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大唐狂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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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水躍 2014-12-19 20:06:0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9 554601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11 15:39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50章 人情冷暖

       李臻隨後打聽到了王元寶的府邸,就在西市旁邊的延壽坊內。

  李臻這才知道,原來王元寶竟是長安第一富豪,他父親王信以西域貿易發家,憑藉來自西域的珠寶和高昌的葡萄酒成為整個大唐數一數二的民間巨富。

  王家的主宅在洛陽,長安不過是一座別宅,和武順一樣,王元寶也頂著柱國的勳官頭銜,所以他在長安的府邸牌匾也是‘王柱國府’。

  府邸占地近七十畝,修建得氣勢宏大,從武則天時代開始,朝廷對商人漸漸寬容,放開了對商人的種種桎梏。

  商人可以騎馬、可以建造華麗的府宅,可以有爵位,甚至可以當官,可以參加科舉,社會地位得到了極大提高。

  李臻三人向門房遞給了拜帖,不多時,王元寶滿臉春風的迎了出來,“李老弟,什麼時候來的長安?”

  和高昌時相比,王元寶皮膚變得白皙了很多,臉胖了一圈,神采飛揚,看得出西域之行的成功使他得到了極大的褒獎,和武順的忿懣不平形成了鮮明對比。

  李臻躬身施禮道:“小弟昨天才到長安,今天特來拜訪王兄。”

  “太晚了,昨天就該來,我要罰你三杯酒,竟敢怠慢我!”

  兩人大笑,王元寶又和酒志、康大壯打招呼,卻不見小細,他有點奇怪地問道:“姚賢弟沒有同來長安嗎?”

  如果沒有見過王輕語,李臻還真以為王元寶一無所知,但他現在心如明鏡,王元寶其實什麼都知道,不過在自己面前做戲罷了。

  李臻也故作苦笑一聲說:“此事一言難盡!”

  王元寶呵呵一笑,“不妨,有的是時間,進府慢慢談。”

  他將李臻三人請進府內,王元寶的府邸果然富麗堂皇,綠樹成蔭,到處雕樑畫棟,連珠、流蘇、飛天、蓮瓣等等花紋精美絕倫。

  各種小巧別致的亭臺樓閣隨處可見,專門引來的一條小河貫穿府邸,無論風水還是建築風格,都是一座上佳的府邸,令人賞心悅目。

  眾人一直來到貴客堂,分賓主落座,侍女上了茗茶和茶點,這時,外面傳來環珮聲響,王元寶笑道:“這是舍妹來了!”

  一陣香風襲來,王輕語在幾名侍女的簇擁下出現在大堂臺階上,她已換了一件綠色長羅裙,更顯得她丰姿冶麗,步步生蓮。

  “聽說有貴客來了,原來是李公子,好久不見了。”

  王輕語就仿佛上午根本沒有見過李臻一樣,臉上帶著久別重逢的笑容,她又向酒志和康大壯微微施一禮,“歡迎兩位來舍下做客!”

  三人連忙起身向她回禮,李臻笑道:“見到了王姑娘,才知道長安的水土這麼滋養人。”

  王輕語掩口輕笑,眼角媚態嫣然,“李公子真會說話,輕語多謝公子誇讚!”

  她在兄長身邊施施然坐下,面帶巧笑,卻不再說話。

  王元寶又笑問道:“不知賢弟現在住在哪裡,要不要搬到我府中來?”

  “我們住在平康坊的一品客棧,住得很好,多謝王兄美意!”

  王元寶一笑,慢慢喝了一口茶,這時,李臻沉吟一下,便開門見山道:“不瞞王兄,昨晚我們見到了武順。”

  王元寶手微微一顫,茶水險些漾出來,臉上明顯有點不自然了,連王輕語的笑容也消失,似乎陷入沉思,李臻很清楚王元寶其實什麼都知道,他又試探著問道:“王兄和他熟悉嗎?”

  “有什麼熟不熟的!”

  王元寶故作輕描淡寫說:“稍微有點見識的長安人都知道他,他原本姓劉,也是長安巨富,三年前獻了一半家產給武承嗣,便認武承嗣作父,改名武順,三年來他依仗武承嗣的權勢在長安胡作非為,令人深惡痛絕,李公子怎麼會認識他?”

  “是這樣,大壯的妹妹被他誘騙,準備獻給武承嗣,我們昨晚去他府中營救,去不幸中伏,姚熙被他抓住,武順告訴我,必須用那顆舍利來交換他們的性命,所以.....”

  王元寶臉色愈發難看,半晌道:“李公子不會以為舍利還在我手中吧!”

  李臻雖然很難開口,但事關小細和思思的性命,他也不得不明說了,“我知道舍利對王兄很重要,我也不打算要真舍利,只希望王兄能把影舍利給我,上次王兄不是說,影舍利已經送回長安了嗎?”

  “是!上次我是這麼說的,只是很不湊巧,影舍利我已經送去嵩山少林寺了,我們王家在那裡供有香油,如果賢弟能給我一個月時間,或許我能把影舍利迎回來,不知賢弟能否再等一段時間?”

  李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管王元寶是不是真把影舍利送去了少林寺,但他的態度卻清清楚楚告訴了李臻,就算影舍利在他手上,他也不會拿出來。

  人情冷暖啊!換個角度,這個王元寶和武順又有何區別?

  這時,康大壯再也忍不住道:“王兄,如果今晚不能把舍利交給武順,小細和我妹妹都要遭遇不幸,能不能請王兄想想辦法,救他們一命!”

  王元寶半晌歎了口氣,“我真的愛莫能助,我也只能再表達一點心意,來人!”

  兩名心腹隨從從堂下走來,垂手站立,王元寶吩咐他們道:“去取五百兩黃金來。”

  話既然已經說絕,他們就沒必要再待下去了,李臻站起身,語氣平靜道:“多謝王兄的好意,黃金就不必了,我們先告辭了,後會有期!”

  “賢弟,我真的很抱歉。”

  “不必了!我能理解王兄的苦衷,絕不勉強王兄。”李臻含笑點了點頭,也不看王輕語,轉身便帶著康大壯和酒志揚長而去。

  王元寶望著他們走遠,鼻子冷冷哼了一下,他身後,王輕語卻一言不發,不知她在想著什麼?

  從王元寶府中出來,酒志狠狠呸了一聲,忍不住罵道:“就是一個混蛋,忘恩負義,這種人怎麼能混到長安首富?”

  “你以為有情有義的人會混到長安首富?”康大壯譏諷道。

  他又憂心忡忡地看著李臻,“阿臻,現在我們怎麼辦?”

  “先回客棧,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李臻陰冷著臉,翻身上馬,催馬向平康坊奔去。

  回到客棧,李臻坐在小桌前,憑著昨晚的記憶在紙上繪製武順府的地圖,既然取舍利失敗,那他只能採用下策,潛入武順府,抓武順的子女為人質交換。

  酒志和康大壯坐在一旁焦急的等待,他們現在也是一籌莫展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夥計的聲音,“李公子,有人送來一封信。”

  李臻一怔,自己怎麼又有信來,他連忙收了畫紙,說得:“請進!”

  夥計進門遞給他一封信,李臻認出了信上的筆跡,他連忙打開信,一張素箋上只寫著三個字:‘老地方。’

  ........

  雲仙閣的房間裡,李臻負手來回踱步,他不知王輕語為什麼又找自己,或許要給他指點一條明路,或許她又打算再告誡自己一番。

  這時,門被推開了,一名身材高挑的白裙女子一陣風似的進來,她戴著竹笠帷帽,薄薄的輕紗遮住了她的容顏,手中挽著一隻大唐女子最流行的雲錦緞袋,一進屋便幽香撲鼻。

  李臻本遲疑一下問道:“姑娘是.....”

  白裙女子掀開遮臉的輕紗,嫣然笑道:“李公子這麼快就把我忘了嗎?”

  赫然就是半個時辰前才見到的王輕語,李臻暗罵自己急昏頭了。

  他連忙歉然道:“原來是王姑娘,我只是沒有想到這麼快又見到姑娘。”

  “你不想見到我嗎?”王輕語一雙美眸深深注視著她。

  “也不是....”李臻也不知該怎麼說,他只得苦笑一聲,“王姑娘,真的一言難盡。”

  王輕語幽幽歎息一聲,“我兄長是那樣的人,你當然不想再見到我,不過我們王家也不全是無情無義之人。”

  王輕語從雲錦袋中取出一隻紫色包裹,遞給了他,“這就是你要的影舍利!”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11 23:08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51章 舍利換人

       李臻半天說不出話來,太出乎他的意料了,王元寶是那麼冷酷無情,見死不救,但他妹妹王輕語卻急俠好義,竟然親自把影舍利送來了。

  李臻又想起她上午明明是出於對自己的一番好意,勸自己不要捲入危險,自己卻以為她是在暗示不要再問王家索要舍利,最後自己居然憤然離去。

  李臻心中又是慚愧又是感激,連忙深深行一禮,“多謝王姑娘慷慨仗義!”

  王輕語噗嗤一笑,“公子怎麼像個酸儒了,再不接著,我就拿走了。”

  “多謝姑娘!”

  李臻連忙接過沉甸甸的包裹,他怎麼能再讓它被拿走,王輕語又柔聲道:“我不能被兄長發現,要馬上回去,公子請保重,我們後會有期!”

  王輕語轉身又如一陣風似的走了,救人的影舍利卻留在了李臻手中,他慢慢走到窗前。

  片刻,只見王輕語匆匆走出大門,上了一輛馬車,李臻望著馬車遠去,又想起她上午對自己的一番苦心勸說,這番情義讓他如何回報?他心中不由湧起一種難以言述的感激之情。

  .......

  回到客棧,康大壯和酒志目瞪口呆聽他講了經過,又望著他手上的包裹,兩人半天也反應不過。

  酒志忽然‘哈!’一聲大笑起來:“老李,那個美女好像對你有意思啊!”

  不等他再說下去,李臻紅著臉狠狠給他後腦勺一巴掌,“人家這麼高尚的情操,卻被你說得這般齷蹉,你小子該打!”

  酒胖子吐了一下舌頭,不敢再說了,康大壯心中異常感動,喃喃自語道:“假如小細和思思能被救出來,她就是我康大壯的恩人。”

  李臻把包裹放在小桌上,一層層把布打開,一隻銅盒赫然出現在他們眼前,正是在高昌得到過的舍利套函,李臻細看上面的紋路,只見彌勒左手托著缽盂,是影舍利。

  “老李,假如他們也知道這是影舍利怎麼辦?”酒志憂心地問道。

  李臻搖了搖頭,“目前只有王氏兄妹、我們以及吐火羅的阿緩王知道影舍利之事,藍振玉應該還不知道。”

  “萬一阿緩王和他們是一夥,或者小細那臭小子熬不住大刑招供了,豈不是完蛋?”

  “你想得太多了,阿緩王的武士和藍振玉互相殘殺,哪裡會是一夥?至於小細,你覺得他們有必要對小細用刑嗎?”

  酒志想想也是這個道理,他撓撓頭笑道:“那現在送去嗎?”

  “現在怎麼能送去,舍利哪有這麼容易到手?武順不會相信,我還得去一趟王元寶府中,做一番戲才行。”

  半個時辰後,李臻三人出現在王元府外,酒志和康大壯在外面放哨,李臻趁人不備,沿著大樹攀上圍牆,一躍而入,便再無聲息。

  一直到夜幕降臨,李臻的身影才再次出現在圍牆上,他背負著一物,從圍牆上輕輕縱身跳下。

  康大壯和酒志迎了上來,三人低語幾句,皆興奮得一擊掌,他們迅速上了一輛馬車,馬車向坊門外馳去。

  .......

  武順府內,一名黑衣人站在堂上向武順彙報他觀察到的情報,“卑職在王元寶府外觀察了一天,一早他們三人來拜訪王元寶,但很快就離去了。

  一個時辰後,三人再次回來,但這一次他們很隱蔽,卑職親眼看見李臻潛入了王元寶府中,直到不久之前他才翻牆出來,好像得到了什麼東西,看得出他們離去時很興奮。”

  武順負手而立,半晌,他問旁邊藍振玉道:“你覺得他們得手了嗎?”

  “這個...不好說,卑職覺得王元寶不會把舍利放到容易到手之處,必然會藏得非常隱蔽,但也說不定李臻真得手了,總之,我們就等他把東西送來再說。”

  “你說得不錯,送來後看一看便知真假。”

  這時,有人在堂下稟報:“啟稟主人,那個李公子來了,只來了一人。”

  “帶他上來!”

  不多時,李臻被帶上了大堂,武順坐在軟榻上,手中端著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要得東西帶來了嗎?”

  李臻取下背上的包裹,“東西就在我手中,但我想看看人。”

  武順給旁邊人使了個眼色,片刻,小細和康思思被推了上來,康思思看見李臻,頓時哭了起來,“三郎哥哥!”

  武順眯起眼睛道:“這下可以把東西給我了吧!”

  李臻搖搖頭,“說實話,我並不太相信你。”

  武順笑了起來,“我們彼此彼此,不過你還有什麼選擇餘地嗎?李臻,你是聰明人,你應該知道,你夥伴的小命都在我手中,包括你。”

  “你說得不錯,我確實沒有選擇的餘地。”

  李臻把包裹遞給了他,一名手下接過包裹,給了武順,武順把包裹打開,面前出現一個銅盒。

  他是極有眼力之人,是不是仿造他一眼就能看出來,不管銅質還是鑄造工藝,都不是大唐的手法,武順點了點頭,吩咐道:“把圖案拿來!”

  李臻的心頓時懸了起來,武順竟然還有舍利套函的圖案?片刻,一名年過花甲的文士將一卷畫軸獻上,武順打開畫軸,眯眼著仔細對照銅盒。

  此時李臻緊張得心都快跳出來,他隱隱看見,圖案上有花紋,畫圖人竟然把銅盒上的花紋也描繪上去了。

  武順忽然瞥了李臻一眼,笑道:“看得出你很緊張,你也害怕這是假的吧!”

  李臻點點頭,“我確實也有點擔心。”

  武順取過一點白灰,在銅盒上細抹,仔細對照圖案上的花紋,旁邊老年文士也在細看,他才是真正懂行之人。

  “韓先生,舍利函可是真?”武順問老年文士道。

  這個韓先生細看幾遍,最後他終於開口道:“到目前為止,我沒有看出漏洞。”

  李臻頓時長長鬆了口氣,原來這幅圖案也是照著影舍利描繪的,真是萬幸啊!

  這時,李臻又取出一隻玉盒,遞給武順,“我們得到舍利時,外面還套著這只玉盒。”

  武順看了一眼藍振玉,詢問他的意思,藍振玉微微點頭,他曾見過這只玉盒,確實沒錯。

  武順沉思片刻便笑道:“說實話,我要殺你們易如反掌,不過我是講信譽之人,這只舍利我要送去洛陽,由父親最後鑒定,只有他認可了,這件事才算完,所以我只能先放一人,你自己挑一人吧!”

  對方的決定在李臻的意料之中,他和酒志、大壯都商量過了,他向小細望去,小細向他搖搖頭,又看一眼思思,意思是讓他把思思帶走。

  這其實也是李臻的想法,關鍵思思還有另一層意義,萬一武順反悔,把思思送去洛陽討好武承嗣,他們又走回原點了。

  李臻一指康思思,“你把思思放了。”

  武順輕輕鼓掌,“真的聰明,怎麼就和我想到一起去呢?這樣的聰明人不為我效力,真是可惜了。”

  他回頭令道:“把她放了!”

  幾名手下解開思思身上的繩索,將她推給了李臻,思思撲進李臻懷中哭了起來,武順一揮手,幾名手下又把小細推了下去。

  武順走上笑道:“很多人說我武順仗勢欺人,其實權勢就是這麼回事,誰有了權勢都一樣,不過至少我武順是講信譽之人,替我做事之人,我絕不會虧待。

  李公子,你想不想知道,你偷回這舍利得罪了誰嗎?王元寶的後臺,要不要我告訴你?”

  武順確實看中了李臻,年紀不大,卻極有膽識,而且非常聰明,這樣的人才若能招到自己麾下,必能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使自己在父親面前更有地位。

  目前武承嗣有八個假子,個個都是一方豪強,武順只是其中之一,假子之間也有激烈的競爭,每個人都希望自己能招募到更多更好的人才。

  李臻卻覺得很滑稽,本來是藍振玉要招攬自己,現在卻變成了武順,這就是武順所謂的信譽了,若不是為了招攬自己,他會把思思放了嗎?

  不過李臻心中自有分寸,他淡淡笑道:“請武使君暫時不要告訴我,以免我晚上無法入眠。”

  武順大笑,“好!我就不告訴你,等你自己想知道王家後臺時,你再來問我。”

  “我現在想知道,我的另一個夥伴什麼時候放出?”

  “很快,最多七八天,我們一起靜候洛陽的消息。”

  “思思,我們走!”

  李臻拉著康思思快步離去,武順望著他走遠,對藍振玉笑道:“這個少年懂得進退,凡事給自己留有餘地,不到最後關頭他是不會做出選擇,這些品質難得可貴,我很喜歡!”

  藍振玉臉上陪笑著,但眼睛裡卻迅速閃過一絲難以言述的複雜神色。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12 18:59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52章 黃雀在後

       李臻帶思思上了停在府外的一輛馬車,他立刻低聲道:“去東市!”

  車夫揮動長鞭,馬車啟動,向東市疾駛而去,思思在馬車內又忍不住再次哭了起來,李臻柔聲安撫她,“沒事了,妳二哥很快就會送你回家,妳爹娘都伸長脖子盼著妳回家呢!”

  “三郎哥哥,妳們怎麼來了,我二哥呢?”思思抬起頭,滿臉淚水地問道。

  李臻半年沒有見到她,發現她比從前稍微成熟了一點點,容貌也更加俏麗,李臻笑道:“發生了很多事情,以後再慢慢給妳說,妳二哥和酒胖子現在在城外,我把妳安頓好,我就得趕過去。”

  “可是....現在城門已經關了,你怎麼出去?”

  “這個你不用管,我自有辦法!”

  康思思疑惑地看著他,這個她曾經最喜愛的三郎哥哥,給了她巨大的安全感,她激動的心情也漸漸平靜下來,將頭輕輕枕在他肩膀上,慢慢閉上眼睛,她已經幾天不敢闔眼,實在太疲憊了。

  李臻卻毫無睏意,他銳利的目光注視著窗外,腦海裡各種念頭在迅速飛轉,救出思思只是第一步,接下來他必須要儘快救出小細。

  儘管武順口口聲聲說,得到武承嗣的回覆後,他就會放了小細,可如果真相信了武順的話,恐怕他連怎麼死的都會不知道。

  這些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豪霸,一旦發現舍利是假,他怎麼可能放過自己?

  這時,馬車停了,思思一下子醒來,發現外面是東市大門,她奇怪地問道:“三郎哥哥,怎麼停在這裡?”

  “你別問,跟我走就是了!”

  李臻拉著她下了馬車,又走了一段路,上了另一輛馬車,李臻吩咐道:“去崇業坊!”

  馬車調頭向崇業坊駛去,李臻此時異常謹慎,他絕不能讓武順知道思思被藏在哪裡,若留下一點漏洞,就會使他們的努力付之東流。

  很快,馬車在崇業坊大門前停下,此時亥時已經到了,關閉坊門的鼓聲敲響,在坊門即將關閉的瞬間,他拉著思思衝進了坊內。

  他們走進一條小巷,李臻打開了一扇門,這是一座占地約一畝的小民宅,五六間屋子加一個小院,他們已將它租下了兩個月。

  “三郎哥哥,這是哪裡?”

  “這是我們臨時租的小屋,妳就先住在這裡,裡面什麼都買好了,你千萬別出門,我們過一兩天就回來。”

  李臻見她眼中露出害怕之色,便笑著安慰她道:“這裡很安全,沒人會找到妳,我們把小細救出來,就帶妳離開長安。”

  思思輕咬一下嘴唇,乖巧地點了點頭,“我會照顧自己,三郎哥哥,你們也要小心。”

  李臻又留給她幾十枚金幣,這才離開了小宅,向坊門外迅速奔去。

  .......

  長安城牆雖然高大雄偉,但在武藝高強的人眼中,城牆並沒有意義,只憑藉一條長索,李臻便輕輕鬆松翻過了東城牆,並遊過了護城河,向東城門外奔去。

  不多時,李臻奔上一座小小的山崗,找到約好的一座亭子,正在張望時,大樹後傳來了酒志的聲音,“老李,我們在這!”

  緊接著康大壯也牽馬出現了,他上前緊張地問道:“思思救出來了嗎?”

  李臻點點頭,“她現在我們租的小宅內,很安全!”

  康大壯松了口氣,妹妹出來了,他一顆揪緊的心便可放下一半,下面是要把小細救出來,他又道:“我們一直在觀察城門,沒有人出門。”

  “老李,現在城門已關,他們可以出來嗎?”酒志疑惑地問道。

  “我其實也不知道,但萬一他們能出門呢?還是小心點好,我們機會不多。”

  李臻背上弓箭,翻身上馬,“走吧!我們先去前方埋伏。”

  三人催馬下了山崗,沿著寬闊的官道向東面奔去。

  長安城的東城門叫做春明門,是東去洛陽的主要城門,如果武順的人要去洛陽,那麼春明門就是必經之路,再沿著一條筆直寬闊的官道一路向東奔馳,數天後就能抵達洛陽。

  就在李臻他們離開山崗約一刻鐘後,春明門的外吊橋放下,城門竟緩緩開啟了,夜間擅開城門是大罪,除非是緊急軍報或者天子歸城,否則難逃禦史彈劾,如果不是權勢滔天的人,春明城門絕不會開啟。

  春明門剛剛開啟,八名騎士便從城門內魚貫奔出,他們快馬加鞭,前後拉開二十餘丈距離,如一支鋒利的長矛,向東疾奔而去,從他們穿的白袍繡花服飾便可看出,這是武氏家將。

  不管魏王武承嗣,還是梁王武三思,他們的家將都穿著一樣的繡花月白袍,腰束革帶,頭戴紗帽,攜弓帶箭,個個武藝高強,這八名家將顯然有重要事情趕赴洛陽。

  李臻的猜測並沒有錯,武順拿到舍利套函後,便立刻派人送往洛陽,放在長安會節外生枝,只有交到他義父武承嗣的手中,他才算完成任務。

  這八名武氏家將就是武承嗣放在長安的信使,專門替他傳送重要文書,他們有武承嗣的金牌,無論長安和洛陽的城門都能暢通無阻,

  八名家將個個武藝高強,所騎駿馬也是百裡挑一,長安和洛陽之間儘管相距千里,但他們三天便可以趕到。

  八名家將在寬闊無人的官道上縱馬疾奔,激起滾滾黃塵,聲勢極大,急促的馬蹄聲在夜晚傳出數里遠。

  李臻站在一棵大樹上,手執弓箭,注意力集中在遠處越來越近的騎士身上。

  雖然他並不敢肯定這群騎士就是武順派去洛陽送舍利之人,但他必須要押下這個賭注,能不能奪回舍利,就在此一舉了。

  八名騎士越來越近,李臻嘴裡含著三支箭,慢慢拉開了弓箭,晴朗的夜晚,月光格外皎潔,銀色的月光灑在官道和八名騎士身上。

  李臻看得很清楚,第二名騎士後背著一隻皮囊,皮囊凸露出方方正正的輪廓,正是舍利銅套函的外形。

  他拉開弓箭,瞄準了第二名騎士的胯下駿馬.....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八名騎士顯然沒有意識到他們背負的是無價之寶—彌勒舍利,他們儘管已經提高警惕,但危險卻如影隨附。

  大樹上,李臻的箭還沒有射出,從兩邊草叢內忽然飛射出無數寒光,隨即慘叫聲大作,人仰馬翻,八名騎士紛紛滾翻落地,緊接著無數黑影從草叢中殺出,揮刀殺向滾翻落地的騎士。

  李臻愣住了,他萬萬沒有想到草叢中竟然有人埋伏,他選擇的地方確實是最好的伏擊之地,官道略窄,騎馬之人必須放慢馬速,兩邊是茂密的樹林和深達一人高的草叢。

  只是....除了他李臻之外,還會有誰在搶奪影舍利?

  李臻沒有時間再考慮,他已看出埋伏人投出的是短矛,四名騎士當場喪命,其餘四人受傷兩人,但八匹駿馬全部被射斃。

  背負舍利的武氏家將沒有受傷,他從地上爬起,向李臻埋伏的大樹方向亡命奔逃,後面十幾名黑衣人在緊緊追趕,另一名沒有受傷的武氏家將只支撐了幾個回合,就被二十幾名黑衣人亂刀砍死。

  就在武氏家將剛從大樹下奔過,李臻從天而降,手中劍光一閃,長劍精准地切斷了家將後背的皮囊帶。

  他隨即用長劍挑飛皮囊,淩空一個翻滾,人已到一丈多遠,皮囊也從空中落下,正好落在李臻面前,他的力道捏拿得極其巧妙。

  就在李臻伸手要去抓皮囊之時,意外就在這時發生了,一個纖細的紫影從李臻頭頂飛掠而過,伸手淩空一抓,皮囊也跟著紫影消失了,這一意外變化就如兔起鶻落,發生只在短短一瞬間。

  李臻抓了個空,眼睜睜地看著裝著舍利的皮囊被紫衣人搶走,令他倍感窩囊,氣得李臻狠狠一跺腳,拔足追了上去。

  今晚發生太多的變故,一群黑衣人截殺了武氏家將,李臻奪走皮囊,卻意外殺出一個程咬金,把李臻即將到手的皮囊搶走,這就是典型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大群黑衣人將最後一名武氏家亂刀砍死,他們發現皮囊已失,不甘心地在後面追趕。

  樹林內,李臻一路窮追不捨,前面就是酒志和康大壯的接應之地,李臻卻沒有看見兩人,他心中暗罵,這個兩個混蛋,關鍵時候跑到哪裡去了?

  紫衣人懷抱皮囊奔上了山崗,前面便是灞水了,就在這時,兩株大樹後忽然閃出了康大壯和酒志,兩人一左一右兩支劍刺向紫衣人,劍光迅捷,令人防不勝防。

  李臻興奮得大喊一聲,“好!”這次伏擊十分漂亮。

  不料紫衣人身體異常敏捷,在絕路中竟然淩空騰起,躲過了兩人伏擊的必殺之劍,隨即一腳踩在酒志的肩膀上,借力跳上一塊大石,一縱身跳進了灞水,很快便不見蹤影。

  李臻追至,紫衣人已經在灞水中消失了,酒志倒在地上,肩膀的劇痛使他直咧嘴,康大壯也望著灞水發呆,他怎麼也想不通,對方怎麼可能躲過他和酒志的必殺之擊?

  這時,遠處傳來一群黑衣人的喝喊之聲,他們漸漸追近了,李臻無奈,只得拉了一把康大壯和酒志,三人沿著灞水向遠處奔去。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12 19:05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53章 撲朔迷離

       次日一早,萬年縣縣令找到武順,告之他在城外發現了武氏家將的屍體,八人全部被殺。

  武順大驚,急忙帶人趕去縣衙驗屍,他並不是為了這八人之死,而是要找回他的舍利,但最後結果卻使他大失所望,舍利已經不翼而飛。

  ‘砰!’一隻瓷杯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濺,武順氣得發了瘋,又奮力把桌上的東西全部掀翻在地,他暴跳如雷地大吼:“若讓我查到是誰,我非把他千刀萬剮,方洩我心頭之恨!”

  十幾名心腹手下垂手站立,皆嚇得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出一口,他們都明白,武順千辛萬苦才得到舍利,卻在半路被人劫走,他怎麼可能不大發雷霆。

  武順吼叫了足足半個時辰,直到他吼不動了,才終於冷靜下來,他坐靠在軟榻上,目光兇狠地盯著十幾名心腹手下,一定是有人洩露了消息,才會被人半路伏擊,自己的身邊藏有內鬼。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藍振玉身上,武順揮了揮手,令所有人下去,只留下了藍振玉,藍振玉妹妹是他的寵妾,使藍振玉成為他唯一信任的心腹。

  半晌,他嘶啞著聲音問道:“這件事你怎麼看?”

  “事情雖然糟糕,但使君需要先冷靜下來,東西應該還在長安,跑不了!”

  武順歎了一口氣,“我怎麼冷靜得下來,好容易才得到的舍利,最後又丟掉了,還死了八個武氏家將,這讓我怎麼向父親交代?”

  藍振玉沉吟一下道:“知道使君要把舍利送走之人,只有李臻,會不會是他下手?”

  “不可能!”

  武順搖了搖頭,很肯定地說道:“我驗過屍體,他們是被數十人擊殺而死,遭到幾十根短矛的伏擊,李臻他們只有三人,又是初次進京,哪裡去找這麼多殺手,不會是他們,是另有其人,而且我知道,是我內部有人對外洩露了消息。”

  藍振玉的嘴角微微抽搐一下,又道:“難道是王元寶反擊,又把舍利奪回去了?”

  “王元寶不會有這麼大的膽子吧!竟然敢殺武氏家將?”

  “也有可能啊!比如他們殺人滅口,不留證據,讓使君抓不到他們殺人的把柄。”

  武順也是一個極為精明之人,他和王家號稱長安雙富,從上一輩開始,彼此已打了幾十年交道,都比較知根知底,他盛怒之下或許會以為是王家所為。

  但當他冷靜下來,他又很清楚,這不是王家的做事風格,王家是商人,絕不會做這種殺人絕事,徹底得罪武承嗣,就算在高昌,他們也不敢和自己的人正面爭奪。

  “這件事也不是王家所為,是另有其人。”

  武順負手走到窗前,目光陰鶩地望著天空,半晌冷冷道:“想爭奪這舍利的朝廷勢力絕不止兩家,這必是另一家插手了,你要用最短的時間,給我查清幕後之人。”

  “卑職明白了,這就去查!”

  停一下,藍振玉又問道:“李臻好像已經不在一品客棧,需要卑職找到他們嗎?”

  武順冷笑一聲,“他的人在我這裡,不需要你找,他會自己上門來!”

  藍振玉行一禮,退下去了,武順又望著天空,咬牙切齒道:“我非把這個內鬼挖出來,將他千刀萬剮!”

  .......

  李臻三人在天剛亮時回到了崇業坊的民宅,康思思終於見到了兄長,兄妹二人抱頭痛哭,敘述別來之情。

  李臻和酒志坐在另一間小屋裡休息,品嘗思思給他們煮的茶湯,儘管茶中放了蜂蜜,他們卻品出了一絲苦澀之味。

  尤其李臻,在數天之內連敗兩次,對他的自信打擊極大,前一次他因為初到長安,不瞭解情況中了陷阱,而這一次,到手的舍利又飛掉了,他再用運氣不濟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只能說他對形勢的判斷還是不夠深入,他怎麼也想不到一個小小的舍利竟然翻起大浪,他這才深深理解了王輕語的話,一時間他沉默無語。

  “老李,那個紫衣盜是個女人,你看出來了嗎?”酒志在別的方面反應較慢,但在辨身識女人方面他卻高人一籌。

  “我大概也看出來一點。”

  那個紫衣人穿著緊身武士服,纖細的身材分明是女人無疑,李臻又問道:“你肩上的傷好點沒有?”

  酒志晃了晃肩膀,“還好,不怎麼疼了,他奶奶的,那婆娘好重的腳,把我骨頭都差點踩斷了。”

  李臻又沉吟片刻道:“還有那群黑衣人,你覺得有點眼熟嗎?”

  這時,康大壯走了進屋,他接著李臻的話道:“他們就是我們在高昌遇到的吐火羅武士,我聽到他們說話了,就是吐火羅語。”

  酒志愣住了,“不會吧!這幫陰魂不散的傢伙,竟然跟著我們到長安了?”

  李臻笑了笑,“我也覺得很像是他們,而且王輕語告訴過我,阿緩王也是效忠於大唐的某個權貴,他的手下出現在長安,也就不奇怪了。”

  “可是....他們是吐火羅人,在長安興風作浪,不覺得有點荒唐嗎?”酒志還是不理解,在高昌這幫人可以胡作非為,但這裡是長安,他們還敢隨便殺人,這簡直有點太不可思議了。

  “或許是他們背後的勢力想用胡人來掩人耳目吧!”

  李臻歎了口氣,苦笑道:“現在局勢變得複雜了,吐火羅武士背後是一個勢力,那個搶走影舍利的紫衣人又屬於另一個勢力,加上武順和王元寶,一共有四個勢力在爭奪舍利,形勢真的有點撲朔迷離啊!”

  “老李,你說得我快昏頭轉向了,依我看,那個最後搶走舍利盒紫衣女人一定去了洛陽,長安已經沒事了,咱們也別管這麼多,去問武順要人,把小細要回來,咱們拍屁股走人,管他們怎麼爭鬥。”

  “你說得簡單,武順憑什麼把小細放出來,他吃了這麼大的虧,怎肯善罷甘休?”

  三人都陷入了沉思,李臻說得對,只要小細還在武順手中,他們就休想擺脫這個漩渦。

  .......

  長安延興門外有一座比較老舊的佛寺,叫做青龍寺,是在隋文帝時代修建,香火也曾盛極一時,但隨著興善寺、慈恩寺、玄都觀等李唐皇室寺院和道觀的興起,青龍寺也漸漸衰落了,寺院內原有三千僧人,也銳減到現在的百餘人左右。

  由於青龍寺緊靠城門,也這裡也成為三教九流之人的聚集之地,充滿了各種危險,連官府的捕頭衙役也不敢輕易去那裡查案。

  寺院側門外有一塊方圓約五六畝的空地,空地上擺滿了各種小攤,賣著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東西,甚至還有人在這裡堂而皇之的擺賣朝廷嚴禁民間持有的軍弩。

  下午,一輛馬車停在了空地前,換了一身衣服的藍振玉從馬車裡跳出,快步穿過眾多小攤,直接從側門走進了寺院內,他來到寺院後面的僧房前,向兩邊看了看,推門走進了一座小院。

  剛進小院,兩把劍一左一右頂住了他的咽喉,藍振玉連忙舉起手,“我是來見大師!”

  這時,房間裡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讓他進來!”

  兩柄劍收走,藍振玉整理一下衣服,快步走進禪房,禪房內彌漫一股淡淡的脂粉香味,里間盤腿坐著一個僧人,由於被紗簾遮掩,看不清相貌和年齡。

  藍振玉連忙跪下,“卑職參見高僧!”

  房間裡頓時傳來‘嗤!’的一聲女人輕笑,僧人乾咳兩聲,笑聲隨即消失了,只聽僧人沙啞著聲音道:“藍振玉,你知道我為何叫你來?”

  “卑職不知!”

  “那我就告訴你,你提供的情報是不錯,但昨晚失手了,我們的人沒有拿到舍利。”

  藍振玉一驚,連忙道:“我今天上午看見了八名信使的屍體,難道不是.....”

  “八名信使是我們殺的不錯,但舍利卻被別人搶走,我們昨晚白忙一場。”

  藍振玉額頭上滲出了汗水,急忙道:“不知是誰搶走了舍利?”

  “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昨晚除我們之外,還有另外兩個人在爭奪舍利,但舍利最後落在誰的手上,我們也不知道,那幫吐火羅蠢貨辦事不力,我已重罰了他們,我希望你能利用武順的人手儘快找到舍利。”

  “是!卑職明白了。”藍振玉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房中僧人又緩緩道:“現在大總管極為關注此事,令我們務必拿到舍利,藍振玉,你只要把此事辦妥,大總管會保你為羽林將軍,你也知道大總管和聖上的特殊關係,只要他開口,就算讓你做個大將軍也是輕而易舉之事。”

  “多謝大師提攜,卑職會竭盡全力找到舍利。”

  “去吧!我要休息了。”

  藍振玉磕了一個頭,起身退了出來,隱隱聽見裡面傳來女人的笑聲,他心中暗罵一聲,‘假禿驢!’

  他已經猜到了,爭鬥的兩人中,其中一人必然是李臻,他現在得儘快找到李臻才行。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13 19:12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54章 另談條件

        “我不去!”

  房間裡,康大壯悶悶地回了一句,便低下頭不說話了。

  李臻磨破了嘴皮子,康大壯就不肯答應,讓他也有點惱火了,他怒道:“思思是你的妹妹,你不送她回去,那誰送她回去?那好,我送她回去,你去救小細,這樣可以了吧!”

  康大壯也硬著脖子道:“小細為了救思思被抓,我卻當甩手掌櫃,不管他了,你覺得我會做這種事情嗎?”

  這時,躺在一旁的酒志也忍不住勸道:“老康,按理我不該管你的事,不過我覺得老李說得對,思思必須要送走,她現在是累贅,會影響到我們救小細的計畫,使我們不能全力施為。

  老李不可能去送思思,我倒是想送,可他又不准,那只有你送了,我覺得這不是什麼道義問題,而是火燒眉毛的問題,已經兩天了,再不下手救小細,恐怕他小命就要沒了。”

  這一次,康大壯沒有吭聲了,酒志話雖然有點糙,但道理卻不糙。

  李臻又趁熱打鐵勸道:“老康,我們都知道你是講道義之人,把思思送走其實也是我們計畫中的一部分,我們所有的行動,不就是救思思,救小細嗎?

  你負責送走她,救小細有我和酒志就足夠了,綁走武順的兒子費不了什麼勁,只要交換出小細,我們不會回長安城,立刻遠走高飛,思思也不會成為我們的後顧之憂了。”

  康大壯終於被勸服,他緩緩點頭,“好吧!我答應你,不過你自己去勸思思,她肯不肯走還是一回事。”

  剛說到這,窗外忽然傳來‘哢!’的一聲輕響,李臻連忙開門出去,只見思思的背影一閃進了她的房間。

  李臻知道這小娘偷聽到他們的談話了,他只得苦笑一聲,慢慢走到思思房門前,敲了敲門,“思思,是我,我和妳說幾句話。”

  “房門沒關,你自己進來!”房間裡傳來思思的哭泣聲。

  李臻推開門走了進去,只見思思坐在桌前抹淚,他走上前蹲在她面前,笑道:“妳都聽見了?”

  “我是你們的累贅嗎?”思思眼睛紅紅的問道。

  “那個死胖子滿嘴噴糞,一貫如此,你不是不知道,你何必在意他說的話?”

  “你雖然沒說,但你也是這個意思,不是嗎?”

  “不是!”

  “就是!”思思又哭了起來,“是我拖累了你們,是我害得小細被抓。”

  李臻心中憐惜,他見她頭髮有些淩亂,輕輕給她理了一下頭髮,柔聲道:“妳來長安已經幾個月了,經歷了很多事,我覺得妳比從前懂事了很多,妳應該明白,我們現在遇到的事情其實和你無關。

  相反,是我們在高昌遇到的事件牽連到了妳,害得妳被抓,應該是我向妳道歉才對。”

  思思低頭飲泣,李臻又笑道:“把妳送走,又不是說一輩子不見面了,說不定我們救出小細後,也會逃到張掖去,那時不是又見面了嗎?再說,我們兩家十年的交情,哪能這樣說丟就丟掉,難道我不要大壯這個朋友了?”

  思思聽他說得有道理,終於有點想通了,她又抽抽噎噎道:“那你答應我,你一定要來看我。”

  李臻伸出大拇指,這是粟特人的立誓,李臻從小不知被思思逼著玩了多少次,但這一次他卻很認真。

  思思也伸出大拇指,兩人的大拇指重重摁在一起,她頓時破涕為笑,“這可是你自己立誓,我可沒逼你哦!”

  李臻用手巾給她擦去淚水,起身笑道:“已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明天天不亮我們就得出發。”

  次日天不亮,李臻和酒志便將康大壯兄妹送出了長安城,一直送他們到十里之外,確認他們安全了,兩人這才勒住了馬匹,目送思思的馬車遠去。

  “老李,思思走了,大壯也走了,就剩咱們這對難兄難弟了,綁架小孩我從小就有經驗,你說咱們怎麼動手?”酒志挽起袖子,準備大幹一場。

  李臻沉思片刻道:“綁架武順的孩子是條絕路,我只是為了讓大壯送走思思才這樣說,不到迫不得已我們絕不能走這條路,現在舍利案是僵局,我再去和武順談一談,看看能否有轉機。”

  酒志撇撇嘴道:“除非你願意當他的狗腿子,否則他怎麼肯放小細?這是你自己說的話。”

  李臻笑著拍了拍他肩膀,“什麼事情都不能絕對,殺了小細對他又有什麼好處?說不定我再替他做件別的事,把小細換出來。”

  “這也是啊!我怎麼沒有想到。”

  “走吧!我們直接去武順府。”

  李臻和酒志調轉馬頭,又返回了長安城,他們直接進了務本坊,來到武順府門前,立刻有家丁奔進去稟報。

  李臻對酒志低聲道:“我進去和他談,你在外面等著,假如你聽到裡面有騷亂聲,你到側門去接應我。”

  酒志一怔,“又要打嗎?”

  “有備無患嘛!

  這時,家丁快步走出來道:“李公子,我家柱國請你進去。”

  李臻跟著家丁進了府門,一直來到中堂,只見武順背著手,望著牆上的畫在想著什麼,李臻上前躬身施禮,“參見武柱國!”

  武順回頭看了他一眼,點點頭,“請坐下說話。”

  武順並不知道李臻也參與了那天晚上舍利的爭奪,這幾天他派出一百多名手下在長安城內四處打探,一點消息都沒有,著實令他深感鬱悶。

  “想必你也聽說了吧!武氏家將被城外被人伏擊,死了八個人。”

  “我也聽到了一點傳聞,這是怎麼回事?”

  武順歎了口氣,“被伏擊之人是我派去送舍利的信使,舍利被人劫走了,難道你沒有想到嗎?”

  李臻一臉愕然,連忙搖頭,“我還在等洛陽的消息,這....這是何人所為?”

  武順半晌才冷哼一聲道:“我已查了三天,竟然一點消息都沒有,我手下都是一幫無用的廢物,白養了他們。”

  說到這,武順又瞥一眼李臻,見他目光中若有所思,他心中一動,又問道:“李公子怎麼看這件事?”

  李臻沉思良久道:“如果我幫武柱國查出這幫人的下落,武柱國能否放了我的兄弟?”

  “這是你的條件嗎?”

  李臻點了點頭,武順看了他片刻,便道:“說說你的想法,如果可行的話,我就答應你。”

  “不瞞武柱國,我去過縣衙,瞭解到一些情況,我發現這裡面有點蹊蹺。”

  “什麼蹊蹺,說說看!”

  “我看到了凶人投擲的短矛,這種短矛我在高昌見過,是西域一帶的小國軍隊配置,他們一般不用弓箭,而是用短矛投射,我就懷疑這群凶人不是中原人,而是胡人。”

  武順沉吟一下,李臻說得有確實道理,他不露聲色又問道:“然後呢?”

  李臻繼續道:“我會按照這個線索追查,最早今晚,最晚明天,我會查出這群兇手的下落。”

  “你的意思是說,以查出這群凶人為條件,讓我放了你的朋友?”

  “正是!”

  武順眯眼看了他半晌,終於點了點頭,“若你能查出他們的下落,我就放了你的同伴。”

  “武柱國,你如果出爾反爾怎麼辦?”李臻根本不相信這個武順。

  武順淡淡笑道:“條件反正是你提出,你不幹就算了,我自己查,什麼時候找回舍利,我什麼時候放你兄弟。”

  見李臻沉默不語,武順又笑道:“其實我願意交你這個朋友,否則我出爾反爾又怎麼樣?李臻,你兄弟對我已經沒有意義,我答應你,只要你給我找到幕後之人,不管是否能拿回舍利,事情都和你們無關,我放了你的兄弟。”

  李臻要的就是最後一句話,他注視武順道:“武柱國,我們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

  “老李,我們去哪裡找那幫傢伙,長安這麼大,至少有百萬人口,這不是大海撈針嗎?”離開武順府後,酒志忍不住問道。

  李臻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笑眯眯道:“多用一用這裡,你就有辦法了。”

  “去!我從小就不喜歡浪費腦水,你不是不知道。”

  兩人來到了東市,東市占地足有數千畝,有米行、酒行、綢緞行、珠寶行、樂器、生鐵行等等一百多個行業、幾千家店鋪。

  此時正值上午,東市內人潮洶湧,叫賣聲此起彼伏,熱鬧異常。

  李臻找到了一家胡人珠寶店,打聽了一下,一名粟特商人向他指點了去處,他隨即又來到位於東市南面的波斯邸,對門房道:“我找康伯樂大叔,他在嗎?”

  “兩位少郎找我有事嗎?”從大門內走出一名粟特中年男子,約五十歲左右,滿臉大鬍子,和善的笑容,說一口流利的漢話。

  李臻取出一物,給他看了看,這名粟特中年男子立刻肅然起敬,“兩位少郎請進!”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13 19:19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55章 人心難測

       這名粟特中年男子名叫康伯樂,是粟特人在長安的商會首領,在粟特人中具有崇高的威望。

  而李臻給他看的東西就是粟特商隊的平安符,李臻在福祿縣救了一群粟特少女後,商隊首領塞巴為感恩而特地贈給他。

  不管身在何處,李臻只要向粟特商人出示這支平安符,各地的粟特商人都會盡力相助,解決他的困難。

  貴客房內,康伯樂讓侍女給他們上了熱奶漿,他仔細看了看這支平安符,上面有商隊的名字。

  這是上個月離開長安的一支大商隊,康伯樂已經得到消息,這支商隊在肅州福祿縣遭遇馬匪襲擊,搶走了九名粟特少女,後得幾名年輕漢人相助,才救回了被搶之人。

  康伯樂心裡明白,應該就是眼前這兩名年輕人救了商隊,他笑著點了點頭,“請問兩位公子尊姓大名?”

  李臻欠身道:“在敦煌人李臻,這位酒志,是我的同伴,我們遇到一點小困難,希望能得到大叔的幫助。”

  康伯樂微微笑了起來,“我在長安粟特人中還是有點威望,你說吧!只要我能辦到,我一定會盡力相助。”

  “是這樣,我們在尋找一群剛到長安的吐火羅武士,約數十人到百人左右,能否請大叔幫我找到他們。”

  “這談不上什麼大事情,找人而已,我可以幫你們!”

  康伯樂欣然答應了,他沉吟片刻道:“吐火羅人的生活習慣和中原人大不相同,他們需要的很多物品都必須向粟特人購買,而且我和吐火羅人商會也有緊密聯繫,找到他們應該不難,不知公子最遲什麼時候需要消息?”

  “如果今天能給我消息最好,但最遲明天中午我就需要知道他們的落腳點。”

  康伯樂點點頭,“我試試看吧!儘量今天給你消息。”

  李臻心中感激,連忙致謝,這時他又想起一事,連忙道:“我要提醒大叔,這是一幫窮凶極惡的歹徒,殺人如麻,大叔可千萬要當心。”

  “多謝公子提醒,我會注意。”

  李臻把自己的住處給了他,便和酒志起身告辭了。

  兩人暫時也沒有了事情,眼看時間到了中午,他們索性來到東市旁一家酒肆坐下,點了幾個菜,要了一壺酒。

  “老李,我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沒做,你忘了嗎?王元寶答應我們每人的兩千貫錢,我們還沒有去取呢!要不要下午去把它取了,直接換成粟特金幣,你說呢?”

  李臻搖了搖頭,“兩千枚金幣也夠重的,反而會成為我們的累贅,反正王元寶也不會賴帳,以後再取吧!”

  “說得也是啊!胖爺我來長安也有不少日子了,居然還沒有去享受享受一下長安的美人福,哎!這件破事什麼時候才是頭?”

  “以後有的是機會,先把小細救出來,我就不管你了,隨便你去哪家青樓妓館,我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將來也不會告訴翠兒。”

  “這話我愛聽,也不知翠兒有沒有把我忘了。”

  李臻喝了一杯酒,他又想起一事,沉思半響對對酒志笑道:“老胖,有件事我覺得很奇怪。”

  他發現酒志走神了,便順他目光望去,不由又好氣又好笑,輕輕一拍桌子,“你在看什麼?”

  酒志正在偷窺鄰座一名年輕少婦露出的雪白胸脯,他被李臻叫了一聲,頓時嚇了一跳,“什麼事啊?”

  “你這傢伙,能不能要點面子,人家丈夫就在旁邊呢!”

  酒志臉一紅,“哦!我知道了,你繼續說。”

  “我在說有件事覺得有點奇怪,一直想不通,你幫我參謀參謀。”

  酒志呷了一口酒,得意地笑了起來,“我知道你為什麼不肯讓我送思思回去了,因為你需要胖爺我這樣有智慧的人聽你瞎掰,大壯那種鐵銹腦子,你給他說一百遍他也反應不過來,說吧!胖爺我洗耳恭聽。”

  “我記得王元寶說過,阿緩王也得到一隻影舍利套函,他也知道怎麼分辨舍利真假,既然阿緩王的手下出現在長安,那我怎麼感覺好像所有人都不知真假似的,拼命搶影舍利,甚至連阿緩王的人也要搶。

  還有,武順的舍利圖居然是影舍利的圖案,難道阿緩王沒有告訴武順身邊的內鬼怎麼辨認真假嗎?這裡面緣故,我怎麼也想不通。”

  酒志‘嗤!’地冷笑一聲,“有大智慧的胖爺在你面前,你居然還會感到困惑?我告訴你答案,很簡單,這個阿緩王是個奸猾老鬼,知道了真相卻不說,然後把他的假舍利也賣個高價,反正他在吐火羅,山高皇帝遠,最後上當之人也拿他沒辦法,這種事情胖爺我就幹過。”

  李臻點了點頭,這個死胖子好像說對了一半,阿緩王刻意隱瞞住了真相,至於為什麼要隱瞞,未必是酒志說的那樣簡單。

  ........

  康伯樂不愧是粟特商會的領袖,他的能力和效率沒有讓李臻失望,黃昏時分他便讓侄兒送來一張紙條,上面只有一句話,‘人在延興門外青龍寺內。’

  李臻立刻讓酒志去青龍寺外監視,他自己則動身趕往武順府,一刻鐘後,他在武順面前攤開了一張地圖,在青龍寺上重重畫了一個圈。

  “殺你手下的兇手就住在寺院內!”

  武順沒想到李臻的探查竟然如此迅捷,不到一天就找到了兇手駐地,要知道他花了三天時間,出動一百多人,連兇手的影子都沒找到。

  他呆了半晌問道:“你能肯定嗎?”

  “我現在可以肯定,我的胖兄弟就在寺院外監視,不過你身邊有內鬼,如果你洩露了消息,我就不能保證了。”

  武順負手走了幾步道:“我這就召集家丁和武士,以保護莊園為由,趕往青龍寺。”

  他又對李臻笑道:“我會把你兄弟也帶上,如果情報屬實,我當場放人,絕不食言!”

  武順也是頗有魄力之人,他當即立斷,召集兩百名家丁和百名蓄養的武士訓話,他的莊園在長安東南方向的藍田縣,正好需要從延興門外出去。

  “我剛剛接到藍田莊園的消息,有一群饑民闖進了莊園,搶劫糧食物資,大管事緊急求救,大家帶上兵器,速跟我去莊園救援!”

  三百名家丁和武士迅速帶上了兵器,武順也披甲帶盔,翻身上了戰馬,帶領三百名全副武裝的手下,浩浩蕩蕩向延興門奔去。

  直到出了延興門,武順才改變了命令,指著數百步外的青龍寺大喝道:“給我包圍青龍寺,藏在裡面的胡人殺無赦!”

  武順鐵了心,他不怕殺人,闖下天大的簍子也有父親武承嗣替他兜著,相反,八名武氏家將在長安被殺,彌勒舍利被搶走,他如果不給父親一個說法,後果他承擔不起。

  藍振玉也沒有料到事情會突變,他不知道半個時辰前李臻給武順送信之事,儘管李臻承諾一天內找到那群吐火羅武士,但他並不太相信李臻有這個能力。

  直到武順的命令下達,他才臉色大變,他意識到要出事了,但這時候再通知青龍寺內的人撤走,已經晚了。

  藍振玉只得硬著頭皮找到武順,勸他道:“使君的心情我理解,但使君這樣做確實有點不妥,這會闖下大禍!”

  武順冷冷看了他一眼,“會闖下什麼大禍?”

  “使君也知道是某個勢力插手舍利之事,此人必是洛陽權貴,若使君殺了他的人,會給魏王豎立一個強敵,請使君三思!”

  武順冷笑一聲,“他可以毫無顧忌的殺武氏家丁,不怕得罪武家,我卻不敢動他一根毫毛,若事情傳到父親耳中,你讓我怎麼給父親解釋?”

  藍振玉還要再勸,武順一擺手道:“你不要再勸,以免我懷疑你就是內鬼,你可以閉嘴了。”

  藍振玉只得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他心中暗急,卻又無可奈何。

  這時,武順的家丁和武士已經沖進了青龍寺內,正好遇到了一群準備外出的吐火羅武士,雙方在寺院內爆發了一場激戰......

  雙方力量懸殊,不到一刻鐘便結束了惡戰,三十幾名吐火羅武士被武順的家丁殺死,這時,幾名家丁將一名受重傷的僧人抬到武順面前。

  “啟稟主人,此人就是他們的頭領!”

  僧人約三十餘歲,眉眼之間充滿了輕浮之氣,儘管他已身受重傷,但依舊憤怒異常,低啞著聲音到:“武順,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竟敢殺大總管的人!”

  武順細細打量他,不由吃了一驚,這僧人他認識,俗名叫做王道淵,原本是長安街頭賣假藥的無賴,後來去了洛陽,並在洛陽認識了同樣賣假藥的江湖術士馮小寶。

  當馮小寶一夜發跡,搖身變為武則天的入幕之賓懷義和尚後,王道淵也雞犬升天,在白馬寺出家,改法名為道淵,成為了薛懷義的左膀右臂。

  武順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參與搶奪舍利另一大勢力,竟然就是薛懷義,頓時把他嚇出了一身冷汗。

  要知道薛懷義是聖神皇帝最信任的男寵,權勢滔天,連他義父武承嗣和叔父武三思都要搶著替他牽馬韁繩、執馬鞭,自己竟然殺了他的手下。

  武順知道自己闖下大禍了,他暗暗懊悔,應該聽藍振玉的勸告。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得硬著頭皮道:“王道淵,是你先殺了武氏家將,搶了我的舍利,你把舍利交出來,否則這個官司我跟你打到底!”

  王道淵血流不止,依然斥駡道:“狗屁!我幾時拿你的舍利了,我還要問你要,你這個假子孌貨,有種你去給大總管解釋去。”

  王道淵說話極為刻薄,當著眾人的面,一句話揭穿了武順的老底,武順心中惱羞交加,卻又不得不管王道淵的死活,連忙令道:“速速抬下去給他治傷!”

  幾名家將上前將王道淵抬了下去,但只片刻便有一人上前稟報,“主人,那人心脈被砍斷,已經.....”

  “他死了嗎?”武順嚇得聲音都顫抖起來。

  家將點點頭,旁邊藍振玉心中大恨,卻又不敢吭聲,他知道武順下一步必然是殺人滅口了。

  武順知道自己誤殺了薛懷義的心腹,闖下大禍,他索性下令,將其餘抓到的活口全部帶回府中,這些人將一個都活不成。

  李臻冷眼旁觀,他見武順已經處理完了青龍寺之人,這才不慌不忙從後面走了過來。

  “武柱國,你親口給我說過,你是講信譽之人,現在我已經替你抓到了凶人,那麼按照我們之間的約定,你該放了我的兄弟。”

  武順猶豫了一下,李臻的夥伴對他沒有什麼意義,如果能趁機收攏李臻倒也不錯,他正要答應,這時,藍振玉卻拉了一下武順,“使君,卑職有句話要說。”

  他將武順拉到一邊,低聲道:“卑職剛才查過青龍寺,並沒有找到舍利,卑職又審問了幾人,都說那天晚上另有人搶走了舍利,看來王道淵所言非虛。”

  武順聽說沒有舍利,心中著實失望,又問道:“那依你之見呢?”

  藍振玉用眼角餘光惡毒瞥了一眼李臻,此人毀了青龍寺,也毀了自己前途,讓自己無法在薛懷義面前交代,這個仇他怎能不報。

  他又冷笑道:“既然李臻能替使君找到兇手,那說明他還知道得更多,使君為何不讓他去把舍利找回來?”

  武順想到自己得罪了薛懷義,也是由李臻引起,若不是他找到了青龍寺,自己如何會闖禍?原本給李臻的承諾,此時已丟得無影無蹤。

  武順便走回來對李臻道:“我當然會放你的兄弟,不過在放你兄弟之前,還要再麻煩你辛苦一趟,把舍利給我找回來。”

  李臻大怒,武順果然出爾反爾,他拔劍一步上前,劍光一閃,頂住了武順的咽喉,快得無以倫比,嚇得武順呆住了,半晌結結巴巴道:“你要...幹什麼?”

  旁邊藍振玉冷笑一聲,一擺手,幾名家丁將捆綁的小細押了上來,藍振玉長劍頂著小細咽喉,冷笑一聲道:“李臻,你殺我也殺,看誰更狠!”

  李臻克制住了滔天怒火,慢慢將劍收回了鞘,對武順冷冷道:“如果他們已經把舍利送去洛陽了呢?”

  武順撫摸著脖子上的劍痕,心中大恨,“這個我不管,明天這個時候你若拿不出舍利,你就給他收屍吧!”

  李臻深深吸了口氣,對旁邊的酒志道:“我們走!”

  李臻走了幾步,又回頭對武順道:“你知道你身邊的內鬼是誰嗎?”

  李臻一指藍振玉,“就是他!”

  說完,他轉身便走,武順驚愕地望著藍振玉,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14 18:46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56章 柳暗花明

        次日一早,李臻來到了王元寶府,他想找王輕語,看她能不能動用王家的力量幫自己找到那個紫衣女子,但王元寶府上的家人卻告訴他,王輕語已經在三天前和兄長一起去洛陽了。

  這個消息把李臻最後一線希望也掐斷了,他慢慢走到了西岳酒肆,在二樓找個位子坐下,要了兩壺酒,心情鬱悶地獨自喝酒。

  長安這麼大,他去哪裡找那個紫衣人?況且那個紫衣人或許已經去了洛陽,他現在該怎麼辦?

  難道真要逼他去綁架武順的兒子嗎?李臻心中殺機漸生,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就在這時,他身邊傳來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請問公子,你對面的位子有人嗎?”

  李臻瞥了一眼旁邊女子,是一個很年輕的小娘,也就十五六歲,身材不高,穿一身淡綠色長衣,後面背著一把劍。

  李臻知道大唐的遊俠在歷史上出了名,倒沒有什麼武林江湖,而是帶劍遊歷四方者,比如李白出蜀就是遊俠的身份,女遊俠也不少,旁邊這位小娘估計就是。

  李臻又見大堂空位極多,她卻要坐自己對面,此時李臻正在氣頭之上,也不想講什麼君子之禮,他不高興地將酒杯重重一頓,“我心煩,你坐別處去!”

  綠衣小娘卻沒說話了,轉身便走,走了幾步卻丟下一句話,“一個破銅盒子而已,至於嗎?”

  李臻一怔,他忽然跳了起來,向四周望去,只見背劍的綠衣小娘正在下樓,還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喂!請等一等!”

  李臻拔足便追,他急得要瘋了,連連撞翻數人,也來不及道歉,向樓下狂奔而去。

  “客官,你的酒錢沒付!”

  酒保急得跺腳大喊,他招呼的酒客若不付錢,可是要扣他的工錢。

  這時迎面飛來一把銅錢,正砸在他臉上,他慌忙接住幾枚,卻一下子愣住了,那個年輕人竟然砸了一把粟特金幣給他,他差點喜暈了過去。

  ........

  綠衣小娘騎著一匹胭脂馬在前面不緊不慢地行走,李臻也看出她是在故意誘引自己,他心中生出一絲警惕,遠遠跟著這名綠衣小娘。

  不多時,他們出了西面的金光門,綠衣小娘依舊在前面不慌不忙騎馬緩行,李臻追了上去,拉住了對方的馬韁繩,“這位姑娘,請留步!”

  綠衣小娘上下仔細打量他一下,笑嘻嘻問道:“我們認識嗎?”

  “我覺得我們應該打過交道吧!”

  李臻從她背影認出,這個小娘就是那天晚上的紫衣人,李臻這時才看清她的容貌。

  只見她長了一張俏麗的瓜子臉,柳眉修長,雙眸如寶石般明亮,挺拔鼻子極為秀美,肌膚白膩似雪,臉上沒有一絲粉黛。

  ‘好一個美貌的小娘!’李臻暗暗贊了一聲。

  但現在不是欣賞美人之時,李臻誠懇地向她行一禮,“姑娘,事關我兄弟的性命,請把銅盒還給我吧!”

  綠衣小娘俏臉一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兄弟的性命也和我無關,不過你這樣拉著我的馬,是不是太無禮了?”

  李臻知道她既然來找自己,事情必然就有轉機,他不敢動強,只得低聲下氣道:“請姑娘幫幫忙!”

  綠衣小娘瞅了他半晌,忽然掩口一笑,“我倒是願意幫你的忙,可是你這人太無禮,明明對面有空位,卻不准我坐,還居然趕我走,這筆賬怎麼算呢?”

  李臻抱拳道:“我請姑娘重回酒肆,願置酒向姑娘賠罪!”

  “這個態度還差不多,不過我這人沒有福氣進那種大酒樓,這樣吧!我提幾個條件,你若能答應,或許我會把東西還你。”

  李臻大喜,“姑娘請說!”

  綠衣小娘馬鞭一指遠處的一片樹林,“樹林內有塊空地,我們去那邊說話。”

  說完,她調轉馬頭向樹林奔去,李臻猶豫了一下,他知道這小娘必有準備,出城來就是要帶自己去樹林,可想到小細的性命就在今晚,他只得一咬牙,催馬跟了上去。

  綠衣小娘已經在樹林內等他了,不過樹林內卻沒有其他人,李臻拱手道:“姑娘請說吧!”

  綠衣小娘翻身下馬,執劍在手,她臉上笑容盡去,面如寒霜道:“那晚奪走舍利盒的人正是我,你想要回舍利,首先你要擊敗我,拔出你的劍!”

  李臻也翻身下馬,不解地問道:“姑娘不是要提幾個條件嗎?”

  “這就是條件之一,你必須要擊敗我!”

  李臻目光向弓箭望去,綠衣小娘卻大喝一聲,“不准用弓,只能用劍!”

  “好!”李臻一聲答應,長劍已出鞘,一道寒光如電一般刺向綠衣小娘,他只跟裴旻學了十天的劍,劍法已脫胎換骨,早不是從前的吳下阿蒙。

  這一劍又快又狠,毫不留情,綠衣小娘讚了一聲,“這才像個男子漢!”

  劍到她眼前,她忽然一閃,如鬼魅一般出現在李臻側面,手中劍已刺向李臻側腰,更快更狠。

  李臻大驚,他萬萬沒想到這小娘的身法和劍法竟如此高明,同時也激起了他心中的悍勁,李臻大喝一聲,“來得好!”

  他竟不躲閃,揮劍橫劈小娘脖子,這一劍是兩敗俱傷的打法,他賭小娘不會和自己拼命。

  小娘冷笑一聲,後退兩步,擺脫了劍勢,隨即長劍如桃花漫飛,鋪天蓋地向李臻刺來。

  李臻卻毫不避讓,一劍直刺她咽喉,快得無以倫比,這是裴旻教他的劍意,劍是殺人之器,需快、狠、准,唯有化繁為簡,一劍制敵,方能殺敵自保。

  綠衣小娘雖然劍法高強,身如鬼魅,怎奈李臻劍劍要置她於死地,讓她十分被動,只得高喊一聲,“停!”

  李臻長劍一收,站立在一丈外,“請姑娘賜教!”

  綠衣小娘恨恨道:“你的劍法比不上我,但我並不想和你拼命,這樣吧!你再露一手,讓我覺得比不上你,我再和你談。”

  這時,綠衣小娘的目光終於落在李臻的弓箭上,這其實才是她的目的,她用劍一指,“你可以用弓箭!”

  “姑娘可說話算話?”

  “我說話不算話又怎麼樣?”

  李臻氣結,只得翻身上馬,催馬疾奔,只奔出數十步,他大喊道:“請姑娘看好了!”

  他手執暗影弓,抽箭搭弦,拉弓如滿月,扭身向後一箭,箭如閃電般射出,樹林內一陣撲棱棱鳥飛,箭已落地。

  綠衣小娘飛奔到九十步外才找到這支箭,她愣住了,只見箭上穿了兩隻鳥雀,皆是一箭穿頭,這令她倒吸一口冷氣。

  中原不像西域,練武之人大多沉迷於劍法,對於騎射不甚看重,一般只有軍隊中才練習,所以當李臻使出他的騎射絕技,令綠衣小娘不得不心服口服。

  “好吧!算你厲害,我們可以談一談了。”

  綠衣小娘用劍一指遠處的大石,“你的舍利盒子就在大石之下!”

  李臻大喜,轉身向大石奔去,綠衣小娘臉色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不過李臻只奔出十幾步,卻停住了腳步,他拾起一塊西瓜大小的石塊,奮力擲去,正落在大石旁。

  只聽‘嘩啦!’一聲,一個隱藏在樹葉下的網袋騰空而起,掛在半空中。

  李臻回頭望著她,“這位姑娘,你能解釋一下嗎?”

  綠衣小娘卻毫不羞愧,依舊笑嘻嘻道:“這只是對你智慧的一次考驗,我可不想和笨蛋打交道。”

  李臻有點哭笑不得,他發現這個小娘並不像他先前想的那樣,是某個組織的冷血殺手,頗似一個獨行的女遊俠,難道那天晚上她只是正好路過嗎?

  ‘不可能!’李臻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測,這個小娘一定也是得到了消息,才會事先埋伏,和那群吐火羅武士一樣,只是她的行為著實有點讓人費解。

  “好吧!你還有什麼考驗?”

  “說出來就沒有意思了,不是嗎?”

  綠衣小娘眼轉一轉,目光落在李臻的坐騎之上,她仔細看了看,點點頭道:“我沒看錯的話,你這匹馬應該就是著名的大宛汗血寶馬。”

  李臻很驚訝,他為了掩飾自己的寶馬,特地給它染了色,毛也剪亂了,看起來就像一匹大個兒的癩馬,從西域到中原,沒有一人能認出它,這個小娘竟有如此眼力。

  “你說得不錯,我給它化了妝,以免被蟊賊窺視。”

  綠衣小娘又凝視寶馬片刻,“我聽師父說過這匹馬,莫非它就是西域名馬赤煙雪,你可是在龜茲得到?”

  李臻這匹寶馬是王孝傑所贈,卻不知道它的名字,但王孝傑告訴過他,這匹馬確實是在龜茲繳獲。

  “姑娘說得不錯,是從龜茲得到!”

  “那就沒錯了,它應該就是龜茲王的坐騎赤煙雪,龜茲王曾帶它來長安,我師父見過它。”

  這時,綠衣小娘走回大石,從大石下取出了一個包裹,她將包裹打開,裡面果然就是舍利銅套函,儘管它只是影舍利,卻關係到小細的性命。

  李臻沒想到銅盒真的就在大石之下,他拍了拍自己腦門,無可奈何道:“姑娘請提條件吧!”

  綠衣小娘一指李臻的坐騎,“我要你這匹馬!”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14 18:52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57章 餘波難止

       李臻點了點頭,他已經猜到了,對方對這匹寶馬很有興趣,他將弓箭和馬袋取下,拍了一下馬臀,馬匹嗒嗒地走了過去。

  “姑娘,馬歸你了,把舍利給我!”

  綠衣小娘驚訝地看著他,“你不怕我耍賴,騎著你的馬走掉,東西卻不給你?”

  李臻搖了搖頭,“你逃不過我的弓箭!”

  綠衣小娘凝視他片刻,輕輕歎息道:“你真是一個怪人,為了一顆影舍利,居然把天下四大名馬之一的赤煙雪給我,我真看不懂你?”

  李臻心中極為震驚,這個小娘居然知道這是影舍利,這是怎麼回事?

  不過李臻此時無暇顧及此事,他拱手道:“不管它是真舍利還是影舍利,但只有它能換回我兄弟的性命,我已踐諾,請姑娘把它給我吧!”

  綠衣小娘笑了起來,走上前把馬韁繩遞給李臻,“我不要你的馬,我只要你答應幫我做一件事,我就把它給你。”

  李臻深深吸一口氣,他知道這件事絕不易,但此時他已別無選擇,除非他把小娘殺死,搶過舍利,但那不是他李臻的做事風格,何況他未必能殺死這個身法極高的少女。

  “你說吧!什麼事?”

  綠衣小娘狡黠一笑,“現在我還不能告訴你,我只要你答應。”

  李臻點點頭,“我答應妳!”

  綠衣小娘眼中流露出一絲讚許,她把舍利盒遞給了李臻,“我也相信你的承諾。”

  李臻接過舍利函,心中百感交集,為了它,自己差點被逼上絕路,沒想到柳暗花明,在自己走投無路之時,它又回來了。

  綠衣小娘凝視著舍利盒對李臻道:“為了這顆舍利,我差點喪了命,希望你能明白,這顆舍利我也得之不易。”

  李臻沉吟一下問道:“姑娘能否告訴我,你怎麼知道它是影舍利?”

  綠衣小娘想了想說:“我只能告訴你,我是受人所托才搶這顆舍利,一切行動都是他們來安排,也是他們告訴我這是影舍利。”

  李臻正要再問,不料綠衣小娘卻很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不要再問了,我該說的已經說了,李公子,我們只是在做一個交易,你不要以為我們是同路人。”

  李臻苦笑一聲,好個精明的小娘,他便不再問下去。

  但不管怎麼說,舍利終於拿到了,李臻揪緊了幾天的心也終於放下,他想了想又道:“那我以後怎麼找到姑娘呢?”

  綠衣小娘錯愕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想丟下我自己走吧?”

  李臻也愣住了,撓撓頭道:“姑娘的意思,是要跟著我嗎?”

  “廢話!你答應了我的條件,你還沒有做到就想跑嗎?我可不像你那麼蠢,輕信別人的承諾,告訴你,在你實現承諾之前,本姑娘跟定你了。”

  綠衣小娘忽然發現自己話中有語病,臉一紅,連忙改口道:“我是說要緊盯著你,防止你失信逃掉!”

  李臻啞然失笑,他發現這個小姑娘其實挺可愛,而且很聰明。

  “我該怎麼稱呼姑娘呢?”

  綠衣小娘想了想道:“我姓燕,燕子的燕,單名一個筱。”

  李臻暗忖,原來她叫燕筱,這個名字有點怪異,但此時已是下午,李臻擔心小細,連忙道:“燕姑娘,我的時間不多了,我們走吧!”

  兩人各自上馬,策馬緩緩向長安走去。

  “燕姑娘,為什麼我這匹馬叫做赤煙雪?它明明是火紅色,和雪沒有半點關係。”

  “虧你還是它主人,連這都不知,它原來叫做赤煙血,鮮血的血,五年前它還是匹小馬時,龜茲王準備把它獻給當今天子,天子不喜這個‘血’字,嫌它不吉,便改名為赤煙雪。”

  “那它怎麼又回西域了呢?”

  “宮中有術士說這匹馬會給天子帶來血光之災,建議她殺掉,但天子不忍,就把它還給了龜茲王,天子不收,其他朝中大臣誰也不敢要,龜茲王只好牽它回去了,我師父專門給它畫了像,所以我認得。”

  李臻嚇了一跳,這馬居然會帶來血光之災?不過又一轉念,自己不是天子,應該無妨吧!

  兩人進了長安城,李臻又笑問道:“聽口音,姑娘應該是洛陽人嗎?”

  “我是在洛陽長大,不過我祖籍太原,公子是哪裡人?”

  “我是沙州敦煌人。”

  “哦!好地方,我祖母非常嚮往那裡,她篤信佛教,其實這次如果搶到的是真舍利,說不定我就帶回去孝敬祖母了。”

  李臻暗暗慶倖,虧得不是真舍利,否則小細就沒命了。

  ........

  當酒志聽了李臻介紹,眼前這個綠衣小娘就是那晚的紫衣人時,他嚇的向後退了兩步,揉了揉肩膀,這小娘那晚一腳踩得他差點骨斷筋折,令他至今心有餘悸。

  “舍利拿到了,商量一下怎麼換回小細吧!”

  李臻經歷了武順的出爾反爾,已經不相信他了,“老胖,要不你去交換,我在遠處用弓箭伏擊,若他再敢出爾反爾,我就下手射傷他,你挾持他為人質。”

  酒志的嘴咧了咧,“老李,還是你上吧!我有飛刀,我來射傷他。”

  其實兩人都沒有辦法,關鍵小細在別人手上,不管他們施什麼招都沒有用,只能老老實實去交換。

  這時,坐在一旁的燕筱輕笑一聲,“你們兩個當真是沒有救人經驗,難怪人家會出爾反爾,主動權都在人家手上,若是我,我也會漫天要價。”

  李臻連忙走上前,深施一禮,“懇請姑娘教我們如何救人?”

  燕筱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笑嘻嘻道:“一個人情!”

  ........

  武順沒有想到李臻真的奪回了舍利,他心中大喜,立刻命人把李臻迎入府中。

  這一次李臻卻不肯進房了,他托起舍利函,站在院子裡對武順道:“東西就在我手上,但我不再相信武柱國,請武柱國把人帶出來。”

  武順一擺手,他的手下把小細推了出來,李臻見小細骨瘦如柴,走路都困難,本來他就長得比較瘦弱,現在更加虛弱了,他心中難過,又道:“你把他先放了。”

  武順一怔,搖頭道:“你把舍利給我,我就放了他。”

  李臻卻冷笑一聲,“武柱國,你曾經出爾反爾,我已不相信你了,你先把我兄弟放了,反正現在我們就在你府中,逃也逃不掉,如果你不肯,我就毀了舍利!”

  李臻手中拿著酒志的黃金匕首,鋒利的匕首對準銅匣,他可以直接刺穿舍利函。

  武順看出匕首異常鋒利,完全可以刺穿銅函,他正要答應,旁邊藍振玉卻大喝一聲:“且慢!”

  他緩緩走上來,冷視李臻道:“我們怎麼相信李公子拿的不是仿造的舍利銅盒呢?”

  李臻譏諷地笑道:“看樣子你挺會說,居然讓你的主子相信你不是內鬼,我問你,你是不是先一步把知道真相之人都幹掉了?”

  藍振玉臉色陰沉如水,惡狠狠道:“別說這種廢話!”

  李臻不再理睬他,又對武順說:“反正我們在你府中,若舍利是假,我們三人都活不成,若是真,你就可以向洛陽交差,也不用逼我玉石俱焚,武柱國想一想吧!”

  武順略一沉吟,便回頭令道:“把他放了!”

  家丁放開了小細,將他推了過來,酒志連忙上前扶住他,李臻心中暗暗感激,還是燕筱有經驗,教他把主動權一點點抓到手中。

  李臻又對酒志道:“你先帶他出去!”

  酒志背著小細剛要走,武順卻大喝一聲,“等一等!”

  他怒視李臻,“你竟敢耍我?”

  李臻搖了搖頭,“我的命在這裡,舍利也在我手中,另外我手中還有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武柱國自己選擇吧!”

  武順氣得眼睛都要噴出火來,死死盯著李臻,李臻卻毫不畏懼,冷冷地對視著他。

  良久,武順終於咬牙道:“好吧!我再信你最後一回,你膽敢再玩花招,看我怎麼讓你生不如死,讓他們兩人走!”

  李臻給酒志使個眼色,酒志背著小細迅速向外奔去,李臻並不擔心武順在外面抓他們,畢竟舍利在自己手中,和舍利相比,酒志和小細實在算不了什麼?

  就這就是燕筱的經驗,吃定了舍利對於武順的重要,一步步逼他就範,下一步就是李臻自己脫身了,按照事先商議的策略,李臻最後將拿著舍利慢慢退出武順府。

  舍利函就是李臻手中人質,他賭武順怕自己毀了舍利,不得不被迫放自己走,李臻知道武順闖下大禍,殺了薛懷義的人,現在只有舍利才能救他的性命。

  只要李臻出了武順府,燕筱會在外面接應他,他就能脫身了。

  這時,藍振玉冷笑道:“你同伴都走了,你怎麼辦?”

  李臻笑了笑,他還需要給酒志爭取逃跑的時間,同時也要讓武順相信他手中是舍利函,他一指武順身後的老年文士,“韓先生,請你來鑒定舍利!”

  老年文士看了看武順,武順點點頭,對周圍家丁令道:“點亮火把!”

  片刻,整個院子裡一片燈火通明,韓先生慢慢走近,他不會武功,但他卻是上次鑒定過舍利之人。

  李臻又對武順喝道:“讓所有人都退到三十步外!”

  武順下令手下人都後退,他目光緊緊盯著舍利,眼中異常緊張,李臻的分析沒錯,武順因為殺了王道淵而得罪薛懷義,就看武承嗣肯不肯保他,這顆舍利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韓先生眯著眼,對李臻手上的舍利函細看了再看,又凝神想了片刻,他終於回頭緩緩道:“沒錯,就是上次那只舍利函。”

  武順負手大笑,“好吧!李臻,你把舍利給我,我放你走。”

  但他身後的手指卻給藍振玉使了個暗號,只要李臻交出玉函,立刻動手抓人,他武順也是一方豪霸,豈能被李臻這個毛頭小子所欺。

  就在李臻剛準備再拿舍利要脅武順之時,一個誰也想不到的意外變故卻在這時發生了。

  武順對面的屋頂上‘嗖!’的射出一支冷箭,藍瑩瑩的冷箭快如閃電,眨眼到了武順胸前,武順嚇得瞪大了眼睛。

  ‘噗!’冷箭射穿了武順的胸膛,武順大叫一聲,翻身摔倒,只片刻,武順滿臉漆黑,當即斃命。

  突來的變化使院子裡所有人都驚呆了,大院內鴉雀無聲,李臻和藍振玉幾乎同時反應過來,藍振玉嘶聲大喊:“有刺客!”

  李臻心知不妙,拔劍便逃,剛跑了幾步,他腦海閃過一個念頭,將手中舍利函扔給藍振玉,大喊:“藍大哥,舍利給你了,你掩護我!”

  藍振玉接住了舍利函,一時愣住了,李臻抓住了這一瞬間的機會,連劈翻兩名家丁,向府外衝去,其餘家丁都有點遲疑了,不知該去抓李臻,還是該抓藍振玉。

  當藍振玉踢翻了十幾名家丁,衝出大門時,李臻已經跑得無影無蹤。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14 18:58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58章 連夜逃亡

     崇業坊的小屋裡,酒志忙碌地收拾行李,小細慢慢喝著肉粥,低聲和酒志著說話,他身體十分虛弱,只能勉強步行。

  儘管小細身體還很弱,不宜遠行,但他們必須要走了,李臻坐在一旁沉思不語,今晚發生的變故著實令他想不到。

  居然有人幹掉了武順,這會是誰幹的?

  這時,李臻抬頭看了一眼燕筱,見她坐在窗前發怔,顯得心事重重,李臻心中冒出一個念頭,他走到燕筱面前道:“燕姑娘,你能告訴我,是誰射死了武順嗎?”

  燕筱神情黯然,過了好一會兒道:“這是他們的計畫,本來應該由我來下手,但我跑掉了,我以為他們會改變計畫,所以就沒告訴你,結果...連累你了。”

  李臻半天沒有說話,但現在怪燕筱也沒有意義了,他只得苦笑著問道:“他們是誰?”

  燕筱搖搖頭,“我真不知道,我只和一個女人聯繫,由她安排我怎麼做,我之所以幫她做事,因為我師父要還一個人情。”

  李臻沉吟一下又問,“那妳為什麼要跑掉?”

  燕筱歎了口氣:“那天晚上我搶到了舍利,可就在我準備把舍利給他們之時,卻無意中聽見那女人說要殺我滅口,我帶著舍利逃跑,被他們追殺,多虧我水性好,最後才僥倖逃得一命。”

  這時,酒志走過來道:“老李,收拾好了!”

  武順被殺絕對是一件大事,他們幾人的嫌疑首當其衝,明天天亮後官府就要搜城,他們必須連夜逃出城。

  雖然李臻心中還有些疑惑想再問一問燕筱,但現在沒有時間了,只能以後再問。

  “老胖,你背小細,我們準備走!”

  “現在城門已關,你們怎麼出城?”旁邊燕筱問道。

  “只能翻城出去了。”

  “那你們的馬怎麼辦?”

  李臻無奈地說道:“沒有辦法,只能先暫時寄養在客棧,等風波平息後再回來取。”

  燕筱搖搖頭,“別的馬都無所謂,但你的赤煙雪不能放在客棧,一但被客棧交給官府,你就拿不回來了。”

  “那怎麼辦?我們今晚必須要走。”

  其實李臻是想讓燕筱留下來看馬,武順府中之人不認識燕筱,不會抓她,只是這話他說不出口,他希望燕筱自己提出留下來。

  燕筱沉思良久,她從自己的包裡取出一面金牌,遞給李臻,“你認識它嗎?”

  李臻接過看了看,只見金牌造型古樸,上面刻有精美的日月花紋,正面是個‘武’字,背後卻是一個‘魏’字,他想了想道:“難道這是魏王武承嗣的金牌?”

  燕筱點了點頭,“沒錯,這就是魏王武承嗣的通行金牌,有它在手,天下暢通無阻,那八名武氏家將就是用它夜出長安城門,八人被殺時,我就在一旁,先搶到了這枚金牌,然後再奪舍利。”

  李臻明白燕筱的意思了,燕筱想用它出長安城,李臻又遲疑一下道:“可是...八名武氏家將已被殺,守城士兵還會放行嗎?”

  “這你就不懂了,武氏金牌,認牌不認人,否則天下所有的城池都要請示一下武承嗣,金牌還有什麼意義?”

  李臻把金牌還給她,笑道:“其實我的意思是你今晚留下來,我們三人在城外等你。”

  燕筱冷哼一聲,“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舍利出現在武順府,之前追殺我的人會放過我嗎?你還以為我明天可以從容出城?”

  李臻想想也對,既然燕筱留不下來,他們只能利用金牌出城了,是死是活就賭這一次,他立刻道:“我們準備走!”

  燕筱卻道:“稍等我片刻。”

  她跑去了隔壁,過了一會兒出來了,俏麗的燕姑娘消失了,變成了英俊的燕公子,她換了男裝,戴上了烏帽,眉毛略略畫粗了一點。

  “怎麼樣,小生像去京城參加科舉的士子嗎?”燕筱壓粗了聲音問道。

  李臻笑了起來,“不錯,好一個英俊的白面小郎君。”

  “老李,走吧!”燕筱學著酒志的稱呼,先一步出去了。

  酒志與小細合乘一騎,燕筱在前方開路,李臻隨後,四人縱馬向西門奔去,此時坊門還沒有關,但城門已經關閉。

  不多時,四人疾奔到了金光門前,燕筱舉起金牌高聲喊道:“緊急出城!”

  她能說一口純正的洛陽官話,這種口音無形中使守城士兵不敢太怠慢,一名士兵跑了下城,接過金牌看了一眼,連忙道:“請稍等!”

  他又跑回了城頭,這時,一名校尉走到城牆前,他便是今晚的當值軍官,他接過金牌仔細看了看,他當然認識,這是魏王的通行金牌。

  校尉又瞥了一眼下面的幾人,沉思不語,其實燕筱說得也不是完全正確。

  ‘武氏金牌,認牌不認人’固然不錯,但發生了八名武氏家將被殺之事,在長安就多多少少會有點影響。

  關鍵是殺那八名武氏家將的兇手是薛懷義的人,消息已經傳出,這名校尉也有所耳聞了。

  有些事情不能太較真,萬一這裡面涉及到薛懷義和武承嗣的暗鬥,他若管得太多,豈不是會被牽扯進去,在某種時候需裝裝糊塗才行。

  校尉把金牌遞給士兵,下令道:“開城!”

  城門吱吱嘎嘎開啟了,士兵跑下來,把金牌還給了他們,陪笑道:“已經可以了,請出城吧!”

  就在這時,遠處隱隱傳來了馬蹄聲,李臻臉色微變,雙腳一夾馬肚,戰馬飛奔而出,向城外奔去,燕筱也跟著李臻,催馬疾奔,三匹馬瞬間衝出了長安城。

  就在他們剛出城門,遠處一隊士兵縱馬飛奔而至,遠遠大喊道:“速速關閉城門,不准任何人出城!”

  校尉一怔,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片刻,騎兵飛奔而至,為首旅帥高舉令箭道:“李使君有令,武順府發生命案,任何人不准夜間出城!”

  校尉後背嚇出一身冷汗,再奔到另一邊牆頭,發現剛才那幾人已經衝出了城門,他立刻回來笑道:“剛才我只是試一試新造的城門,並沒有什麼人出城。”

  ........

  李臻等四人出城後又折道向南,快馬加鞭,一口氣奔出三十餘里,確定沒有人追趕,他們長長鬆了口氣。

  李臻用馬鞭一指不遠處一座送別亭,對三人道:“去休息一會兒。”

  眾人催馬至亭前,翻身下馬,將馬拴到亭外,進亭內坐了下來。

  此時,已是兩更時分,四周極為安靜,官道上空空蕩蕩,看不見一個行人。

  在他們所坐的小亭旁邊是一片荷塘,處暑已過,荷花皆謝,水面上飄浮著一片枯葉殘荷,已經有了幾分秋意。

  眾人都沉默不語,他們其實並不是要休息,而是要面對現實,選擇他們該何去何從?

  沉默良久,李臻對酒志道:“老胖,你先帶小細去張掖,在大壯家裡躲躲風聲,然後你們再回敦煌。”

  “那你呢?”酒志悶聲悶氣問道。

  李臻看了一眼燕筱道:“我答應過某人,要替她辦件事。”

  這時,燕筱歎了口氣道:“那件事以後再說吧!現在不是時機,你先去躲躲風頭。”

  李臻笑了起來,“我其實真要去洛陽,不過你和無關,之所以提到妳,我只是想順便做個人情罷了。”

  “你....”

  燕筱氣結,“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這時,小細低聲問道:“燕姑娘,武順之死,後果有多嚴重?”

  “怎麼說呢?這件事說嚴重其實也不嚴重,畢竟只是假子,不是武承嗣的親生兒子,他有八個假子,死一個不足為奇。

  不過武順之死,就等於給了武承嗣重重一記耳光,關鍵是這口氣他肯定咽不下,關係到武承嗣的面子,所以事情又變得嚴重起來。”

  “關我們屁事,又不是我們殺的人!”酒志恨恨道。

  “可問題是,他們抓不到真正兇手,沒法向上交代,自然就會指認你們了,所以你們三人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四人又沉默了,燕筱說得對,對長安官員來說,武順是誰殺的不重要,但要給武承嗣一個交代才是關鍵,找不到真凶,自然就拿他們三人頂替了。

  再說武順被殺時,他們正好在場,又連夜畏罪逃跑,無論如何他們都逃不過嫌疑了。

  燕筱心中有點愧疚,自己明明知情,卻一時大意忘記說了,他們其實可以避免這件事,哎!自己......

  燕筱看了一眼李臻,又問道:“你為什麼一定要去洛陽?”

  李臻苦笑道:“我老姐現在在洛陽,藍振玉知道我的身份,我不想把家人牽連了,所以我必須要趕去洛陽。”

  酒志的臉色刷地白了,那麼他的家人呢?會不會也會受到牽連?他心中緊張,聲音都變了,“老李,我的父母...該怎麼辦?”

  李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不要擔心,敦煌太遙遠,一時還到不了那邊,再說我們也並非走投無路,我還有最後的一個保命之策。”

  “什麼保命之策?”三人異口同聲問道。

  李臻從懷中摸出了一塊玉佩,笑道:“你們忘記這個了嗎?”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15 20:43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59章 終南隱士

       李臻手中拿著的,正是當初高延福給他的玉佩,酒志和小細認識,頓時激動得歡呼起來。

  酒志給了自己兩個耳光,罵道:“我真是笨蛋,竟然把這個東西忘了,這下我們可有救了!”

  小細雖然當時不在場,但事後他聽李臻說過此事,他也難抑心中之喜,喃喃道:“菩薩保佑。”

  燕筱聽得一頭霧水,最後她忍不住道:“你們別自己興奮,給我說一說,這玉佩是怎麼回事?”

  李臻問她道:“你知道高延福這個人嗎?”

  “當然知道,他是聖上最信任的宦官,在神都權勢極大。”

  燕筱忽然反應過來,“莫非這是他送你的玉佩?”

  李臻點點頭,“年初他來敦煌時在途中被野狼襲擊,我們正好路過,救了他一命,這便是他送我的玉佩,說我有什麼難事,可以去洛陽找他。”

  酒志在旁邊介面道:“當時我也在場,高公公對老李說,大恩不言謝,就給了他這塊玉佩,我那把黃金匕首也是他所送,早知道我也要塊玉佩就好了。”

  燕筱接過玉佩仔細看了看,她笑了起來,“看來老天真是眷顧你們,或許高延福真能擺平此事,你們不知道吧!高延福就是武承嗣推薦給聖上,在某種程度上,他實際是武承嗣的人。”

  眾人更加鬆了口氣,李臻笑問道:“燕姑娘怎麼知道得這麼多?”

  燕筱臉上微微一紅,好在夜色正濃,李臻也看不出來,燕筱起身道:“既然如此,我們現在就出發,這件事拖得越久,就越麻煩。”

  李臻也起身問道:“現在直接去洛陽嗎?”

  燕筱一指小細,“這位姚少郎要去哪裡,回張掖還是跟你走?”

  小細歎口氣道:“胖哥肯定不會去張掖,我養好身體也能幫幫忙。我也去洛陽,燕姑娘也請叫我小細吧!”

  燕筱又看一眼李臻,李臻點點頭,“既然他們不肯去張掖,那大家一起去洛陽。”

  燕筱當機立斷,“好!我們先去終南山。”

  “去終南山做什麼?”李臻愕然。

  燕筱搖搖頭,“真是經驗不足,此去洛陽有千里之遙,一路上肯定貼滿了你們的懸賞通緝告示,或許你們可以繞城而走,但你們過得了潼關嗎?動動腦子好不好!”

  李臻笑了起來,“我明白了,我們先走漢中,再去南陽,最後繞道去洛陽,燕姑娘,我說得沒錯吧!”

  燕筱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又是個自作聰明的傢伙!”

  她懶得再理會李臻,拾起劍向外走去,“走吧!到時你就知道了。”

  ........

  終南山位於秦嶺中部,這裡千峰疊翠,景色幽美,自古便素有仙都之美譽,無數賢人雅士在這裡隱居,有人修仙求長生,有人修心養道德,尋求內心安寧。

  四人一路南下,次日清晨進入了藍田縣境內,地勢漸高,遠處出現了莽莽大山,那就是終南山了。

  藍田縣也是秦嶺通道子午谷的入口處,這一帶山勢奇峻,幽谷眾多,也是終南隱士的集中之地。

  走到這個時候,李臻終於明白了燕筱來終南山的目的。

  “燕姑娘,你是來終南山找師父嗎?”李臻和她並駕而行,試探著問道。

  “差不多吧!不過不是師父,是我師姑,她在終南山已經隱居十年了。”

  原來是找燕筱的師姑,李臻對她不由心生好奇,她的劍法和輕功都十分高明,她應該系出名門才對,她的師父又是誰?

  眾人又走了大半天,黃昏時分才終於進了一個大山坳,這裡面藏有一座小村莊,自給自足,與世無爭。

  “我們到了!”

  燕筱領著眾人來到一座小院前,院子很小,用樹枝搭建了一個很矮的籬笆,小院裡種滿了各種草藥,屋簷下掛著兩個紫金大葫蘆,藥鋤、藥簍都放在門口。

  “師姑,在家嗎?師姑!”

  燕筱探頭喊了半天,這時他們身後卻傳來一個老女人的聲音,“是阿燕嗎?”

  眾人連忙回頭,只見他們身後不遠處站著一名老道姑,看起來已快六十歲,雖然已滿頭銀髮,但臉色紅潤,精神十分矍鑠,她長得很瘦小,比小細還要矮半個頭,卻背著一隻大藥箱,顯得頗有點滑稽。

  “師姑!”

  燕筱高興得跳了起來,像只小鳥似的飛了過去,拉住了老道姑的手,撒嬌般地使勁地晃,“師姑,妳有沒有想到我會來?”

  “你這個小丫頭,旁邊有外客呢!”

  老道姑拿她沒有辦法,又看了一眼李臻三人,“他們都是你的朋友嗎?”

  “算是吧!師姑,我又要給你添麻煩了。”

  “妳給我添的麻煩還少嗎?走吧!都進去說話。”

  燕筱附耳對老道姑說了幾句,老道姑一怔,向小細望去,打量他一下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回師姑的話,我叫姚熙,師姑叫我小細好了。”

  小細連忙上前替她拿藥箱,老道姑笑著點點頭,“嗯!還算懂禮。”

  眾人進了屋子,老道姑只有三間草屋,兩間屋子裡堆滿了各種草藥,另一間是她的客堂兼寢房,同時也是會診之地,眾人都看出來了,老道姑是一個醫士。

  燕筱悄悄對李臻道:“我師姑父是名醫孫思邈的徒弟,一直在關中一帶給鄉人治病,師姑的醫術也是跟他所學,十年前師姑父去世後,師姑便在終南山出家當道士了,並繼承了丈夫的遺志,繼續給山民治病。”

  李臻點點頭,他明白剛才燕筱對師姑說了什麼,也好!讓小細在這裡養傷,養好傷再去洛陽,李臻便笑道:“妳師姑好像和小細真有點緣分。”

  只見房間裡,老道姑正向小細詢問什麼,小細恭恭敬敬地垂手回答,老道姑又了拿了幾味草藥問他,小細的回答看起來讓老道姑很滿意。

  燕筱心中也有點驚訝,她雖然托了師姑,但師姑一般不會對外人這般關注,尤其來歷不明之人,最多是讓小細住下來,看眼前這情形.....這倒真有點奇怪了。

  其實李臻心裡很明白,小細從前是個小和尚,又一直跟大雲寺主持靈隱大師學醫,四處診治災民,老道姑當然會和他有點緣分。

  這時,老道姑對燕筱吩咐道:“時辰不早了,阿燕,妳去做飯吧!隔壁房間裡有點麥子,還有點山蕨野菜。”

  燕筱連忙笑道:“師姑,我們帶有乾糧,用水泡一泡就行了。”

  “這也可以,你去燒點熱水,我還得整理出一個房間,給他們幾個孩子睡覺。”

  老道姑去整理草屋了,李臻湊上前低聲問小細,“她和你說了什麼?”

  小細笑道:“她真的厲害,竟然看出我會醫術,又問我以前是怎麼救助瘟疫災民,我都一一告訴她了,她說我們隔離病人的辦法很好。”

  這時,草屋裡傳來老道姑的聲音,“小細,麻煩來幫幫我!”

  “哎!”

  小細慌忙走了過去,老道姑指著滿屋子的草藥,慈祥地笑道:“這些都是山民幫我采的草藥,有些藥時間太長,已經不能用了,你幫我把它們分出來。”

  “阿姑,讓我來!”

  小細走進草屋裡坐下,一味一味藥細聞細辨,非常細心地將它們區分開,他本來就是個很乖巧的小和尚,父親陣亡對他打擊很大,老道姑的和藹慈祥,竟使他心中生出一絲依戀之情,

  李臻站在一旁默默看著,他能體會到小細內心的細微變化,這也是自己所期望的。

  李臻又回頭看了一眼正在燒水的燕筱,心中不由對她十分感激,燕筱很細心,她知道該怎樣安置小細,所以她把小細帶到了終南山師姑這裡,她的一個細心之舉,或許真的能改變小細的人生。

  小山村的生活很艱苦平淡,平時只有粗茶淡飯,不過老道姑被山民們尊崇,他們見她家中有客人來,便紛紛送來做好的臘味和新鮮山果,使李臻他們吃了一頓很不錯的野味大餐。

  入夜,眾人坐在火堆前,老道姑平靜聽完李臻的述說,她才知道李臻他們已經成了官府通緝懸賞的殺人要犯。

  “舍利本是淨土聖物,卻成了權利者們追逐的目標,明爭暗奪,甚至不惜殺人,真是罪孽!你們放心,官府的通緝到不了這裡,這裡幾十年來從未見過公差,小細這孩子我很喜歡,就留下來幫我幾天吧!”

  小細連忙跪下,恭恭敬敬給老道姑磕了三個頭,他知道自己身體太弱,一時幫不了李臻,他也願意在這裡修養一陣子。

  老道姑笑了笑,“我這裡原本規定不見肉食,只有野菜和粗麥,不過小細要補身體,這條規定就暫時破了,孩子,你身體瘦弱是因為你從小吃得太淡,氣血不足所致,希望我能幫你儘量補回來。”

  酒志連忙取出幾十枚粟特金幣,他正要遞給老道姑,李臻嚇了一跳,連忙攔住他,老道姑笑道:“無妨,確實需要買點東西,過兩天我托山民去藍田縣帶回來。”

  老道姑對李臻笑道:“別以為我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當年我祖父可是大隋相國,父親又是大唐名臣,什麼富貴我沒見過?我在這裡只是為了尋求內心平靜,可不是為了修仙。”

  李臻有點不好意思,便不再阻攔酒志給老道姑金幣,不過他心裡很好奇,老道姑的祖父和父親又是誰?

  .......

  次日一早,李臻三人便向老道姑和小細告別,小細送他們一程,他對李臻道:“臻哥,我稍微在這裡修養幾日,等身體稍微好一點,我就來洛陽找你們。”

  李臻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你就安心在這裡修養,再好好向師姑學習醫術,你雖然練武不成,但我希望你能成為一代名醫,洛陽其實也沒有什麼事,只求高延福替我們脫了罪,我會再來看你,總之一句話,你不用急著來洛陽找我們。”

  小細默默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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