不自禁地掐一掐自己的小蠻腰。

  林執事翹起蘭花指,翻了半天名冊,這才慢條斯理道:“我們這裡沒有叫康思思的女生徒,粟特小娘倒有幾個,難道還要我把她們叫來給你們看看?”

  三人對望一眼,心中都十分失望,思思又不在這裡,找一個人竟這麼難,李臻拱拱手笑道:“那就麻煩大執事了。”

  林執事只是隨口之言,沒想到對方居然當真了,林執事臉色有點難看,便吩咐旁邊隨從幾句,隨從立刻下去了。

  林執事喝了一口茶又問道:“你們幾位是從哪裡來?”

  “我們是從敦煌來。”

  “哦!敦煌好地方啊,莫高窟很有名,我母親最大的願望就是去莫高窟開洞禮佛,可惜她沒有來得及實現夙願就去世了。”

  “如果林執事想去莫高窟開洞豎佛像,我倒可以介紹一下。”

  林執事擺了擺胖手,“我只是說說,我是不會去的,太遠了,也沒有那個閒錢。”

  這時,幾名粟特小娘依次走進來,都很陌生,從未見過,李臻等人無奈,只得起身告辭。

  “可能是我們弄錯了,打擾林東主,告辭!”

  林執事笑眯眯道:“沒事,想聽曲子就到我們這裡來,我們可是長安最有名的樂坊。”

  李臻三人拱手告辭,但就在李臻走出房門,和一名粟特小娘擦肩而過時,他忽然感覺手中多了一張紙條。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10 14:59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47章 思思下落

       李臻一怔,回頭看這名小娘,卻見她面無表情地和其他幾人走遠了,他慢慢捏緊了紙條。

  三人回到客棧,李臻打開了紙條,上面竟然是用粟特文寫了一行字,非常潦草,顯然是匆匆寫成。

  他只得把紙條遞給康大壯,康大壯看了紙條,頓時跳了起來,“阿臻,上面說思思有危險!”

  康大壯頓時心急如焚,“我去樂坊找她!”

  他轉身要衝出去,卻被李臻一把抓住,大吼道:“你給我冷靜點,你若莽撞,會害死思思的。”

  康大壯抱著頭痛苦地坐了下來,要是妹妹出事,他怎麼向父母交代?

  李臻頭腦迅速思索,藍振寧把思思去向推給天音樂坊,樂坊林執事卻又不承認,這兩人必然有一人知道思思下落,甚至兩人都知道。

  還有史三娘和給他紙條的粟特小娘,這兩人也有線索,關鍵是先找誰?

  就這時,小細快步走了進來,對李臻道:“臻哥,我有消息了。”

  李臻大喜,“什麼消息?”

  “那個藍振寧並沒有離開酒肆,我看見他把酒肆的胡娘都叫來訓了一頓,不過我要走的時候,卻遇到了史三娘,她很慌張,讓我們天黑後去後門等她。

  康大壯看了看天色,才是下午,他心如火燒,“阿臻,還要等到晚上啊!”

  李臻已經冷靜下來,淡淡說道:“若我們在路上耽誤半天,不是一回事嗎?不急這一時。”

  .......

  天色漸漸黑下來了,平康坊內變得燈火輝煌,鶯歌燕舞,人流如梭,大唐最多姿多彩的夜生活在平康坊內呈現出來。

  但李臻四人卻沒有心思去參與令人流戀忘返的夜生活,他們快步來到了宣陽坊敦煌酒肆後面,藏身在一個角落裡。

  等了片刻,酒肆後門開了,一個倩影探頭向兩邊張望,李臻認出她正是史三娘,他快步迎了上去,“三娘!”

  敦煌的年輕小娘無人不認識李臻,都對他十分崇拜,史三娘也不例外,在異鄉見到了自己曾經迷戀過的少年郎,她臉上禁不住飛起一抹紅暈。

  她連忙把李臻拉到一邊,低聲對他說:“十天前,有一個權貴看上了思思,想買她的初夜,但思思不肯,藍振寧不敢得罪那人,就勸思思離開敦煌酒肆,並介紹她去天音樂坊學彈琵琶。”

  李臻捏緊了拳頭,又問道:“那人肯放過思思嗎?”

  “他當然不肯放過,第二天他帶了很多錢來找思思,但聽說思思已經走了,他勃然大怒,要遷怒酒肆,不過藍東主在他耳邊低語幾句,他半天說不出話來,只得忿忿而去。”

  “藍振寧給他說了什麼?”

  “我們不知道,不過我們有個姐妹會讀一點唇語,她讀出了四個字,天音樂坊,那人就是聽到這四個字便沉默了。”

  李臻沉思片刻,估計天音樂坊的後臺很硬,把這個男子嚇著了,直覺告訴李臻,藍振寧並不知道思思的具體下落。

  他心中感激三娘告訴他消息,又問道:“三娘,你們想離開這裡回敦煌嗎?”

  史三娘搖搖頭,歎口氣說:“雖然有時間也挺想家,不過我們還是喜歡長安的繁華,也看開了,找一個喜歡自己的男人,就不再寂寞,不過思思很令人敬佩,不知多少人為她著迷,她給酒肆帶來滾滾財源,卻始終堅持自己的貞潔,三郎,思思是個好姑娘,我們開始時挺嫉妒她,現在卻又同情她,哎!”

  李臻點了點頭,“謝謝妳的消息,回去吧!”

  史三娘緊緊擁抱一下李臻,轉身便跑進了酒肆。

  李臻走回了角落,康大壯迎上來急問道:“有思思消息嗎?”

  “思思的下落,還是得找天音樂坊!”

  .......

  長安和大唐其他城池一樣,天黑後關閉城門,亥時則關閉坊門,在平康坊尋歡作樂的客人要麼就留宿在平康坊,要麼就必須在亥時前離開。

  距離亥時還差半個時辰,天音樂坊的林大執事便在幾人的扶持下,吃力地上了一輛馬車,他晚上一般都要回家。

  林執事其實只是一個高級夥計,在名門世家聚集的長安,他實在談不上什麼地位,沒有隨從,也沒有屬於自己的馬車,他所乘坐的馬車也是樂坊的送客車。

  上了馬車他就閉上了眼睛,他家比較遠,在城南的大通坊,至少要走一刻鐘,林執事會利用這段時間閉目小寐片刻。

  他剛閉上眼睛沒有多久,馬車便輕微晃了一下,把他驚醒過來,他有些不高興道:“老羅,你怎麼趕的馬車?”

  沒有人回答他,他一怔,正要再問,旁邊卻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回頭,他的胖臉刷地變白了,馬車裡明明只有他一人,什麼時候又鑽出一人。

  嚇得他剛要大喊,一把匕首卻頂住了他的咽喉,“你敢叫喊,我就宰了你。”

  “我...我給你錢!”

  林執事意識到自己遇到傳聞中的馬車黑盜了,專門搶劫乘坐馬車的單身客人。

  “林執事,你不認識我了?”李臻笑問道。

  “你是....下午那個人!”林執事認出了李臻。

  李臻語氣冷了下來,“我問你,康思思哪裡去了?”

  “我不是說了嗎?我們樂坊....”

  不等他說完,匕首刺進了他的肌膚,一縷鮮血順著匕首流下來,林執事痛得大叫。

  李臻將匕首放在他左耳上,你再敢哄我一句,“你割了你的耳朵!”

  “我說!我說!”林執事嚇得渾身顫抖,眼淚鼻涕一起流下來。

  “說!”

  李臻兇狠地喝一聲,嚇得他渾身一抖,連忙道:“思思是來我們這裡,但她已經走了。”

  “去了哪裡?”

  “去了...去了...”

  李臻見他眼珠在轉,手輕輕用力,鮮血湧出,林執事是個極為珍惜自己身體之人,此時他耳朵雖然只破了一點點,但滿臉是血,便嚇得他殺豬般地嚎叫起來。

  李臻將匕首放在他的另一隻耳朵上,目光平靜地望著他,林執事北嚇成了一灘爛泥,大喊起來:“她在武順府中!”

  喊完,他放聲大哭,李臻卻毫不憐憫,手稍微用力,“繼續說下去!”

  林執事一邊哭一邊說:“魏王喜歡胡姬,命令手下找一百個年輕美貌的胡姬,還必須要處子,武順為了討好魏王,也在長安四處尋找年輕美貌的胡姬,前天武順來樂坊,看中了康思思,便把她騙進府中去了。”

  李臻已經明白了,魏王就是武承嗣,河西走廊上遇到了搜胡隊應該就是武承嗣的手下,難怪福祿縣令如此懼怕,難道藍振玉是武承嗣的人?

  李臻仔細回想一下,確實很有這個可能,否則無法解釋藍振玉正好出現在太乙宮,那麼藍振玉在高昌爭奪舍利,也是武承嗣的命令。

  “武順是誰?”

  “他是魏王假子,也是天音樂坊的後臺東主。”

  “藍振寧和武順是什麼關係,是他把思思送給魏王嗎?”

  “藍振寧和武順沒有關係,他是...敦煌索家的女婿,和我...有一點交情。”

  林執事嚇得渾身發抖,聲音都變調了,李臻把匕首從他耳朵上移開,喝令道:“說下去!”

  “幾天前....藍振寧找到我,說獨孤家的人看上思思了,便把思思托給我保護,不料前天正好被武順遇到。”

  李臻也不知道這個胖子是不是為了撇清他自己,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思思被武順騙進了府中,準備獻給武承嗣,這點不會有假。

  他收起匕首,冷冷道:“你若敢告密,我必殺你全家!”

  “小人不敢!”

  林執事又再度哭了起來,等他抬頭時,眼前之人已經不見了,他捂著自己血肉模糊的耳朵,長這麼大,他從未遭遇過如此慘痛的虐待,少了塊皮肉,還流這麼多血,他哀憐自己的不幸,更加放聲痛哭。

  .......

  四人回到客棧,皆沉默地坐在房間裡,半晌,酒志建議道:“要不然我們報官,說不定遇到一個剛正的地方官,他一定會替我們要回思思!”

  小細搖了搖頭,“胖哥,你別說傻話了,如果那個武順不承認,就算官員再剛直也沒有用,說不定遇到惡官,還會說我們誣告。”

  康大壯此時也冷靜下來,他沉聲道:“小細說得不錯,這件事我們還得靠自己,我們能救出蕊兒,就一定能救出思思!”

  他滿含期望看著李臻,希望李臻能給自己一點信心,這時,原本坐在床榻上的李臻坐直身體。

  “思思一定要救,不過事情絕不會像我們救蕊兒那麼簡單,我打算今晚就去摸摸底,說實話,我還是不太放心那個林管事,就算他不說,車夫也會說,事情拖到明天就有麻煩了。”

  “可是....我們不知道武順府在哪裡?”

  李臻冷笑一聲,“既然他是武承嗣的假子,知道的人就一定不會少。”

  他負手走到窗前,目光落到了對面的天音樂坊。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10 22:44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48章 初戰不利

       李臻等人很快便打聽到了武順府的位置,位於城北務本坊,是一座占地八十畝的大宅,四周有高牆包圍。

  儘管此時已到二更時分,坊門皆閉,但這攔不住李臻四人,他們翻過坊牆,一路奔至務本坊,很快便抵達武順府的圍牆外。

  府門前的牌匾上寫著‘武柱國府’四個金字,這裡就是他們要找的武順府了。

  四人又繞到側面,李臻見四周皆無動靜,冷冷清清沒有一個人,便指著一株大樹道:“我們攀樹進去!”

  按照他們事先商定的計畫,酒志在外面接應,李臻、小細和康大壯三人進府,由輕功最好的小細去摸清思思的關押之地,當然,如果能順便救出思思,那就今晚一併行動了。

  “當心點,別被人發現了!”

  李臻叮囑圍牆外的酒志幾句,便縱身跳進了圍牆內,圍牆內正好是一排半人高的灌木叢,三人伏身在灌木叢背後,仔細觀察四周情況。

  他們位於一座院子裡,沒有富貴人家的假山池魚,遠處是兩排平房,窗戶裡隱隱透出燈光,從房子周圍圈養的豬羊和堆積的菜蔬來看,這裡應該是武順府的廚房。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雜遝的腳步聲,只見一名男子哼著小調從院門那邊走來,李臻給康大壯做了個手勢,康大壯會意,慢慢蓄積力量,就在男子剛剛從他們面前經過時,康大壯儼如一頭獅子般撲出,將這名男子撲倒地,並用手掩住了他的口。

  男子正要掙扎,一把匕首頂住了他的咽喉,嚇得他一動不敢動,康大壯將他拖進灌木叢,李臻蹲在他面前低聲問道:“那些被抓來的胡姬關押在哪裡?”

  男子嚇得渾身發抖,不敢吭聲,康大壯狠狠給了他一記耳光,“快說!”

  “她們都關在東院....寄春樓內。”

  “寄春樓是什麼樣子?”

  “東院最高的樓就是,頂上有寶珠塔,一眼便能認出。”

  李臻盯著他眼睛片刻,見他不像說謊,便惡狠狠道:“如果不在東院,我就回來宰了你!”

  “求大爺饒命,我上有八十老.....”

  不等他說完,李臻一掌將他劈暈,三人從灌木叢中閃出,向東院方向奔去。

  距離東院大約還有數十步,這時小細低聲道:“臻哥、大壯,我先去摸一摸情況,找到了人,我再回來商議。”

  四人中,小細的輕功最好,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李臻想想也不錯,先由小細找到思思,摸清護衛的情況,他們再考慮如何救人?不能這樣魯莽地闖進去。

  “去吧!當心一點。”

  小細一縱身,迅速向前方奔去,他身體極為敏捷,輕輕越過東院院牆,便消失在黑暗中。

  李臻和康大壯藏身在一座花壇內,這裡是武順的中堂,周圍環境非常清雅,一條小河從他們身邊流過,河邊種滿了垂柳,遠處是一座白玉小橋,再不遠是一座占地極大的建築。

  或許是夜已深的緣故,周圍十分靜靜,看不見沒有一個人,甚至也沒有護衛,但李臻心中有點不安,周圍太安靜了,這麼大的府邸怎麼會沒有巡邏?

  大約等了一刻鐘,小細還沒有出來,李臻感覺有些不妙,他低聲對大壯道:“我們去接應他!”

  康大壯點點頭,兩人從花壇內閃身而出,向東院疾奔而去,就在他們剛奔到東院的圓門前,周圍忽然火光四起。

  只見無數人影從前後左右殺出來,將李臻和康大壯團團包圍,足有兩百人之多,他們拿著軍弩,冰冷的弩矢對準了他們二人。

  李臻一顆心頓時沉入了深淵,對方早有準備,他們竟然中埋伏了,這時,康大壯大吼一聲,準備揮劍突圍。

  李臻急忙拉住他,低聲道:“別衝動,等他們頭領過來!”

  幾支火把慢慢走近,幾名黑衣家丁將已被捆綁的小細推了過來,小細也中了埋伏,被對方抓住了,他的嘴裡被破布堵住,眼中充滿了憤恨。

  李臻執劍在手,冷聲道:“你們首領是誰,出來說話!”

  話音剛落,一名身材瘦高的黑衣人從旁邊轉了出來,臉上一道長長的傷疤,似笑非笑地望著他,“李公子,別來無恙乎?”

  此人正是陰魂不散的藍振玉,李臻頭腦‘嗡!’地一下,怎麼又是他!

  只見在藍振玉身後又站著一名肥碩的男子,目光怨毒地盯著他,正是天音樂坊的林管事。

  這兩人如一根線索,頓時將所有事件都清晰地貫穿起來,李臻一切都明白了,其實從一開始,他們就墜入了藍振玉精心安排的陷阱。

  藍振寧的暗示,史三娘透露消息,陌生粟特小娘塞給他的紙條,包括林執事所說的魏王喜歡胡姬,這一切都是為了把他們引來武順府,都是藍振玉的精心佈置。

  李臻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一個錯誤,他以為藍振玉是魏王武承嗣的人,卻沒有想到這個藍振玉就是為武順效忠。

  他心中暗恨,藍振玉曾經說過他的劍法可以排進洛陽前十,自己就一直以為他在洛陽做事,這也是藍振玉的洛陽口音誤導了他。

  這時,幾名丫鬟簇擁著一名錦衣男子走了過來,此人三十歲左右,長一張國字臉,小眼睛,眉毛極粗濃,儼如刷子一般。

  他頭戴紗帽,腰束玉帶,衣著十分華麗,他負手打量一下李臻,問藍振玉道:“你說的就是他們嗎?”

  藍振玉連忙恭恭敬敬道:“啟稟柱國,就是他們!”

  這名男子又看了一眼李臻,眯著小眼睛笑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就是武順!”李臻冷冷道。

  “不對!你應該叫我武柱國,我們初次見面,直呼其名可是無禮之舉。”

  李臻冷笑一聲,望了一圈周圍的家丁,“你的禮節也好不到哪裡去!”

  “是你先闖我的府邸,不對嗎?”

  “是你先抓走了我的妹妹!”康大壯在旁邊吼道。

  這個武順似乎耐心很好,一點也沒有生氣,他依舊笑眯眯道:“你們是說思思吧!我可沒有抓她,我是請她來我府中跳舞,不過我父親很喜歡她這樣的粟特小娘,長得好,漢語又流利,所以我打算送她去洛陽,成為我父親的寵妾,是她的福份啊!”

  “你這個王八蛋!”

  康大壯恨得咬牙切齒大罵:“你把我妹妹放出來!”

  李臻一擺手,阻止住了康大壯發怒,他已感覺武順並不想抓他們,否則他們早下手了,他冷冷道:“你說吧!你要什麼條件才放人!”

  武順贊許地看了他一眼,“不錯!藍振玉說你很有頭腦,本來依我的脾氣,你在福祿縣害死了我三十幾名手下,我在敦煌酒肆就可以把你千刀萬剮了。

  但藍振玉說你一定能找到我這裡來,我便讓藍振玉出了個題,你果然很聰明,這麼快就把題解開了,我以為你明天才能來,結果今晚就到了,有點出乎我的意料。”

  原來福祿縣的馬匪也是這個武順的人,李臻意識到這個武順的勢力確實很大,成立搜胡隊,讓福祿縣令畏之如虎,又能讓藍振玉這樣的人為他效命,參與爭奪彌勒舍利。

  而他不過只是武承嗣的假子而已,也由此可見武承嗣的權勢已到了什麼程度?

  “不要說這些廢話了,你就直說吧!”

  “好!”

  武順點點頭道:“既然你通過了考驗,那我就明說了,我要你去把彌勒舍利給我拿回來,用舍利交換你的同伴,還有思思,我是講道理之人,明天亥時之前,我見不到舍利,你同伴的人頭就會掛在我府門前,去吧!”

  “等一等!”

  李臻急道:“我也不知現在舍利在哪裡?如果已被送去洛陽,我明晚之前怎麼可能拿得回來?”

  “看來你確實不笨,實話告訴你,舍利就在王元寶府中,若不是懼於他的後臺,我早就親自拿回來了,解鈴還須繫鈴人,是你把舍利給了他,你給我把它拿回來!”

  說到最後,武順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了,咬牙切齒,臉上變得異常猙獰,這彌勒舍利對他太重要,若拿不回來,他無法向父親交代。

  李臻點了點頭,“好吧!”他已經沒有任何選擇,思思在他手中,小細也被抓了,他異常果斷,轉身便走。

  武順一擺手,家丁紛紛閃開一條路,李臻和康大壯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望著他們背影消失,武順回頭問藍振玉道:“你覺得他們拿得回來嗎?”

  藍振玉依舊恭恭敬敬道:“卑職感覺他們和彌勒舍利有緣,如果他們拿不回來,就沒人能拿回來了。”

  “你說得有道理,舍利是有靈性之物,但願他們不要讓我失望!”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11 15:34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49章 意外來客

        “我要一把火燒了那該死的狗屁酒肆!”客棧內,酒志恨得咬牙切齒,狠狠一拳砸在桌子。

  康大壯則沮喪地坐在另一邊,今天出師不利,妹妹沒救出,反而把小細賠進去了,他畢竟也只有十八歲,涉世不深,此時他心中十分懊悔,他認為是自己太急躁了,最後壞了事。

  李臻卻躺在床榻上,雙手枕著頭,出神地望著屋頂,他有一個從前世帶來的好習慣,那就是他敢於面對失敗。

  遭遇挫折後,他會冷靜下來分析,自己為什麼會失敗,他要找到失敗的原因,下次他就不會再犯。

  今天的失敗是他落入了藍振玉的陷阱,可以說是他判斷失誤,一直以為藍振玉是從洛陽過來,被藍振玉的口音誤導,造成了先入為主的印象。

  但根本原因是他輕敵,他小看了藍振玉,才導致他明知藍振寧是藍振玉的兄長,卻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還有他的輕信,他憑什麼認為史三娘就值得相信,因為史三娘是女人,所以他就相信了,如果是男人呢,他還會深信不疑嗎?

  這時,酒志低聲問道:“老李,明天我們真的去王元寶的府中嗎?”

  李臻收回思緒笑道:“我們還有選擇餘地嗎?”

  “可是....王元寶的府邸在哪裡?”

  李臻取出了王元寶給他的玉牌,這塊玉牌值兩千貫錢,有這塊玉牌,還怕找不到王元寶的府邸嗎?

  這時,門外傳來店夥計的聲音,“李公子,我方便進來嗎?”

  李臻連忙坐起身,“請進!”

  店夥計走了進來,躬身笑道:“不好意思,這麼晚還來打擾幾位。”

  “有什麼事?”

  店夥計取出一封信遞給他,“你們今天剛走,就有人送來一封信,說是給李公子。”

  他把信遞給了李臻,李臻接過信,只見信上寫著:‘敦煌李公子啟’六個字,字跡圓潤,倒有點像女人手筆。

  他奇怪地問道:“是什麼人送來的?”

  “是一個小廝,好像是家僕模樣,送了信就走了。”

  李臻取出一把銅錢給他,“多謝了!”

  店夥計接過錢歡天喜地而去,酒志和康大壯都圍攏上來,“信裡寫什麼?”

  “我也不知道!”

  李臻打開信看了一遍,對二人笑道:“有人約我明天一早去西市附近的西岳酒肆,沒有署名,也不知是誰?”

  “會不會是武順的陰謀?”酒志有點不放心道。

  李臻搖搖頭,“應該不是,不過...我覺得還是應該去一趟。”

  說到這,李臻又對康大壯和酒志道:“武順對我們的情況瞭若指掌,我懷疑客棧也被他的人盯住了,狡兔需有三窟,明天一早我們分頭行動,你們再去找一個住處,最好是租一座民房,我去會一會這個寫信之人。”

  “王元寶那邊呢?”康大壯擔心地問道。

  “我們明天中午去找他。”

  .......

  位於長安西市附近的西岳酒肆是長安三大酒樓之一,占地近十畝,由三座五層樓的建築組成,呈品字形分佈,巨大的旗幡高高挑在空中,上書‘西岳’二字,氣勢頗為壯觀。

  李臻第一眼看見這座酒肆,便感覺這是有背景之人所開,如此高調奔放,那些達官貴人看見它,不知又會有何想法?

  酒肆的高調和它的生意很配比,酒肆生意極好,還是清晨,便有絡繹不絕的客人向酒肆走去,李臻走到門口,一名酒保笑容滿面的迎了上來,“少郎是來用早餐吧!小店剛推出的八味芙蓉蒸,細膩爽口,吃後令人讚不絕口,少郎去嘗嘗?”

  “我來會個朋友,在雲仙閣。”

  酒保肅然起敬,雲仙閣是他們酒肆最好的雅室之一,光租閣錢就要五十貫,他連忙道:“請公子隨我來!”

  “小店三座酒樓分別叫做蓬萊、方丈、瀛洲,公子要去的雲仙閣就在蓬萊樓的頂部,可以俯覽西市,房間雖然不大,但在裡面用餐之人非富即貴,看不出公子也是低調之人啊!”

  李臻穿一身洗得有點發白的細麻藍袍,頭戴平巾,腰束革帶,腳穿半舊鹿皮靴,這身衣裝著實有點寒酸,偏偏他要去雲仙閣用餐,讓一向勢利的酒保怎能不感慨。

  “到了,公子請!”

  李臻已經上了五樓,來到一扇不大的小門前,門口站著兩名美貌的侍女,兩名侍女恭恭敬敬地將李臻迎進了房間。

  出乎李臻的意料,房間內沒有一絲富麗堂皇,佈置清雅,迎面是一扇畫著仕女的白玉屏風,房間不大,陳設也很簡單,屋角放一樽獨角獸香爐,青煙嫋嫋,房間裡彌漫著淡淡的檀香。

  房間裡除了一張低矮白玉方桌外,再無其他傢俱,倒是牆上掛著幾幅名家字畫,李臻一眼便喜歡上了這種清新淡雅的風格。

  “公子喜歡這裡嗎?”旁邊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

  李臻這才發現房間裡竟站著一名年輕的女子,他暗叫慚愧,他把這名女子也當做侍女了,原來她就是請自己過來的主人。

  待李臻看清她面容時,不由愣住了,這個年輕女子竟然就是在高昌遇到過的王輕語,王元寶的妹妹。

  和高昌見她相比,她的變化並不大,依舊是那麼美豔絕倫,烏黑的秀髮梳著高髻,斜插一根翠羽步搖簪,前胸略略袒露,露出一抹雪白的肌膚,胸前掛著一串璀璨的寶石項鍊。

  她雙臂挽著絲薄紅帛,上穿黃色窄袖短衫、下著銀泥曳地羅裙、腰垂紅錦帶,手腕上戴著金環玉串,靜靜地站在那裡,卻顯得儀態萬方。

  王輕語見李臻望著自己發怔,她略略有點不好意思,抬起玉手輕輕理了一下雲鬢,抿嘴笑道:“公子不認識我了嗎?”

  李臻目光連忙離開她的俏臉,咳嗽一下,掩飾住自己的尷尬,這才施禮笑道:“我怎可能忘記王姑娘,只是沒有想到。”

  王輕語向他款款回一禮,眼中閃過一絲調皮,又笑問道:“公子沒想到什麼?”

  “這個....我沒想到西岳酒肆竟如此富麗,還以為是街頭普通的小酒肆,也沒有想到會是王姑娘請我,早知道就換一身衣服,為客不尊,我有點失禮了。”

  “公子率性而為,又有何妨?”

  王輕語輕柔地笑了笑,“請坐吧!”

  李臻心中有點紛亂,他中午要去找王元寶,偏偏現在又遇到了王元寶的妹妹,儘管王輕語打扮得美若天仙,但他心中有事,也沒有心情欣賞眼前的美人。

  王輕語在李臻對面坐下,又看了一眼兩名侍女,兩名侍女知趣地退下了,王輕語拉住薄袖,拎起玉壺親自給李臻倒一杯熱茶,“公子請用茶!”

  李臻望著眼前的玉手和皓腕,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王輕語,這還是李臻第一次近距離細看她。

  他這才驚訝地發現,王輕語雖然長得美豔絕倫,而且打扮略有點成熟,但她眉眼之間卻顯示她的年紀並不大,也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

  王輕語俏臉上掠過一抹緋紅,淺淺笑問道:“公子是不是一直以為我是老太婆?”

  李臻沒想到她問得這麼直接,神情有些尷尬道:“也不是,因為令兄.....”

  “家兄比我大十二歲,難怪公子會想得多,公子要吃點什麼?”

  “這...我也不知道?”

  “那就來份八味芙蓉蒸吧!這是我無聊時發明的菜肴,居然很受歡迎,公子也不妨嘗一嘗。”

  李臻聽出了她的話中之話,連忙問道:“這西岳酒肆難道是王家的產業?”

  “公子以為呢?”王輕語調皮地笑了起來。

  李臻哦了一聲,又問道:“你兄長還好嗎?”

  “他還好,準備過兩天去洛陽。”

  王元寶要去洛陽,一定是去送舍利套函,想到武順給自己留的時限已只剩下六個時辰了,李臻心情又有點沉重起來。

  “公子好像有心事?”王輕語異常敏感,立刻體會到了李臻的情緒變化。

  “只是遇到一點不順心之事,我還打算中午去拜訪令兄,有一點小事要麻煩他。”

  “公子能告訴我嗎?”

  李臻猶豫了一下,又笑了笑,“其實也沒什麼,多謝王姑娘請我來這裡喝茶,讓我這個塞外偏鄉之人也開了眼界。”

  “公子是遇到了什麼挫折吧?”

  王輕語一雙美眸深深地看著他,李臻沒有說話,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茶。

  王輕語又低聲道:“俗話說交淺不宜言深,有些話我本不該說,但公子真的不應該再捲入舍利之爭。”

  李臻愕然,“姑娘....知道?”

  王輕語點了點頭,“我怎麼知道的公子就不要問了,但我要告訴公子,彌勒舍利一直是聖神皇帝的心願,為了取悅天子,朝中幾大勢力都捲入了這顆舍利的爭奪。

  這些勢力之龐大,不是你能想像,包括遠在吐火羅的阿緩王,也不過是為其中一個勢力賣命,連我父親都後悔捲入此事。

  原以為你在高昌能脫身,沒想到你剛到長安便又涉入了舍利之爭,李公子,你真的太魯莽,會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王輕語的語氣中帶著責備,李臻從來沒有被人這樣責備,他又何嘗願意得罪權貴?

  更何況他現在所有的麻煩就是因為他把舍利給了王家引起,現在王輕語卻指責他魯莽惹事,她這是什麼意思?無非就是讓自己不要再開口向王家索要舍利。

  李臻心中著實不舒服,他半晌才淡淡道:“只因為我救人心切,才落入陷阱,但現在我已經身不由己了。”

  王輕語並沒有意識到李臻心中已經不悅,她又繼續勸道:“我希望公子能吸取教訓,千萬不要再去招惹朝中權貴,他們勢力之龐大,絕不是檯面上的君君臣臣,武順看似權勢滔天,其實真不算什麼。”

  李臻不想再聽下去,便起身施一禮,“王姑娘的金玉良言李臻銘記於心,如果姑娘有什麼事,可以去客棧找我,感謝姑娘的招待,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李臻說完,轉身便快步離去了,王輕語怔怔地望著他背影走遠,良久,她不由低低歎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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