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大唐狂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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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水躍 2014-12-19 20:06:0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9 554610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23 22:47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80章 新的線索

       武順府的大火最終沒有能撲滅,占地八十畝的武順府被燒成了白地,所有的線索都在這場大火中燒得乾乾淨淨。

  入夜,萬年縣館驛內,來俊臣心中頗為煩悶,負手在房間內來回踱步。

  事實上,直到現在他都沒有想明白聖上為什麼派他來查這件舍利之案,按理,真假舍利已經水落石出,還有什麼必要再查下去?

  武氏和李氏之間的恩恩怨怨就是那麼回事,天下路人皆知,難道是因為聖上不爽李氏拿到了真舍利,再要挑起什麼事端?

  來俊臣是個極有頭腦之人,冷靜、機敏,十分能幹,他覺得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聖上讓他調查舍利案,必然另有深意。

  這件事不能絕不能因為武順府被燒,就倉促結案了事,他必須再繼續查下去。

  可是……他又該從何入手呢?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見破空之聲,來俊臣大驚,迅速一閃身,一支弩箭從窗外射入,擦身而過,正射中他身後的木柱。

  來俊臣大怒,一躍跳上窗戶,只見窗外一輪清朗的明月,月輝如銀,四周一片寂靜,沒有任何可疑的蹤影。

  來俊臣又回頭盯住了那支弩箭,弩箭上插著一封信,他慢慢走回房間,拔下弩箭,取下插在弩箭上的短信,打開短信,裡面只有一句話,‘舍利案,宣陽坊敦煌酒肆藍振寧’。

  來俊臣眉頭皺了起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這個藍振寧和舍利案有關?

  還有,這是誰射來的短信,為什麼要告訴他這個線索?

  他沉思片刻,且不管是誰告訴他線索,他現在正苦無頭緒,先查下去再說,來俊臣立刻喝令道:“所有人集合,立刻去宣陽坊!”

  ......

  晚上原本是各家酒肆生意最好的時刻,宣陽坊的敦煌酒肆也不例外。

  但此時,敦煌酒肆似乎發生了一點變故,所有酒客都被趕出酒肆,有兩名欲評理的酒客被打得半死,從二樓扔下來,所有酒客嚇得一哄而散,酒肆大門轟然關閉。

  酒肆的數十名胡姬和酒保都被趕到三樓。

  二樓大堂上的桌子被堆在一邊,來俊臣坐在一張胡凳上,冷冷地注視著眼前的東主藍振寧。

  藍振寧被倒掛在二樓大堂上,頭離地面約三尺,臉色因血上湧而脹成豬肝色,兩張臉被抽成豬頭,眼中露出恐懼之色。

  來俊臣手中擺弄著一把鋒利的小刀,臉上掛著陰冷的笑容,“我可沒有那麼多耐心,我就告訴你,你若再有一句話讓我不爽,我就割你一塊肉,我現在開始問了。”

  “我要問武順府的舍利之事,你知情嗎?”

  藍振寧搖搖頭,忽然,又猛地點頭,來俊臣冷哼了一聲,“今天中午,武順府被一把火燒了,你知道是誰幹的嗎?”

  藍振寧遲疑一下,搖了搖頭,卻見寒光一閃,藍振寧一隻耳朵落地,鮮血噴湧而出,藍振寧頓時如殺豬般嚎叫起來。

  “今天中午,武順府被一把火燒了,你知道是誰幹的嗎?”來俊臣又冷冷重複問道。

  “是我兄弟放的火,是藍振玉,我說!我什麼都說!”

  來俊臣見得太多了,這種人不見棺材不落淚,光一隻耳朵還不足以徹底擊潰他,他又冷冷問道:“有人說武順是自殺,有人說他是被謀殺,他到底怎麼死的?“

  “是謀殺,是一個叫李臻殺的,不!不是他殺的,啊——”

  寒光又一閃,藍振寧又一隻耳朵落地,鮮血流滿他一臉,藍振寧哭嚎慘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來俊臣負手走到窗前,冷冷令道:“給他止血,脫光他的衣服!”

  幾名手下動作迅速地給藍振寧止了血,將他放下來,剝光衣服,手腳捆住,橫躺在桌子上,藍振寧心中更加恐懼,他覺得自己就像一隻待宰的羔羊。

  此時,他的信念已經完全崩潰了,心中很透了兄弟藍振玉,就是他給自己帶來無窮的災難。

  來俊臣慢慢走到他眼前,小刀在手中掂了掂,“你繼續說吧!還是那句話,讓我不爽,就割你一塊肉。”

  藍振寧不由併攏一下雙腿,顫抖著聲音道:“藍振玉...今天中午回來,雖然他沒有說,但我能猜到...武順府就是他放的火,因為我妹妹被武順家的人逼死。”

  “藍振玉和舍利有什麼關係?”

  “武順派藍振玉去西域爭奪舍利,被李臻攪了,結果舍利被王元寶得到,後來武順又逼李臻奪回舍利,結果李臻給了他一顆影舍利,這些都是我兄弟說的。”

  “這就對了,老老實實配合我,我就不會傷害你,我來俊臣是有原則的人,從不殺老實人,你沒聽說過嗎?”

  藍振甯聽說對方竟然就是大唐人聞之色變的酷吏來俊臣,頓時嚇得他小便失禁,當場暈死過去。

  來俊臣厭惡地搖搖頭,對左右道:“把他弄乾淨,穿上衣服交代。”

  藍振寧再也不敢心懷僥倖,便將他所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交代了一遍。

  來俊臣這才知道舍利案的原委,竟然這麼複雜,還有一個莫名其妙冒出的李臻,竟然是一個不知名的敦煌小民,更讓他感到困惑。

  他背著手來回踱步,從藍振寧目前的交代,這件事應該都結束了,結果他也知道,李旦得到真舍利,武承嗣得到假舍利,那這個案子還有什麼值得深挖的呢?

  想來想去,他把關注點放在藍振玉和李臻二人身上,如果還有什麼故事,就應該在這二人身上了。

  想到這,他又問道:“你兄弟藍振玉來洛陽做什麼?”

  “他是來取一樣東西,之前由我妹妹從武順哪裡偷出來,她是武順的寵妾。”

  來俊臣心中一動,追問道:“什麼東西?”

  “好像是一封信,具體內容我不知道,我妹妹服毒自殺後,這封就一直放在我這裡,我不敢看。”

  “是誰寫來的信,你應該知道,快說!”

  “好像是……魏王寫給武順的信。”

  來俊臣越來越有興趣了,他抽絲剝繭,竟然漸漸被他發現了一點線索,但還不夠,藍振玉拿到了信,又燒掉武順府,顯然就是為了掩人耳目。

  還有那個魚品龍大喊要保住書房,很可能他也是為了找這封信,這封信的內容是什麼?

  來俊臣低頭沉思不語,或許藍振寧是想保住性命的緣故,又戰戰兢兢補充道:“藍振玉已經回了洛陽....他臨走時反復叮囑我,讓我挖出妹妹的屍首,把它燒掉。”

  “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他只是說.。妹妹身上有劇毒,碰到會死人,讓我小心點。”

  來俊臣眉頭一皺,他猛地想到一件事,急問道:“你妹妹死後是什麼樣子?”

  “渾身金黃,僵硬如石。”

  來俊臣霍地站起身,連連拍打自己額頭,他終於明白了,藍振玉的妹妹竟然和高僧雲宣中了同樣的毒,說明這個毒的來源就是藍振玉,而藍振玉是武順的心腹,難道那毒經案竟和...武承嗣有關?

  來俊臣後背冒出一身冷汗,他轉身一把揪起藍振寧,惡狠狠道:“你妹妹的房間在哪裡?立刻帶我去!”

  .......

  藍振寧兄妹三人,藍振寧、藍振玉和藍依兒,其中藍依兒被二弟藍振玉獻給武順後,成為了武順的寵妾。

  本來藍依兒已經有五個月身孕,武順死後,他的家人為爭奪財產,打掉了她肚中的胎兒,並把她趕出武順府,藍依兒在悲憤中服毒自盡。

  藍依兒臨時居住的房間就在敦煌酒肆的後院,她死後房間也暫時被封存。

  此時來俊臣在房間內細細搜查,他很快從床榻角落找到一個約一寸大的花瓷小瓶,小瓶塞子被拔掉,已經空了,來俊臣推斷,藍依兒就是喝小瓶內的毒藥而死。

  很快,來俊臣又在藍依兒的梳妝盒裡找到一個同樣的花瓷小瓶,瓶口被蠟封死。

  來俊臣立刻令手下抓來一隻犬,他用這只犬試毒,果然,這只犬立刻倒地斃命,渾身變成了金黃色,來俊臣和手下嚇得紛紛後退。

  來俊臣小心收好毒藥瓶,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心中暗忖,‘藍依兒應該是從武順手中偷到的毒藥,藍振玉絕不會把這種毒藥給自己妹妹。’

  來俊臣終於意識到問題嚴重了,搞不好毒經案就是武承嗣幹的,栽贓給狄仁傑。

  更重要的是,恐怕聖上也有點懷疑這件事了,才讓自己來長安查案,難道這才是聖上派自己來長安查舍利案的真正用意?

  僅靠一瓶毒藥不能說明問題,關鍵還是要藍振玉身上那封信,那是武承嗣給武順的親筆信,恐怕那封信才是整個毒經案的證據。

  來俊臣很快便理順了思路,他下一步就是趕回洛陽抓住藍振玉,拿到那封信,而且武承嗣那邊他也要先提醒一下才行,也算是他給武家的一個交代。

  他當即對一名手下低聲令道:“帶幾個弟兄把藍依兒的屍體燒掉,再把這個藍振寧也弄到城外幹掉,做得乾淨一點。”

  “遵命!”

  手下匆匆去了,來俊臣又招來一名心腹,指了指被毒死的狗道:“把這條狗送給魚品龍,告訴他,這條狗是從武順府中挖出。”

  安排好了後事,來俊臣當即翻身上馬,不在長安停留,連夜帶領手下趕回了洛陽。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24 13:29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81章 新的希望

       洛陽百芳院內人來人往,生意興隆,酒志滿臉通紅,像做了虧心事一樣,沿著牆根匆匆向大門走去。

  剛走到大門口,卻被迎客的老鴇一把抓住,打趣地笑道:“酒公子,你又不是第一次來了,居然還臉紅害羞?”

  酒志慌慌張張道:“那個.我家裡還有點事,先走一步。”

  “急什麼,再坐一會兒嘛!

  “下次再來!下次.....”

  酒志好容易才掙脫老鴇的鷹爪子,逃離了大門,他一邊整理衣服,一邊暗罵。

  這時,他忽然聽見老鴇招呼客人的聲音,“喲!兩位索公子來了,今天想找哪個姑娘,我給你們安排!”

  酒志一怔,連忙回頭望去,只見兩個身穿錦袍的年輕人正在和老鴇說笑,他揉了揉眼睛,“他奶奶的,真是冤家路窄,居然在洛陽遇到了蚊蠅二俠。”

  酒志怕被這兩人看見,慌慌張張地上了一輛出租馬車,吩咐車夫道:“去南市!”

  馬車調頭,向南市疾奔而去。

  .......

  經過七八天的療養,李臻的傷勢漸漸康復了,藍振玉射的是小弩箭,本身箭傷很輕微,關鍵是拔毒,只要餘毒清除乾淨,他的傷勢也就康復了。

  李臻在昨天搬回了大姊的酒鋪,他意外地發現酒鋪清爽了很多,至少店堂內有了條小路,雖然樓梯依舊被酒桶塞滿,但閣樓總算清理出來,讓他有了睡覺之地。

  李臻後來才從夥計阿才口中得知,大姊並不是減少了存酒,相反,她又買進了大量存酒,不過她在南市旁邊的福善坊內租了一間倉庫,把存酒都放到倉庫裡去了。

  “阿臻,燕姑娘來了!”李泉在樓下有氣無力喊道。

  李泉實在不喜歡狄燕,不過她聽說兄弟被蛇咬了,多虧這個燕姑娘找到靈藥。

  李泉看在她給兄弟治傷的份上,對她的印象有了一點改變,也就勉強默許了兄弟和她往來。

  她見狄燕站在店鋪外,便招呼道:“燕姑娘,進來坐吧!”

  “不用了,大姊妳忙先吧!我在這裡等他就行了。”

  “那……隨便妳吧!”

  李泉其實也沒有什麼可忙,她在坐等酒漲價,但最近有傳言說,女皇帝要取消慶賀壽辰了,著實讓她感到憂慮,她可是屯了近四千貫錢的酒,萬一酒不漲價,她就虧大了。

  這時,李臻從二樓跳了下來,李泉嚇了一跳,“阿臻,你腿好了嗎?”

  李臻笑嘻嘻道:“昨天就跳過一次了,沒問題,阿姊,我先出去了。”

  “去吧!早點回來。”

  李臻快步走出酒鋪,狄燕笑著迎了上來,“李大哥,我有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

  狄燕向他眨眨眼,“這裡不好說,我請你吃飯,我們邊吃邊說!”

  兩人說說笑笑走了,李泉從門後出現,撇了撇嘴,有點不高興道:“這裡有什麼不好說,無非是怕我聽見,我才懶得聽呢!”

  李臻和狄燕剛走沒多久,酒志急匆匆趕回來,進門便嚷道:“老李,我有消息告訴你!”

  “你來晚一步,那兩個人去吃飯了。”

  李泉從里間走出來,笑道:“小胖,要不...你去找他們吧!他們應該在江左酒肆,三樓老位子,你和他們一起吃飯,一起去玩,回頭大姊給你錢。”

  酒志撓撓頭,“泉大姊,做這種事情要折壽的,要不你讓阿才和阿旺去吧!”

  “你這個沒用的胖子,關鍵時候不幫大姊忙!”

  李泉在他頭上敲了一記,罵他兩句,轉身回里間了,片刻又聽她喊道:“小胖,門口那幾桶酒,你替大姊搬進來,我要去一趟倉庫,你待會兒別忘記關店門!”

  “知道了!”

  酒志嘟囔一句,“不肯幫她的忙,報復就來了。”

  他扛起一桶酒,快步走進店裡。

  .......

  李臻和狄燕來到了江左酒肆,他們上了三樓,在靠窗的一個座位前坐下,這是他們常坐的老位子。

  狄燕點了五個菜,又要了一壺酒,笑道:“昨晚我兄長去拜訪了壽春郡王,得到一些不錯的消息。”

  雖然這七八天李臻由於養傷的緣故,顧不上狄仁傑的事情,但狄家卻沒有放棄,一直在努力營救狄仁傑。

  狄燕去了一趟梁州,賣給她歐陽詢書法的僧人已經雲遊去了,使她一無所獲。

  不過狄仁傑的次子狄光遠和壽春郡王李成器關係極好,他通過李成器得到宮中的一個重要消息。

  御醫沈南謬已經找到了這種毒藥的來源,是來自吐火羅的蛇毒,而且這種蛇毒最多只能保存半年,時間長了就會失效。

  這讓狄家十分興奮,他們又看到了父親脫罪的希望。

  狄燕對李臻低聲道:“昨天我二哥又去找了周索元,周御史說,聖上對我父親下毒的結論已經動搖了,把我父親從監禁改為軟禁,這本身就是一種暗示。

  周御史很明白地告訴我兄長,只要我們能找到毒源,並證明我父親和毒源無關,那他就可以保證我父親不會判死罪。”

  李臻冷笑一聲說:“估計這個沈御醫的吐火羅結論,已經讓女皇帝懷疑佛經案和舍利案有關了,武承嗣和李旦都成了嫌疑人。”

  狄燕並不關心武承嗣和李旦,她只關心自己父親能否脫罪,她又繼續道:“我們把周索元的話轉給了父親,今天中午,送飯人帶出父親的一張紙條。”

  說著,狄燕把紙條遞給了李臻,李臻打開紙條,只見上面寫著一句話,‘請敦煌李少郎幫忙’。

  李臻苦笑起來,狄仁傑說的李少郎只能是自己了,狄燕注視著他,緊張地問道:“李大哥,你肯幫這個忙嗎?”

  幫忙肯定沒問題,關鍵是怎麼幫?

  李臻沉思片刻道:“如果只要找到毒源,那就比較容易了,抓住藍振玉便可。”

  “可洛陽這麼大,我們去哪裡找藍振玉?”

  李臻微微笑道:“那天晚他不是來刺殺你父親嗎?雖然金吾衛沒有能抓到活口,但你猜猜看,會是誰讓他來刺殺你父親?”

  狄燕美眸中閃爍著刻骨的仇恨,“我知道是誰了!”

  .......

  魏王府密室內,武承嗣臉色鐵青地注視著地上一隻死犬,死犬渾身金黃,硬得像石頭,和高僧雲宣的中毒症狀完全一樣。

  “你能肯定這只犬是從武順府中挖出來嗎?”武承嗣目光兇狠地盯著他的假子魚品龍問道。

  魚品龍有點心虛的低下頭道:“這是來俊臣讓人帶給我的。”

  “來俊臣怎麼會知道府中埋有死犬?”

  魚品龍白跑一趟長安,著實難以向武承嗣交代,他只得自作聰明道:“孩兒思量著,很可能來俊臣找到武順的幾個心腹武士,從他們那裡得知了什麼線索,這或許是武順試毒時用的犬,被武士埋在府內,所以他們知道。”

  武承嗣臉色越來越難看,來俊臣去長安應該是查舍利之事才對,現在居然查到了毒經案的線索,武承嗣心中開始害怕起來。

  他又問旁邊的明先生,“先生覺得這件事該怎麼處理?”

  明先生沉思片刻,緩緩說:“這是來俊臣在暗示殿下,他可能查到什麼線索了,但不管他怎麼查,如果沒有證據或者證人,聖上就算知道也不好說什麼。

  所以...殿下當務之急是要毀掉一切證人證據,不能再拖延,更不能心慈手軟。”

  武承嗣眼中迸出兇狠的目光,他出門喝令道:“讓芙蓉立刻過來!”

  片刻,武芙蓉匆匆趕來,“父親找我嗎?”

  武承嗣指了指地上的死犬,“妳自己看吧!”

  “父親,這是怎麼回事?”武芙蓉嚇了一跳。

  武承嗣便將剛才他們的推斷又重複一遍,最後對她令道:“妳立刻帶人去長安,把武順所有的心腹侍衛都給我統統殺掉,不留後患!”

  武芙蓉瞥了一眼魚品龍,很不高興道:“既然父親已經有了得力的助手,幹嘛還要女兒去?”

  武承嗣心中大怒,什麼時候了,居然還在內訌,他狠狠瞪了武芙蓉一眼,“妳到底去不去?”

  武芙蓉無奈,只得低下頭道:“女兒去就是了。”

  “還有,妳手下那個藍振玉,他知情太多,非常危險,妳也一併將他除掉。”

  武芙蓉愕然,“父親,他應該沒有關係吧!”

  旁邊明先生柔聲勸道:“芙蓉姑娘,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這件事的嚴重後果,一旦你父親出事,妳的後臺也倒了,現在妳們父女二人應該同舟共濟才對,妳自己想想吧!他該不該留?”

  武芙蓉沉默良久,低聲道:“父親,這件事讓我女兒再想一想,可以嗎?”

  “可以,但明天天亮前,妳必須要給我一個交代!”

  ......

  藍振玉也剛從長安回來不久,此時他還不知道大哥已經出事,更不知道他已被來俊臣盯上。

  由於這次趕赴長安匆忙,他肩頭劍傷未愈,等他回來後,肩頭劍傷開始惡化了。

  房間內,藍振玉光著上身,正小心翼翼給自己肩傷換藥,李臻這一劍刺得極深,嚴重傷了他的經脈,若不治好,他的左胳膊就廢了。

  藍振玉用酒洗了傷口,又將藥粉撒在肩傷上,劇烈的疼痛使他渾身一顫。

  這時,一雙柔軟的胳膊從後面摟住了他,武芙蓉在他耳邊吹氣如蘭,“今晚,你不能陪我了嗎?”

  “等傷好了再說吧!我現在沒有精力。”藍振玉披上了黑袍,他已經開始厭煩這個女人無止境的索求了。

  “我當然也很關心你的傷,讓我看一看?”

  武芙蓉將螓首湊上來,想拉開藍振玉剛穿上的衣袍,卻被藍振玉輕輕推開,“不用了,一點小傷而已。”

  武芙蓉眼中閃過一絲怒色,但立刻又消失了,她拎起酒壺,倒了兩杯酒,將一杯遞給了藍振玉,媚笑道:“那你陪我喝一杯酒,我今晚就饒過你。”

  藍振玉接過酒杯,兩人手臂相交,武芙蓉蕩人心魄的媚眼盯著他,一點點將杯中酒抿幹。

  藍振玉笑了笑,喝了一口酒,就在他準備一口將酒飲盡時,他忽然臉色大變,一把捏住武芙蓉的脖子,怒吼道:“妳在酒裡放了什麼?”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24 13:35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82章 芙蓉之毒

       武芙蓉臉上依然帶著勾引人的媚笑,輕輕搖身撒嬌道:“人家就放了一點催情之藥,你犯得著生這麼大的氣嗎?”

  藍振玉想想也覺得有理,他鬆開了武芙蓉的脖子,臉色緩和下來,悶悶不樂道:“我剛才說過了,我身上有傷,今晚不能陪妳,妳不要再勉強我。”

  “我當然不會勉強你。”

  武芙蓉迅速退到了安全距離之外,拔出劍冷冷道:“我早就膩味了你那張刀疤臉!”

  藍振玉再次臉色大變,他猛地將酒杯砸向武芙蓉,抽身拔出劍,肚子卻一陣絞痛,他臉色變得慘白,大吼一聲,向武芙蓉猛撲過來。

  武芙蓉知道他的厲害,嚇得連忙後退,不料藍振玉卻是虛晃一招,一把抓起桌上的皮囊,奮力一躍,身影掠向窗戶,雙肩如鐵錘,將精緻的細條格望月小窗撞得粉碎,身影消失便在院中。

  武芙蓉大驚,奔至窗前長劍猛刺,藍振玉人已消失,她心中焦急起來,若藍振玉逃掉,她如何向父親交代。

  武芙蓉扶窗情急大喊:“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埋伏在院外的幾名黑衣武士衝進院子,卻沒看見藍振玉,一人忽然指著房頂喊道:“他在屋頂上,快追!”

  但藍振玉事先已摸清了路線,借著夜色的掩護,他儼如一隻矯健的黑豹,一連越過十幾棟房宅,衝進一棵枝葉茂密的大樹,人影便消失不見了。

  魏王府已被驚動,上百人拿著火把,手提橫刀長劍,在占地廣闊的魏王府內四處搜尋,喧囂吵嚷,亂成一團。

  武承嗣手執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站在魏王府主宅廣場內,臉色鐵青地聽取家丁頭目的稟報。

  “稟報殿下,廚房、倉庫一帶已搜遍,沒有發現逃者蹤跡。”

  “殿下,後花園也搜遍了,沒有發現藍振玉。”

  ......

  各處的搜查報告依次傳來,都沒有發現藍振玉的蹤跡,武承嗣氣得渾身發抖,這還是他掌權以來從未發生之事。

  這時,武芙蓉帶著幾名武士也出現在父親面前,她心中未免有點羞愧,但要強的性格使她不想在父親面前低頭,尤其父親身後還站著一個魚品龍。

  “父親,不用再搜尋他了,他中了女兒的牽機散,活不過今夜,過幾天他的屍體就會被發現。”

  事到如今,武承嗣也不想過多責怪女兒,畢竟女兒已經聽自己的話對藍振玉下手了。

  而且他知道牽機散的毒性,既然藍振玉中了牽機散,那此人確實凶多吉少,武承嗣便稍稍鬆了口氣。

  “藍振玉之事妳不要再管了,妳連夜趕往長安,將我吩咐你的事情一一落實,任何有可能的知情人都不要放過。”

  “女兒明白了!”

  武芙蓉也不想再管藍振玉之事,她轉身便帶著手下迅速離開了廣場。

  就在這時,一名家丁飛奔來報,“老爺,來俊臣求見!”

  武承嗣暗吃一驚,來俊臣怎麼在這個節骨眼上求見,他略一沉吟,便點點頭道:“請他來見我!”

  武承嗣隨即給魚品龍使個眼色,魚品龍會意,先一步向內院走去。

  不多時,來俊臣在幾名手下的陪同下,疾步匆匆來到武承嗣面前,他躬身施一禮,“俊臣參見魏王殿下!”

  “來中丞,這麼晚還不休息嗎?”武承嗣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卻語帶雙關地問道。

  “啟稟殿下,卑職奉旨查舍利一案,事關殿下聲譽,卑職一刻也不敢懈怠。”

  武承嗣臉色一變,目光變得兇狠起來,“舍利之事不是早有定論了嗎?什麼時候又立案,還有什麼可查?”

  “殿下,卑職只是奉旨行事,具體原因卑職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武承嗣狠狠地盯了他片刻,目光終於移開,他負手望著天空道:“莫非來中丞現在想查我嗎?”

  “非也,卑職不敢查魏王殿下,今晚卑職來見王爺,是想要一個人,此人知道武順被刺殺的真相,望王爺配合,使卑職能夠給聖上一個交代。”

  來俊臣語氣雖然卑謙,腰也一直沒有挺起來,但他軟中卻帶著硬,在關鍵時刻把天子拉出來,實際上就是在威脅武承嗣。

  武承嗣雖然只是個平庸之人,沒有多少主見,但他混跡官場也有時日了,聽得懂來俊臣的言外之意。

  他心中暗恨,卻又無可奈何,畢竟舍利案倒現在沒有說法,他進獻假舍利,聖上罵他欺君罔上,後面卻沒有了結論,他就像被懸在半空,不著天也不著地,他心中其實也惶恐不安。

  武承嗣只得歎了口氣,對來俊臣服軟了,“你說吧!你想要什麼人?”

  “卑職聽說藍振玉在魏王府中為侍衛,王爺能否將此人交給我?”

  武承嗣一呆,半晌才苦笑道:“來中丞,你沒發現我府中亂作一團嗎?連我這個魏王都持劍站在廣場之上,不瞞你說,你要抓的人在我府中酗酒殺人,我們也正在抓捕此人。”

  來俊臣後退一步,驚愕地望著武承嗣,他立刻意識到,他將那條毒狗送得太早了,武承嗣已開始殺人滅口。

  來俊臣心中也焦急起來,藍振玉是毒經案的關鍵人物,如果他被滅口,那自己怎麼向聖上交代?

  本來他只是不想得罪武家,才暗中提醒一下武承嗣,不料現在卻變成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他心中懊惱,只得又躬身問道:“請問抓住此人沒有?”

  “如果抓到了此人,我就不會在這裡和你說話了,此人已下落不明,魏王府正在全力搜捕。”

  來俊臣沉默難言,他知道自己現在還得罪不起武承嗣,就算他不相信,也不能明說。

  武承嗣瞥了他一眼,又淡淡道:“來中丞要坐下喝杯茶,在我府上等待搜查結果嗎?”

  這是在向外攆人了,來俊臣無奈,只得躬身道:“卑職不敢打擾殿下,明天一早再來拜訪,希望殿下能抓住人犯。”

  他行一禮,轉身離去,武承嗣也不派人送他,只冷冷地看著他的背影走遠。

  這時,魚品龍快步上前,低聲道:“已經搜遍全府,確實沒有找到此人,但有人在後院牆上發現一灘血跡,藍振玉應該翻牆逃走了。”

  “一群沒用的混蛋!”

  武承嗣恨得咬牙切齒,他又對魚品龍道:“我知道你手下有不少人,你務必替我找到此人,不能讓來俊臣得手,韋團兒那邊,我去給她解釋!”

  “孩兒一定不會讓父親失望!”

  .......

  就在魏王府進行全面搜查的同時,隔壁的高延嗣府中也聞風而動,近百家丁也手執火把在府中仔細搜查。

  帶領高府家丁搜查之人正是李臻,李臻也是剛剛才趕到,他從一名正在週邊搜查的魏王府家丁口中得知了情況。

  和魏王府中人不同的是,李臻極為瞭解藍振玉此人,藍振玉向來是狡兔三窟,他能從五百金吾衛士兵的包圍中從容離去,就說明此人有急智。

  這種人絕不會把自己困死在魏王府內,他必然會尋找一切機會先逃出魏王府。

  李臻心中畫了一條路線圖,如果他是藍振玉,那麼他首先就要逃出魏王府,先到隔壁高延嗣府的可能性最大。

  如果受傷,還可以先在高延嗣府內簡單療傷,然後再翻過高府西面的坊牆,坊牆外面便是洛水,藍振玉完全可以從洛水逃走。

  高延嗣在宮中未歸,府中便由養子高力士做主,在高力士的安排下,九十餘名家丁都聽從李臻的命令。

  家丁們分為三隊,一隊由李臻帶領,沿著高武兩家的隔牆仔細搜查,另一隊由狄燕帶領,在西面坊牆邊搜尋,還有一隊在高力士的帶領下,在府中各個角落查找可疑跡象。

  李臻在隔牆的西北角發現了一串腳印,牆上也有腳印,明顯是有人翻牆過來,他頓時精神大振,又仔細在草叢中搜尋,很快便摸到了一小團血跡。

  他聞了聞血跡,血跡很新鮮,卻散發著惡臭氣息,一般只有傷口未愈才會有這種汙血,李臻想起了七天前他曾刺傷藍振玉,難道藍振玉的肩傷一直未痊癒嗎?

  就在這時,高力士匆匆跑來,急聲道:“李大哥,我們在廚房發現了情況,廚娘一家被殺,有人目擊。”

  李臻立刻道:“帶我去看看!”

  片刻,高力士帶著李臻來到廚房,院子裡站滿了家丁,兩名被殺之人也抬了出來。

  這時,有家丁帶上來一名十一二歲的少年,他嚇得渾身發抖,眼中充滿驚恐之色。

  李臻在他面前蹲下,柔聲道:“你不要害怕,把你看到的告訴我。”

  少年斷斷續續道:“我看見...一人蜷縮在院中,不停吐血,王大娘...也看見了,上前去問他,卻...卻被他一劍刺死,他又衝進屋中,殺死了王大爺,當時我就躲在大樹後....”

  少年說到這,失聲哭了起來,李臻想了想又問道:“他是不是肩頭有傷?”

  少年點點頭,“他左肩纏著白布,全是血污。”

  那就對了,此人應該就是七天前被自己刺傷的藍振玉,他沒有料錯,藍振玉先躲到了高延嗣府中。

  “然後呢?”

  李臻又追問少年,“他從哪裡跑了?”

  少年一指西面,“他跳上房頂,向那邊跑了,就是剛才。”

  就在這時,高府西面傳來一聲慘叫,李臻一驚,縱身便向慘叫聲處奔去,高力士也急了,大聲對家丁令道:“快去西牆!”

  李臻心急火燎,西面是狄燕在搜尋,可千萬別出事!

  他一口氣奔至西牆,只見西側門已經打開,大門兩邊站著二十幾名家丁,個個神情慌張.

  地上躺著兩名家丁,都是前胸中劍,胸前全是血跡,看樣子已經沒氣了。

  “狄姑娘呢?”李臻不見狄燕,急得大喊。

  一名家丁戰戰兢兢指著大門外,“狄...姑娘已經追出去了。”

  李臻一跺腳,揮劍衝出側門,狂奔而去。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24 20:06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83章 河畔爭執

       高府所在的積善坊外是一片長約十餘里的沿河林帶,穿過四百餘步寬的樹林,前面便是黑黝黝、寬達數百丈的洛水,依稀可看見洛水對岸高大雄偉的皇城城牆。

  洛水東面兩里之外便是天津橋,而再向西卻是占地廣闊的軍營,軍隊用巨木在河中搭建的一座水門,有士兵在水寨上來回巡視,防止來歷不明的船隻從洛水進入城內。

  李臻疾奔過樹林,他已遠遠聽見了狄燕的喝喊聲和刀劍撞擊聲,他心中愈加焦急,一口氣衝出樹林,只見在洛水河畔的亂石灘上,狄燕正揮劍和一名黑衣人激戰。

  李臻一眼便認出了黑衣人,正是他們要抓捕的藍振玉,他是毒經一案的毒源人,只有抓住他才能證明狄仁傑無辜。

  藍振玉左肩傷勢嚴重,左臂無力,無法再使用毒弩箭,只能一隻手揮劍和狄燕激戰。

  藍振玉的劍術遠高於狄燕,但由於他中了牽機散,儘管服了自製解藥,毒性依舊沒有消除,劇烈的腹痛使他在和狄燕的激戰中處於下風,已漸漸不支。

  這時,腹中毒性又開始發作,藍振玉疼得滿頭大汗,他眼一瞥,看見了正奔來的李臻。

  藍振玉心中大急,竭盡全力連劈數劍,將狄燕逼退幾步,他轉身狂奔,縱身一躍跳入了黑黝黝的洛水。

  狄燕大驚,幾步衝上,卻一劍刺空,眼睜睜看著藍振玉消失在河水中,急得她直跺腳。

  李臻終於奔至,狄燕滿腔怨恨都發洩在李臻身上,“都怪你!我已經快抓住他了,你一來就把他嚇跑了,你說!這下該怎麼辦?”

  李臻站在河岸上,默默地望著河水,心中也充滿了懊惱,今天本是抓住藍振玉的大好機會,還是被他逃掉了。

  就在這時,來俊臣率領二十餘人追到了河邊,不遠處,魚品龍也帶著十幾名手下趕來了,他們都想到了藍振玉極可能會從洛水逃走,但他們還是來晚一步,藍振玉已經消失在水中。

  來俊臣心中萬分惱火,現在距離聖上給他的期限只剩下三天,他若抓不到藍振玉,怎麼向聖上交代?

  來俊臣目光一瞥,落在李臻身上,只覺此人有點眼熟,他頓時起了疑心,便走上前問道:“請問這位公子大名?”

  李臻在大理寺冒充獄吏時和來俊臣打過交道,現在是晚上,他又換了衣服,來俊臣竟沒有認出他。

  李臻拱拱手,不慌不忙道:“在下敦煌李臻,來中丞有什麼見教?”

  “你就是李臻!”

  來俊臣吃了一驚,他從藍振寧口中得知了舍利案的經過,知道這個李臻和舍利案瓜葛極深,是舍利案的關鍵人物。

  他上下打量一下李臻,又看見了旁邊狄燕,卻認出了她,心中暗忖,原來李臻是狄仁傑一系的人,誰說狄仁傑沒有涉及此案?

  來俊臣目光陰鶩地注視著李臻,乾笑兩聲道:“本官奉旨辦案,能否請李公子跟我走一趟。”

  狄燕走到李臻前面,直面來俊臣道:“來俊臣,你不要動不動就把聖旨搬出來,李公子是沙州貢生,即將參加兵部武舉,家世清白,官府並無案底,你憑什麼帶他走?”

  來俊臣陰陰笑了起來,“我說是誰呢,原來是狄姑娘,看樣子妳和這個李臻交情不淺嘛!本官已經查到,李臻和毒經案有關,莫非你父親真的涉及到了毒經之案,否則狄家之女怎麼會認識他呢?”

  狄燕想到父親被來俊臣用酷刑毒打,體無完膚,她心中恨極,咬牙罵道:“你就是條亂咬人的瘋狗,總有一天,那些被你殘害過的人必會將你千刀萬剮!”

  來俊臣大怒,喝令左右,“來人,把這個李臻帶走!”

  數十人一擁而上,將李臻團團包圍,李臻本可以跳入洛水而走,但他不放心狄燕,克制住了跳水逃走的衝動,他緩緩拔出劍,低聲對狄燕道:“阿燕,你先走,這些狗腿子我來對付。”

  狄燕卻堅定地搖了搖頭,“我若走了,你必死無疑!”

  來俊臣愈加憤怒,拔出劍喝道:“兩人都抓起來,給我動手!”

  就在這時,高力士率領家丁匆匆趕到了,他見形勢危機,連忙大喊,“統統住手!”

  來俊臣認識高力士,知道他是高延福的養子,而高延福是聖上的心腹宦官,他倒不敢造次了,收劍回鞘,堆起笑容問道:“高公子怎麼來了?”

  高力士一指李臻,“李公子是我父親的貴客,現在高府中做客,來中丞為何要抓他?”

  來俊臣嚇了一跳,李臻怎麼和高延福有關係?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有點魯莽了,狄仁傑他不怕,但高延福他可得罪不起。

  他連忙給手下使了個眼色,十幾名手下紛紛收劍回鞘,退了下去。

  來俊臣這才笑眯眯對高力士道:“高公子或許不知,卑職正奉旨捉拿嫌犯藍振玉,卻發現這位李公子好像和藍振玉認識,所以我想請他協助辦案,並無他意。”

  高力士搖搖頭道:“你要辦案與我無關,但李公子是我父親的貴客,來中丞要帶他走,至少應先和我父親打個招呼?”

  李臻暗暗佩服高力士會說話,不愧是後來的權宦,小小年紀就能抓住重點。

  李臻也不願讓高延福捲入此案,他便走出來對來俊臣道:“不瞞來中丞,我也是受狄家所托,尋查毒經案的真相。

  我已發現藍振玉是關鍵人物,可以說,我們的目標一致,不如我們暫時合作,一起抓住藍振玉,來中丞可以交差,我也能替狄相國洗冤,你覺得如何?”

  來俊臣是極為聰明之人,他知道李臻只是涉及舍利案,和毒經案沒有關係,而且此人和藍振玉糾葛極深,比自己更有希望抓到藍振玉。

  更重要是,來俊臣只剩三天時間了,他再抓不到藍振玉,就無法向聖上交差。

  來俊臣心中暗忖,‘不如先給高延福一個面子,利用李臻來抓住藍振玉,然後再收拾他。’

  想到這,他故作欣然道:“如果李公子早點說,就不會有誤會了,那就一言為定,我們合作這一次。”

  李臻微微笑道:“一言為定!”

  來俊臣向高力士拱拱手,“剛才是一點誤會,高公子不要放在心上,卑職先告辭了。”

  他一揮手,“我們走!”

  二十幾名手下跟著他紛紛離去,來俊臣從魚品龍身邊經過時,冷笑了一聲,“品龍兄莫非想渾水摸魚麼?”

  他仰頭乾笑兩聲,翻身上馬,催馬而去了。

  魚品龍自覺尷尬,也不知該說點什麼,他躊躇了片刻,便帶領家丁離去了,河畔只剩下了李臻等人。

  這時,狄燕心中焦急地問道:“李大哥,我們去哪裡找藍振玉?”

  “我也不知,不過他應該躲在某個地方療傷,他肩上劍傷至少要將養一個月,好像他還中了毒,我托朋友打聽一下吧!看有沒有線索。”

  高力士在旁邊笑道:“李大哥,燕姑娘,夜深了,兩位先回府休息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李臻心中感激高力士及時相救,他上前對高力士施禮道:“今天多虧公子相救,否則我就要吃苦頭了。”

  高力士有點不好意思地擺擺手,“哎!小事一樁,不足掛齒,兩位先隨我回府吧!”

  李臻和狄燕點點頭,兩人便跟著高力士回了高府。

  ......

  次日一早,李臻和狄燕分手,狄燕先回狄府找兄長商議對策,李臻則進了皇城,花錢托一名侍衛幫他找張曦,不多時,侍衛回來告訴他,張曦今天休假,應該在家中。

  李臻只得又匆匆返回了南市,在望春茶莊找到了張曦。

  “賢弟,好久不見了。”

  張曦一如既往的豪爽,見到李臻,熱情地拍拍他肩膀笑道:“前幾天我讓人去酒鋪找你,你大姊說你去梁州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不瞞張大哥,我沒有去梁州,我是受傷了,在城外養傷,前天才回來。”

  “受傷!”

  張曦嚇了一跳,連忙將他拉進裡屋,肅然地問道:“你怎麼會受傷?”

  他忽然反應過來,“莫非是上次大理寺被人襲擊之事?”

  李臻點了點頭,“那天晚上,他們就是來刺殺狄相國,我不幸被射中一支毒箭,足足養了七天才好。”

  “哎!我早就勸過你了,這種朝廷權力鬥爭非常殘酷,你何必捲入其中?”

  “有些事情我身不由己,張大哥,我們不說這個了,我想再請你幫個忙。”

  “你說,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會幫你!”

  李臻想了想道:“狄相國的案子已經到了關鍵時刻,我們已經發現一個關鍵證人,名叫藍振玉,他昨晚從魏王府逃脫,身上有劍傷,還中了毒,他應該就躲在洛陽某處療傷,我知道張大哥人脈廣,能不能幫我找到此人?”

  張曦苦笑一聲,洛陽何其之大,這讓他怎麼找?

  但他也沒有拒絕,便點點頭道:“我會動員所有的朋友幫忙打聽,盡力幫助你,另外你再去找找秋娘,她很善於解毒,說不定會給你幫助。”

  張曦不提,李臻倒忘記了一件事,他昨天聽狄燕隱隱提到秋娘,最終是趙秋娘的藥解了他的毒,他還沒有去當面感謝人家。

  李臻心中歉疚,連忙起身道:“那就拜託張大哥了,我這就去找秋娘大姐。”

  張曦送他到外屋,李臻又想起一事,問道:“張大哥熟悉魚品龍這個人嗎?”

  “那個小白臉!”

  張曦不屑地冷笑道:“他是韋團兒的兩個情夫之一,劍術花俏,長得也很不錯,可惜就是頭腦差了一點,仗著韋團兒撐腰,一個小小校尉就能作威作福,你問他做什麼?”

  “他也在找藍振玉!”

  張曦暗吃一驚,連忙把他拉到一邊,低聲道:“我要提醒你,這個魚品龍不足為慮,但他背後的韋團兒卻是個厲害角色,心狠手辣,權勢極大,你可別招惹到她。”

  “我和他沒有關係,我是提醒大哥要當心一點。”

  張曦呵呵一笑,“我是地頭蛇,這種事情我比誰都油滑,你不用擔心。”

  李臻告辭而去,他倒不急著去找趙秋娘,而是先去了大姊的酒鋪,他剛走到半路,卻聽見背後有人叫他,“李臻,李公子!”

  李臻回頭,只見一名年輕男子跑上前,笑著向他施禮道:“公子請留步!”

  李臻沒見過此人,不解地笑問道:“我們認識嗎?”

  “我只是帶個信,有人在等你,和藍振玉的下落有關係。”

  來人將一張素箋遞給他,行一禮便走了。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25 13:33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84章 美人為餌

       李臻打開素箋,一股淡淡的幽香撲面而來,只見素箋上寫著一行字,‘江左酒肆夜簫居’。

  素箋的左下角又畫了一朵梨花,旁邊寫了兩行娟秀的小字,‘海棠花帶雨,梨妝淚美人’。

  這明顯是個女人的手筆,李臻第一反應就是王輕語,他在洛陽認識的女人不多,狄燕哪有這麼柔婉,她只會用劍狠狠敲自己一下。

  趙秋娘也寫不出這種柔美的詩句,只有王輕語有可能,梨妝淚美人,很符合她的心性。

  而且王家在南市產業很大,王輕語出現在南市的江左酒肆,完全有可能。

  想到王輕語不惜得罪兄長,把影舍利送給自己,這份情義,他心中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激,對她也有了一分淡淡的思念。

  李臻低頭沉思片刻,終於轉身向江左酒肆而去。

  江左酒肆位於洛陽漕江以東而得名,是南市最大的酒肆,除了李臻常吃飯飲酒的正樓外,還有三間精雅的小院,夜簫居便是其中之一。

  當李臻走近夜簫居院門時,他卻意外地發現院門口站著幾名帶刀侍衛,一個個孔武有力。

  李臻腳步不由一滯,他立刻意識到不是王輕語,王輕語見自己絕不會帶什麼護衛,那究竟會是誰要見自己?居然還涉及到藍振玉,李臻一時有點躊躇了。

  這時,一名年輕俊美的少年從院中出來,上前向李臻行一禮,“我家主人等候公子多時了,請隨我來!”

  李臻心念一轉,既來之則安之,有什麼可猶豫,他便欣然笑道:“那就打擾了!”

  李臻走進了院子,只見房間裡快步走出一人,大笑道:“終於把李公子請到了,不容易啊!”

  這人竟然是昨晚見到了魚品龍,李臻頓時明白過來,昨晚來俊臣迫於高延福的面子,才被迫答應和自己合作,這個魚品龍又豈能置身事外。

  他心中頓時輕鬆下來,看來這個魚品龍也是想利用自己,只是這個魚品龍怎麼會用女人的帖子,讓他疑惑不解。

  “原來是魚兄,久仰了!”

  李臻笑著拱拱手,也不客氣,跟他走進了房間,房間佈置清雅,上等花梨木小桌,邢州白瓷花瓶,牆上掛著名人字畫,前後牆邊各站一名年輕美貌的侍女,卻不見剛才帶自己進院的少年。

  這時李臻發現裡面還有一間屋子,只是隔著一層薄薄的紗簾,看不清屋內情形。

  侍女替他們脫去外裳,又給他們上了香茶,魚品龍爽朗地笑道:“我最欣賞武藝高強的少年晚輩,李公子是我所見的少年俊傑之冠,我就想和公子痛飲一番。”

  李臻目光又瞥了一眼裡間,他似乎透過紗簾看到一個淡淡的人影,他笑了笑問道:“我一直在想,魚校尉怎麼會找到我?”

  “這確實是巧合,今天早上公子不是去皇城找張曦嗎?替你傳話之人便是我的手下,所以我就讓人在望春茶莊外等你。”

  “原來是這樣,看來真是巧合了。”

  李臻心中冷笑一聲,分明是他的人一直跟蹤自己,這時,三名酒保端著酒菜魚貫而入,片刻擺滿了小桌,魚品龍又對兩名侍女擺了擺手,“你們也下去!”

  兩名侍女退下去,魚品龍給李臻倒了一杯酒,又笑問道:“不知公子有沒有找到藍振玉的下落?”

  李臻覺得張曦說得對,這個魚品龍確實不夠聰明,關係還沒有建立起來,他就急著進入正題了,這種急切的態度,就算自己知道,也不可能告訴他。

  李臻搖了搖頭,“洛陽城這麼大,怎麼可能找得到,倒是魚校尉有沒有什麼線索可以告訴我?”

  “線索嘛,當然是有一點,不過我若告訴了你,最後卻便宜了來俊臣,讓我心不甘啊!”

  “魚校尉覺得我和來俊臣很有交情嗎?”

  “這個....”

  李臻笑了笑又道:“昨晚的情形魚校尉冷眼旁觀,應該看得清楚,我若不找個說法,恐怕我現在皮都被來俊臣剝了,其實我找藍振玉更多是為了報仇,他一支毒箭幾乎要了我的命。”

  這時,房間裡傳來一聲女人的冷笑,“那你怎麼解釋狄燕呢?”

  李臻忽然知道素箋上的梨花淚美人是誰了,那麼柔美的詩句竟然對應著這個女人,他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

  李臻端起酒杯淡淡笑道:“海棠花帶雨,梨妝淚美人,韋姑娘為何不出來喝一杯?”

  紗簾掀開,從裡見走出一個明豔的年輕女人,穿一身粉紅色宮裙,臂環長帛,肌膚如雪,璀璨奪目。

  她給李臻留下的印象就是明亮,頭上、身上不知綴了多少寶石,在光照下閃閃發光,倒把她秀麗的姿容掩蓋了。

  年輕女人正是宮中權貴韋團兒,在宮中她梳雙環鬢,不著粉黛,清麗脫俗,可出了皇宮,她便濃妝豔抹,戴滿了各種首飾,就仿佛要把她在宮中的缺失統統補回來。

  如果說武承嗣最關心藍振玉的死活,那麼韋團兒就是第二關心藍振玉的下落之人,一旦毒經案被揭穿,她也難逃一死。

  韋團兒昨晚得到魚品龍的稟報,知道來俊臣正在全力追查藍振玉的下落,而且這個李臻似乎也是局中人,她便打算把李臻拉過去,讓李臻全力替自己找到藍振玉。

  她對自己很有信心,沒有那個男人能逃脫她的手心,也沒有那個男人敢不聽她的話,更何況是李臻這種涉世不深的少年郎。

  魚品龍似乎對她極為害怕,她一露面,魚品龍便嚇得遠遠坐開,把位子讓給了她。

  韋團兒坐在李臻對面,端起魚品龍的酒杯喝了一口酒,一雙美眸注視著李臻問道:“你知道我在裡面?”

  李臻取出素箋,放在桌上推給了她,笑道:“本來我想不到,但我看見魚兄,我就猜到了。”

  韋團兒聽他直言不諱,她也不以為異,拾起素箋刷刷撕得粉碎,隨手扔在桌上,冷冷道:“回答我的話,你怎麼解釋狄燕?”

  李臻心中著實厭惡這個女人,把自己心中難得的一絲美感就這麼撕碎了,他立刻變得現實起來,這個韋團兒他還真不能得罪。

  李臻沉吟一下道:“我被藍振玉射了一支毒箭,幾乎性命難保,是狄燕救了我,我欠她一個人情。”

  “人情不值錢,利益才是現實啊!李公子,你是聰明人,難道也想學那些沽名釣譽之輩?”

  “這個....姑娘來得太突然了,我需要想一想。”

  韋團兒給魚品龍使個眼色,魚品龍立刻知趣地退了下去,房間裡只剩下韋團兒和李臻兩人。

  韋團兒站起身,慢慢走到李臻身邊,一隻玉手輕輕搭在李臻肩頭,媚眼如絲,抿著嘴兒笑道:“你還要想什麼呢?要錢,我有的是,想當官,我給吏部寫封信,你立刻可以做個望縣之令,甚至...你若想一親奴家的芳澤,奴家也可以考慮,李公子,你說呢?”

  如果她始終不露面,就憑那一張素箋,李臻說不定還會砰然心動。

  但此時,他只覺一陣噁心,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女人,連最起碼的矜持都沒有了,自己和她第一次見面,她就說出這種露骨的話,為了拉攏他,竟不惜用自己來做誘餌。

  心中雖然反感之極,但李臻的頭腦卻很清醒,這個女人不是他惹得起,他該怎麼回答?

  沉吟良久,李臻緩緩道:“能給韋姑娘做事,是李臻的榮幸,但我有個原則,先做事,後收錢!”

  “好!我喜歡李公子的爽快。”

  韋團兒又恢復了她平時的冷傲,坐回位子,注視著李臻道:“我就相信你的誠意,你若替我抓到藍振玉,你要什麼,我給你什麼,但我醜話也說在前面,你若兩面三刀,表裡不一,那也休怪我韋團兒心狠手辣。”

  “如果我能力有限,抓不到藍振玉呢?”李臻又反問道。

  “我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我會讓魚品龍盡力幫助你,事實上,我也不需要這個人,我只要你搶在來俊臣之前幹掉他。”

  李臻故作恍然大悟,“我明白韋姑娘的意思了,韋姑娘就是不想讓他落到來俊臣手中。”

  “不僅是來俊臣,我不希望他落入任何人手中。”

  說到這,韋團兒又冷冷道:“這個藍振玉中了七步斷腸散,無藥可解,他最多只能活三天,李臻,如果來俊臣在三天之內抓到他,那你就別想活了,就是這麼簡單!”

  李臻默默點頭,他現在終於明白韋團兒為什麼會找到自己了,因為她知道魚品龍能力不夠,為了避免來俊臣抓住藍振玉,她只能屈身來找自己幫忙。

  .......

  李臻告辭而去,魚品龍又畏手畏腳進了房間,討好地對韋團兒笑道:“還是團兒厲害,只要團兒親自出馬,還有誰敢拒絕呢?”

  韋團兒臉一沉,斥駡道:“若不是你這個蠢貨辦事不力,我何苦要親自出馬?”

  魚品龍嚇得不敢吭聲,韋團兒沉思片刻又道:“來俊臣是心機極深之人,他絕不會什麼都告訴武承嗣,我懷疑這個藍振玉手中還握有什麼證據,來俊臣才會這樣不惜代價要抓住他。”

  “那我該怎麼做?”魚品龍小心翼翼問道。

  韋團兒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就盯住這個李臻,他若殺了藍振玉,你務必把藍振玉身上的證據給我找到。”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25 17:41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85章 半寸之間

       趙秋娘的南園武館位於緊靠南市的福善坊內,占地約四十餘畝,和李泉的倉庫挨在一起,事實上,李泉的倉庫就是趙秋娘武館的一角,趙秋娘用很低的價格租給了她。

  趙秋娘丈夫名叫蕭敬天,也曾是洛陽城有名的豪霸,家財萬貫,蕭敬天去年不幸病逝後,財產由妻子和三個兄弟平分,趙秋娘便分到了這座武館,連同武館下面的四十畝土地。

  趙秋娘收了百餘名弟子教授武藝,同時也收錢替人解決糾紛,無形之中,趙秋娘便成了南市一帶最有勢力的女人。

  趙秋娘和李臻可謂不打不相識,她先派新收的十幾個徒弟去騷擾李泉的酒鋪,被李臻痛擊後,她隨即在酒肆中挑戰李臻,想找回面子,不料卻被李臻擊敗,但李臻卻巧妙地保住了她的顏面。

  正是這種不打不相識,使他們化干戈為玉帛,有趣的是,趙秋娘反而和李泉成為了摯友,兩人年紀相仿,性格相似,有共同語言,很容易就相交成友。

  武館藥房內,趙秋娘小心翼翼地將一個小瓶子遞給李臻,瓶子裡有半瓶白色粉末。

  “這就是七步斷腸散,又叫牽機散,可溶於酒中,無色,但有一種很淡的苦味,被酒味掩蓋,一般人嘗不出,但煉毒人卻能品出來。”

  李臻舉起瓶子端詳半晌,又問道:“它有什麼解藥呢?”

  趙秋娘輕抹一下腮邊的髮絲道:“據我所知,唯一解藥就是師父的雪蛤丸,但如果中毒不深,連續服食大量牛黃也可以緩解毒性,不過牛黃很少,而且貴重,你說的那個藍振玉未必能買得起。”

  “除了雪蛤丸,還有什麼藥能解?”

  “應該沒有了,這是絕命毒藥,普通人服下半個時辰後必死,就算是藍振玉那樣的用毒行家,也最多支援三天。”

  李臻點了點頭,他終於有點眉目了,可以從牛黃上著手,打聽誰最近在大量購買牛黃。

  不過,洛陽這麼大,他該從何處著手?而且藍振玉萬一已經逃離洛陽,麻煩就更大了。

  趙秋娘見他愁眉不展,便笑道:“我再幫你一下吧!讓徒弟去各個坊裡打聽,看看最近有誰在大量買牛黃?”

  李臻大喜,躬身施禮,“那就多謝秋娘大姐了!”

  趙秋娘媚眼兒一瞟,輕笑道:“那有這麼好的事情,你想讓秋娘白出力嗎?”

  李臻撓撓頭,“那要我怎麼辦?”

  “上次說的事,你要教我徒弟們騎射,你休想再糊弄過去。”

  “我只是怕麻煩,好吧!我教就是了。”

  “這就對了。”

  趙秋娘親密挽住他胳膊,向外走去,又把頭枕在他肩上,故作甜蜜模樣,她身上的陣陣幽香直鑽李臻的鼻子。

  “還有啊!給你大姊說一聲,她下次若再給我租金,我就讓徒弟去偷她的酒喝。”

  .......

  李臻回到酒鋪已是下午了,昨晚幾乎一夜未眠,今天在洛陽城跑了一圈,他也著實有點疲憊,吱吱嘎嘎走上了閣樓,一頭栽在被褥上,濃濃的困意使他眼皮都快睜不開。

  這時,他的臉卻在枕頭上觸到一物,他吃力地抽出來,卻是一張疊好的紙條,李臻迷迷糊糊打開紙條,酒志那歪歪扭扭的字跡便出現在他眼前。

  ‘老李,我晚上不回來吃飯,可能明早才回來,另外,我昨天在街上遇到了蚊蠅二俠,要不要找機會揍這兩個小子一頓?’

  李臻打個哈欠,隨手把紙條扔到一邊,這小子估計又是在青樓遇到了蚊蠅二俠。

  “等等!”

  一個念頭悄悄鑽入了李臻昏沉沉的大腦,他想到了什麼,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李臻一下子坐了起來。

  他呆呆凝思了片刻,猛然一拍腦門,當初敦煌比劍,索文的迷藥劍不就是藍振玉教的嗎?

  他又想起了康大叔給他說過的話,藍振寧是索慶的女婿,那麼藍振玉和索家也有親戚關係,藍振玉會不會就藏身在洛陽索家?

  李臻發現了這個線索,困意頓消,興奮得跳了起來,翻身便躍下了樓梯,也是巧,他剛奔到店門口,便看見狄燕和酒志遠遠牽馬走來,酒志愁眉苦臉,就像被抓了壯丁。

  “燕妹子,我真不知道他去哪裡了?我還有要緊事,明天再幫你找好不好?”

  “不行!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去了哪裡你能不知道?”狄燕氣鼓鼓道。

  狄燕今天穿了男裝,頭戴貂帽,身穿略微緊身的白色圓領缺骻袍,腰束革帶,內穿中褲,腳穿鬆軟的吉莫皮靴,遠看就是一個俊美的少年郎。

  “你們兩個!”李臻向他們招手。

  狄燕眼睛一亮,丟下酒志奔跑過來,“李大哥,我找你一天了,你到底去哪裡了?”

  “我等會兒再給你說,喂,老胖,你別跑!”

  李臻見酒志想溜走,急忙衝上去,一把揪住了他,“我找你有要緊事!”

  酒志連連作揖,“老李,今天我真的很忙,你們兩個放過我吧!”

  “我有急事要找索文和索英,告訴我,去哪裡可以找到他們?”

  “這個....”

  酒志偷偷看了一眼狄燕,附耳對李臻說了幾句。

  雖然是妓館,但李臻也顧不得了,也不管酒志是否願意,強拉著他道:“你現在就帶我去!”

  ........

  百芳院就在南市大門附近,正好是人流較多的市口,三家妓館大門在百步內一字排開,競爭十分激烈,數十女子在各自店門口爭搶客人,顯得頗為壯觀.

  百芳院門前人來人往,一群妖豔的女子拉住行人便向院子拽,酒志早已輕車熟路,半推半就地被兩名女子拉進了妓館。

  臨進門時,還故作扭捏,大喊一聲,“老李,我去打聽一下。”

  狄燕好不容易才掙脫兩名年輕女子的糾纏,儘管身著男裝,但她依舊滿臉通紅,羞惱萬分。

  “李大哥,你怎麼帶我來這種地方?”

  扭過頭,卻見李臻正和一名衣著暴露的女子說著什麼,她心中大恨,一把拉住李臻的手腕,將他硬拖到一邊無人處。

  她滿臉嗔怒地狠狠掐住李臻胳膊,“你也跟他們學不正經!”

  李臻被她尖利的指甲掐得直咧嘴,拱手作揖道:“小姑奶奶,我在給你找藍振玉?”

  “你是說藍振玉躲在這裡面?”

  狄燕眨眨大眼睛,滿腔怒火立刻消去了七八分,手也鬆開了。

  “這也怪你,你怎麼不早說?”

  李臻苦笑一聲,他一路只說找索氏兄弟,卻忘記告訴狄燕,最後目的是為了藍振玉。

  “好!好!算是我沒講清楚,向妳道歉!”

  狄燕見另一家妓院的幾個拉客女子向這邊走來,嚇得她拉著李臻便跑,足足離妓館大門五十餘步,她才停下腳步,咬牙恨道:“看你們怎麼拉客?”

  一轉身,卻不見了李臻,她急向兩邊張望,這才發現李臻又回妓院門口牽馬去了,結果還是被幾名女子圍住,幾個妖豔女子笑聲輕佻,似乎和他很熟的樣子。

  狄燕又氣又恨,狠狠一跺腳,“他到底來過這裡多少次?”

  這時,李臻牽馬過來,狄燕氣得哼了一聲,扭頭不睬他。

  李臻見她使了小性子,只得站到一邊,不敢跟她說話,但只片刻,狄燕又怒衝衝上來道:“你給我說清楚,藍振玉和這裡究竟有什麼關係?”

  李臻便低聲道:“昨天老胖在這裡遇到兩個敦煌的同鄉,這兩個同鄉就是藍振玉的親戚,我懷疑藍振玉就躲在他們家中。”

  狄燕見他說得鄭重,心中的不滿也漸漸消失,她遲疑一下道:“可是....那是昨天的事情,今天還能找到嗎?”

  “我也不知,只能試試運氣了,老胖說,裡面可能有人知道,他去打聽一下。”

  “呸!”

  狄燕厭惡地啐了一口,“我現在知道了,這個死胖子總說他很忙,我還奇怪他忙什麼,原來他整天逛這種地方,你以後要離他遠一點,這種朋友不要也罷!”

  李臻連忙岔開話題問道:“妳今天急著找我,有什麼事嗎?”

  一句話提醒了狄燕,她居然把這件事忘記了,她頓時急道:“昨晚周索元來提審我父親,他說聖上已下旨,要求他們三天內拿出報告,希望父親能配合。”

  “什麼叫配合?”李臻不解道。

  狄燕目光黯然,半晌才歎口氣說:“就是...認罪!”

  李臻一下子愣住了,只有....三天了麼?

  就在這時,酒志從妓館內狂奔而出,奔至兩人面前激動道:“我打聽到索家地址了。”

  這時狄燕也顧不得嫌厭了,急忙問道:“在哪裡?”

  “就在隔壁的延福坊內。”

  李臻當機立斷道:“我們現在就去!”

  三人翻身上馬,催馬向延福坊奔去。

  ........

  延福坊不大,由於緊靠南市,坊內大片民房都被租用為倉庫,巷道縱橫,顯得狹窄而混亂。

  他們很快便找到了索家在洛陽的府宅,在延福坊的最東面,是一座占地約八畝的中宅,四周都是低矮的民房。

  離索家大門還有二十幾步,李臻勒住了戰馬,他驚訝地發現,索家大門前站著幾名帶刀公差,木樁上還拴著不少馬匹。

  “是來俊臣的人!”狄燕認出其中一名侍衛,就是昨天晚上包圍他們的來俊臣手下。

  李臻也愣住了,來俊臣怎麼會找到索家,難道是因為……牛黃?

  想來想去,只有這一個可能,索家大量購買牛黃,被來俊臣查到了。

  “李大哥,我們怎麼辦?”狄燕焦急萬分,若被來俊臣搶走了藍振玉,以來俊臣的惡毒,父親還能得到昭雪嗎?

  “等一等!”

  李臻隱隱聽見了索府中傳來一陣喊聲,就在這時,一條藍色人影從圍牆上倏然掠出,跳進了圍牆外的一棟民居內。

  “是藍振玉!”

  李臻調轉馬頭,向那處民居疾奔而去,他又大喊:“老胖、阿燕,你們從西面包抄!”

  三人兵分兩路,沿著索府的圍牆縱馬奔行,這時,來俊臣率領十幾名手下也從索府中衝出,他顯得惱羞成怒,眼看要抓到藍振玉,又被他逃脫了。

  來俊臣和手下也紛紛翻身上馬,沿著東牆外追去。

  李臻的戰馬強勁善奔,速度極快,他在一片民居中狂奔,緊緊追著一個藍色的身影,那個藍衣人向坊牆方向逃去,顯然是想翻牆而走。

  李臻追至一條狹窄的巷道前,忽然停住了戰馬,只見在巷道盡頭的坊牆下,藍振玉痛苦地蜷縮成一團,不停地吐血。

  才隔了一天一夜,藍振玉的模樣已經變了,劇烈的毒性使他身體變得佝僂,削瘦得厲害,臉頰也凹陷進去,眼睛突出,就像一隻被饑餓折磨了一個冬天的孤狼。

  李臻執弓在手,抽出一支箭,拉弓如滿月,瞄準了三十步外的藍振玉,這時,藍振玉慢慢抬起頭,呆呆地望著李臻的弓箭,眼睛裡充滿了對死亡的絕望和求生的哀憐。

  一種莫名的情緒湧入李臻的心中,他心中竟有一絲不忍,箭尖略抬了半寸,長箭脫弦而出,強勁的箭矢釘在藍振玉頭頂的坊牆上,箭尾微微顫動。

  藍振玉驚訝地看著李臻,眼中閃過一絲感激,他忽然翻身一躍,跳上了民房低矮的屋頂,又竄上旁邊的大樹,順著大樹翻過了坊牆。

  李臻怔怔望著藍振玉消失,心中竟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

  這時馬蹄聲疾奔而至,手執長劍的來俊臣殺到了,他也勒住戰馬,目光銳利地盯著巷道地上一灘黑血,又看了看釘在牆上的長箭,抬頭看見了還在晃動的枝葉。

  他心中驀然大怒,轉身惡狠狠盯著李臻,“你把他放走了?”

  李臻滿臉通紅,霍地回頭大吼:“狄相國只有三天性命了,我會放他走嗎?”

  來俊臣愕然,眼中也變得疑惑起來,只片刻,他調轉戰馬,對趕來的手下大喝:“去坊門,繼續追!”

  來俊臣帶領手下絕塵而去,李臻望著自己射空的箭矢,他也不由長長歎了口氣。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26 13:54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86章 刀嘴軟心

       次日天剛亮,李臻便被大姊的怒吼聲吵醒了,“阿臻,你給我死下來!”

  李臻困得眼睛都睜不開,懶洋洋道:“阿姊,又怎麼了,妳說話能不能溫柔點。”

  “狗屁溫柔!我還要敲你的頭,店門居然一夜沒關,你想讓賊把我的酒鋪搬空嗎?”

  李泉愈加惱火,用擀麵棍敲打樓梯,“臭小子,還不快下來!”

  李臻嚇了一跳,連忙問睡在另一頭的酒志道:“老胖,你昨晚沒關店門嗎?”

  酒志滿臉委屈地望著他,“不是說好你關嗎?所以我就沒管了。”

  李臻頹然倒在榻上,拍了拍額頭,這下完蛋了,少說也要被老姐扒掉一層皮。

  無奈,他只得磨磨蹭蹭起身,從樓梯跳了下去,捂著頭道:“阿姊,你不會真打吧!”

  李泉正在忙碌地清點店內的酒桶,店裡沒有錢,倒不用擔心,關鍵是存酒,那可是她的命根子,少一桶她都會氣得發瘋。

  她一邊清點一邊道:“清點完損失我再和你算帳,少一桶酒我就打你十杖,你趕緊求老天保佑,昨晚沒有小賊光臨。”

  這時,李泉又用擀麵杖指了指裡屋令道:“你去酒窖清點,一共三百二十二桶,再加半桶沒有賣完的酒,快去!”

  李臻心中暗暗好笑,他的大姊如此軍令如山,不去當將軍,著實可惜了。

  “快去!要我敲你嗎?”

  李泉見兄弟磨磨蹭蹭,氣得用擀麵棍在他後背敲了一下,李臻吃痛,像兔子般跑去了地窖。

  這時,酒志也躲躲閃閃地從閣樓上蹩下來,他膽怯地望著李泉手上的擀麵棍,戰戰兢兢道:“泉大姊,我想去給父母買點土產,先走一步了。”

  李泉正在清點櫃檯裡的雜物,頭也不抬道:“小胖,還是你心細,想得到父母,不像我家阿臻,就一個粗枝大葉的悶頭蘿蔔,那麼多溫柔美貌的小娘不睬,卻偏偏和那個狄小娘整天廝混在一起,讓人看著就難受,你說他們倆到底是什麼關係?”

  酒志眼一瞥,忽然發現狄燕就站在門口,臉色陰沉如水,後背的長劍仿佛要脫鞘而出,他頓時嚇了一跳,連忙低聲喊道:“泉大姊,別...別說了!”

  李泉聽他聲音不對,一抬頭,正好狄燕四目相對,她愣了一下,略有點尷尬地笑問道:“狄姑娘,妳是幾時來的?”

  狄燕眼中的怒色消失,將一口悶氣壓在心中,淡淡道:“我剛到,泉大姊,李...臻呢?”

  “你找阿臻啊!”

  李泉左右看看,又問酒志道:“小胖,阿臻呢?你看見沒有?”

  “我...我有急事,先走一步了。”

  酒志轉身便向店外奔去,片刻就跑得沒影了。

  “這個胖小子,就算尿急也不至於這樣啊!”李泉望著酒志急火火的背影啐笑一句。

  這時,她又迅速打量一下狄燕,見她似乎特地打扮了一番,穿一件綠色羅衫,外套淺黃色的半袖襦衣,雙臂繞著一條紅色的絲帛,下身穿一條鑲著金邊的百褶石榴裙,腳穿小鹿皮靴。

  她梳著雙環望月髻,頭髮烏黑,閃爍著光澤,斜插一根鑲著綠寶石的金釵。

  她臉上似乎抹了一層淡淡的胭脂,更顯得她肌膚晶瑩細膩,一雙寶石般的大眼睛格外的神采飛揚,小嘴紅潤飽滿,鼻子修長而秀美。

  李泉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狄小娘長得確實美貌,是她見過女子中最美貌的一個,可惜.....

  李泉的目光又落在狄燕頭上冒出的半截長劍,就是這柄長劍讓她心中不喜。

  聽說她還是官宦家的女兒,李泉自己是個商人,她心中當然有點排斥官家女兒,不過這也不是問題,他弟弟考中武舉,就是大鵬展翅之日,什麼樣官家女兒配不上?

  說來說去,她就是不喜歡狄燕這副俠女的模樣,風風火火的女子,怎麼能靜下心來相夫教子。

  李泉見狄燕正在探頭找兄弟,她眼珠一轉,又故作恍然道:“我想起來了,阿臻好像一早出去了,思思來找他,他就帶她出去玩了。”

  ‘思思?”狄燕奇怪地問道:“那個思思不是在張掖嗎?”

  “她不能老在張掖呀!她那麼喜歡我家阿臻,偷偷跑來洛陽找他也很正常不是,哎!狄姑娘,妳來晚了一步,要是早來一刻鐘,妳就見到他們了。”

  李泉一邊說著,一邊心虛瞥了一眼裡間院子,這個時候,她弟弟可千萬別出來。

  “那我就等他一下吧!我...我有要緊事找他。”

  狄燕心中著實不高興,昨天放跑了藍振玉,今天不好好反省自己,卻和思思跑出去玩了,這是什麼態度?

  她心中不滿地踢一腳旁邊的酒桶,又道:“我不打擾泉大姊做生意,我去裡面等他。”

  說著,她拔足便向里間走去,嚇得李泉連忙攔住她,“別去!裡面...那個夥計在洗澡,你就在店堂裡等吧!”

  李泉反應極快,又拾起一隻胡凳放在看不見里間的角落,乾笑兩聲說:“燕姑娘坐這裡就行了,影響不了我的生意。”

  狄燕聽說夥計在洗澡,嚇得她連忙停住腳步,慢慢坐了下來,她打量一下酒鋪,又好奇地笑道:“大姊存這麼多酒,是為天子的壽辰準備吧!”

  李泉也正在煩心女皇帝壽辰到底要不要辦,狄燕的問題提醒了她,這個狄小娘不就是官家女兒嗎?說不定她知道內幕消息。

  李泉便連忙堆起了笑臉,試探著問道:“狄姑娘,妳爹爹的官一定當得不小吧?”

  狄燕黯然低下頭,半晌低聲道:“我爹爹被人陷害,已經被罷官下獄,若再不證明清白,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李泉嚇了一跳,父親居然要被殺了,她心中頓時升起一絲同情,這個狄小娘真怪可憐的。

  哎!阿臻就算幫不了她,安慰安慰她也是應該,阿臻這時候躲開她,不就變成了一個無情無義之人嗎?自己真是個糊塗大姊啊!

  李泉恨自己剛才把話說得太滿,現在又該怎麼改口呢?

  她心中轉了幾個念頭,便笑道:“狄姑娘,這樣吧!我大概知道他們在哪裡?你先去江左酒肆老地方等著,我去把阿臻找回來。”

  狄燕連忙起身道:“大姊告訴我在哪裡,我去找就行了。”

  “不!不!妳不瞭解那個思思,從小就難纏呢!她若知道是妳找他,她絕不會放他走,還要又哭又鬧,你先去酒肆,我編個故讓他回來找你。”

  “那就謝謝大姊了,我先去了。”

  狄燕走出店門,牽馬向酒肆去了,李泉探頭見她走遠了,這才跑進裡屋喊道:“阿臻快死出來!”

  李臻半天才從酒窖鑽出來,“阿姊,我還沒清點完呢!”

  “不要你清點了,你快去江左酒肆,狄姑娘在那裡等你,有急事。”

  李臻愣住了,半天也沒有明白過來,李泉有點不好意思,催促他道:“你快去吧!再幫我圓個謊,真是丟人啊!”

  .......

  李臻上了酒肆三樓,遠遠便看見狄燕坐在位子上,他心中苦笑,自己老姐亂編故事,卻要自己來圓謊,這叫什麼事!

  無奈,他只得上了樓梯,向狄燕走去,笑道:“抱歉!抱謙!讓妳久等了。”

  狄燕因為昨天李臻放跑了藍振玉而對他大發脾氣,等她冷靜下來,她也覺得十分歉疚,李臻為保護自己父親差點喪了命,他放跑藍振玉也絕不是本意,自己怎麼能那樣責怪他。

  本想今天來向他道個歉,不料他卻帶著康思思出去玩了,這讓狄燕心中又有點生氣,她臉一沉,臉望向另一邊,不理睬他。

  李臻在她對面坐下,陪笑道:“還為昨天的事情生氣嗎?我昨天也是一時糊塗,後悔也來不及了,責怪了自己一夜。”

  狄燕聽他提到昨天的事,心中怒氣稍稍消了一點,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人家思思從張掖跑來找你,多不容易,你卻不理睬人家,這太無禮了吧!”

  李臻心中埋怨大姊多事,卻讓自己處境尷尬,好在他一路想到了說辭,連忙笑著解釋道:“思思是昨天和父親一起來洛陽,但他父親有急事要趕回長安,今天一早就要出發,我是去送送她。”

  狄燕聽說是去送人,心中又舒服一點,臉色也緩和很多。

  “她父親有事,她可以留下來啊!幹嘛急著走?”

  “發生了長安那件事,她父親哪裡還放心,走到哪裡都把她帶著,怎麼可能單獨把她留下。”

  “有你大姊在,更何況還有你,說不定你將來就是他女婿,有什麼不放心的?”狄燕又瞥了他一眼道。

  “妳真是說笑話了,她是祆教徒,她的丈夫必須也是祆教徒,我怎麼可能娶她為妻?”

  狄燕頓時醒悟,這個康思思是粟特女子啊!自己竟然忘記了。

  她心情頓時好了起來,抿嘴笑道:“我就是說個笑話呢,你還當真了!”

  李臻見她似乎不生氣了,一顆心終於放心,心中暗忖,‘這件事以後千萬別穿幫了。’

  這時,狄燕想到了父親之事,心中又有點沉重起來,“李大哥,你說天子是怎麼想的,非要逼御史台三天拿出報告,來俊臣還沒有結論啊!她怎麼就認定我父親是兇手?”

  其實昨晚李臻已經想通了,歷史上狄仁傑並沒有被處斬,佛經案也和自己無關,自己不可能改變這段歷史。

  那麼一定會發生什麼事,使武則天又改變了主意。

  李臻便笑著安慰她道:“正如妳說的,來俊臣還沒有結論,女皇帝也不可能隨便冤殺大臣,何況你父親還是相國,我估計女皇帝是在給御史台施壓,同時也是給來俊臣施壓,妳就放心吧!妳父親的案子一定會有轉機。”

  雖然這樣說,李臻自己也覺得好奇,究竟會發生什麼樣的轉機呢?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26 17:26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87章 峰迴路轉

       太初宮鳳儀殿,這裡是女皇武則天在宮中批閱奏章之處,舍利案和毒經案的風波已漸漸過去,壽辰籌備又重新啟動,這幾天朝中事務繁多,武則天也格外忙碌。

  在鳳儀殿西面的一條長長走廊上,御醫沈南謬正步履匆匆向鳳儀殿方向而去。

  沈南謬年約四十歲左右,身材中等,皮膚白皙,在宮中行醫已近二十年,為人和善,以細心體貼而出名,宮中人都很喜歡他,武則天也很喜歡他的體貼,指定他為自己的御醫。

  這時,走廊柱子後忽然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給我站住!”

  沈南謬嚇了一跳,停住腳步,慢慢回頭望去,只見柱子後閃出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身披袈裟,正是薛懷義。

  薛懷義因為河內老尼之事剛和女皇武則天吵了一場,被趕出鳳儀殿,心中正煩悶,卻看見了御醫沈南謬。

  能貼近武則天的男人並不多,除了薛懷義外,還有就是這個御醫沈南謬了,最近武則天患了風濕,肌肉酸痛,需要御醫沈南謬替她按摩扎針,有時候薛懷義看在眼中,心中也著實有點嫉恨。

  畢竟沈南謬也是身體健康的男人,薛懷義不希望別的男子觸摸武則天的身體。

  沈南謬認出薛懷義,心中有點害怕,上前行一禮,“原來是大總管,秋夜風寒,當心受涼!”

  這時沈南謬職業習慣,卻引來薛懷義一陣冷笑,他慢慢走上前,打量一下比自己矮了大半個頭的沈南謬,便在長廊石椅上坐下,喝斥他道:“難道你要高我一等嗎?”

  沈南謬無奈,只能慢慢跪下,薛懷義一陣大笑,沈南謬的窩囊著實讓他感到舒暢,他又用嘲諷的語氣問道:“沈御醫,你碰過女人嗎?”

  “在下家中有妻室!”

  “我是問你碰過宮中的女人嗎?”

  沈南謬緩緩搖頭,薛懷義心中驚訝,湊上前笑問道:“你在宮中二十年了,難道從未碰過宮中女人?”

  “在下是御醫,給宮人看病是我的職責,總管所說之事乃是御醫第一大忌,不僅是死罪,也是行醫不義之舉,在下從不做違背宮規和醫德之事。”

  薛懷義心中充滿不屑,一個無能的窩囊廢罷了,自己居然還警惕他,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薛懷義著實瞧不起此人,越看他便越覺得厭惡,便一腳將沈南謬踢翻在地,斥駡道:“沒用的窩囊廢,滾!”

  沈南謬慢慢站起身,向薛懷義行一禮,轉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薛懷義望著他背影走遠,又想起武則天對自己的怒斥,心中愈加煩悶。

  他伸手掰斷一株牡丹花枝,狠狠扔進水塘中,惡狠狠罵道:“該死的老太婆,老子早就煩膩她了!”

  ......

  沈南謬走到鳳儀殿前,他本想請宮女通報,正好上官婉兒從殿內走出,看見了沈南謬,連忙上前道:“今天聖上心情不太好,晚一點再來!”

  “卑職明白了!”

  沈南謬行一禮,又道:“上官舍人,卑職還有一事要稟報。”

  上官婉兒已經轉身要走,聽他這樣說,便停住腳步問道:“還有什麼事?”

  “上次聖上讓卑職查羅忠誠之死,卑職已經查出來了。”

  羅忠誠就是宮中負責檢查壽禮的宦官,他是壽禮入宮的第一關,所有外臣進獻壽禮,都要先由他先檢查一遍,確認沒有問題才能送入宮內。

  上次毒經案,除了高僧雲宣和另一名宦官外,羅忠誠也不幸中金毒而亡,不過他沒有當場身亡,才引起了武則天的懷疑,暗令沈南謬查清他的死因。

  上官婉兒心中一驚,連忙將沈南謬拉到一個僻靜的角落,低聲問道:“查到了什麼?”

  “羅忠誠是在高僧雲宣之後才毒發身亡,時間上不對,中間相差了近一個時辰,以吐火羅金毒之烈,他檢驗時就應該慘叫倒地而亡才對,不可能拖那麼久,而且.....”沈南謬語氣遲疑了一下。

  “而且什麼,快說!”上官婉兒緊張地催促道。

  “而且....他中的金毒並不是從皮膚滲入,而是被人從口中灌毒,雖然看似中毒症狀一樣,但實際細查就會發現不同,換而言之,羅忠誠其實是被人毒殺,卑職敢肯定,佛經在入宮時並沒有毒。”

  “你能確定嗎?”

  沈南謬點點頭,“卑職反復檢驗,確定無疑。”

  上官婉兒眼中閃爍不定,沈南謬的結論就證明了佛經是進宮後才被人做了手腳,那麼毒經案就應該和狄仁傑無關。

  上官婉兒其實知道毒經案和狄仁傑無關,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相信聖上也明白,只是事關重大....需要確鑿的證據。

  沉思半晌,上官婉兒又道:“這件事我知道了,今天聖上心情不好,就不要給她按摩了,明天再來了吧!另外,你說的這件事牽連太大,你千萬不要多嘴,記住了嗎?”

  “卑職明白,卑職不會引禍上身。”

  沈南謬轉身回去了,上官婉兒呆立了片刻,便心事重重向鳳儀殿內走去......

  鳳儀殿御書房內,武則天正全神貫注批閱中書省上報的奏章,她這兩天的心情確實不好,邊境不寧,國庫空虛,但要開支的地方又太多。

  軍費支出,百官俸祿支出,河北旱災要賑濟,還有她的壽典支出,修建天樞支出,天堂還沒有完工,還有大筆後續開支,諸般種種,令她心煩意亂。

  偏偏今天薛懷義又問她要二十萬貫錢,用來安置河內老尼和她的信徒,讓武則天想起了前兩天御史對河內老尼的彈劾,妖邪放縱,玷污佛門。

  她便否決了薛懷義的請求,薛懷義竟老羞成怒,和她大吵一場,著實讓武則天惱火。

  武則天越想越煩,便擱下了朱筆,負手在房間內踱步,這時,門輕輕開了,上官婉兒悄悄走了進來。

  她乖巧地站在一旁,不打擾武則天的思緒,良久,武則天歎了口氣道:“婉兒,最近薛懷義越來越對朕無禮,朕已經快無法容忍他了。”

  上官婉兒和韋團兒是武則天最信任的兩名宮中女官,她們都極為瞭解武則天的心理,可以說摸透了她的心思,對武則天各種決策有著很大的影響力。

  不同的是,上官婉兒是在政務上幫助武則天,而韋團兒則在生活上侍奉她,兩人各管一塊,歷來井水不犯河水。

  但自從武則天封薛懷義為隴右道大總管,手握大權的薛懷義開始涉及朝政後,一直和薛懷義關係密切的韋團兒也通過薛懷義插手政務了。

  無形中就打破了韋團兒和上官婉兒之間多年形成的界限。

  很多時候,上官婉兒制詔下達,她明明知道這些詔書是韋團兒在背後給薛懷義出謀劃策,但她也無可奈何。

  在宮中,只要韋團兒和薛懷義聯手,上官婉兒就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除了隱忍,她別無選擇。

  此時,薛懷義的桀驁不馴已經使他和武則天之間出現了裂痕,河內老尼事件便是引發他們矛盾的一塊點火石。

  不過上官婉兒知道,武則天還離不開薛懷義,床頭吵架床尾和,現在還遠遠不是對付薛懷義的時候。

  上官婉兒行一禮笑道:“薛大將軍本來就是粗人,讀書不多,聖上要求他像相國一樣明白事理,未免有點苛求了。”

  這句話讓武則天心裡舒服了一點,她笑著點點頭,“妳說得不錯,朕對薛懷義的要求太高了,也不太現實,不過他要求朕撥二十萬貫錢安置河內老尼,妳說該怎麼辦?”

  上官婉兒心中早有對策,她不慌不忙道:“陛下需要平衡,目前太倉存糧和左藏存錢都不多,陛下可以把必須要支付的軍費、賑濟和官俸扣除後再考慮其他支出。

  婉兒覺得,建造天樞可以緩一緩,陛下的壽辰可以增加民間的喜慶熱鬧,下旨大赦之類,這方面幾乎不耗錢,不過在儀典方面稍微節儉一點,比如很多器具可以利用年初之物,不必新造。

  至於薛大將軍那邊,陛下可以讓他選,要麼削減白馬寺的開支,要麼停止麟趾寺的支出。”

  武則天暗暗點頭,天樞確實可以緩一緩,天樞和天堂同時修建,這段時間出入皇城和宮城的工匠太多,已經引起了一些不必要的事端。

  另外自己壽辰的慶典也可以增加喜慶和減少奢華,利用庫存中舊的器物,這是個節省費用的好辦法,武則天決定採納。

  但武則天卻聽出了上官婉兒另一層含蓄的建議,其實就是希望她慎重處理河內老尼之事,這和御史的彈劾有關,河內老尼的囂張入城已經引起朝野非議。

  武則天又拾取御史的彈劾奏章看了看,上面彈劾河內老尼進城時的種種妖孽之舉,讓武則天心中也著實不高興,她便點了點頭,“婉兒的建議很好,就此制詔吧!”

  上官婉兒心中暗喜,她見武則天已經接受自己的意見,時機已成熟,便又道:“婉兒還有一件事要稟報陛下!”

  “還有什麼事?”

  上官婉兒跪了下來,“婉兒願以性命擔保,狄相國對陛下忠心赤膽,他絕不是下毒之人,而是被人陷害。”

  武則天一怔,不解地望著上官婉兒。

  .......

  當天晚上,武則天便下達了旨意,御史台暫停對狄仁傑下毒一案的調查,停止大三司會審,解除對狄仁傑的軟禁。

  不過只是暫停調查,並沒有推翻狄仁傑的嫌疑,他依舊停職在家,等待最後的判決。

  但御史台由於沒有了三天期限,狄仁傑迫在眉睫的認罪危機也暫時消除了。

  就在旨意剛下達不久,一名宦官便悄悄出了皇城,將一封密信送到去魏王府。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27 14:05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88章 人之將死

       就在武則天旨意下達半個時辰後,來自宮中的緊急密信也送至了魏王府。

  此時武承嗣已經睡下,但密信的內容卻把他嚇出一身冷汗,他慌忙起身,又命人將明先生找來。

  “殿下,何事如此慌張?”

  明先生走進房間,便見武承嗣心慌意亂地在房中踱步,不由奇怪地問道,

  武承嗣連忙請明先生坐下,把宮中密信遞給他,惶恐道:“形勢不妙,聖上竟然有寬恕狄仁傑的跡象。”

  明先生看了看密信,眉頭一皺,事情確實有點麻煩了,他沉吟一下問道:“這兩天宮中發生了什麼事,聖上怎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我一直在密切關注宮內情況,這兩天宮中很平靜,沒有發生異常,就是聖上和薛懷義有了點小矛盾,但也和毒經案無關。”

  “這就奇怪了。”

  明先生沉思良久,他又問道:“那來俊臣那邊呢?他有沒有進宮上奏什麼事情。”

  武承嗣還是搖了搖頭,“據我所知,來俊臣一直沒有入宮,他還有兩天的期限,這兩天他像瘋了一般,到處搜尋藍振玉。”

  明先生眼中露出困惑之色,如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聖上怎麼會下這樣的旨意?

  武承嗣眼巴巴地望著自己的幕僚,此時他嚇得六神無主,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原本十拿九穩的毒經案竟然出現這麼多意外,令他心中開始後悔了。

  “先生,要不然再刺殺狄仁傑?”

  明先生搖搖頭,“現在已經沒有刺殺狄仁傑的基礎了,之前可以說他畏罪自殺,他有罪在身,這種刺殺也會不了了之。

  但現在他已經從監獄出來,又解除了軟禁,再刺殺他,就是驚天大案了,甚至比毒經案還大,殿下不要再有這個念頭。”

  “但我擔心聖上萬一看透了真相,那該怎麼辦?”

  “卑職也有這個擔心,不過事情還沒有到最壞的地步,我們還有翻盤的機會。”

  “什麼機會?”武承嗣緊張地問道。

  明先生緩緩道:“關鍵就在來俊臣和藍振玉身上,只要藍振玉的口供指向狄仁傑,而來俊臣又肯配合殿下,那事情就好辦了。”

  “先生覺得來俊臣敢欺君做偽嗎?”

  明先生冷冷笑了起來,“他什麼時候不敢過?只要有足夠的利益,莫說聖上,就連他的父母,他也會照賣不誤,殿下,他其實也想幹掉狄仁傑,幫助殿下何樂而不為?關鍵是要滿足他的要求啊!”

  武承嗣想了想道:“春天時他曾去我的鹿鳴山莊,對那裡的風景讚不絕口,實在不行,我就把山莊送給他吧!”

  明先生提醒道:“不光是山莊,還有殿下的胡姬寵妾安波兒,他也是垂涎已久。”

  武承嗣實在不想把自己的寵妾送給來俊臣,但又想到毒經案的後果嚴重,他也顧不得了,他命人將自己的次子武延義找來。

  他又想了想,莊園和女人不能一起送給來俊臣,必須先讓他替自己辦事,然後再答謝。

  武承嗣遞給兒子一個檀木盒子,又給他一塊通行金牌,囑咐他道:“你速去來俊臣府上,把盒子交給他,我給他的親筆信也在裡面,你告訴他,只要他把事情辦妥,我答應他的女人一定會送來。”

  武延義收下盒子,行一禮道:“孩兒明白了,這就去!”

  夜色中,武承嗣站在大門口望著兒子騎馬走遠,心也不由懸了起來,他合掌對上天祈禱,“懇求上天保佑我渡過這一劫。”

  .......

  天不亮,狄燕便趕到南市找到了李臻,等了半天,李臻才從店鋪裡慢慢吞吞走出來,撓撓頭道:“這麼現在就來了,天還沒亮呢!”

  狄燕早等得心急如焚,她一把抓住李臻,急不可耐道:“李大哥,我有緊急大事要告訴你。”

  李臻見她神情激動,完全不同往日,也不由嚇了一跳,“發生了什麼事?”

  這時,身後的店鋪也開門了,一名夥計打著哈欠走出,狄燕連忙拉了李臻一下,“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狄燕拉住李臻來到店鋪旁邊的巷子裡,見兩邊沒人,這才急切道:“有兩件事情,第一是昨晚聖旨下來了,暫停御史台對我父親的調查,解除了對我父親的軟禁。”

  “這簡直太好了!”

  這個消息令李臻轟然狂喜,他前天為自己放走藍振玉之事一直耿耿於懷。

  沒有藍振玉的證據,就會讓狄仁傑面臨被迫認罪的危險,如今危險解除,怎能讓他不高興。

  “是好事,昨晚我們全家都歡呼起來,大家都幾乎一夜未睡。”

  狄燕也十分激動,眼睛都紅了,她擦去眼中淚花,又道:“第二件事就比較詭異了,今天清晨我剛要出門,門房便給了我一封信。”

  狄燕取出一封信遞給李臻,“你看看吧!昨晚一個小和尚送到狄府,當時大家正為父親之事高興,都沒顧上這封信。”

  李臻接過信,信皮上一行潦草的字跡使他略略一怔,只見信皮上寫著,‘請狄燕姑娘轉交李臻!’

  “這是給我的信?”

  “是!估計對方不知你住在哪裡,所以讓我來轉交,你先看看,會是誰的信?”

  見李臻要拆信,狄燕連忙又提醒道:“來歷不明的信,當心一點!”

  李臻想了想,用衣襟包住手,小心翼翼地打開信封,取出一張黃麻紙,只見上面寫著,‘感謝公子不殺之恩,我命已垂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我有武承嗣寫給武順的親筆信,上面記載著關於毒經案的計畫,我要把這封信面呈狄相國,明日下午申時一刻,在淨土寺玄奘閣內相見。’

  落款是藍振玉,李臻大吃一驚,急對狄燕道:“是藍振玉的信!”

  狄燕也吃了一驚,她連忙接過信看了一遍,不由驚愕道:“讓我父親出面,這怎麼行?”

  李臻已經冷靜下來,應該是藍振玉毒發嚴重,他無法再支撐下去,才決定選擇一個了結。

  李臻來回走了幾步,一對劍眉舒開又收緊,最後對狄燕道:“這件事事關重大,還是讓妳父親決定吧!”

  .......

  安業坊狄仁傑相國府,駐紮在狄府周圍的軍隊已撤走,由於軟禁已基本取消,在狄府內監視狄仁傑的侍衛也都在天亮前撤離了,狄仁傑恢復了自由,不過他的官職卻沒有恢復,依舊處於被停職狀態。

  狄仁傑書房的院子裡,李臻和酒志不安地來回走著,酒志低聲問道:“老李,你說老爺子會不會怕藍振玉下毒,不敢去?”

  李臻沒好氣道:“他那麼一把年紀了,還怕什麼,我看是你怕吧!”

  酒志撓撓頭,不好意思道:“我是有點怕,萬一我中了毒箭,又沒你那種人緣,只好等死了,我死了翠兒會嫁給別人,我本來還打算在洛陽買宅....”

  “別說了,她出來了!”

  酒志連忙閉上嘴,只見門開了,狄燕從書房裡走了出來,對李臻道:“李大哥,我爹爹要和你談一談,你進去吧!”

  李臻點點頭,快步走進了書房,酒志連忙湊上來道:“燕妹子,妳父親怎麼說?”

  狄燕搖了搖頭,有些心緒不寧道:“我也不知道父親什麼意思,他只是詳細問了我這些天發生的事情,然後就沉思不語了。”

  “我估計你父親要稟報女皇帝,讓女皇帝派兵包圍淨土寺,反正只要抓住藍振玉,他就洗清冤情了,這就最有效的辦法,你說呢?”

  狄燕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很聰明啊!其是我也和你想的一樣,父親最好不要冒險。”

  酒志忍住笑,扭過頭低聲自言自語:“事關我胖爺的性命,怎麼能不聰明一點?”

  ......

  房間裡狄仁傑負手站在窗前沉思不語,這件事他已經從女兒那裡得到了詳情,他當然知道事關重大,但他需要把這件事想清楚。

  這時,狄仁傑若有所感,回頭見李臻站在一旁,不知等了多久,他便歉然笑道:“抱歉,冷落李公子了。”

  狄仁傑回到位子坐下,把藍振玉的信遞給李臻,“我已經想好了,我準備去見一見這個藍振玉,但我還有一點擔心。”

  “狄相國擔心什麼?”

  “我擔心來俊臣,他的眼線極多,估計在我府中也有,你們今天來府上,他很可能已經知道了。”

  “狄相國擔心來俊臣去搶奪信件嗎?”

  狄仁傑微微歎息一聲,“我大唐的酷吏從索元禮到周興,再到來俊臣,可以說一代比一代厲害,這個來俊臣是一個人物,雖然他惡貫滿盈,但不能否認他有過人之處,尤其善於抓住一切機會,我想你應該深有體會。”

  李臻默默點頭,他想到了來俊臣兩次抓捕藍振玉,尤其查到藍振玉躲在索家,令他印象深刻,來俊臣此人確實有不同尋常的手段。

  狄仁傑又笑道:“所以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如何避開來俊臣的耳目?”

  李臻明白了狄仁傑的意思,沉思片刻問道:“聽說狄相書法極好,可以模仿很多人的字跡?”

  “應該還可以吧!”狄仁傑笑道:“如果是書法名家,我可能功力還差點一點,如果是一般人,問題倒不大。”

  李臻立刻道:“晚輩有一個策略,或許可以避開來俊臣耳目。”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27 18:04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89章 寺院圍獵

       魚品龍是巴蜀瀘州人,他的家族是當地的名門望族,三年前,魚品龍進京參加武舉中榜,封為正八品太子翊衛.

  他的武藝只能算中上,頭腦也不夠靈活,但容貌卻長得異常俊美,先是被武承嗣看中,收為假子,隨即又被武承嗣獻給韋團兒,成為了她的情夫。

  魚品龍的命運立刻改變了,不僅為升為千牛備身校尉,成為武則天的貼身侍衛,同時他一夜暴富,在緊靠天街的明義坊有了一座占地十畝的美宅,宅內家僕成群。

  不僅如此,韋團兒還把一批私人武士交給他統領,使他權勢急劇膨脹,在宮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連千牛衛將軍武攸緒見到他都要恭恭敬敬。

  雖然魚品龍很清楚宮中侍衛都瞧不起他,在後面譏諷議論他,而且他還知道韋團兒不止自己一個面首,但他早已不以為恥。

  不過這兩天魚品龍卻有點煩惱,韋團兒和武承嗣同時交給他一個任務,讓他抓住藍振玉,他也很賣力地四處尋找,可洛陽如此之大,他該去哪裡尋找藍振玉的下落?

  中午時分,魚品龍準備出門繼續搜尋那個該死的藍振玉,剛走到門口,門房便稟報道:“門外有個叫李臻的年輕人要見老爺,說有重要事情彙報。”

  魚品龍頓時大喜,他還想去找李臻打聽情況呢!沒想到李臻自己來了,他連忙迎了出去,看見了臺階上的李臻。

  “李老弟,有什麼消息?”魚品龍上前急問道。

  李臻行一禮,笑道:“當然是有消息才來,只是我人手不足,需要魚校尉協助。”

  “你快說,什麼消息?”

  李臻連忙把魚品龍拉到一邊,低聲說了幾句,魚品龍又驚又喜,“你此話當真,他真在那座寺院?”

  李臻點點頭,“我不能肯定,不過來俊臣恐怕也知道了此事,他人多勢眾,我只有一人,若被來俊臣搶到藍振玉,或者藍振玉再逃掉,我就沒辦法了。”

  魚品龍沉思片刻道:“既然如此,申時一刻,我的人會出現。”

  “那我們一言為定,我去見他,你幫我拖住來俊臣。”

  “一言為定!”

  魚品龍目光閃爍,他自有想法,這件事當然是讓李臻去衝鋒,他只需裝裝樣子,做砸了也是李臻之事,和他魚品龍無關,至少他就可以交代了。

  ......

  李臻離開魚品龍的府邸,催馬離開了明義坊,可剛到坊門邊,坊門兩邊忽然衝出數十名騎士,手執弩箭,將李臻團團圍住,幾十支弩箭對準了他。

  這時,來俊臣從坊門旁緩緩走出,他看了李臻一眼,陰陰笑道:“李公子,不是說好我們一起抓藍振玉嗎?你怎麼去找了魚品龍,想把我甩掉嗎?”

  李臻也冷笑一聲說:“若不是畏懼韋團兒的權勢,你說我會去找那個花劍校尉嗎?”

  來俊臣輕輕鼓掌,“這句話我愛聽,不過你帶給他什麼消息呢?”

  “我只是告訴他,藍振玉會在時候,什麼地方出現,至於他能不能抓到,那就與我無關了,反正我給韋團兒已有了交代。”

  這兩天來俊臣為了抓住藍振玉已經快發瘋了,今天就是他最後的期限,如果他還找不到藍振玉,他就無法給聖上一個交代,也無法完成他昨晚和武承嗣達成的秘密協定。

  他手上已經有了一瓶吐火羅金毒,可以作為證據,然後再抓住藍振玉,錄他的口供,中間稍微弄點手腳,藍振玉一心光復李氏大唐,被狄仁傑稱為義士。

  這樣一來,狄仁傑就有了反武尊李的動機,他也就休想逃過這一劫了。

  雖然想得很好,可該去哪裡抓藍振玉?就在來俊臣急得快發瘋時,他安插在狄府的內應告訴了他一個消息,李臻一早趕去了狄府,並被狄仁傑接見。

  這讓嗅覺異常靈敏的來俊臣立刻意識到,李臻很可能有什麼消息了,他親自出動,在明義坊門前攔截住了李臻。

  來俊臣眼珠轉了幾圈,他指著周圍手下道:“雖然你有高延福撐腰,不過我在這裡殺了你,高延福也未必能奈何我,如果你是聰明人,那就知道該怎麼辦,我數三聲,你來選擇!”

  “一!二.....”

  來俊臣面帶殺機,惡狠狠地盯著李臻,就在他即將數出三時,李臻無奈地舉手道:“我給你就是了!”

  來俊臣大喜,李臻果然屈服了,他一擺手,手下都放下了弓。

  李臻很不甘心地摸出一封信,扔給了他,“這是昨晚藍振玉托人給我的信。”

  來俊臣精神一振,連忙打開信。

  ‘感謝公子不殺之恩,我命已垂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有武承嗣寫給武順的親筆信,上面記載著關於毒經案的詳細計畫,我願把這封信面呈公子,明日下午申時一刻,在廣化寺藏經閣內相見。’

  來俊臣點了點頭,此信應該是真,因為只有他才知道藍振玉有一封武承嗣的信,而且他就很懷疑昨天是李臻放走了藍振玉,現在所有的疑點都對上了。

  不過來俊臣一向多疑,絕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他還需要辨別一下這封信的真假,他心中尋思,武承嗣那裡應該有藍振玉的手筆。

  來俊臣笑眯了眼睛,“李公子果然是聰明人,我就喜歡和這樣的聰明人打交道,希望我們下次繼續合作愉快。”

  他一揮手,“我們走!”

  一群人紛紛調轉馬頭,跟著來俊臣疾奔而去,李臻望著他遠去的背影,不由冷冷哼了一聲。

  已經見到了魚品龍和來俊臣,他還需要再見最後一人,李臻調轉馬頭,向高延福府邸方向奔去。

  .......

  龍門是洛陽南面的天然門戶,這裡兩岸香山、龍門山對立,伊水中流,遠望就像天然的門闕一般。

  這一帶也是人口聚集的繁華之地,造型古樸,氣勢恢巨集的龍門堂便矗立在正對定鼎門的直線上,成為洛陽天街的起點。

  廣化寺就建在龍門山上,依靠山勢修建,層層向上,是洛陽頗為有名的寺院,山后便是百丈懸崖,伊水環繞,奇峰秀麗。

  申時一刻大約是下午四點一刻左右,申時正,頭戴烏紗、身著錦袍的來俊臣便率領一百多名手下出現在廣化寺外。

  這一次是他唯一的機會,他不敢有絲毫大意,如果驚動了藍振玉,再被他逃走,就將誤了他的大事。

  來俊臣一擺手,所有手下都停了下來,他低聲對三名頭領吩咐命令,一百餘人紛紛散開,從各個方向包圍寺院。

  這時,一名手下快速奔至,對來俊臣低聲稟報道:“啟稟中丞,在寺院東門發現了魚品龍的人。”

  “這個渾蛋!”來俊臣捏緊了長劍,心中恨極,不知他在罵李臻油滑,還是在罵魚品龍愚蠢。

  “魚品龍有多少人?”來俊臣又問道。

  “大約二十餘人,估計西面還有十幾人。”

  來俊臣想了想又道:“傳我的命令下去,我們的人不准和魚品龍的手下發生衝突!”

  來俊臣倒不是畏懼魚品龍,他是擔心喊殺起來,打草驚蛇,嚇跑了藍振玉。

  立刻有手下跑去傳令,這時,他的一名心腹趙印問道:“中丞能肯定藍振玉在寺院內嗎?”

  來俊臣點了點頭,“我反覆核對過那封信,所有細節都一致,是藍振玉親筆所寫,除非是藍振在故意耍弄我們,不過我估計他毒勢嚴重,快要不行了,所以他要在臨死之前報復武承嗣。”

  說到這,來俊臣臉上浮現出一絲得意之色,他又對趙印道:“等會兒進入藏經閣,你負責攔截李臻,我上樓抓人。”

  “卑職明白!”

  後面一名手下低聲提醒道:“中丞,時辰馬上到了。”

  來俊臣從草叢後一躍而去,喝令道:“跟我走!”

  七八名手下跟著來俊臣向寺院內疾奔而去,此時,李臻和魚品龍也各自進入了寺院,沿著臺階向上奔跑,向最上方的藏經閣奔去。

  廣化寺的藏經閣掩映在茂密的樹林之中,緊靠寺院後山牆。

  藏經閣不大,只有三層,裡面並沒有經卷,由於年久失修,去年的一場大雪將藏經閣壓塌,今年又在原有基礎上重建,已快要建好。

  儘管來俊臣等人都不想驚動藏經閣內藍振玉,但事實上根本辦不到,他們面臨激烈的競爭,三方勢力都想搶先進入閣內,拿到那封關鍵的信件。

  申時一刻已過,只見李臻、來俊臣和魚品龍從三個方向朝藏經閣狂奔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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