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大唐狂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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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水躍 2014-12-19 20:06:0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9 554615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19 19:10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70章 元寶來訪

       李臻醒來時已是下午了,他只覺頭痛欲裂,口乾舌燥,“阿姊!”他喊了一聲,

  樓梯腳步聲響,李泉跑了上來,連忙扶住他,“你總算醒了,今天可忙死我了!”

  “阿姊,給我喝點水。”

  李泉又下樓取來水壺,遞給他,李臻接過水壺一番痛飲,良久,他才長長吐了口氣,感覺好了很多。

  “你啊!不能喝酒還拼命喝,你從小到大,什麼時候喝醉過,真是丟臉。”

  李泉埋怨他幾句,李臻又問道:“秋娘大姐呢?”

  “她已經回去了,讓你有時間去她那裡坐一坐,哎!我真想不到,一個千嬌百媚的年輕女子,居然會是那群無賴的首領。”

  李泉見李臻要解釋,便笑著擺擺手道:“你不用解釋了,我和她相處甚歡,前嫌盡棄,彼此交了朋友,也算是不打不相識。”

  說到這,李泉又神情古怪地注視著兄弟笑道:“阿臻,她好像很喜歡你哦!”

  李臻臉一紅,“大姊這是說什麼話?”

  李泉在頭上敲一記,“是你自己想歪了好不好,她雖是新寡,但人家立志要為丈夫守節,你就不要胡思亂想了。”

  “我哪裡胡思亂想了,都是妳在說!”

  李泉不理他,起身笑道:“下去吃晚飯吧!今天我的存酒全部賣光,淨賺兩百貫,心情從來沒有這樣好過。”

  她咯咯一笑,快步下樓去了,李臻長長伸個懶腰,又喝了幾口水,這才起身下了樓梯。

  “阿姊,胖子呢?”李臻下樓卻不見酒志,不由奇怪地問道。

  “他說出去逛逛街,領略什麼洛陽風情,反正到現在還沒回來,別管他了,你先吃飯。”

  李臻暗罵,不用說,這個死胖子一定跑去尋歡作樂了。

  李泉已經在小桌上擺好了酒菜,李臻坐下,見酒鋪裡空空蕩蕩,所有的酒罈都空了,便笑問道:“阿姊還沒去進貨嗎?”

  “你別說,這還真是個大問題,今天阿才去進貨,居然斷貨了,等吃完飯,你陪我再去進貨,要不然明天就沒法開門了。”

  這時,店堂內走進來幾人,有人問道:“請問,李公子住這裡嗎?”

  李臻坐在過道上吃飯,可以清晰地看見店堂內的情形,進來了三四個人,都是武士打扮,中間簇擁著一人,背對著他,正負手打量李泉的酒鋪。

  李臻依稀認出了此人的背影,極像是王元寶,他暗吃一驚,連忙起身迎了出來,“是王兄麼?”

  男子轉過身,果然是王元寶,王元寶呵呵笑道:“沒想到能在洛陽見到賢弟,他鄉遇舊人,怎能不讓人高興!”

  “確實令人高興,王兄快快請坐!”

  李臻熱情邀請王元寶坐下,王元寶瞥了一眼小桌上的酒菜,笑道:“看來我來得不湊巧。”

  “來得正好,我們喝一杯!”

  王元寶點點頭,回頭吩咐手下,“你們先退下!”

  幾名武士行一禮,退出酒鋪,這時,李泉連忙把李臻拉到一邊,驚訝地問道:“你怎麼會認識他?”

  “阿姊也知道他?”

  “我怎麼會不知道,南市第一大商人,我們都得去他的酒坊進貨。”

  “他只是我的一個朋友。”

  李臻笑了笑,請王元寶坐下,王元寶也不客氣,欣然坐下,李泉有點手足無措,她想了想,又跑去拿了一副碗筷。

  李臻給王元寶倒了一杯酒,笑問道:“王兄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王元寶笑眯眯說:“我在南市也有一家珠寶鋪,就在剛才,和你一起的酒老弟去珠寶鋪兌錢,我才知道原來你就在南市,所以就過來看望賢弟。”

  原來又是酒志,李臻拿他沒轍了,估計這小子已經忘記他們還在被稽捕吧!居然跑去兌錢,萬一王元寶把他們告發了.....

  李臻沉吟一下道:“王兄知道長安發生的事情吧!”

  “你是說武順之死?”

  李臻點了點頭,王元寶臉上笑容消失,露出了愧疚之色,“我不該把賢弟捲進舍利案,拖累了賢弟,不過請賢弟放心,我過兩天就回長安,我在長安也有點關係,儘量替賢弟脫了此案。”

  李臻見大姊從裡屋走來,他連忙低聲道:“多謝王兄好意,這個案子我已經找人幫忙了,應該問題不大,請王兄千萬不要在我阿姊面前提及此事。”

  王元寶瞥了一眼李泉,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多事了。”

  這時,李泉走過來笑道:“王東主,我正好有件事情想問問你,不知是否方便?”

  “你儘管說,什麼事情?”

  “是這樣,我們下午去酒坊進貨,卻被告之斷貨了,要三天後才能有貨供應,正好我的存酒全部賣光了,不知王東主能否....”

  王元寶呵呵笑了起來,“看來李大姐是剛入行吧!現在大家都在千方百計囤酒,李大姐居然把酒賣光了。”

  李泉姐弟同時一怔,李臻連忙問道:“王兄,此話怎講?”

  “因為再些日子就是天子壽辰,每年都會隆重慶賀,到了那時,洛陽城內的葡萄酒會供不應求,價格暴漲,至少要翻一翻,所以酒坊也要限制出貨了,三天後,酒坊出貨價就要上漲三成了,沒人告訴你們嗎?”

  李泉頓時傻眼了,她兩個夥計也是今年才招的新人,都不懂行,這種事情她根本就不知道。

  “這....這可怎麼辦?我一點存酒都沒有了。”李泉急得有點手足無措了。

  李臻卻笑道:“阿姊不要著急,王兄就在我面前,還怕沒酒賣嗎?”

  王元寶哈哈大笑起來,“賢弟真會把握住機會,沒錯,有我在,李大姐一點都不要擔心。”

  他取出一面銅牌,遞給了李泉,“這是王氏商鋪的內部酒牌,我會再給酒坊打個招呼,以後憑這塊酒牌,李大姐的酒鋪就視同王氏酒鋪,可以進到上好高昌葡萄酒,沒有限量,而且價格比別的鋪子便宜一半,不管在洛陽還是長安都一樣。”

  李泉大喜,連忙接過銅牌,萬分感激道:“多謝王東主給我這個發財的機會。”

  王元寶擺擺手,“這只是一點小意思,比起你兄弟給我的幫助,我還真拿不出手呢!以後酒鋪有什麼困難,儘管來找我,我一定會儘量幫忙。”

  李泉不知道兄弟和王元寶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她心中驚訝,又不好多問,只得默默坐在一旁,這時,李臻又問道:“不知令妹可在洛陽?”

  王元寶臉上有點不自然,乾笑兩聲說:“真不巧,她今天上午正好回洛陽了,要是早一天,或許賢弟就能遇到她。”

  李臻默默點了點頭。

  王元寶又和李臻聊了幾句,便起身告辭了,李臻和李泉一直目送他遠去,李泉這才將兄弟拉進屋,追問道:“你給我說老實話,你怎麼認識他?”

  “大姊,上次我不是去高昌嗎?正好在高昌遇到他,所以就認識了。”

  “沒有這麼簡單吧?”李泉狐疑地注視著他。

  李臻實在不願意讓大姊知道舍利案之事,他便岔開話題道:“他既然給了大姊酒牌,大姊還不去進貨?要不然明天可就沒酒賣了。”

  李泉搖了搖頭,“既然過幾天葡萄酒價格要暴漲,我也沒那麼傻了,把酒全部賣光,而且我還得想辦法再去借點錢,多存一點酒才行。”

  李臻想了想,便從懷中取出了玉牌,遞給李泉道:“阿姊,這塊玉牌是取錢的憑據,你可以從王氏珠寶鋪支取兩千貫錢,用來做進貨的本錢。”

  李泉一驚,連忙問道:“上午阿姊就忘記問你了,你哪來這麼多錢?還有,你到底怎麼認識這個王元寶,阿臻,你要告訴我實話。”

  李臻無奈,只得解釋說:“大姊放心吧!這是從正路來的錢,我們在高昌救了王元寶的性命,他出於感激才答謝我們,不光是我,胖子、大壯、小細,他們每人都得了一筆錢。”

  李泉將信將疑,如果是救了王元寶的性命,那就說得通了,她也正急需一筆錢當本錢周轉,便尋思著就當是兄弟投入酒鋪的份子。

  “好吧!我就暫且相信你。”

  李泉又想起一事,笑了笑說:“還有啊!你下次不要再問他妹子之事了,難道你沒看出來,人家其實是不希望你去打擾他妹子嗎?”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19 19:16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71章 狄相蒙災

       次日一早,王元寶的酒坊送來了五百桶上好的高昌葡萄酒,使雅士居酒鋪頓時變得熱鬧起來,李泉帶著夥計忙碌地搬運貨物,李臻和酒志責無旁貸地加入了搬運隊伍之中。

  這時,一名頭戴平巾,身著灰色長袍的中年男子出現在酒鋪前,正負手打量酒鋪的招牌。

  正好酒志從裡面出來,他覺得這男子十分眼熟,便上前問道:“這位先生,好像我們見過?”

  男子微微一笑,“我們當然見過,那把匕首酒老弟用得習慣嗎?”

  “原來你是....”

  酒志驚得跳了起來,轉身一陣風似的奔進酒鋪,大喊道:“老李,我們的救星來了!”

  這名中年男子正是高延福,他些天他參與籌備皇帝壽辰慶典,忙得腳不沾地,今天才抽了一個空來見見李臻。

  這時,李臻快步從酒鋪出來,一眼看見了高延福,他按耐不住內心的激動,上前躬身行禮,“晚輩參見高府君!”

  “你果然來洛陽了!”高府君笑著點了點頭。

  “府君快請酒鋪裡坐!”

  李臻連忙將高延福請進酒鋪,李泉這兩天對兄弟層出不窮的客人已經見怪不怪了。

  她此時急著卸酒,也沒有時間去招呼兄弟的客人,她人手實在不足,便一把拉住了酒志,“小胖,你就別去了,趕快幫大姐卸酒!”

  酒志無奈,只得繼續扛著酒桶送去酒窖,李臻請高延福到後堂坐下,給他倒了一杯熱茶,“我聽高小弟說,府君現在很忙。”

  “參與籌建聖上的壽辰慶典,比平常是要忙碌一點。”

  高延福打量一下酒鋪,又問道:“這是你的鋪子嗎?”

  “這是我大姊的鋪子,她也是剛剛才盤下來。”

  “我說嘛!你前天才到洛陽,怎麼會開了鋪子。”

  兩人寒暄兩句,高延福有事要趕回去,便沉吟一下說:“我聽力士說起了你的事情,昨天我正好遇到魏王,便和他談了談這件事。”

  李臻心中很緊張,這件事關係到他前途命運,他現在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高延福身上了。

  高延福瞥了他一眼,笑道:“也不用這麼緊張,事情雖然不能一下解決,但至少也不會再惡化了。”

  “他怎麼說?”李臻問道。

  “魏王已答應在官府銷案,不過武順之死,他還是需要一個說法。”

  李臻頓時長長鬆了一口氣,在官府銷案,他的清白終於保住了,這才重中之重。

  若他在官府有了犯罪記錄,那麼武舉前途之類,都統統泡湯,朝廷絕不會啟用一個有犯罪記錄之人。

  “他想要個什麼說法?”李臻又問道。

  “我聽力士說,是不明身份之人殺了武順,你並沒有動手,是這樣吧?”

  “正是如此!”

  “魏王的意思,如果人不是你殺的,那你要找出真凶,把證據給他,這件事就算過了,否則,他只能認為武順是你殺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李臻默默點頭,也就是說,這件事不在官府層面上追究,而是在私下解決,可讓他去哪裡找殺武順的真凶?

  李臻又想到了狄燕,難道還要找到那個神秘人嗎?

  高延福又笑道:“你也不用太擔心,武承嗣雖然不肯鬆口,但他畢竟要給我一個面子,只是需要時間,慢慢來吧!”

  “多謝高府君為晚輩解決這個大麻煩!”

  李臻心中感激,高延福幫他在官府銷案,這就已經是天大的人情了,他不能奢求太多。

  這時,高延福起身道:“我還得趕回宮中,以後再來看你,有什麼困難就去我府上找力士,他會盡力幫助你,”

  “多謝府君關心!”

  李臻把高延福送出了酒鋪,這時一輛馬車駛過來,高延福上了馬車,對李臻笑了笑,馬車啟動,迅速駛離了酒鋪。

  這時,酒志奔上前,急問道:“怎麼樣?”

  “武承嗣答應撤案了!”

  酒志激動得連聲大叫,在原地跳舞打轉,這樣一來,他的父母就不會受到這件案子的牽連了。

  李臻卻暗暗苦笑一聲,雖然官府撤案,可若找不到真凶,武承嗣還是不會放過他們啊!

  ........

  皇城太初宮,大唐皇帝武則天正坐在貞觀殿內用晚膳。

  歷經了無數風雨的武則天已經到了古稀之年,但她養顏有術,雖然滿頭華髮,但她肌膚儼如少女般細嫩,眼角沒有一絲皺紋,面頰豐腴而不失秀美。

  武則天身著赤黃色九章龍袍,頭戴金絲芙蓉冠,她一邊用膳,一邊專心聽取旁邊女舍人上官婉兒的彙報。

  上官婉兒今年約三十歲,長得秀麗嬌美,性格溫婉聰慧,她是宮中內官,掌握武則天的制誥之權,權勢極大,被百官稱為內舍人,又被稱為巾幗宰相。

  “梁王上表,願率四夷首領請以銅鐵鑄天樞,立於端門外,以歌頌陛下的功德,議事堂相國們皆已通過,蘇相國和李相國請陛下及早安排。”

  武則天輕輕喝了一口色澤濃豔的葡萄酒,放下玉盞問道:“狄仁傑怎麼說?”

  “他說恐怕京中銅料不足!”

  武則天笑了起來,“他是怕勞民傷財吧!”

  停一下,武則天又問道:“那你怎麼看?”

  上官婉兒屈身行一禮,“陛下,天堂尚未建好,又建天樞,婉兒只怕皇宮人員混雜,不利於安全,婉兒建議先建成天堂,再修建天樞。”

  武則天想了想說:“此事先不急定論,待朕三思後再定。”

  “婉兒遵旨!”

  這時,武則天的貼身侍女韋團兒上前行禮道:“陛下,狄相國的壽禮獻到,是歐陽詢手書佛經。”

  韋團兒是武則天貼身婢女,年紀約二十五六歲,聰明美貌,極為伶俐,尤其深諳武則天的生活習慣,深得武則天寵愛,並給了她極大的權力,她甚至可以在武則天談國事之時進來奏事。

  武則天點點頭笑道:“狄仁傑有心了,上個月朕對他說,想看一看歐陽詢真跡,沒想到他就放在心上,不錯,給朕呈上來。”

  片刻,一名宦官抱著一隻玉匣緩緩上前,玉匣內正是歐陽詢手書的金剛經,被狄仁傑當做壽禮,獻給武則天。

  武則天的正式壽辰是二月十七,但自從去年過了七十壽辰後,她深感自己年過古稀,便下詔每年的九月十七也為自己壽辰,定為彌勒轉世之日。

  還有不到一個月便是她的壽辰了,百官都開始忙碌起來,準備慶賀聖上新的壽辰。

  武則天極為喜愛歐陽詢的楷書,她剛要伸手去取卷軸,旁邊上官婉兒笑道:“既是佛禮,陛下為何不讓高僧誦念後再看?”

  一句話提醒了武則天,她迷信佛法,任何佛家之物,必須要經高僧念誦後,才會轉送到她手中,她剛才一心想著歐陽詢真跡,卻忘了這是金剛經。

  武則天點點頭,對韋團兒笑道:“幸虧婉兒提醒了我,正好雲宣大師在明堂做佛事,團兒可送去給他為我念誦。”

  “奴婢遵旨!”

  韋團兒轉身便走,可在轉身的一瞬間,她如針一般銳利的目光狠狠盯了上官婉兒一眼,上官婉兒也冷冷地看著她,一言不發。

  韋團兒帶著宦官走了,武則天喝了一口酒,又道:“妳繼續說吧!”

  “是!”

  上官婉兒又展開一份奏表道:“刑部尚書豆盧欽望上表提議,九品以上官員每人捐兩個月俸祿為陛下賀壽.....”

  “這個不妥!”

  武則天打斷了她的話,“低品官員本來俸祿低微,養家比較困難,再獻兩個月俸祿,這樣會更使他們家境貧困,恐怕背後怨恨於朕,這個提議駁回,不予採納!”

  “婉兒遵旨!”

  正說著,只見一名宦官跌跌撞撞奔來,大喊道:“陛下,出事了!”

  武則天臉一沉,斥道:“慌張什麼,好好說,出了什麼事?”

  “陛下!”

  宦官戰戰兢兢道:“明堂雲宣大師出事了,性命....垂危!”

  武則天一驚,雲宣是白馬寺得道高僧,在皇宮出事,這可不是小事,她立刻令道:“擺駕,去明堂!”

  數十名健壯宦官抬著人輦匆匆來到了明堂,明堂是一座二十餘丈高的圓塔建築,塔頂為塗金九龍捧鳳,氣勢恢宏,由武則天的內寵薛懷義全權負責修建。

  但武則天意猶未盡,又令薛懷義在明堂北修建五十丈高的天堂,並在天堂內又用夾紵塑造了彌勒大像,僅指甲蓋便可容納數十人,耗資巨萬,鑄成後國庫為之傾盡,眼看天堂還有半年就要完工。

  這幾天,白馬寺高僧雲宣帶著幾十名弟子正為天堂內的彌勒大像做佛事,沒想到禍從天降。

  雲宣剛準備為武則天念誦金剛經,一陣難以忍受的劇痛使他慘叫一聲,瞬間斃命,身體漸漸變成了金黃色,很快便僵硬如石。

  嚇得他所有的弟子和周圍的宦官都遠遠躲開,不敢靠近他,這時,有侍衛高喊一聲,“聖神皇帝陛下駕到!”

  四周人紛紛跪下,武則天從輦上緩緩走下,她一眼便看見了躺在地上的高僧雲宣,只見他渾身金黃,仰頭倒地,看樣子已經死了,她心中暗暗吃驚,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韋團兒哭著上前稟報:“奴婢奉陛下之令,拿金剛經給雲宣大事念誦,不料他念誦了不到兩句便倒下了,奴婢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武則天大怒,喝令道:“把佛經呈給朕看!”

  一名宦官上前,戰戰兢兢拾起佛經,將它卷好放進玉匣,抱著快步向這邊走來。

  但他剛走了沒兩步,便慘叫一聲,跪倒在地,懷中玉匣砰然落地,佛經滾落出來,宦官舉起雙手,痛苦萬分,片刻,他渾身也變成了金黃色,倒地斃命。

  四周侍衛一片譁然,無數雙眼睛恐懼地盯著地上的佛經,所有人都明白了,佛經上塗有劇毒,沾之即斃命。

  上官婉兒上前啟奏道:“陛下,佛經是狄仁傑所獻,他有最大的刺君嫌疑!”

  武則天臉色陰沉之極,眼中閃爍著怒火,半晌,她才冷冷地哼了一聲。

  【注:則天皇后是武則天的封號,她名為武瞾,但為了方便讀者,本書就直接用武則天之名】
本帖最後由 邱水躍 於 2015-1-19 22:04 編輯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20 19:21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 0072章 狄燕求救

       李臻和酒志很快便發現他們是酒鋪裡多餘的人,酒鋪所有的地方,只有一點空隙,都被李泉囤滿了酒。

  包括他們兩人睡覺的小閣樓上也堆了七八桶酒,最後兩人只能在酒桶上打地鋪睡覺。

  “老李,我昨晚夢見自己掉酒缸裡淹死了,胖爺我也化成了酒水。”

  睡了一夜的酒桶,酒志只覺後腰疼痛,他坐起身揉了揉腰,又建議道:“要不,我們還是去住客棧吧!就住在附近也行。”

  “你終於提了個有意義的建議!”

  李臻也實在受不了睡酒桶的折磨,他知道大姊一心想把兩個月的虧損補回來,趁酒漲價的時機大賺一筆,可也不能這樣虐待她的老弟。

  “中午吃飯時給她說說,就說我們可以再給她騰出放四桶酒的地方。”

  “六桶吧!至少也是五桶,我這麼胖,起碼占了三桶酒的位子。”

  “喂!”

  樓下傳來了李泉的喊聲:“阿臻下來,有客人找了!”

  酒鋪堂內已沒有落腳之地,李泉站在兩桶酒前瞥了一眼門口的小娘。

  這個小娘就在酒鋪門前來回打圈,稱呼自己的弟弟為李大哥,叫得這麼親熱,卻居然不肯和自己多說幾句話,著實讓李泉有點不高興。

  而且這個小娘居然背著劍,這也和李泉的審美觀不太符合,雖然小娘容貌長得很確實不錯,可是....

  她背著劍的模樣使李泉想到了敦煌那個被稱為‘瘋娘’的盧二娘,整天背著劍在城內瞎逛,三十幾歲的女人還沒有嫁人。

  無形中,眼前這個小娘就給李泉留下了不太好的第一印象。

  “阿臻,你怎麼還不下來!”李泉再次不耐煩地催促道。

  “阿姊,你樓梯上也擺滿了酒,讓我怎麼下來?”

  李臻抱怨著,直接從二樓縱身跳下,落在一個極窄的酒桶縫隙裡。

  “我倒忘了,你們其實可以從二樓窗戶直接跳出去。”

  李泉向他眨眨眼,又看了一眼大門外,“估計是你的嬌客!”

  這時,門外的小娘也看見了他,著急大喊:“李大哥!”

  原來是狄燕來了,李臻見周圍無路可走,只得跳上櫃檯,奔走幾步,直接從櫃檯上一躍跳出去。

  李泉氣得拍桌子大罵:“店鋪不准踩櫃檯,臭小子,你不知道這個規矩嗎?”

  “燕姑娘,妳怎麼來了,發生了什麼事?”李臻見狄燕目光十分焦急,便隱隱猜到可能出事了。

  “李大哥,我爹爹被來俊臣抓走了!”狄燕急得要哭了。

  李臻聽說是來俊臣抓人,他心中也暗暗吃了一驚,來俊臣是大唐出了名的酷吏,若被他抓走,狄仁傑恐怕凶多吉少。

  他連忙道:“妳別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我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狄燕聲音哽咽道:“昨天晚上,軍隊包圍了狄家府宅,來俊臣帶人闖入府中,給我爹爹說了幾句話,爹爹就跟他走了。”

  “可是....我也沒辦法救妳父親啊!”

  李臻也很為難,他雖然有心幫助狄燕,但他剛到洛陽不久,人地生疏,讓他怎麼救人。

  想了想,李臻又道:“要不然我再去一趟高府,求高延福幫幫忙。”

  這時,狄燕也冷靜下來,她搖搖頭,“李大哥,我不是要你幫忙救人,我是擔心他們在監獄裡暗害我爹爹。”

  旁邊酒志也湊了上來,說道:“狄妹子說得對,那幫狗娘養的很可能會在監獄裡下手,獄中沒人保護不行,老李,我們去吧!”

  李臻也明白了狄燕的意思,她是希望自己能混入監獄,暗中保護狄仁傑,可是怎麼混進監獄呢?

  “燕姑娘,我們很願意為妳父親做點事,可是...我們該怎麼進獄中?”

  狄燕也被難住了,她一心想保護父親,但細節方面卻沒考慮好。

  李臻和酒志剛到洛陽,人地生疏,他們哪有辦法混入獄中,總不能讓人家故意犯案進去吧!

  這件事是她考慮不周,狄燕心中又是著急,又是懊惱,該怎麼辦?

  她低頭想了片刻說:“要不然,我回家再和哥哥商量一下,看看他們有沒有辦法。”

  狄燕轉身要走,李臻卻忽然想起一事,連忙道:“先別急,或許我有辦法了!”

  李臻想到了前兩天張曦給他說的一件事,孫禮升官了,轉為大理寺丞,主管典獄,如果監獄有什麼事,可以找他幫忙,這不正好嗎?

  想到這,他對狄燕笑道:“還真是巧了,我不久前救過一人,他目前就在大理寺任職,我可以去找他幫忙。”

  ........

  孫禮的父親是兵部侍郎孫元亨,剛剛被朝廷封為平章事,有了入閣為相的資格。

  孫元亨在朝廷人脈極深,他兒子孫禮在宮中為侍衛,原為正七品的太子千牛直長,由於在敦煌護衛高延福有功而被升職為校尉。

  孫元亨便利用他的人脈關係將兒子從宮廷侍衛轉入大理寺,出任正六品的大理寺丞,主管典獄。

  雖然也只是中低層官員,但這是實職官,要比侍衛的虛品銜要好得多,再混上四五年,說不定兒子舉能外派州縣,成為一縣父母官。

  儘管是得到父蔭而高升,但孫禮本人也是一個恩怨分明,明白事理之人,當張曦帶著李臻找到他時,孫禮毫不猶豫答應了。

  大理寺官房內,孫禮慢慢翻閱狄仁傑的案卷,雖然案卷是昨晚才剛剛建立,但內容卻令孫禮暗吸一口冷氣。

  刺殺天子,圖謀造反,這個罪名太大,一旦坐實可是要滅族,而且還要進行大三司會審,這明顯是要將範圍擴大的趨勢,不知哪些官員要倒楣了。

  孫禮剛上任大理寺丞才一個多月,當然也不敢做得過份,他最多只是在職權範圍內進行一點小安排。

  而且他心裡有數,在沒有更多官員被牽連進來之前,暫時不會有人來暗殺狄仁傑,只是他也不能大意了,讓人抓住他的把柄。

  想到這,孫禮走到外間,對等候在這裡的張曦說道:“李公子的事情我會盡力幫忙,目前狄仁傑還在御史台受審,沒有轉來大理寺,不過他的卷宗已經來了,估計下午人就會送來,為了防止別人疑心,我打算讓李公子先進獄中為吏。”

  張曦點點頭道:“為獄吏當然好,但李公子的意思是安排兩個人入獄,一人為獄吏,一人為獄友,與狄相國同監,這樣可保萬無一失。”

  孫禮沉吟一下說:“這也可以,但都要在狄相國過來之前安排好,之後再安排,就會被人懷疑了。”

  孫禮又交代幾句,張曦便匆匆去了。

  大理寺監獄分為天、地、人三牢,地牢和人牢都是關押普通人犯,環境惡劣,獄中各種黑暗交易盛行。

  而天牢卻是關押官員以及重大案犯之所,環境稍微好一點,但看管卻極為嚴格,有重重防護,犯人插翅難飛。

  但有孫禮在中間安排,各種規矩就有了變通之處,中午未到,李臻便和一般天牢獄吏吃了第一頓飯。

  李臻是頂了獄吏李長嗣之子的名義暫時來牢中任職,獄吏、獄卒屬於賤業,被人瞧不起,大多是子繼父業。

  李長嗣已有五十餘歲,再過幾個月就要退職養老了,將由他兒子來接替他的職務。

  這兩天李長嗣身體不好,在家休養,所以就由他子侄暫時來頂替一段時間,反正很快就要上任,規矩也沒有那麼嚴格。

  李臻是獄吏,算是一個小頭目,手下管十名獄卒,天牢除了他之外,另外還有九名獄吏,個個都是成精之人。

  李臻剛上任就買來酒肉,請九名獄吏吃飯喝酒,另外又給了每人五貫錢,所以就算有什麼疑點,眾人拿了錢,都會裝聾作啞。

  疑點實在明顯,李長嗣的兒子李兆大家都見過,粗魯不堪,哪裡是李臻這樣年輕能幹,就算侄子也不對,李長嗣根本沒有侄子。

  “在下李臻,是長嗣大叔的遠房侄子,來牢裡幫兩天,有什麼不懂規矩的地方,還請大家多多關照。”

  “李公子太客氣了,喝酒!喝酒!”

  眾人都心知肚明,這李臻是大理丞孫禮安排的人,估計是為了什麼重要案犯才進來。

  除了賄賂了九名獄吏外,李臻又免了十名手下獄卒的見面禮,反而請他們吃肉喝酒,眾人皆大歡喜。

  大理寺天牢共有數百間牢房,分為十條走廊,每條走廊兩邊各有二十餘間牢房,十步為一房,每間牢房內關押兩到三名案犯。

  李臻是戊字號獄吏,此時他身穿皂服,頭戴八角獄帽,腰挎長刀,負手慢慢走到最裡面一間牢房前。

  透過數十根手臂粗的鐵柵欄,他望著裡面一名身穿白色獄衣的胖囚犯,臉上露出了一絲會心的笑意。

  胖囚犯正是剛剛入獄的酒志,他正坐在草堆上抓蝨子,忽然看見了李臻,他連忙撲上來,抓著鐵柵欄咬牙切齒道:“到底要讓我老子在這裡面待多久?”

  “就幾天!”

  李臻見左右無人,便壓低聲音笑道:“再忍一忍,我等會兒給你送烤雞和酒來。”

  聽說有烤雞和酒,酒志的怒氣稍微平息一點,又恨聲道:“這裡面有蝨子,咬死胖爺我了!”

  就在這時,遠處牢門前有人大喊:“戊字號,來接新犯!”
本帖最後由 邱水躍 於 2015-1-20 19:22 編輯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20 19:27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73章 發現疑點

       就在李臻上任才剛剛一個時辰,狄仁傑便及時送來了,在孫禮的刻意安排下,狄仁傑被送進了戊字號牢房,正是李臻所管轄的牢獄。

  狄仁傑昨晚遭受了酷刑審訊,被打得遍體鱗傷,手上和腳上都戴了沉重的鐐銬,李臻簽收了要犯,便回頭對獄卒令道:“關牢門!”

  ‘咣當!’一聲,厚重的大鐵門關上了,牢獄裡又變得昏暗起來。

  李臻扶著狄仁傑慢慢走下臺階,一步步向牢房深處走去,兩邊牢房內的犯人紛紛趴到鐵柵欄上看熱鬧,鐐銬敲得鐵柵欄嘩嘩作響。

  “是狄相國!”

  有人驚呼道:“天啊!狄相國也被抓了。”

  也有人狂笑大喊:“狄仁傑,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狄仁傑只是面無表情地走著,一夜未眠的疲憊和各處傷口的劇烈疼痛使他腦海裡一片空白,任由獄吏把他扶進牢房。

  “就這一間!”

  李臻走到最後一間牢房前,回頭對獄卒道:“打開!”

  “頭兒,對面牢房沒人,要不送他去對面牢房?”獄卒建議道。

  “屁話!馬上牢房就要擠滿了,快打開。”

  獄卒嚇得不敢再多言,慌忙打開了鐵門,李臻推開鐵門,把狄仁傑扶了進去,他給酒志使個眼色,酒志連忙上前扶著狄仁傑慢慢躺下,“老爺子,沒事吧?”

  “還好,多謝了!”狄仁傑痛苦地躺了下來。

  李臻又吩咐獄卒,“拿些酒和傷藥來,快去!”

  獄卒飛奔而去,李臻見左右無人,便從腰間摸出幾把飛刀遞給酒志,“先藏好!”

  酒志接過飛刀,藏到他剛剛發現的一處磚縫內,這時,李臻對狄仁傑笑道:“相國還記得晚輩嗎?”

  狄仁傑躺下來,使他舒服了很多,頭腦也漸漸清醒,他看了看李臻,或許是光線的原因,卻沒認出來。

  “你是.....”

  “前兩天燕姑娘帶晚輩拜見相國,相國還誇我是敦煌義士,相國忘記了嗎?”

  “原來是你!”

  狄仁傑頓時想起來了,幾天前女兒帶一個年輕人來見自己,自己還給了他一支筆,原來就是眼前此人。

  “你怎麼...是獄吏?”狄仁傑見他穿了獄吏皂服,不由有些奇怪。

  李臻笑了起來,“晚輩是特地來保護相國,我與大理寺丞孫禮有交情,他特地安排我進來,和相國同牢房之人,也是我兄弟,相國放心吧!”

  狄仁傑這才明白過來,他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欣慰,其實他也擔心有人會暗中除掉他,如果獄中有人保護,還可以替自己傳遞消息,那就好得多了。

  “哎!讓你們費心了,多謝!”

  狄仁傑一顆心放下,他也疲憊不堪了,閉上了眼睛,很快便昏昏睡去。

  就在這時,獄卒疾奔而至,低聲道:“頭兒,左台中丞來了!”

  左台中丞就是來俊臣,李臻嚇了一跳,他心念急轉,一指酒志,對獄卒令道:“立刻把他送去隔壁牢房!”

  李臻反應極快,如果來俊臣看見狄仁傑還有同房人,必然會盤問,以來俊臣的精明,極可能會發現破綻,必須要先把胖子轉走。

  李臻轉身便向大門走去,不多時,左台中丞來俊臣在大理寺丞孫禮和獄丞王德壽的陪同下快步來到牢獄前。

  來俊臣年約三十餘歲,身材高大,臉龐削瘦,一臉精明能幹,他也是武藝高強之人,腰佩寶劍,修長的手指極為有力。

  李臻連忙上前單膝跪下,“參見中丞!”

  李臻只是一個獄吏,地位極低,來俊臣也不會將他這種小人物放在眼裡,來俊臣冷冷問道:“狄仁傑怎麼樣?”

  “啟稟中丞,人犯剛剛入獄!”

  “帶我去看看。”

  李臻連忙在前面引路,帶著來俊臣向最裡面的牢房走去,後面的獄丞王德壽卻是大理寺主管,他沒有見過李臻,心中不免有點奇怪,戊字號牢獄不是李長嗣掌管嗎?這個年輕人是誰?

  他剛要問,旁邊孫禮卻笑道:“來中丞有要事詢問人犯,我們先回避一下吧!”

  來俊臣回頭贊許地向孫禮點點頭,他在李臻的引領下,向最裡面的牢房走去。

  這時,一名獄吏對王德壽低聲道:“這兩天李長嗣的哮喘老毛病又犯了,他打算讓侄子來頂替,這件事孫使君知道。”

  “哦!”

  王德壽回頭瞥了一眼孫禮,便不再吭聲了。

  來俊臣來到牢房前,酒志已經被轉移到隔壁,牢房裡只有狄仁傑一人,似乎睡得正香甜,微微有鼾聲傳來。

  “睡不錯嘛!”

  來俊臣冷笑一聲,“把他叫醒!”

  李臻給獄卒使個眼色,獄卒連忙開了牢房,李臻走進牢房,把狄仁傑搖醒,低聲對他道:“狄相,左台中丞來了!”

  狄仁傑慢慢睜開眼睛,李臻扶他坐起身,又退出牢房,鎖上了鐵門。

  來俊臣讓李臻退下,這才慢悠悠道:“狄相國,我也不想這麼委屈你,但聖上要我查你的同黨,我沒有辦法,反正謀刺聖上的死罪你逃不掉了,但我可以保住你家人,只要你老實交代,究竟有哪些同黨,我就可以保你家人性命。”

  “你要我交代誰?”狄仁傑靠在石壁上冷冷問道。

  來俊臣本想進牢房給他說,但鐵門已被鎖死,他進不去牢房,無奈,來俊臣只得從腰帶中抽出一張紙條,捏成一個團,彈進了牢房中。

  “名單已給你了,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若三天後我若得不到供詞,那就休怪我手段狠辣了。”

  說完,來俊臣重重哼了一聲,轉身便走,他又吩咐李臻,“給他療傷,就說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來探視他。”

  “小人明白!”

  來俊臣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快步離去了。

  待幾人離去,李臻又把酒志調回狄仁傑牢房,並給他去除了手腳鐐銬,他用酒擦拭狄仁傑的傷口,並給他傷藥,疼得狄仁傑一陣陣抽搐。

  “狄相國,來俊臣要你指控什麼人?”李臻低聲問道。

  狄仁傑微微歎息一聲,“他要我指控任知古、裴行本、崔宣禮、盧獻、魏元忠、李嗣真,這些都是皇嗣系的人,看來,有人想對皇嗣下手了。”

  皇嗣就是李旦,那不是他李臻能過問之事,他只管保住狄仁傑性命,他又低聲問道:“狄相需要晚輩做什麼嗎?”

  狄仁傑搖了搖頭,苦笑道:“我被人陷害,聽說證據確鑿,高僧雲宣就死在天子面前,我還有什麼可為?”

  “既然是陷害,總有破綻馬腳,狄相國不去追查真凶,眼睜睜看著狄家被滅族嗎?還背個弑君的千古駡名。”

  最後一句話令狄仁傑渾身一震,他一把拉住李臻的手,“你說得對,這裡面確實有問題,只是我無人訴說。”

  李臻輕聲道:“狄相若信得過晚輩,就告訴我,晚輩願意替狄相奔波。”

  狄仁傑本來也信不過李臻,畢竟女兒認識他的時間也不長,但狄仁傑有識人之能。

  他知道為國不惜赴死之人絕不會是奸佞之徒,眼前這個晚輩或許真是他唯一能依靠之人了。

  狄仁傑低聲道:“我昨天給聖上獻了一卷歐陽詢手書的佛經,沒想到竟是陷阱,佛經進宮後有人在經卷做了手腳,結果高僧雲宣觸摸佛經後被毒死。

  這裡面有一個破綻,大臣所獻之物進宮時必須要嚴格檢查,如果是我塗的毒藥,那麼檢查之人也同樣難逃一死,如果檢查之人沒事,那就說明佛經是進宮後才下的毒,我就可以撇清關係了。”

  李臻沉思片刻問道:“歐陽詢真跡是狄相家藏,還是有人刻意送給相國?”

  狄仁傑明白李臻的意思,這確實是一個關鍵問題,他歎口氣說:“佛經是我讓燕兒從梁州買來,現在想一想,哪有這麼好的事情,確實是有人佈下陷阱。

  不過告訴我梁州有歐陽詢真跡之人是我多年的摯友,他不會害我,應該是有人利用了他,我不說是怕牽連到他。”

  李臻點點頭,又問道:“晚輩認為對方不會留下漏洞,檢查佛經之人必然難逃一死,這個案子還得從動機著手,比如誰最想害死狄相,而且又有能力在宮中做手腳。”

  狄仁傑笑了笑,“你確實很有眼光,總是能看到水流深處,其實我知道是誰害我。”

  “武承嗣對吧!”李臻淡淡道。

  狄仁傑很驚訝地看了李臻一眼,他怎麼會猜到?他想到女兒,隨即明白過來,一定是女兒告訴了他那件事。

  狄仁傑隨即搖了搖頭,“知道又能怎樣?沒有任何證據,那就是誣陷魏王,只會罪上加罪。”

  “等一等!”

  李臻忽然想到一事,連忙問道:“剛才狄相說,高僧雲宣觸摸佛經後被毒死,是這樣嗎?”

  “是他們這樣告訴我,應該是這樣吧!佛經又不能吃喝,絕不會是毒從口入。”

  李臻心中轉了無數個念頭,他想起在高昌聽說的一件事,而這件事恰恰有和藍振玉有關。

  他連忙道:“晚輩或許能找到一點線索,不過不能肯定,我現在就出去,我會讓獄卒照顧好你們。”

  狄仁傑點點頭,“你去吧!三天內,我不會有任何事情,有人還在等我口供呢!”

  話雖這麼說,李臻卻不敢大意,萬一來俊臣捏造狄仁傑供詞,再殺人滅口,完全有可能。

  他便把酒志拉到一邊,再三囑咐他道:“你不能大意,要保護好狄相國,若有人來刺殺,你可別千萬手軟。”

  酒志也知自己肩頭壓著重擔,笑道:“胖爺我也不是吃素的,酒我先喝,菜我先嘗,刀子來了我上前擋,老李,你就放心去吧!”

  李臻又給了獄卒一些錢,讓他們去買好酒好菜照顧狄仁傑和酒志,他則匆匆離開了天牢。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21 19:10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74章 追查線索

       從大理寺監獄出來,李臻隨即來到了大理寺官衙,向守門士兵遞上了一張帖子。

  此時李臻已經換了一身淡藍色的長袍,腰束革帶,穿獄吏的皂服,恐怕誰都不會睬他,士兵更不會幫他傳遞帖子。

  片刻,一名文吏從官衙大門內走出來,拱手道:“請李公子隨我來。”

  大理寺也和其他官衙一樣,一根中軸線貫穿所有建築,各個官署朝房沿中軸線分佈,最裡面是大理寺卿的朝房。

  李臻要找孫禮,進了第二座院子,兩邊各有三間正官房,這裡便是六名大理寺丞的官房。

  兩邊檔案房內,各種案子的卷宗堆積如山,需要大理寺丞一樁樁來重新審定核判,工作量極大。

  當年狄仁傑年輕時出任大理寺丞,便處理了大量冤案,為他贏得了美譽。

  文吏帶著李臻來到一間官房前,他讓李臻在外等候,自己進去稟報,“使君,李公子帶來了。”

  “請進!”

  李臻稍微整理一下衣冠,快步走進官房,房間裡坐著一人,正是孫禮。

  他桌上同樣堆積了小山一般的卷宗,他雖掌管典獄,但也要參與覆核陳年老案,每天壓力極大,一點也不輕鬆。

  孫禮身材瘦高,也是一個非常精明能幹之人,雖然他父親有門路,但也要他本人爭氣才行,要不然大理寺也不會接收他。

  李臻上前施一禮,“參見孫使君!”

  孫禮放下筆笑眯眯問道:“李公子在大理獄中做得如何?”

  “多謝使君這次幫忙。”

  孫禮擺擺手笑道:“舉手之勞罷了,算不了什麼,當初若不是你救我,我就死在敦煌了,哪裡還有今天,公子請坐!”

  李臻坐下,孫禮又吩咐文吏上了茶,李臻喝了口茶,這才試探著問道:“狄相國的卷宗,我能不能看一看?”

  孫禮沉思了片刻,從桌下取過一份卷宗,遞給李臻,“就在這裡看,不准帶走!”

  李臻接過卷宗打開,找到了案情細述卷軸。

  孫禮心中也有點緊張,因為狄仁傑的案子要大三司會審,所以他的案情材料都抄了一式三份,分別報給御史台、刑部和大理寺。

  卷宗必須要立刻報給大理寺卿,但孫禮卻猜到李臻想看,便私下扣住了卷宗,但無論如何,他今天必須要報上去。

  李臻一邊喝茶,一邊翻閱案情詳述,很快他便看到了自己想要的內容,高僧雲宣觸摸佛經而死,渾身金黃,僵硬如石,果然就和吐火羅僧人死相一樣。

  這時,孫禮慢慢走到李臻面前,把一卷紙遞給他,低聲道:“這是我抄寫的一份案情詳述,你收好!”

  李臻大喜,他還有很多細節想看,但沒有時間了,有了這份抄件,他便可以拿回去慢慢細看。

  李臻立刻收好了紙卷,把卷宗還給他,起身拱手道:“孫使君的幫助,李臻銘記於心。”

  孫禮笑著點點頭,“快去吧!”

  李臻告辭走了,孫禮這才拿著卷宗快步向大理寺卿的官房走去。

  .......

  從大理寺官衙出來,時間已快到傍晚,李臻有點不放心,匆匆趕回監獄,離大門還有一段距離,他便遠遠看見狄燕正在向一名獄吏打聽什麼?他不由加快了速度。

  這時,獄吏看見了李臻,便向這邊指著笑道:“他來了!”

  狄燕看見了李臻,連忙奔跑過來,“李大哥,我爹爹情況怎麼樣?”

  這個傻丫頭,這種事能在監獄門口問嗎?

  李臻笑道:“這裡不好說話,跟我來!”

  李臻帶著她從側門出了皇城,走進皇城對面的清化坊找了一家酒肆,酒保熱情地迎上來,“歡迎兩位客人來小店用餐!”

  “可有安靜一點單間?”

  “有!有!在二樓,兩位請隨我來。”

  儘管狄燕心急如焚,但李臻不睬她,她也無可奈何,只得跟著李臻上了二樓,兩人進了單間坐下。

  李臻對酒保道:“來三葷三素,你自己看著辦,再來一壺酒。”

  “好咧!馬上就來。”

  酒保走了,狄燕這才敲著桌子催促道:“你快說,我真要急死了!”

  李臻笑了笑,便將今天發生的事情詳詳細細給狄燕說了一遍,狄燕聽得目瞪口呆,原來她去梁州買來的歐陽詢手書佛經竟然是陷阱。

  “我要殺了那個禿驢方丈!”狄燕恨得咬牙切齒。

  “梁州之事再說吧!今天下午我已經查到一點線索。”

  狄燕大喜,“什麼線索?”

  “恐怕這件事我還真知道點內情。”

  李臻又將雲宣中毒和吐火羅高僧中毒之事又說了一遍,最後道:“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個毒藥是藍振玉從吐火羅帶回來,給了武順,武順又給了武承嗣。

  只要我們能拿到武承嗣有這種毒藥的證據,就算不能證明令尊清白,但至少皇帝也會疑心了。”

  狄燕點點頭,“你說得對,我兄長也說,聖上也並不相信我父親要下毒害她,只是證據對我父親不利,所以才要嚴審,只要證明武承嗣有這種毒藥,聖上心裡有數,也就不會殺我父親了。”

  李臻又沉思片刻,說道:“關鍵是武順已死,那麼只有藍振玉能證明這種毒藥,要先找到藍振玉,還要逼他答應出來作證,恐怕不是那麼容易啊!”

  狄燕心中也沉重起來,這該怎麼辦呢?

  ........

  由於昨天宮內發生了投毒案,致使高僧雲宣身亡,太初宮內鬧得人心惶惶,武則天心情也不好,暫時停止了壽辰籌辦。

  高延福忙碌了半個月,也終於得此機會喘了口氣,回家休息一天。

  高延福正坐在書房裡喝茶看書,這時,養子高力士匆匆來報,“父親,李公子有急事求見!”

  來得真是巧,正好自己在家,高延福呵呵笑道:“請他到我書房來!”

  不多時,高力士領著李臻來到書房,“父親,他來了!”

  “請進!”

  門開了,李臻走了進來,他上前躬身行禮,“晚輩參見府君!”

  “李公子請坐。”

  李臻坐下歉然道:“這麼晚還來打擾府君休息,晚輩真是過意不去。”

  “這沒什麼,你應該不知道我在家。”

  高延福又讓侍女給李臻上了茶,他才不慌不忙道:“公子可是擔心魏王之事?”

  李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按理,高延福是武承嗣的人,他來和高延福來談狄仁傑的案子,實在有點不妥。

  說不定高延福就是宮中下毒之人,但李臻又反復考慮,這件事高延福應該不知情,就算知情也與他無關。

  很簡單,如果武承嗣落難,高延福或許會替他說說情,但要下毒害人,以高延福身份,他豈會做武承嗣的棋子?

  所以李臻反復考慮後,有些事情他還是得問高延福,只是他自己的事情還沒有完結,又捲進了狄仁傑的案子,他很難向高延福解釋。

  李臻只得硬著頭皮道:“晚輩今晚來找府君,是想打聽一下,狄相國的案子在宮中有什麼說法?”

  果然,高延福眉頭微微一皺,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之色,但他還是用一種很溫和的語氣問道:“公子問這件事做什麼?”

  “是有人托我打聽的,我和狄相國之女是朋友。”

  高延福笑了起來,“原來是那個小妮子,那就情有可原了。”

  高延福隨即臉上笑容消失,歎了口氣說:“這件事後果非常嚴重,不僅聖上震怒,連薛大總管也暴跳如雷,他一口咬定狄相國不僅要害聖上,也是要害他。

  他要求聖上立刻處斬狄相,反正宮裡已亂成一團,已經有十幾名宮女和宦官因這件事被處死。”

  李臻默默無語,看樣子這件事確實很嚴重。

  高延福又道:“不過狄仁傑為相多年,人品信譽皆值得稱道,聖上也不太相信他會下毒,而是懷疑他是被人利用。

  所以聖上沒有答應薛大總管處斬狄相的要求,下旨讓大三司會審此案,這個案子沒有那麼快結束。”

  “外臣獻壽禮,宮中肯定要檢查,不知檢查之人現在如何?”

  “你是說羅忠誠吧!是他負責檢查壽禮,不過聽說他也死了,李公子,我實話告訴你,接觸過佛經之人,不會有人能活下來,你明白嗎?”

  李臻心中暗歎,果然被自己猜中,武承嗣殺人滅口了。

  這時,高延福又委婉勸他道:“這件事很難扳回,我希望你能置身事外,不要再參與進去。”

  李臻苦笑一聲,“狄姑娘很擔心有人會趁機在獄中暗害狄相,特地請我進獄中護衛狄相,如果府君能提醒一下聖上,或許我就不用參與此事了。”

  李臻要在外面調查這件案子,他擔心只留酒志一人恐怕難以支撐,最好武則天能派得力侍衛保護狄仁傑。

  高延福明白李臻的意思,笑了笑說:“我看機會吧!聖上若心情不錯,我就提一下。”

  這時,旁邊高力士介面道:“父親,要不派八寶他們去!”

  八寶是高延福的貼身侍衛,一共有八人,個個武藝高強,高力士是擔心李臻的安危,所以才提議讓高府侍衛去保護狄仁傑。

  不等高延福表態,李臻連忙擺手,“這件事狄家會處理,不需要府君插手。”

  高延福倒也不回避,淡淡笑道:“讓八寶他們去不是不可以,不過事情就會變得更複雜,別人還以為是我高延福在宮中接應狄仁傑,現在宮中人人自危,我也一樣啊!”

  “這件事高府君就別管了,另外我想問一下,魏王打算什麼時候獻舍利?”

  “應該是明天吧!聖上很看重舍利之事,特地下旨令魏王在萬象神宮進獻舍利。”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21 19:18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75章 真假舍利

       次日一早,萬象神宮內便由獻舍利之事引發了轟動,倒不是舍利本身,而是出現兩顆彌勒舍利。

  皇嗣李旦向她的母親,也就是聖神皇帝武則天進獻一顆彌勒舍利作為壽辰賀禮。

  同時,魏王武承嗣也向天子武則天進獻一顆彌勒舍利作為壽辰賀禮。

  而且兩顆舍利都來自吐火羅,套函一模一樣,引起滿朝轟動,這兩顆舍利必然一真一假,那到底誰是真舍利?

  滿朝文武議論紛紛,這件事已迅速取代了狄仁傑獻毒經案,成為朝野關注的焦點。

  寢宮內,韋團兒正小心翼翼地給武則天梳頭,一邊笑著說道:“奴婢今天還和大官兒打賭,哪個舍利函是真,我們押了五貫錢!”

  她一邊說,一邊關注武則天神情的變化,任何一個細微的變化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武則天眼中閃過一絲怒色,隨即又消失,淡淡笑問道:“那你押誰的舍利是真?”

  “大官兒先押了魏王,那奴婢只好押皇嗣了。”

  “你們都認為魏王是真嗎?”

  武則天回過頭,勾魂媚眼瞟了一眼站在旁邊的薛懷義,輕啟朱唇笑道:“大官兒為什麼認定魏王是真呢?”

  薛懷義身材雄壯,大鼻子,豹子頭,渾身洋溢著一種男人的野性,他呵呵笑道:“很簡單,皇嗣足不出東宮,別人給他什麼,他就相信了,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真假。”

  “哦?那大官兒知道是誰給他的舍利嗎?”

  “誰知道呢?”

  薛懷義故作漫不經心道:“或許是哪個外臣吧!反正我聽說他常和外臣私下有往來,他得到舍利,很正常嘛!”

  武則天笑了笑,又問站在門口的上官婉兒,“婉兒,妳應該知道一點消息吧!”

  上官婉兒上前施禮道:“婉兒看了皇嗣的獻舍利書,好像是壽春郡王派人去吐火羅求來,獻給皇嗣。”

  壽春郡王李成器是皇嗣李旦的長子,他今年十七歲,已獨立開府,可以結交外臣。

  而深居東宮的李旦就絕對不允許結交外臣,所以薛懷義剛才之言,其實就是在暗示李旦有罪。

  武則天似乎並不計較,她點了點頭,“既然如此,就兩盒舍利一起開啟,讓我們直接辨認真假。”

  “婉兒遵旨!”上官婉兒行一禮,便轉身去了。

  這時,武則天又瞟了一眼薛懷義強健的胸膛,春心開始蕩漾,她便問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韋團兒之所以受寵,就在於她太瞭解武則天的心思,她給武則天梳頭時,觸摸到她耳垂發燙。

  現在又問時辰,韋團兒立刻心知肚曉,輕聲笑道:“離上朝時辰還早,要不,聖上再休息一會兒?”

  武則天笑了起來,“妳這個壞妮子,好吧!就聽妳的勸,再休息一會兒。”

  她蕩人心魄的眼神送給了薛懷義,薛懷義會意,立刻上前單膝跪下,“小僧願給聖上講禪!”

  武則天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肩膀,眼中春情蕩漾,“那朕就再聽一聽懷義高僧的講禪吧!”

  她扶著薛懷義慢慢走進了寢宮中間的一座小花園,韋團兒連忙喝令宮女退下,她則站在門口,遠遠地服侍聖上和大官兒修禪。

  寢宮外的鼓聲‘咚!咚!’的敲響了,掩蓋住了某種聲音傳出,但宮中的宦官和宮女們都心知肚明,白天鼓聲敲響意味著什麼。

  宮女們滿臉通紅,不少侍衛也心神不安,沒有人再敢走動,紛紛跪了下來。

  .......

  太初宮發生的風流之事並沒有驚動萬象神宮的朝臣們,此時,李德昭、蘇味道等相國正帶領大臣們在下堂內端詳麒麟白玉桌上放置的兩隻舍利套函。

  眾人議論紛紛,舍利當然只有一顆,那到底誰真誰假,令他們心中充滿了好奇,不過和內宮打賭相反,大部分朝臣都希望魏王那顆是假。

  魏王武承嗣心中著實忐忑不安,他做夢也想不到,李旦居然也會拿出一顆舍利,連套函也和他的舍利一模一樣。

  原來竟有兩顆舍利,一真一假,直到這時,武承嗣才隱隱感覺自己或許被武順欺騙了。

  武順一定向他隱瞞了很多事情,武承嗣恨不得將武順挫骨揚灰,但恨歸恨,眼前這一關他該怎麼過,進獻假舍利,那可是欺君之罪。

  武承嗣心中還存有一線希望,那就是他的舍利是真,李旦的舍利是假。

  就在這時,幾名侍衛在大堂外高喝:“聖神皇帝陛下駕到!”

  朝臣們紛紛歸隊,一起躬身迎接大唐皇帝武則天的到來,在環珮聲響中,身穿赭黃金龍袍、頭戴衝天冠的武則天在八名手執長柄團扇的宮女以及數十名帶刀侍衛的護衛下緩緩走進了下堂大殿。

  梁王武三思高聲大喊:“躬迎陛下入朝!”

  朝臣們也紛紛跟著高喝:“躬迎陛下入朝!”

  武則天臉色紅潤,精神煥發,顯得嬌豔異常,她在龍榻上坐下,內舍人上官婉兒則站在她側面侍詔,武則天看了一眼眾朝臣,擺了擺手道:“眾愛卿平身!”

  “謝陛下!”

  這時武則天的目光落在玉階前兩張麒麟白玉桌上的舍利套函上。

  此時,舍利套函外面的銅盒已被工匠用特製的工具切開,將裡面的金棺銀槨裝入兩隻玉匣內。

  兩隻玉匣一為青,一為白,青玉匣是武承嗣進獻的舍利,白玉匣則是李旦進獻的舍利。

  武則天點了點頭,對相國李德昭道:“可以辨舍利了!”

  李德昭高聲喝道:“請高僧入殿!”

  在悠揚的鐘聲中,來自天竺的兩名高僧,菩提流志和寶思惟手執法杖緩緩走入大殿,這兩名天竺高僧都親眼目睹過小阿陀寺的舍利。

  兩名年邁的老僧向武則天行一禮,“參見吾皇萬歲,願皇帝陛下萬歲萬萬歲!”

  武則天笑道:“兩位高僧請免禮,朕想先問一問,兩枚舍利是否有可能都為真?”

  菩提流志合掌躬身道:“阿緩城小阿陀寺內只有一枚彌勒菩薩舍利,貧僧在十年前曾親眼目睹,這兩隻套函若來自同一地,那只能一枚是真,或者兩枚都是影舍利。”

  “好吧!先辨舍利。”

  菩提流志和寶思惟兩名高僧寶象莊嚴地各自坐在一張白玉桌前,這時,所有的朝臣都向白玉桌前靠近,深長了脖子,連武則天也按耐不住內心的好奇,站在丹階上觀看。

  兩名高僧小心翼翼地從玉匣中取出金棺銀槨,打開銀槨,又開啟金棺,裡面是兩隻鏤空象牙球,被固定在金棺內,透過鏤空的縫隙,便可清晰看見裡面的舍利。

  這時,菩提流志合掌高聲道:“啟稟陛下,白玉函中是真舍利。”

  大殿上一片歡呼,皇嗣李旦激動得跪下,向武則天連連磕頭,“這是兒臣獻給陛下的壽辰之禮!”

  武則天點頭笑道:“難得皇兒有如此孝心,朕深感寬慰!”

  武則天的目光又落在青玉函上,臉色漸漸變得嚴峻起來,此時無數雙眼睛都落在了另一隻套函上,既然白玉函中是真,那麼青玉函中就有問題了。

  武承嗣滿頭大汗,兩腿戰慄,眼中露出絕望之色,這時,高僧寶思惟合掌緩緩道:“啟稟陛下,青玉函中為影舍利!”

  大殿內頓時鴉雀無聲,武則天重重哼了一聲,怒視武承嗣,“武承嗣,你竟敢欺君罔上!”

  武承嗣腿一軟,撲通跪倒在地,連連叩頭泣道:“陛下,臣確實不知道真假!”

  旁邊武三思也出列跪下求情,“陛下,銅盒原是密封,若不開啟,魏王怎會知道真假?他確實是想為陛下祈福祝壽,望陛下看在他心誠的份上,饒他這一次。”

  武則天怒火難抑,冷冷道:“也可能是他自己偽造來騙朕!”

  武承嗣嚇得渾身顫抖,哭泣著解釋道:“這是臣的假子武順所獻,臣也是被他騙了。”

  “這個武順在哪裡?”武則天逼視武承嗣追問道。

  “他...他已經畏罪自殺了。”

  武則天頓時怒不可遏,喝令道:“將他亂棍打出去!”

  十幾名侍衛衝上前,亂棍將武承嗣驅趕出大殿,這時,武則天心中怒氣稍稍平息一點,對眾臣道:“將彌勒舍利暫時迎入白馬寺供奉,朕將舉行盛大的迎舍利儀式!”

  她又對武三思道:“這件事就由梁王全權負責。”

  武三思連忙行禮,“微臣遵旨!”

  武則天重重一擺袖子,“退朝!”

  她起身向側殿走去,大殿上群臣議論紛紛,都在說這次魏王被扣上欺君的大帽子,恐怕會有難了。

  武則天怒氣衝衝回到寢宮,她鳳眼中迸射出複雜的感情,心緒難寧。

  這時,上官婉兒向薛懷義使個眼色,薛懷義緩緩上前跪下,“微臣感謝陛下將舍利送入白馬寺供奉。”

  武則天瞥了他一眼,心中的憤懣稍微平息一點,又道:“朕只恨武承嗣推卸責任,居然又把事情推到假子頭上,荒唐之極。”

  薛懷義想起了被武順打死的王道淵,不由冷笑道:“武承嗣其實還在欺騙陛下,微臣聽說他的假子並非是畏罪自殺,而是被人所殺。”

  武則天一怔,又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陛下,微臣知道這件事並不簡單,武承嗣其實明知舍利是假,還故意獻給陛下,具體發生事微臣也不太清楚,但微臣知道,武順被殺,牽涉到了兩隻舍利的爭奪。”

  薛懷義一箭雙雕,不僅要報武順殺王道淵之仇,也要讓李旦獻舍利之功化為烏有。

  旁邊韋團兒大急,上前跪下,“魏王是陛下親侄,討好陛下還來不及,怎會做欺君之事?正如梁王所言,銅盒本是密封,若不剖開,怎知真假?望陛下三思!”

  武則天豈是眼中能揉沙子之人,她不聽韋團兒求情,揮手讓所有人退下,當即令道:“速宣來俊臣前來見朕!”

  她負手在房間內來回踱步,眼中若有所思,卻不知她在想什麼?

  片刻,來俊臣匆匆到來,跪下道:“臣來俊臣參見陛下!”

  武則天緩緩道:“狄仁傑的案子進展如何?”

  “回稟陛下,狄仁傑不肯承認他在佛經下毒,微臣打算後天再審此案,務必拿到他的供詞!”

  武則天淡淡道:“此案暫時移交給禦史中丞周允元,你就不要管了。”

  來俊臣嚇了一跳,正要再解釋,武則天卻擺了擺手,“朕已經決定了,朕把另一件事交給你。”

  來俊臣無奈,只得低下頭,武則天負手走了幾步,壓低聲音對他道:“朕對武承嗣假子武順之死很有興趣,朕給你十天時間,來卿務必把這件事調查個水落石出。”

  “微臣遵旨!”來俊臣心中著實失落,這樣一來,他的很多計畫就落空了。
本帖最後由 邱水躍 於 2015-1-21 19:19 編輯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22 21:30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76章 魚死網破

       “你這個混蛋!”

  書房內,武承嗣暴跳如雷,指著跪在地上藍振玉大罵:“你們膽大包天,竟敢欺瞞於我,今天我非宰了你不可!”

  藍振玉跪在地上不敢說話,心中閃過無數念頭,為自己尋找辯護之詞。

  “當初舍利確實是真,我已交給武順,但怎麼變成了假舍利,中間發生了什麼事,卑職確實不知。”

  “你還敢狡辯!”

  武承嗣氣得要發瘋,武順的欺瞞令他今天受盡恥辱,武順已死,他把所有的怒火都發洩到了藍振玉頭上。

  他從牆上抽出劍,狠狠向藍振玉劈去,‘當!’一聲巨響,另一柄劍及時擋住了武承嗣之劍。

  武芙蓉不知何時出現在父親面前,激動得大喊道:“父親,你要幹什麼?”

  武承嗣一驚,退後兩步,愕然望著女兒,“你...你竟敢....”

  武承嗣不知該怎麼說了,他的女兒竟然用劍來護住這個男人,一轉念,武承嗣頓時明白過來,指著女兒大罵:“孽障,你敢用劍威脅我?”

  武芙蓉收劍回鞘,用身體擋住藍振玉,憤恨道:“父親何出此言!藍振玉是女兒的得力幹將,父親不用他也就罷了,卻要殺他,有沒有考慮過女兒的感受?”

  “得力幹將!”武承嗣連聲冷笑,“你給我說說看,他哪裡得力了?”

  “女兒會讓他證明給父親看,但只要女兒有一口氣在,就絕不允許父親殺他。”

  武承嗣不由頹然坐下,女兒的強硬令他心中生出一絲莫名的懼怕。

  他所豢養的武士都由女兒芙蓉掌握,芙蓉一向是他最得力的助臂,今天為一個藍振玉,女兒居然要和他翻臉了。

  “那你說現在怎麼辦?”武承嗣痛苦地抓著頭髮,他覺得自己已經筋疲力盡了。

  武芙蓉向藍振玉使了個眼色,藍振玉立刻起身退下去了。

  望著藍振玉背影走遠,武芙蓉這才問道:“聽說來俊臣給父親送來一封信,是什麼內容?”

  “聖上已經把他調離狄仁傑案,讓周允元接手。”

  “這就對了,聖上必然是對狄仁傑案有所懷疑了,父親,不能再猶豫,必須立刻動手殺了狄仁傑,讓他把毒經案坐牢,若他不死,遲早會把父親牽連出來。”

  武承嗣沉思良久,終於點了點頭,“你說得對,這件事我就交給你了。”

  “父親放心,女兒不會讓父親失望。”

  武芙蓉行一禮,轉身匆匆去了,這時,武承嗣的心腹幕僚明先生從陰影中出現,他淡淡問道:“殿下為何只告訴她一半之事,來俊臣並不僅僅是調離狄仁傑案。”

  武承嗣搖了搖頭,“你沒看出來嗎?她和藍振玉關係太密切,若告訴她,藍振玉必然會知,萬一他再掀起什麼事,恐怕會對我不利!”

  “既然如此,殿下為何不直接殺了他?”

  “現在殺了他,芙蓉會和我翻臉,先不急,看看來俊臣調查的結果再說。”

  武承嗣負手走了幾步,又問道:“你覺得來俊臣會查到什麼?”

  明先生想了想說:“現在確實很難說,不過來俊臣是個兩面三刀之人,殿下不要太相信此人,我覺得殿下有必要再派出一支力量,暗中查探此事。”

  “再派新人,就要通過芙蓉,可她那邊.....”

  “不用通過芙蓉,殿下可以請魚俊龍出手。”

  “可是....魚俊龍是韋團兒之人,她肯答應嗎?”

  明先生冷冷道:“只要給韋團兒想要的東西,她什麼事不會答應?”

  “說得有理,這件事讓我再考慮一下。”

  .......

  在魏王府另一處黑暗的房間裡,激烈的喘息聲終於平息下來,武芙蓉像只貓似的伏在藍振玉身上,用長長的玉指甲輕輕劃著他的胸脯。

  “今天人家拼死救了你,你該怎麼答謝人家?”

  “我不是已經答謝了嗎?”

  “你這個壞傢伙!”

  武芙蓉吃吃笑道:“這可是你占了我的大便宜,哪裡是答謝了?”

  “那我今晚再做三次郎,算不算答謝?”

  武芙蓉媚眼兒一瞟,嬌聲道:“三次還是太少,至少要做五次郎才行!”

  藍振玉一把捏住她脖子,笑駡道:“妳這只狐狸精,我現在知道你丈夫為什麼會死了!”

  “你捏啊!把我捏死了,看誰再來保護你。”

  藍振玉的手慢慢鬆開了,半晌才冷冷道:“妳是想讓我去殺狄仁傑,對吧!”

  “真的很聰明,不過你只猜對一半。”

  武芙蓉眼中嬌媚神情消失,殺機迸現,咬牙道:“不光殺狄仁傑,還有他女兒狄燕,一併給我宰了!”

  藍振玉慢慢閉上了眼睛,這是他的習慣,殺人之前,他一定要閉目休息半個時辰。

  .......

  大理寺監獄內暗藏著一種緊張的氣息,來俊臣調離了狄仁傑案,由為人較為正直的周允元接手此案。

  李臻立刻意識到,如果不能用合法的手段剷除狄仁傑,那麼對方接下來必然會不擇手段,在案件接交之前讓狄仁傑‘畏罪自殺’。

  在危機一觸即發之時,李臻也做了相應的部署,他讓狄燕也換上了獄卒的皂服,加入到對狄仁傑的保護之中。

  但這遠遠不夠,李臻還讓狄府動用一切關係,尋找幫助。

  入夜,大理獄戊字牢房內格外安靜,囚犯們大多昏昏睡去,只有幾名獄卒在長長的過道上來回踱步,巡視牢房內的動靜。

  狄仁傑的傷情稍微好了一點,但還是動彈不得,躺在草堆上和貼身保護他的酒志低聲說話。

  酒志今天也加了防護,他裡面套了一件鎧甲,護住要害,飛刀也增加到七把,另外還藏了一柄長劍,他是保護狄仁傑的最後一關,若他倒下,狄仁傑就完了。

  “酒少郎為何厭惡讀書呢?要知道亂世武藝,盛世文才,現在大唐盛世,只有讀書學文才有出路。”

  “老相國,有的人讀書有天賦,可以過目不忘,可我讀書天生不行,拿著書就打瞌睡。

  我老爹也說,那麼多讀書人,每年考上進士也才幾個,還不如學會殺豬宰羊,至少是門養家糊口的手藝,總比什麼都不會的窮書生要強。”

  狄仁傑苦笑一聲,“你父親倒是個直爽人。”

  “其實我也知道讀書有文才,受人尊重,不過呢,讀書之人若有了壞心眼,那可是比殺豬人更危害百姓。”

  “這句話只有三分道理,一個人壞不壞和讀書無關,只是讀書可以掌權..。”

  .....

  狄仁傑在循循開導身邊的少年,獄卒休息室內,李臻卻在考慮對方可能採取了種種手段。

  旁邊穿一身黑色獄卒服的狄燕低聲道:“我兄長已經和金吾衛聯繫過了,金吾衛張將軍承諾今晚加強對大理寺監獄的巡查。”

  李臻點點頭,雖然金吾衛巡視作用不大,但至少可以在心理上震懾敵人。

  這時,一名獄卒匆匆跑來道:“御史周中丞來了,要提審狄相國!”

  李臻眉頭一皺,周允元連夜提審狄仁傑他能理解,但這樣一來,就會將他的部署打亂。

  旁邊狄燕急道:“不能讓他提走父親,會被人半路伏擊!”

  李臻想了想,那就以狄仁傑傷勢太重為由,拖延周允元提走狄仁傑,最好就在監獄內審問。

  “還有誰一起來?”李臻又問道。

  “還有王獄丞,必須要他簽字,御史台才能臨時提走犯人。”

  “先去看看再說!”

  王德壽主管整個大理寺監獄,李臻只是一個獄吏,沒有權力阻撓御史台提走人犯。

  這時,天牢監獄的一層層大門開了,御史中丞周允元在十幾名侍衛的保護下走進了戊字型大小監牢。

  周允元年約五十餘歲,身材瘦高,臉色嚴峻,他身著四品緋色朝服,頭戴紗帽,腰間佩一柄長劍,十幾個侍衛個個身材魁梧,殺氣騰騰。

  周允元走到最後一道大鐵門前,將御史台調人犯的專用金牌向身後的獄丞王德壽出示,王德壽連忙令道:“開牢門調人犯!”

  不知為什麼,李臻總覺得自己在哪裡見過這位御史中丞,周允元的眼睛讓他感覺很熟悉,但周允元長期生活在洛陽,他肯定沒有見過。

  李臻走上前,拱手道:“啟稟王獄丞,沒有你簽署的調令,卑職不能開牢門!”

  “混蛋!”

  王德壽大怒,“這是御史周中丞,瞎了你的狗眼嗎?”

  “很抱歉,這是朝廷規矩,沒有獄丞簽字,卑職不敢擅自開門。”

  王德壽恨得直咬牙,但又沒有辦法,只得令道:“拿紙筆來,他馬的,老子回頭再收拾你!”

  兩名獄卒慌忙拿來紙筆,王德壽在旁邊小桌上一邊罵一邊寫命令。

  這時,李臻卻越看周允元越眼熟,他又見周允元的手修長有力,握劍姿勢蘊藏著極大的力量。

  李臻心中生疑,周允元應該是書生才對,怎麼會身藏武藝,而且他根本不認識所謂御史中丞,一切都是王德壽在說,莫非.....

  李臻警惕地後退兩步,按住劍柄,目光冷厲地盯著這個周允元,“周中丞,我覺得我們應該認識吧!”

  這時,周允元冷冷笑了起來,“李公子,我們是老朋友了,當然認識!”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22 21:34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77章 天牢血戰

       周允元霍地撕開假臉,露出了臉上長長一道傷疤,正是李臻的老對手藍振玉,他眼中露出陰冷的笑意,手中劍光一閃,直刺李臻咽喉。

  他身後的十幾手下也紛紛拔刀,撲向狄燕和幾名獄卒,一時間牢房內刀光劍影,喊殺聲大作。

  如果是在幾個月前,李臻遠不是藍振玉對手,但自從他和裴旻學劍,雖然只有短短十天時間,李臻的劍術卻有了質的飛躍,他將箭術的精華融匯到劍法中,使他已經能和藍振玉匹敵。

  只眨眼間,兩人便對攻了七八劍,李臻絲毫不落下風,令藍振玉深感驚訝。

  他見過李臻和索文比劍,雖然劍法不錯,但比起自己還相差甚遠,最多也就能抵擋自己十劍,可現在李臻的劍法就仿佛變了一個人,老辣沉穩,又快又狠,完全不在自己之下。

  藍振玉頓時收起了輕視之心,大喝一聲,全力以赴和李臻激戰。

  雖然李臻成功拖住了藍振玉,但狄燕那邊卻險象環生。

  藍振玉帶來的十幾名武士並不是平時跟隨武芙蓉的侍衛,而是武承嗣豢養的死士,一共有近五十人,都是來自天下各地的亡命之徒。

  其中有江洋大盜,也有殺人逃犯,他們在魏王府中沒有名字,都立下了死誓,這次藍振帶來十四人,個個武藝高強,殺伐強悍,他們只片刻便殺死七八名獄卒,連獄丞王德壽也在混戰中被砍掉了腦袋。

  五六人圍攻狄燕一人,好在這邊房間頗多,都各自相連,狄燕憑藉她高超的身手,屢屢從險境逃脫。

  另外九人分兵兩路,五人在石階上抵禦從其餘監牢趕來援助的獄卒,另外四人打開了戊字型大小牢房的鐵門,衝了進去,他們目標非常明確,直撲最裡面狄仁傑的牢房。

  四名殺手剛衝到牢房前,一把飛刀卻從後面閃電射來,正中其中一人的後頸,殺手悶哼一聲,一頭栽倒。

  幾名殺手這才發現,最裡面的兩間牢房竟然都是空房,沒有犯人,更沒有他們要找的目標,三人面面相覷,他們情報有誤,狄仁傑不在最裡面的牢房,那會在哪裡?

  還有,這柄飛刀是從哪間牢房射出?三名殺手立刻轉身,開始一間一間牢房搜尋。

  他們不光有刀,還帶了劇毒弩箭,即使不進牢房,他們從外面也可射殺狄仁傑。

  李臻和藍振玉已經激戰二十餘個回合,依然不分勝負,藍振玉變得有點急躁起來,外面有金吾衛士兵巡邏,若有獄卒呼救,把金吾衛士兵引來,這次行動將徹底失敗。

  藍振玉大喝一聲,二十幾劍如點點星光向李臻猛攻而去,李臻迅速後退,將他攻來的劍招一一化解。

  藍振玉不等李臻上前,一個鷂子翻身,躍進了監獄走廊,向百步外的牢房沖去,他一心想殺狄仁傑,已無心和李臻戀戰。

  此時,幾名殺手找到了狄仁傑所在的牢房,狄仁傑就坐在角落,被酒志壓在身下,酒志手中拿著一面巨盾,擋住了對方射來的幾支毒箭。

  “怎麼還沒有得手?”藍振玉衝過來大吼。

  “裡面有人在保護他,還拿著盾牌,毒箭沒有效果!”

  藍振玉大怒,揮劍狠狠向鐵柵上的鏈子鎖劈去,‘當!’一聲巨響,火光四濺。

  “用斧子劈開它!”藍振玉急聲令道。

  殺手們帶來了斧子,在被酒志飛刀射死的第一人手中,一名殺手飛奔去拿斧子,就在這時,一支箭倏然而至,正射中這名殺手的後腦,殺手應聲栽倒。

  藍振玉大駭,回頭只見李臻手執弓箭,冷冷地站在百步外的鐵門前,又抽出一支箭,張弓搭箭瞄準了他,狼牙箭脫弦而出,射向他的面門。

  藍振玉大叫一聲,轉身撲倒,這支箭從他臉頰邊擦過,箭頭上的三角刃擦破了耳廓,藍振玉的左耳頓時鮮血直流。

  雖然藍振玉僥倖躲過這一箭,但他旁邊的同伴卻沒能躲過,狼牙箭正中旁邊殺手的脖子,殺手中箭悶叫,摔倒在鐵柵欄上。

  兩支箭便幹掉了兩人,就在李臻抽出第三箭時,後面狄燕大喊:“李大哥小心!”

  三名殺手揮刀向李臻撲來,李臻縱身一躍,跳進了長廊,長劍隨即出鞘,劍如寒光疾射,一劍刺穿了最前面殺手的胸膛。

  狄燕也追至,攔住了另外兩名殺手。

  藍振玉卻抓住了這個機會,狂奔而至,亂劍刺向李臻,他知道自己只要和李臻拉開距離,必死在李臻箭下。

  李臻扔掉長弓,揮劍相迎,兩人再次戰在一處。

  這時,一名殺手在鐵門外大喊:“快走,軍隊殺來了!”

  藍振玉心中暗叫不妙,心神稍分,被李臻抓住了漏洞,一劍刺穿他的左肩。

  藍振玉慘叫一聲,身體向後撲倒,但在倒下的瞬間,他眼角餘光卻瞥見了狄燕,狄燕就在十步外,背對著他,正和兩名殺手鏖戰。

  不等身體落地,藍振玉奮力一擲,長劍脫手而出,直刺狄燕的後背。

  狄燕正好位於一個死角,她的臉被一根石柱擋住,無法察覺到射來的長劍,眼看長劍要刺中狄燕後背。

  這時李臻的長劍也同時劈到,‘當!’一聲響,空中長劍被他一劍劈飛。

  但藍振玉的目標並不是狄燕,依然是李臻,他知道李臻必救狄燕。

  就在他擲出長劍的同時,左手袖箭也射出了,迅疾無比地射向李臻。

  李臻此時已分心,無法再躲過這一箭,‘噗!’的一聲,藍瑩瑩的短弩箭正射中李臻的左腿。

  李臻只覺腿上一陣劇痛,腿上力量瞬間消失,他腿一軟,左腿跪倒在地,他用長劍支撐住身體,怒視藍振玉。

  藍振玉左肩受傷,也同樣難以動彈,喘著粗氣,目光陰冷地盯著李臻。

  此時,外面喊殺聲震天,金吾衛士兵已沖進了大理寺監獄,李臻冷笑道:“藍振玉,看你怎麼逃脫?”

  藍振玉卻得意一笑,一把撕掉外袍,裡面竟然是獄卒的皂服,他拼盡全身力氣站起身,轉身便向外奔跑,一邊跑一邊喊:“快去救狄相國,兇手在牢房內!”

  李臻氣得要吐血,起身跌跌撞撞追上去,大喊:“別放跑他!”

  剛喊了一聲,他眼前一黑,便軟軟倒在地上。

  狄燕殺掉最後兩名殺手,一轉身卻發現李臻倒在地上,腿上插著一支藍瑩瑩的毒箭,她驚得大喊:“李大哥!”

  她撲上來扶起李臻,見他已暈死過去,她用布裹住箭杆,毫不猶豫拔掉了毒箭,烏黑的血立刻汩汩湧出。

  狄燕心中又慌亂、又害怕,在自己隨身皮囊中亂找,終於摸出了一隻小瓶子,將一半藥粉倒在李臻傷口上,又撬開李臻的口,將另一半藥粉都倒入他口中。

  這是她師父公孫大娘配製的解毒聖藥,可以有效緩解毒性。

  也是李臻命大,藍振玉的毒箭本來是用來刺殺狄仁傑,便沒有用吐火羅劇毒赤練金,而是用他自己配製的一種混合毒藥,使李臻沒有立刻毒發身亡。

  過了片刻,李臻呻吟了一聲,狄燕大喜,解毒藥起作用了,但李臻腿上的黑血卻沒有停止,她立刻意識到,恐怕她的藥還解不開李臻的毒性,必須要找到她的師父。

  這時,金吾衛五百士兵已經完全控制住了大理寺獄,孫禮也聞訊趕來,他認識狄燕,又見李臻昏迷不醒,心中暗吃一驚,連忙問道:“他怎麼樣?”

  狄燕搖搖頭,“他情況很不妙,我要立刻帶他去見我師父!”

  孫禮取出一面銀牌給她,“憑此牌可出皇城,你快去,監獄我來善後!”

  狄燕背上李臻便走,走了幾步,她又對孫禮道:“和我父親一起的年輕人是李大哥的兄弟!”

  孫禮點點頭,“我知道的,你快去吧!”

  狄燕一咬牙,背著李臻向監獄外奔去,她有孫禮給的銀牌,金吾士兵們沒有為難她,放她離開了大理寺獄。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22 21:56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78章 師門之仇

       狄燕的師父公孫大娘在緊靠落水的道德坊開了一座武館,收女徒三百餘人,其中一半是權貴及官宦人家的女兒。

  不僅如此,她還經常進宮,教一群宮女習武,用以保護女皇武則天的安全,同時她配置的養顏膏也一直被武則天使用。

  得益於她的苦心經營,公孫大娘在神都洛陽享有極高的聲望,被譽為天下第一劍。

  武館距離皇城不遠,狄燕趕到武館時,公孫大娘還沒有睡下,有侍婢稟報,“燕姑娘帶來一人求助!”

  狄燕雖然只是公孫大娘的記名弟子,但也是她最疼愛的徒弟之一,得到了她的真傳,聽說狄燕求救,她便點點頭,“讓她帶人先去病房!”

  公孫大娘年紀約四十歲左右,雖然已到中年,但她很善於保養自己,使她看起來不過二十余歲,容顏十分清秀,身材也保持得非常好。

  公孫大娘的師父紫衣真人號稱醫劍雙絕,她收了兩個徒弟,一個傳授醫術,一個傳授劍術,公孫大娘雖然學到劍術,但她的醫術同樣不弱,尤其善於美容和解毒。

  昨天她被武則天傳入宮中,讓她查看高僧雲宣所中的金毒,但她也無能為力,這兩天她就在為新出現的金毒寢食難安。

  公孫大娘舉著蠟燭走進了房門口,一眼便看見了躺在病床上的李臻,見他臉上籠罩著一層黑霧,公孫大娘暗吃一驚,這個年輕人中毒不輕啊!

  藥娘已將李臻褲管剪開,露出了漆黑如墨的傷口,狄燕心中正難受,她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回頭見是師父。

  狄燕連忙上前跪倒在地,泣道:“求師父救他一命!”

  “燕兒,他是妳什麼人?”

  “師父,他是燕兒請來保護父親安全的朋友,今晚有刺客來刺殺父親,我們殊死和刺客搏鬥,他為保護燕兒不幸中了毒箭。”

  說到最後,狄燕已經泣不成聲,“求師父救救他!”

  公孫大娘點了點頭,仔細看了一下李臻的傷口,對藥娘道:“先用赤朱散給他穩住毒性!”

  她又問狄燕,“毒箭還在嗎?”

  狄燕從隨身皮囊中取出用布包好的毒箭,呈給了師父。

  公孫大娘接過毒箭,打開布細看了片刻,對狄燕道:“這個下毒者至少用了五種毒藥,毒性很烈,幸虧妳用了我給你的赤朱散,穩住了毒性,否則他早已毒發攻心而亡。”

  狄燕哀求道:“求師父用雪蛤丸救他一命!”

  公孫大娘笑道:“收你這個徒弟是賠本生意啊!我現在只剩下十粒雪蛤丸,連自己徒弟都捨不得用,卻用來救外人。”

  狄燕低下頭小聲道:“救他就如救徒兒。”

  公孫大娘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凝視狄燕片刻,笑道:“妳運氣不錯,這兩天我正在用雪蛤丸試驗一種新毒藥,手中還剩下半顆,就成全妳吧!”

  狄燕激動直磕頭,“多謝師父!”

  公孫大娘笑著對藥娘道:“去把我藥箱裡的半顆雪蛤丸取來,把藥箱一併取來吧!”

  “是!”

  藥娘轉身去了,公孫大娘又走到李臻身邊,打量他一下。

  只見他臉上雖然被一層黑氣籠罩,但依舊看得出他了棱角分明的容貌,充滿了陽剛之氣,公孫大娘不由暗暗點頭,這個小夥子人品不錯。

  這時,她的目光無意中落在李臻的長劍上,公孫大娘不由一怔,慢慢拾起他的長劍,上下細看,目光漸漸變得嚴峻起來。

  “燕兒,這是他的劍嗎?”公孫大娘冷冷問道。

  “這是他的長劍!”狄燕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她感覺師父的語氣已經有點變了。

  “他姓什麼?姓駱,還是姓徐?”

  “都不是,他是敦煌李氏子弟。”

  公孫大娘重重哼了一聲,“我不知道他從哪裡得到這柄長劍,但我曾發過重誓,我走到天涯海角也要殺掉這柄長劍的主人,為我死在亂軍中的父母報仇,燕兒,對不起了,就算我不殺他,但他有這柄長劍,我也絕不會救他!”

  公孫大娘轉身便走,狄燕慌了神,連忙攔住師父跪下,苦苦哀求道:“師父,你不能因為一柄劍就放棄救治,萬一這劍是他撿來的,或者是他從仇人手中奪來,師父,你不能放棄!”

  “沒有人會用仇人之劍!”

  公孫大娘搖了搖頭,“燕兒,我是為了他好,假如我救活他,得知他是我仇人之子,或者是我仇人的徒弟,我就會親手殺了他,至少現在妳還可以找別人去救他。”

  “師父,除了妳,我還能找誰救他?”

  “誰下的毒,妳就去找此人!”

  公孫大娘快步離去,狄燕急得大喊:“師父!師父!”

  ‘砰!’的一聲門關上了,房間裡傳來公孫大娘的聲音,“妳就死了這條心吧!”

  狄燕絕望地跪在院子裡,失聲痛哭起來。

  這時,有人悄悄將狄燕扶起,狄燕回頭,是自己的大師姐趙秋娘。

  “大師姐.....”

  她剛叫出聲,對方卻‘噓!’了一聲,低聲道:“跟我來!”

  趙秋娘將狄燕拉到一間屋子裡,悄悄將一顆鴿卵大的白色藥丸遞給她,“快去救他,一半敷傷口,一半口服,再晚就來不及了。”

  “這是雪蛤丸!”

  狄燕萬分驚喜道:“大師姐,妳怎麼會有?”

  趙秋娘笑道:“師父在煉成雪蛤丸後,給了徒弟三顆,恰好我就得了一顆,一直珍藏到今天,快拿去救他吧!”

  “大師姐,妳怎麼.....”狄燕不解,大師姐怎麼捨得拿出這麼貴重的東西給自己。

  “我和他阿姊關係很好,但妳千萬別告訴他是我的藥丸,也別告訴任何人,免得惹師父不高興,你明白嗎?”

  狄燕點點頭,“我明白了,我會記住大師姐的恩情。”

  “快去吧!”

  狄燕難以抑制心中的激動,緊緊擁抱一下趙秋娘,轉身便快步向病房走去。

  ........

  李臻在昏迷三天後終於醒來,他慢慢睜開眼,發現自己身邊坐著一名僧人,正在給自己搭脈問診。

  “啊!”李臻輕輕低呼一聲,僧人驚喜回頭道:“酒少郎,他醒來了!”

  坐在窗下打盹的酒志一激靈跳了起來,風一般衝至,激動道:“老李,你終於醒了!”

  李臻心中泛起一陣溫馨,微微笑道:“老胖,這是哪裡?”

  “這裡是麟趾寺,燕妹子把你放在這裡養傷,已經三天了。”

  “已經有三天了麼?”

  李臻吃力地要坐起身,僧人卻按住他,“你的箭傷還沒好,還需要再修養幾日。”

  李臻渾身無力,只得又躺下,苦笑著問道:“老胖,狄相呢?還有燕姑娘,她去了哪裡?”

  “發生了很多事!”

  酒志在他面前盤腿坐下,“我以後慢慢給你說,老和尚說,你若醒來了,就給你補補紅棗蓮子粥。”

  酒志嘴上這樣說,眼睛卻瞟向旁邊的僧人,意思是讓他去拿粥,僧人半晌才反應過來,點點頭,“李少郎好好休息,我去拿粥過來。”

  李臻待僧人走了,不由豎拇指贊道:“想不到老胖也有點心機了,居然學會把人支走。”

  酒志撓撓頭,嘿嘿一笑,“跟你在一起待久了,能學不會嗎?”

  “快說,都發生了什麼事?”

  “狄相國出獄了,大理寺監獄發生了嚴重血案,女皇帝震怒,下旨追查兇手,處罰了不少官員,連孫禮也被降了一級,當了什麼司直。”

  李臻心中歉然,這件事還是把孫禮牽連到了,他歎口氣又問道:“狄相國無罪了嗎?”

  “哪有這等好事,只是把他軟禁在家中,又派了大群軍隊包圍他的府邸,燕妹子趕去梁州了。”

  “梁州?”

  李臻心念一轉,立刻明白了,狄燕必然是去找佛經陷阱的證據,可是...對方哪裡會留這種漏洞給她?

  酒志又歎道:“你中了藍振玉毒箭,是燕妹子救了你的命,哎!我真佩服她,那麼纖細的身板,卻背著你這大男人滿城去求救,要是換成我胖爺....當然啦!她也不會背我。”

  李臻只記得自己被藍振玉毒箭射中,後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卻沒想到狄燕竟然背著自己去求救,這令李臻心中十分感動,默默點了點頭。

  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酒志又低聲道:“這座麟趾寺的主持老和尚和狄相關係很好,這裡很安全。”

  “我大姊那邊怎麼樣?”李臻忽然想起了阿姊,急問道。

  “她生意好著呢!到處去拜訪洛陽的大酒肆,我估計她忙得把你都忘了。”

  酒志又笑道:“和你開個玩笑,我告訴她,你陪燕妹子去梁州了,泉大姊好像有點不高興,說你整天和一個背劍的小娘混在一起,有什麼意思?”

  李臻苦笑著搖了搖頭,這時,僧人端了一碗粥慢慢走進來,“把李少郎扶坐起來喝粥吧!”

  就在這時,外面院子裡傳來一陣喧囂吵嚷,只聽一個尖細的聲音在大喊:“這個院子也要搬走,現在就搬!”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1-23 22:41
第二卷 長洛連環案 第0079章 河內老尼

       房間裡的三人都愣住了,這是怎麼回事?

  這時,房門開了,走進來三人,為首是一名白眉白鬚的老僧,房間裡的僧人連忙起身,合掌施禮,“住持!”

  白眉白須的老僧正是麟趾寺住持智光大師,他點點頭,走到李臻面前坐下,關切地問道:“公子還有頭暈目眩之感嗎?”

  李臻感激地對老僧笑道:“我估計喝完粥,就不會有了。”

  智光大師眼中露出欣慰之色,輕捋一下長鬚,又歉然道:“今天恐怕要麻煩公子換個地方修養了,哎!其實不光是公子,麟趾寺所有僧人都要搬走。”

  “大師,發生了什麼事?”

  “河內一個比丘老尼看中了麟趾寺,聖上就把寺院賞給了她,我們寺院的僧人都要遷到城外報國寺去,原本給三天時間,但昨天又有人跑來說,今天上午就要全部遷走,想必你們剛才也聽見了,現在連你們住的僧客房也要遷走,少郎,抱歉了!”

  “我們倒是無妨,但這個河內老尼也太橫蠻了吧!她是什麼來頭?”

  “什麼來頭?”

  後面一名年輕僧人憤恨道:“無非是薛懷義的一條狗罷了,宣揚邪說,玷污佛門,居然還得天子的器重,簡直令人.....”

  “清遠,別說了!”智光主持目光嚴厲地打斷了他的話。

  年輕僧人不敢再說下去,合掌退下,智光主持又對李臻道:“少郎毒性雖去,但箭傷未好,至少還要修養三四天,否則會影響到腿部經脈,還是請少郎和我們一起到報國寺。”

  “可以,我隨時可以走!”李臻並不在意轉移地方,對他而言,哪裡都一樣。

  這時,年輕僧人又低聲道:“師父,後院那座禁房,我要不要通知一下主人?”

  “不用了,那座禁房誰也不敢進去,河內老尼也不敢。”

  李臻好奇地問道:“大師,什麼禁房?”

  智光主持笑了笑說:“是一個權貴在麟趾寺內買下的一座觀音堂,由私人供奉,是本寺的禁房,不准任何人進入,河內老尼也不敢進去。”

  “是哪個權貴的房子?”

  智光主持微微一笑,“李少郎,時間不多了,我們走吧!”

  .......

  河內老尼之所以看中麟趾寺,是因為麟趾寺位於洛水以北,緊靠皇城的立德坊內,地理位置十分優越。

  再加上洛水以北各坊主要居住著貧寒人家以及地位低下的匠戶,很容易招攬信徒,所以河內老尼在遍踏城內十幾座寺院後,最終選定了麟趾寺。

  麟趾寺的僧人從昨天便開始搬遷了,由於河內老尼提前進城,麟趾寺必須在上午全部清空,給河內老尼和她的弟子居住。

  李臻被抬進了一輛馬車,酒志也坐進車內,馬車開始緩緩向東城外駛去。

  “老李,這個河內尼姑我也聽說一些傳聞,她自號淨光如來,能預知未來之事,據說此老尼每日只吃八十一顆米和十八顆豆子,照樣養得肥白圓潤,在河內一帶有數萬信徒,她這次進京,聽說還有一萬多信徒跟隨她同來。”

  “你在哪裡聽到這些傳聞?”

  “哎!洛陽城都傳開了,酒肆、青樓到處都有人在說,反正你是眼睛一閉,人事不知,我可是到處遊逛,這些事情能不知道?”

  李臻沉吟一下道:“老胖,你還是回敦煌吧!娶了翠兒,安安心心過日子,舍利案的風波太大,武承嗣不會甘休,你還是早點脫身吧!”

  酒志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道:“老李,你不覺得是天意嗎?當初我們在蒲昌海遭遇沙塵暴,亂逃一氣,結果遇到了吐火羅老僧,拿到舍利函。”

  酒志又笑道:“我覺得這其實是上天安排我們捲入此事,我早想好了,舍利案若不徹底結束,我不會走!”

  李臻還想再勸他,這時,遠處傳來了鹿角號聲‘嗚——’號聲低沉,隨即聽到馬車外有人大喊:“淨光如來進城了!”

  李臻連忙拉開車簾,卻見大街上成千上萬的人在奔跑,每個人的激動萬分,馬車已經無法再行走,只得暫時靠在路邊。

  不多時,大街兩旁早已擠滿了人山人海,男女老少,一眼望不見盡頭,連房頂上,大樹上都站滿了人,有數千士兵在維持秩序。

  李臻坐在馬車上,倒看得清楚,遠遠地,只見一頂頂的旗幡出現了,鼓樂悠揚,號角聲聲,氣勢壯觀。

  先是數百名身著彩服的信徒高舉旗幡列隊而過,緊接著是數十輛牛車,每輛車由四頭健牛拖拽,牛車上是一丈高的木台,每座木臺上有五名年輕女尼。

  五名女尼個個年輕美貌,或坐或臥,千姿百態,卻沒有穿僧服,而是身著豔麗的七彩長裙,衣裙薄如蟬翼,裡面的晶瑩肌膚清晰可見,頗有點像莫高窟內的飛天。

  一共三十輛牛車,一百五十名年輕女尼,這些美貌女尼出現,引起了大街兩邊的極大的轟動.

  無數人看得目瞪口呆,眼睛一眨不眨,李臻心中暗歎,這個河內老尼分明是以色誘人,勾引信徒追隨。

  一隊一隊的牛車和信徒走過,隊伍綿延兩里,這時前方傳來一片聲嘶力竭的呼喊,“淨光如來!”喊聲儼如山崩地裂一般,只見大街兩邊的數萬民眾紛紛跪下,河內老尼終於進城了。

  這是一輛由十六頭健牛拉拽的巨大牛車,上面有三層木台,下面一層擺放著各種木雕的珍禽異獸,祥雲繚繞,儼如天國降臨。

  中間一層則環繞站著十六名年輕女尼,更加美貌出眾,長裙帛帶飄舞,仿佛仙女環飛。

  最上面是一座蓮花台,四周佈置有紗幔,在半透明的紗幔中,只見一名身披金袈裟的老尼端坐其中。

  正如酒志的描述,這個老尼長得肥白圓潤,面態安詳,她周圍是各種金飾,更顯得金光閃閃,令人有一種忍不住頂禮膜拜的衝動。

  四周民眾幾乎要瘋狂了,拼命磕頭,哭喊哀叫,大街上變成了狂熱的信徒世界。

  酒志低聲道:“昨天就有人到處宣揚了,向淨光如來磕一個頭,延壽一年,所以有這麼多人在磕頭。”

  李臻再也看不下去,刷地拉上了車簾,簡直荒謬絕倫,什麼河內老尼,淨光如來,分明就是蠱惑人心的邪教。

  他雖然沒有見過薛懷義,但這個河內老尼也只是他的走狗,由此可見這個薛懷義的權勢已經到了什麼程度。

  李臻見另一條出城的道路卻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他便吩咐車夫道:“從另一邊出城去!”

  馬車緩緩掉頭,向另一條出城的街道駛去,身後進城隊伍中開始有信徒向大街兩邊民眾散發銅錢,引來更加瘋狂的擁擠。

  .......

  李臻去洛陽城外報國寺繼續養傷,而與此同時,在大唐長安城內,舍利案又有了新的轉折。

  大理寺天牢發生血案後,武則天下旨將狄仁傑放回家中軟禁,令侍衛嚴加保護,又下旨令御史中丞周索元繼續調查毒經案,狄仁傑暫時沒有了性命之憂。

  而真假舍利案也塵埃落地,皇嗣李旦獻舍利有功獲得褒獎,魏王武承嗣因獻假舍利而被武則天怒斥,趕出朝堂。

  在很多人看來,兩件事並沒有什麼聯繫,而且都已完結,但事實上,舍利案卻並沒有結束。

  武則天決心查清舍利案的真相,在毒經案交接給周索元三天後,特使來俊臣抵達了長安。

  但來俊臣還是來晚了一步,當他率領數十名手下騎馬衝進務本坊時,只見務本坊上空濃煙滾滾,燃起了大火,坊內民眾哭爹喊娘,數百人挑桶拿盆趕去滅火。

  來俊臣心中驚訝,拉住一人問道:“哪裡失火了?”

  “武柱國府失火了!”

  武柱國就是武順,來俊臣大吃一驚,催馬向失火的府邸衝去。

  此時,武順府已經完全被大火吞沒了,烈焰騰空,濃煙遮天蔽日,數百名士兵正和坊內民眾一起奮力救火,但杯水車薪,根本無濟於事。

  好在武順已死,府內人都遣散了,武順府是一座空府,但對於來俊臣而言,這場大火無疑就將很多證據都燒毀了。

  來俊臣臉色鐵青,這必然是有人趕在他之前放了一把火,這會是誰幹的?

  就在這時,後面馬蹄聲大作,只見十幾名騎士縱馬疾奔而來,隱隱聽見有人大喊:“魚校尉,是武順府失火!”

  來俊臣心中一怔,他連忙催馬躲到暗處,不多時,十幾名騎士奔至武順府前,為首一名男子,年約三十歲左右,頭戴烏帽,身著錦袍,長得面白如玉,俊美異常,腰佩一把七星寶劍。

  他也焦急大喊:“讓士兵先救西北角的大火,一定要保住書房!”

  來俊臣認出了此人,竟然是千牛校尉魚品龍,他怎麼也來長安了?

  魚品龍雖然只是一名宮廷侍衛官,但很多人都知情,他其實是武則天貼身婢女韋團兒的面首。

  雖然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六品校尉,但魚品龍卻很會利用韋團兒的權勢,連千牛衛將軍武攸緒都對他恭恭敬敬,他劍法雖然舞得花團錦簇,卻不實用,被戲稱為皇宮三大‘花劍’之一。

  來俊臣心念急轉,難道舍利一案也和韋團兒有關係?

  不過很快來俊臣便想到了,未必是韋團兒,應該是武承嗣才對,魚品龍也是武承嗣八大假子之一,武承嗣把他推薦給了韋團兒。

  當魚品龍被韋團兒收為面首後,他便成為了武承嗣和韋團兒之間的聯繫橋樑。

  魚品龍來長安,必然是受武承嗣派遣,不過來俊臣又感到困惑,他原以為是武承嗣派人放的火,現在看來,武順府失火應該和武承嗣無關,那又會是誰放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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