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大唐狂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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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水躍 2014-12-19 20:06:0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9 554612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6-26 19:13
第三卷 月下美人謀 第390章 局勢逆轉

    “陛下,婉兒可能會說陛下不願聽的話,懇請陛下先恕婉兒不敬之罪。”

    “哎!朕經歷了多少事情,還有什麼話聽不進嗎?再說,朕什麼時候怪過妳了?”

    上官婉兒站起身道:“陛下,婉兒想起了當年來俊臣,當年他經手的所有案子,犯人都承認了,而且簽字畫押一樣不少,可最後發現基本上都是冤案,為何?不堪酷刑刑求啊!姚御醫長得那麼瘦小,陛下覺得他能承受得住什麼樣的嚴刑?”

    武則天默默無語,上官婉兒又道:“姚御醫在宮中已經十年了,他是婉兒介紹進宮當御醫,婉兒知道他的人品,陛下也親眼看見過,他為了保護師父,不惜和身高體壯的薛懷義惡鬥,這份對師父的忠心何嘗不是對陛下的忠心呢?婉兒覺得他寧可死,也絕不會對陛下有任何不忠的念頭。”

    得到上官婉兒的含蓄提醒,武則天猛然想起姚熙是李臻的摯友,如果把罪名按在姚熙的頭上,那豈不是最後落到李臻身上?

    武則天頓時明白了,這是有人在對李臻下手了,至於是誰,她也能猜到一二。

    武則天有點心灰意冷,她當即喝問道:“今晚誰當值?”

    “回稟陛下,是武延義將軍。”有宦官在門口回答。

    “速宣他來見朕!”

    片刻,一名身穿侍衛軍服的武將匆匆走進,單膝跪下道:“武延義參見陛下!”

    武延義是武承嗣次子,現任左千牛衛將軍,武則天取出自己的金牌,遞給武延義,“你速去監門衛軍獄,把姚御醫提出來,好生保護,不准他出任何意外!”

    武延義因為父親的緣故,和背叛父親的武懿宗關係極為惡劣,幾乎是勢不兩立,他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很清楚事情的原委,看來聖上是醒悟過來了,他接過金牌立刻道:“卑職遵令!”

    武延義起身快步去了,武則天微微歎了口氣,“是朕太縱容他們了。”

    武延義剛走不久,武懿宗便匆匆趕來,武懿宗原本是武承嗣派系,但自從揚州造反一案他掃地而歸後,便被武則天冷藏,一直到他終於醒悟,轉而投靠了武三思,他才又逐漸出頭,被任命為北伐契丹主將。

    不過由於他的怯戰,十萬大軍龜縮相州,導致契丹騎兵突入河北,血洗趙州,製造了一系列的慘案,在契丹之亂被平息後,武懿宗也受到嚴懲,罷免王爵和一切官職,賦閑在家。

    他被冷落了六七年,一直到去年,他被張氏兄弟看中,將他樹為張武合作的典範,武懿宗受寵若驚,轉而拜倒在張氏兄弟腳下,甘願成為他們的走狗和打手。

    投靠張氏兄弟利益巨大,武懿宗不僅被恢復了王爵,還被封為左監門衛大將軍,在某種程度上,武懿宗已經脫離了武三思的控制,成為張氏兄弟在武家的利益代表。

    “微臣參見陛下!”

    武懿宗單膝跪下行了一禮,或許是因為心中有鬼的緣故,他顯得頗為緊張,剛才夏忠暗暗警告他,聖上對這起案子已經起了疑心,不能再出紕漏。

    武則天看了他一眼,冷冷問道:“姚御醫現在還活著嗎?”

    武懿宗大腦裡‘嗡!’的一聲,他知道要壞事了,連忙道:“啟稟陛下,微臣正常審案,姚御醫暫無大礙。”

    “審案?”

    旁邊上官婉兒冷笑一聲,“武大將軍幾時調到大理寺去了?”

    武懿宗滿頭大汗,低聲道:“微臣只是想儘快抓到下毒者同夥,防止他們逃走,所以詢問了姚御醫,並不是審案。”

    上官婉兒還想再說,武則天卻輕輕一擺手,止住了她的話頭,武則天淡淡問道:“就算是詢問吧!那你告訴朕,投毒案的主犯是誰?他的同夥又是誰?”

    武懿宗對姚熙用了酷刑,姚熙熬不過酷刑,已經承認是他投毒,但武懿宗要的不是姚熙,而是李臻在背後策劃,不料姚熙寧死不肯承認,就在武懿宗準備強行讓他在供詞上畫押承認時,夏忠正好趕來,以至於還沒有波及到李臻。

    武懿宗取出一卷審問記錄,雙手呈上,“啟稟陛下,姚熙已經承認是他下毒,不過他的同夥是誰,微臣暫時還沒有問到,懇請陛下再給微臣一點時間。”

    武則天接過審問記錄看了看,隨手扔到一邊,對武懿宗道:“剛才上官舍人說得對,監門衛不是大理寺,監門衛不能越權,所有被抓的宦官和宮女全部釋放,另外,朕已讓武延義將軍把姚御醫接走,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

    武懿宗的後背頓時出了一身冷汗,他暗叫慶倖,幸虧夏忠及時提醒他,否則他肯定會把李臻也扯進來,事情就大了,自己不管這件事也好,只是他怎麼向張氏兄弟交代?

    無奈,武懿宗只得答應,起身告退,走出大殿,一陣風迎面吹來,武懿宗只覺後背全部都濕透了,他不敢停留,急忙向監門衛官衙走去,走到應天門前,卻見他的一名心腹手下,中郎將牛濤匆匆趕來。

    “武將軍!”

    牛濤急忙將武懿宗拉到一邊低聲道:“剛才武延義拿著聖上的金牌過來,把姚御醫帶走了。”

    武懿宗點點頭,“這件事聖上已經給我說了,帶走就帶走,你別管,另外你回去把抓的宮女和宦官都放了。”

    “可是,張將軍那邊..”牛濤有點猶豫。

    武懿宗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叫人放了就放了,張將軍那邊我自會去解釋。”

    “是!卑職遵命。”

    牛濤行一禮,轉身返回了官衙,武懿宗想了想,這件事他確實還須向張氏兄弟彙報,武懿宗又轉道向控鶴府而去。

    控鶴府位於太初宮的東南角,原本屬於御花園的一部分,由一百多座各種建築組成,現在修建了高高的圍牆,宏偉的大門前掛上了寫著‘控鶴府’三個大字的描金牌匾。

    張氏兄弟此時正對坐飲酒,心情非常不錯,這一招他們自認為很毒辣,而且天衣無縫,只恨自己沒有早點發現姚熙和李臻的關係,否則還會讓李臻逍遙到現在?

    “還是六郎高明,一旦姚熙招供出李臻,我們兄弟二人再給老乞婆吹吹枕邊風,我看李臻還能活到幾時?”

    “就怕老乞婆念舊情,把他流放嶺南,不肯殺他怎麼辦?”

    “那還不容易,找幾個殺手扮作盜匪或者來俊臣舊部,半路宰了他,不就一了百了嗎?”

    兩人大笑,都在想像著李臻人頭落地那一刻。

    這時,門外有侍衛稟報道:“啟稟兩位將軍,河內郡王有急事求見!”

    “讓他進來!”

    張昌宗端著酒杯對張易之笑道:“我猜是武懿宗下手太狠,把姚熙打死了。”

    “打死不更好嗎?這叫死無對證,讓那李臻哭都哭不出來。”

    片刻,武懿宗匆匆走進來,單膝跪下道:“啟稟兩位將軍,事情不妙!”

    張氏兄弟對望一眼,眼中都露出驚訝之色,張昌宗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聖上剛才派夏總管把卑職叫去,狠狠怒斥卑職一通,令卑職立刻放人,另外她又讓武延義強行把姚熙帶走了。”

    突來的消息把張氏兄弟震蒙了,昨天聖上還對下毒案怒不可遏,怎麼一轉眼就變調了,張易之有點沉不住氣,上前一把揪住武懿宗的衣領,怒問道:“快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武懿宗戰戰兢兢道:“卑職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好像…好像”

    “好像什麼?”

    “好像和上官舍人有關,她也在聖上身邊幫腔。”

    “該死的賤人!”

    張易之惡狠狠罵了一句,一腳將武懿宗踢倒在地,回頭對張昌宗道:“我們居然把那個賤女人給忘了,姚熙不就是她推薦入宮的嗎?”

    張昌宗若有所思,輕輕搖了搖頭,“她不是幫姚熙說情,應該是李臻找她了,你忘了嗎?當年她和李臻的關係。”

    武懿宗急道:“六郎將軍說得對,當年李臻就是她一手提拔起來,還有傳言李臻是她的面首。”

    張昌宗哼了一聲,“看來想殺李臻,還不是那麼容易。”

    “如果聖上發現這件事和我們有關怎麼辦?”張易之有點擔心地問道。

    張昌宗看了武懿宗一眼,“你先在門外等一會兒,我還有事找你。”

    武懿宗連忙退了下去,張昌宗這才對張易之道:“以後有什麼話,不要當著他的面說。”

    “你覺得他不可靠?”

    “倒不是不可靠,此人畢竟是武氏族人,我就怕有一天他為了自己的利益把我們兄弟賣了。”

    “你說得買錯,除了我們兄弟,誰也不能相信。”

    張昌宗又負手走了幾步道:“投毒一案確實是我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以為吹吹枕邊風,老乞婆盛怒之下就會把他殺了,現在看來,他也有很強的人脈,而且老乞婆也不是那麼好糊弄,要扳倒他,還真得和武三思合作。”

    張氏兄弟原本打算和武三思合作,但武三思要價太高,不僅要當太子,而且還要一步登基,這讓兄弟二人很難辦,所以才決定利用姚熙直接扳倒李臻,但事情的發展出乎他們意料。

    張昌宗想了想又道:“李臻和皇族關係太密切,就算現在我們除掉李臻,一旦將來李氏皇族登位,我們也不會有好日子過,我反復考慮,確實只有武氏登上皇位,才是我們兄弟唯一的活路,武三思那邊可以再談,我就不相信別的武氏族人不想當太子?”

    “你的意思是說,利用武懿宗?”

    張昌宗點點頭,“要讓武三思意識到,武氏家族不僅僅只有他一人,那麼他就會讓步了。”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6-26 19:19
第三卷 月下美人謀 第0391章 震驚消息

      李臻在晚上時見到了姚熙,姚熙被打得非常慘,身血肉模糊,氣息奄奄,好在他本身就是御醫,知道怎麼保命,最終沒有丟掉性命。

      姚熙的妻子王氏坐在一旁抹淚,李臻握著姚熙的手,心中憤怒異常,已經不僅僅是狄仁傑的深仇了,還有他兄弟的仇恨,他要張氏兄弟連本帶利地還回來。

      這時,姚熙慢慢睜開眼,勉強對李臻笑道:“臻哥,其實我還能挺住,但我怕他們指認你下毒,所以我就承擔下來了。”

      李臻心中感動,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我早就知道,你比一般人堅強得多。”

      “是啊至少我比那死胖子能挺。”姚熙又微微笑道:“打他兩下,他保證像殺豬一樣叫喊了。”

      李臻見他還能開玩笑,心中頓時鬆了口氣,便笑道:“你好好養傷,過幾天大壯說不定會來看你。”

      “他來了嗎”

      李臻點了點頭,姚熙歎息一聲,“好多年沒見到他了,時間過得好快。”

      李臻讓御醫照顧姚熙,他給王氏使了個眼色,王氏連忙跟他來到外屋,王氏擔心地問道:“李大哥,我夫君還要再吃官司嗎”

      李臻笑道:“放心吧這件事應該不了了之了,我兄弟會有人專門保護,不會再有事情,倒是弟妹妳,我有點不放心,你最好帶孩子住到我府中去,那裡會有士兵嚴密保護。”

      王氏眼中露出害怕之色,她點點頭,“那我帶孩子去找輕語姐。”

      李臻先一步離開了皇城,直接去內衛軍衙找到了張黎,由於武攸暨去長安接替了李臻的西京留守一職,張黎也順理成章升為內衛將軍,掌握五千內衛軍,不過朝野普遍認為,張黎依然屬於太平公主派系,這是因為張黎的妻子正是武攸暨最小的妹妹,是太平公主牽的線。

      儘管如此,朝廷中還有一種敦煌系的說法,就是指千騎營大將軍李臻、內衛將軍張黎以及張黎的父親玉門道總管張庭,還有左衛中郎將李盤等等,不過這種說法認同度不高,也就只是說說而已。

      “姚熙的情況怎麼樣了”一見面,張黎便急不可耐地問李臻道。

      “被打得很慘,不過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李臻坐下喝了口茶,又道:“這是上官舍人救得及時,我聽說再晚一會兒,武懿宗就要用火甕刑逼姚熙指認我,那時他的性命就難保了。”

      張黎點點頭,“還是因為二張要置你於死地,你要當心了,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

      李臻冷冷道:“我倒希望他們不要停止,讓我好好和他們鬥一鬥,我與他們仇深似海,他們不死,這個結就解不開。”

      張黎起身關了門,低聲對李臻道:“我得到一個消息,武攸寧要被封為親王了。”

      張黎的妻子便是武攸寧的幼妹,張黎得到這個消息不足為奇,但李臻卻明白這個消息背後的深意,他心中十分震驚,“消息可確切”

      “應該確切,連稱號都擬好,好像是燕王。”

ㄒ李臻半晌沒有說話,他本來想和張黎談一談張氏兄弟之事,卻沒有想到張黎先告訴他這個消息,李臻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所謂武氏親王,目前只有兩個,一個是魏王武承嗣,一個梁王武三思,武承嗣已經去世,現在只剩下武三思一人。

      如果武攸寧被封為親王,那就意味著他就被認定為武氏嫡系,就有資格繼承皇位,看來武則天雖然不想讓武三思繼位,但還是希望把皇位傳給武氏家族。

      武攸寧曾出任相國三年,無論治國能力還是威望都要遠遠超過武三思,看來當年武則天任命武攸寧為相,就已經在考慮讓武攸寧繼位的可能了。

      這絕對是一個讓武氏家族和李氏家族都難以入睡的消息,李臻一轉念,既然張黎已經知道了,那麼太平公主肯定也知道了,武三思或許還不知。

      他想了想又問道:“武攸寧找過你了嗎”

      張黎搖搖頭,“他沒有找我,不過我聽幼娘說,攸寧似乎不太願意接受,很猶豫,所以這件事還沒有定論,我打算晚點再告訴你。”

      李臻也知道,武攸寧的野心遠遠比不上武三思,而且不願意結私營黨,在武承嗣派系中,他的威望已經遠遠超過武承嗣,但他卻不肯取代武承嗣,武承嗣死後他也不願意接替武氏一系,導致武三思漸漸統一的武氏家族,只把武承嗣的幾個兒子和武攸寧兄弟排除在外。

      不過當太子、登皇位又是另一回事,武攸寧能頂住這個誘惑嗎李臻著實有點懷疑。

      “對了,你找我有事嗎”張黎笑問道。

      李臻點點頭,“我想瞭解一下張氏兄弟的情況,他們的勢力到底有多大”

      “怎麼說呢他們的權勢說起來確實滔天,有時侯他們就是代表天子的意志。”

      “不說這個,我是指皇權以外。”

      張黎想了想道:“相國楊再思是他們在政事堂的代言人,另外兵部尚書宗楚客也是他們的人,左監門衛大將軍武懿宗,羽林將軍李楷固,洛陽令張昌期,刑部侍郎張同休,還有一些中低層官員,但都比不上以上幾個人。”

      “如果加上武三思呢”

      “如果加上武三思的實力,恐怕形勢就不一樣了,而且朝廷中間派居多,大家都不會輕易站隊,都在觀望局勢,尤其現在狄相國去世,這個空出來的相位很多人都在盯,一旦二張和武三思聯手,這個位子就難保了。”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李臻便起身告辭,返回了自己家中。

      時間已經到了黃昏時分,李臻的妻兒是在下午,由五十名親兵護衛返回福善坊的家裡,李臻安排了近兩百名親衛住在自己府中,晝夜保護妻兒的安全,他知道二張不會善罷甘甘休,很可能會對自己的家人下手。

      不僅是自己的妻兒,還有姚熙的妻子以及酒志的妻女都接了過來,好在李臻府邸占地頗大,空屋子很多,大家住在一起也不覺得擁擠,倒熱鬧了幾分。

      李臻剛回到家中,狄燕便告訴,李成器在外書房等候,李臻換了一件衣服,便快步來到了外書房。

      房間裡,李成器正坐在桌前喝茶,見李臻走進了,他連忙起身笑道:“打擾大將軍休息了。”

      “沒關係,吃過晚飯沒有,一起喝杯酒如何”

      李臻讓丫鬟上了幾碟小菜和一壺酒,笑著給李成器倒了一杯酒,“今天殿下怎麼會想到來找我”

      “是父親擔心將軍出事,我們聽說宮中有人下毒,而且和姚御醫有關,父親就立刻想到了將軍,這應該是二張報復將軍。”

      說到這,李成器又低聲道:“將軍重傷張昌儀之事,我父親也深感痛快。”

      “張昌儀有那麼囂張嗎??連相王也敢欺”

      “何止是囂張,張昌儀說相王府門前的下馬牌擋路,他令人將下馬牌砸得粉碎,還把趕來制止他們得管家和門房打成重傷,儘管御史台彈劾張昌儀,但最後這件事還是不了了之,屈辱啊父親也只能忍了。”

      李臻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對李成器道:“請回去轉告令尊,多謝他的關心,宮中下毒之事已經解決了,聖上不再追究這件事,姚御醫也被救出。”

      “那就好,哎明知是誰幹的事,聖上卻不追究,聖上的名聲遲早會被二張毀掉,當年薛懷義雖然飛揚跋扈,也沒有想二張這樣直接干政,現在這兩個混帳越來越囂張了。”

      李成器喝掉杯中之酒,他沉吟一下,又對李臻道:“其實我這次前來還有一件事,我父親想托將軍幫幫忙。”

      李臻就知道李成器是有目的而來,便微微笑道:“殿下儘管直說,只要李臻能辦到,一定會盡力。”

      “是這樣,令嶽不幸去世,滿朝悲痛,但朝廷還是得正常運轉,目前張柬之出任中書令,接替了令嶽的位子,其餘五相姚崇、韋安石、楊再思、豆盧望欽、宗楚客都比較穩定,這樣還得再補一相,我父親想推薦太府卿桓彥範入相,補足七相之位,將軍看這件事”

      目前政事堂六相中,張柬之和姚崇是狄仁傑提拔並推薦,而韋安石是廬陵王妃韋氏的族親,堅決支持廬陵王,楊再思和宗楚客是二張的嫡系,豆盧望欽是武三思的人,所以相王李旦希望能借此機會安插進一相,為自己的利益代言。

      李臻當然也明白,相王是希望自己和張柬之、姚崇談一談,讓他們支持桓彥範入相。

      “我明白了,我會全力去運作此事,不過武攸寧之事,令尊已經知道了吧”

      李成器一怔,“武攸寧有什麼事”

      李臻也有點奇怪了,太平公主很清楚這件事,怎麼李成器居然從未聽說,難道是李旦隱瞞了自己的兒子,應該不會吧

      李臻便說道:“我是今天得到的一個消息,武攸寧有可能要被封為親王了。”

      李成器頓時大為震驚,他是皇族,當然更清楚這裡面蘊藏的豐富資訊,驚愕半晌,他又問道:“消息確切嗎”

      “是張黎給我說的,應該確切。”

      李成器有點坐不住了,起身道:“我立刻回去向父親稟報這件事,桓彥範之事,還請將軍多多幫忙。”

      “放心吧我明天就去找張柬之。”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6-27 18:44
第三卷 月下美人謀 第0392章 三郎入局

      書房內,李旦負手在房間來回踱步,長子李成器帶的消息令他震驚異常,母親竟然有意封武攸寧為親王,這不就是冊封太子的前奏嗎。

      自從三年前即將被封為太子的武三思被阻擊後,冊封太子之事再也沒有人提起,但所有人心中都在惦記這件事,畢竟母親已近八旬,這件事拖不了幾年了,儘管目前局勢撲朔迷離,但支持李氏皇族的力量還是占了上風。

      武三思就算裝得再好,也難以彌補他過去所做的惡行,基本上沒有人再看好他,但誰也想不到,母親竟然在考慮武攸寧為太子,這著實令李旦有點慌了神。

      他相信這個消息是真的,張黎是武攸寧的妹夫,以武攸寧和張黎的穩重,封親王基本上已經定了,可問題是,太平公主怎麼不告訴自己

      李旦很清楚太平公主的消息靈通,她丈夫的兄長要封親王,她不僅知道,而且肯定很早就知道了,那她為什麼要隱瞞自己。

      李旦著實對太平公主有點不滿,其實他們兄妹之間在三年前便出現了一絲裂痕,那就是李重潤之死,太平公主殺張景雄,竟然栽贓給廬陵王,這讓李旦十分生氣,不僅僅生氣事情本身,而是太平公主沒有和他商量,甚至根本就不告訴他就擅自行動。

      這一次,太平公主又在關鍵時刻隱瞞了自己,這便讓李旦不得不懷疑太平公主的居心。

      這時,坐在角落的三子李隆基說道:"父親,這件事不能裝聾賣啞,必須問清楚姑母,她的立場到底是什麼一點都不能含糊"

      李旦一怔,怎麼三郎也在這裡他這才想起,剛才自己和他談學業之事,剛談到一半,成器匆忙進來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原來三郎還沒有走。

      李隆基今年正好二十歲了,長得十分健壯,容貌英武,一雙目光十分銳利,而且為人精明,果斷且有謀略,不過他過於強勢,缺乏大哥李成器的寬和。

      狄仁傑曾經對李旦說過,若李成器為帝,將為仁君,若李隆基為帝,將為雄主,仁君厚德載物,國勢持久平和,雄主開疆拓邊,剛而易折,對於李旦而言,他更喜歡長子成器的寬和,像自己多一點,不過他也喜歡三郎的果斷,可以彌補大郎有時候的優柔寡斷。

      李旦有些不高興道:"三郎,這件事和你無關,你只管做好自己的學業。"

      李隆基有點著急道:"父親,孩兒知道此事關係到父親的前途,一旦坐實,幾個月內武攸寧就會由親王晉級為太子,李氏皇族將遭遇滅頂之災,李唐江山也就完了,孩兒怎麼可能坐視不問。"

      旁邊李成器也勸道:"父親,三郎有魄力和能力,讓他參與進來,正好彌補我們人力的不足,希望父親能應允。"

      李旦想了想,便點點頭說:"既然你一定要參與,為父也不反對,不過我有條件,你必須聽從兄長的安排,協助兄長,不得擅自做任何決定,聽見了嗎!"

      李隆基大喜,他一直就想參與到父親的大事中來,父親卻一直不答應,沒想到今天這個偶然的機會讓他終於心想事成,他連忙起身答應:"孩兒一定聽從大哥的安排,不會擅自行動。"

      李旦點點頭,又問李成器,"武攸寧之事我知道了,再說說桓彥范,李臻答應了嗎?"

      李成器笑道:"他很痛快地答應了。"

      "他真明白我的意圖"

      李旦真正的意圖並不僅僅是推薦桓彥範為相,當然,這也是一個很重要的目標,但更高的目標卻是通過李臻將張柬之和姚崇拉攏過來,成為自己的堅定支持者。

      狄仁傑支持他相王李旦,天下人皆知,張柬之和姚崇是狄仁傑的追隨者,也天下人皆知,所以大家都會理所當然認為張柬之和姚崇也是相王李旦的支持。

      但穿鞋冷暖,唯腳自知,李旦卻很清楚,張柬之和姚崇只是支持李唐,並不支持自己,而且張柬之還有點偏向於他的兄長廬陵王李顯,畢竟兄長才是父親當年定下的皇位繼承人,自己不過是母親奪皇位時機不成熟而時扶植的一個傀儡罷了。

      但兄長身體不好,似乎無力爭奪皇位,這便使李旦到了希望和機會,如果張柬之和姚崇能全力支持自己,那他就有獨立的實力了。

      另外,還有一個掌握著大唐最精銳騎兵的李臻,他不僅是千騎營大將軍,而且他影響力之大,還波及到內衛和關中軍隊,甚至遼東軍隊。

      把李臻拉到自己身邊來,是李旦最重要也是最關鍵的一步棋,目前這步棋還沒有走完,還有很大的變數。

      所以李旦讓長子去找李臻幫忙,很大程度上也是在試探李臻的態度,這其實是一箭三雕。

      他滿含期待的目光向長子望去,李成器輕輕點頭,"孩兒覺得李臻心裡如明鏡一樣,他現在也在遭遇困境,需要人幫忙,如果我們袖手旁觀,他就會被別人拉走。"

      "你是說張氏兄弟之事"

      "是正如父親知道的那樣,張氏兄弟一定要置李臻於死地,這次投毒案失敗,張氏兄弟很能就會正式和武三思結盟,聯手對付李臻,那麼,父親覺得武三思的條件會是什麼。"

      "我知道了"

      李旦輕輕歎了口氣,雖然他有心助李臻一臂之力,可他手上的資源也不足,讓他怎麼幫助呢

      這時,李隆基在一旁道:"父親,孩兒倒有一個想法,或許能助李臻一臂之力。"

      從三年前開始,李隆基便不止一次向父親表達了從政的願望,但每次都因父親的堅決反對而不得不黯然收場,而這一次他卻意外地成功了。

      不過李隆基並不覺得意外,畢竟他已經過了弱冠之年,他認為正是這個緣故,父親才最終鬆口,或許還有大哥支持的緣故。

      但不管怎麼說,他已經走出了第一步,而且提出了自己的見解,且被父親和兄長採納了。

      李隆基也知道現在局勢十分兇險,二張即將和武三思再次結盟,武攸寧橫空出世,姑母太平公主鼠兩端,他父親既不是先帝指定的皇位繼承人,也不被皇祖母看重,朝中文武大臣更是支持伯父廬陵王的居多。

      沒有資源,沒有人脈,甚至也沒有軍方支持,就像做菜沒有原料,那怎麼才能做出一盤色香味俱全的大菜,這著實考驗他們父子三人的智慧。

      好在他們不缺錢,他們得到了關隴貴族長孫氏和竇氏的全力支持,每年都有近二十萬貫錢的經費,不過很多事情並不是錢能解決。

      右衛大校場上,兩支馬球隊正在進行激烈的角逐,一支是今年冠軍千騎營隊,一支是去年的冠軍,今年屈居第二的羽林軍隊,兩支馬球隊都是大唐最頂尖的球隊,他們比賽吸引了宮內大量侍衛趕來觀戰。

      李隆基是羽林軍隊的主要得分手,但球隊領卻是左羽林將軍裴寬,還有武延秀,趙致,獨孤長林,千騎營卻是傳統強隊,在過去的十幾屆比賽中,大半冠軍都被他們包攬。

      儘管大唐第一馬球高手竇仙雲因醉酒墜馬而傷了腿,從此退出了馬球比賽,而他兒子竇千秋卻繼承了父親的馬球天賦,成為千騎營馬球隊的第一得分手,還有中郎將酒志,郎將葉憲等人。

      千騎營隊的強盛也和大將軍李臻重視馬球隊有關,他在千騎營組建十幾支馬球隊,平時內部進行比賽,擇優組建最強陣容,代表千騎營外出征戰,千騎營隊才能屢戰屢勝。

      不過今天的馬球比賽只是一場友誼賽,雙方切磋球技,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雖然比賽十分激烈,但場面並不粗魯,也談不上火爆,只打了不到半個時辰,雙方三比三握手言和,結束了比賽。

      "三郎,中午去酒泉樓喝一杯吧"換衣服時,獨孤長林對李隆基笑道。

      李隆基回頭問武延秀,"延秀大哥也去嗎"

      武延秀搖搖頭,"今天我當值,我就不去了。"

      他心情有點不好,他出任羽林軍將軍已有七年,卻始終升不上去,最近他得到消息,張易之推薦武攸宜為右羽林軍大將軍,令武延秀倍感失落。

      李隆基明白他的心情,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反正武攸寧要封燕王了,延秀大哥遲早會得重用。"

      "什麼"

      武延秀吃了一驚,急忙將李隆基拉到一邊,低聲問道:"你剛才說的是真"

      "應該是真吧我是昨天聽姑母說的,不過這件事你千萬別外傳,聖上下了封口令。"

      武延秀心中亂成一團,武攸寧封燕王,這絕對是一件天大事情,難怪消息封鎖嚴密,他們根本就不知道。

      "我知道了,我不會出去亂說。"

      武延秀匆匆換了衣服,便離開了更衣房,李隆基望著他遠去,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他知道武延秀要去哪裡

      武延秀雖然是武承嗣之子,但他因為是庶出,在家中倍受排擠,所以他一直和叔父武三思走得很近。

      前些年他曾娶突厥公主為妻,不料突厥人翻臉,將他囚禁在草原,正是武三思一次次勸說聖上,聖上最終才派人把他接回洛陽,為此,武延秀更加感激武三思,成為了武三思的心腹。

      今天他無意中從李隆基口中得到武攸寧將封燕王的消息,他知道武三思將是最大的損失人,從更衣房出來,他連軍營也沒有回,便直接趕去了武三思的梁王府。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6-27 18:48
第三卷 月下美人謀 第0393章 局勢漸亂

      武三思在和二張的第一次結盟談判中由於要價太高,雙方有點不歡而散,很快,武三思便聽說宮中發生了投毒案,御醫姚熙被波及,他便立刻猜到這是二張在對李臻動手了。

      這讓武三思有點失落,如果二張通過投毒案將李臻扳倒,那他們就不會再來求自己幫忙了,他暗暗後悔,早知道自己就不要那麼貪心,應該答應二張才對。

      書房內,曹文正在安慰武三思,“岳父大人不要煩惱,小婿已得到確切消息,姚熙被上官婉兒救下,投毒案已經不了了之。”

      這個消息令武三思一陣驚喜,雖然他也同樣痛恨李臻,但此時聽說李臻逆轉了局勢,他竟然也有一種歡呼的衝動,“呵呵!這次二張估計臉都被打腫了。”

      曹文笑道:“這是因為他們輕敵的緣故,其實沒有人比我更瞭解李臻,我是看著他長大,他很善於逆境翻盤,那年武舉鄉試,他被敦煌幾大世家欺壓,但他居然找到了王孝傑的路子,一舉逆轉了局面,成功奪到名額,那時我就知道他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二張卻想得太簡單,以為一個投毒栽贓就能扳倒李臻,只能說他們的謀略還是一點。”

      曹文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裡不足!”

      武三思歎了口氣,“可惜李臻不肯助我,否則我今天已經登上大位了。”

      說到這,武三思的神情變得猙獰起來,咬牙道:“他若不肯助我,那就是我的大敵,一定要除掉他,否則我遲早會死在他的手中。”

      曹文的表情有點不自然,並不是因為李臻曾是他的妻弟,雖然他也知道前妻李泉的生意越做越大,已經成為了大唐首屈一指的女富豪,但他並不後悔和李泉離婚,不過他今天找武三思是想和他談一談自己入相一事。

      狄仁傑去世,相位有了一個空缺,無數人都在盯著這個位子,曹文自然也不例外,而且他是有真才實學,連狄仁傑都曾讚他有宰相之才,那麼他背靠武三思,這個相位為什麼不屬於自己?

      據說高熲、張說、宋璟、桓彥範等人也在盯著這個位子,僧多粥少,就看誰的場外能力更強,曹文是希望武三思能拿這個為條件去和二張交易,偏偏武三思似乎想不起這件事。

      曹文剛要開口,就在這時,三子武崇烈在門外稟報道:“父親,延秀大哥來了,說有緊急事情要稟報。”

      “讓他進來!”

      片刻,武延秀匆匆走了進來,急切說道:“二叔,有緊急消息。”

      “什麼事情?”武三思有點不高興地問道。

      “我今天得到一個消息,武攸寧要被封為燕王了。”

      武三思頓時愣住了,他根本沒有聽到這種事情,半晌他搖搖頭道:“不可能吧!他不是嫡親,怎麼可能被封為親王,你這個消息一定有誤。”

      旁邊曹文問道:“延秀,這個消息是從哪裡得來?”

      “我今天打馬球時,聽李隆基說起,他是昨天從姑母太平公主那裡得到消息。”

      武三思心中也有點不安起來,忐忑問道:“賢婿,你不會覺得這是真的吧!”

      曹文低頭沉思片刻,對武三思道:“武攸寧還在長安,他從長安趕來需要時間,所以這段時間封鎖消息也是在情理之中,但肯定會有一絲蛛絲馬跡洩露出來,太平公主有可能會知曉,雖然這件事不能說一定荒謬,但也不能自亂陣腳,我還是去打聽一下。”

      武三思聽曹文並不應和自己,他心中開始慌了起來,他比誰都清楚,他唯一的本錢就是他是武氏僅剩的嫡氏親王。如果武家繼承社稷,那就非他武三思不可,但如果又多出一個親王,而且年富力強,比他名聲好,比人能幹,那麼他的位子都真的動搖了。

      “賢婿,此事事關重大,我們千萬不能掉以輕心啊!”

      這時,他兒子武崇烈又跑到門口稟報道:“父親,武懿宗來了!”

      曹文立刻反應過來,“這一定是張氏兄弟讓他過來,岳父不妨見見他。”

      武三思極為厭惡這個背叛自己的武懿宗,他本不想見此人,不過曹文這樣一說,他便改變了想法,對屋外武崇烈道:“帶他到貴客堂稍候,我馬上就來。”

      武懿宗在武氏族人中人緣極差,沒有人不討厭他,武延秀起身道:“二叔,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多謝你送來消息。”

      武三思又給曹文使個眼色,讓他陪同自己一起去,曹文點點頭,跟隨武三思向貴客堂走去。

      武懿宗正坐在堂上喝茶,聽見腳步聲,回頭見是武三思走來,連忙起身行禮,“小侄參見二叔!”

      “嗯!”

      武三思勉強答應一聲,對他道:“坐吧!”

      兩人分賓主落座,曹文坐在武三思另一側,武懿宗笑道:“我先告訴二叔一個好消息,我們武氏族人中又要出一名親王,張將軍告訴我,聖上已經決定了,封武攸寧為燕王,這樣我們武氏和李氏抗衡的能力又得到加強了。”

      武懿宗開門見山,封死了武三思討價還價的餘地,武三思只覺眼前一黑,險些暈厥過去。

      武懿宗被二張看中也是有他的過人之處,他陰險狡猾,善於察言觀色,他故意先把武攸寧封親王之事拋出來,試探武三思,果然,當他看到武三思臉色大變,眼中有恐懼之色,他便知道武三思是害怕此事,那事情就好辦了。

      他故意歎息一聲道:“以前張將軍很想和二叔合作,但因為種種原因,合作沒有能成功,不過張將軍還是希望我們兩家能繼續合作,這次特命我來向二叔表達他們的誠意。”

      “誠意?”

      武三思冷笑一聲,“我沒有看到誠意在哪裡?”

      “誠意當然會兌現,二叔放心,他們是講信用之人,只要兩家聯手扳倒李臻,他們承諾讓崇烈公子升為千牛衛將軍。”

      武三思頓時大怒,居然只答應讓自己兒子升為千牛衛將軍,還是扳倒李臻的條件,連打發叫花子都不如,他剛要拒絕,旁邊曹文開口道:“如果武攸寧為親王,恐怕兩位張將軍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吧!”

      言外之意就是提醒武三思,對方拿武攸寧之事來壓人,不如聯手把武攸寧之事解決,然後再來談對付李臻的條件,武三思頓時醒悟,他冷笑一聲道:“如果武攸寧登基,他要幹掉的第一人可不是我武三思,請你轉告兩位張將軍,李臻之事以後再談,先把迫在眉睫的危機解決,如果他們答應,那麼我們可以攜手,如果他們不肯,那很抱歉,我也無能為力。”

      武懿宗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他沒想到武三思竟然反咬一口,把他們優勢轉瞬間變成劣勢,事實上,誰都知道當年武攸寧為相國時和二張關係十分緊張,最後武攸寧被調去接任李臻的西京留守,也和他們之間關係破裂有關係。

      武三思說得沒錯,如果武攸寧上臺,第一個要倒楣之人便是張氏兄弟,他肯定會殺張氏兄弟收買人心。

      武懿宗也沒法這樣回去交代,他只得放低姿態又道:“武攸寧上臺,大家日子都不好過,不如我們都現實一點,先對付李臻,然後攜手對付武攸寧,張將軍一定會讓二叔心想事成,順利入主東宮,二叔覺得如何?”

      “可以!我可以答應,不過我要先看到他們的誠意。”

      “讓崇烈升為千牛衛將軍還不夠嗎?”

      “不行!”武三思斷然拒絕。

      武懿宗的臉色有點不自然起來,他給二張做出過保證,不必給武三思什麼好條件,甚至不給武三思什麼條件,他都會乖乖讓步。

      因為武三思渴望成為太子,只要抓住這一點,武三思最終都會屈服,所以讓武崇烈升任將軍是武懿宗提出的方案。

      沒想到武三思竟然斷然拒絕,武懿宗感到十分尷尬,這讓他怎麼回去向二張交代。

      但話已經說到這一步,武懿宗也沒有辦法了,他只得問道:“不知二叔想要什麼誠意?”

      這時,曹文在一旁輕輕咳嗽一聲,武三思這才想起曹文的要求,他點點頭道:“我的要求很簡單,先讓我女婿入相,如果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到,那我實在不看好兩位張將軍的能力。”

      武懿宗呆了半晌,這是張昌宗提出的方案,卻被自己否定了,這下他回去真的要被打臉了,無奈,武懿只得起身告辭,等他離去,曹文起身謝道:“多謝岳父大人想到小婿。”

      “哎!你若不提醒,我真忘了此事。”

      但武三思還是憂心忡忡道:“現在我還是很擔心,我們在談判上花的時間太長,一旦武攸寧回京被封為燕王,一切都來不及了。”

      曹文沉思片刻道:“武攸寧之事不過岳父和二張討價還價的手段,我們真正目的還是要對付李臻,我建議岳父可以先動手。”

      武三思有點明白女婿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

      曹文緩緩點頭,“武攸寧應該在回京的路上,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6-28 17:49
第三卷 月下美人謀 第0394章 澠池刺案

      李武兩族為了爭奪皇位繼承權,鬥了近二十年,到最後卻出了一件誰也想不到之事,天子武則天竟然要封武攸寧為燕王,明眼人立刻便明白了其中的含義,天子可能最後是選擇武攸寧來繼承皇位了。

      其實在多年前武攸寧拜相時,便有人看出天子是在刻意培養武攸寧,尤其在三年前武三思爆出一連串醜聞,失去了封太子的機會後,那武家能出來挑大樑之人,就只剩下武攸寧了。

      這次武攸寧被封為親王,既出人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

      武攸寧今年約四十餘歲,被封為建昌郡王,是武氏第三代較為傑出的弟子,雖然他為人也比較刻薄,不太體恤下屬,不過相對其他武氏子弟而言,他還是比較精明能幹,也比較愛惜名聲,惡名不多。

      他是在四天前接到聖上的密旨,宣他疾速回京準備接受燕王的冊封。

      武攸寧當然也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不過他並不太想接受這個親王的冊封,他很清楚,一旦他成為燕王,即將問鼎太子大位,他必將成為李武兩族的共同敵人,以他現在的勢力和人脈,他根本無法在聖上駕崩後掌控大局,最後他極可能會遭遇政變,死無喪身之地。

      他實在無法理解聖上怎麼會選擇自己?

      但聖旨如山,他也沒有辦法,只得先回京城再說,這天傍晚,他帶領隨從抵達了澠池縣雙橋鎮。

      雙橋鎮是一座大鎮,有人口四百餘戶,加上南來北往的商人和出賣苦力的民夫,小鎮實際人口已達近千戶,相當於一個小縣城了,這裡商業發達,各種店鋪應有盡有,以至於武攸寧一行八十餘人到來時竟然找不到空餘的客棧,不得不分住在相鄰不遠的三家客棧內。

      武攸寧和二十幾名護衛住在一家叫做淩雲渡的客棧內,此時夜幕已經降臨,護衛們都在一樓大堂內吃飯,武攸寧則坐在三樓的房間內,提筆給聖上寫一份奏章,他希望聖上能從現實考慮,取消這次冊封。

      但他剛寫到一半,卻寫不下去了,早在很多年前,他剛入政事堂為相,聖上就暗示過他,讓他擔起更多的武氏宗族重任,他知道封自己為燕王是聖上考慮多年之事,豈會因他一份奏章就改變主意,他寫這份奏章根本就沒有半點意義。

      武攸寧心煩意亂,放下筆,將奏章揉成一團,準備扔進香爐裡,但就在這時,他卻意外發現對面屋簷上有黑影閃動,他頓時大吃一驚,急喊道:“來人!快來人!”

      他轉身就向屋外跑去,就只聽窗戶‘砰!’地一聲巨響,這是有人撞開了窗戶,一個黑衣人翻滾而入,武攸寧剛跑出房間,只聽見哢嚓一聲,左腳傳來一陣劇痛,他一低頭,才發現自己左腳已經不見了。

      武攸寧眼前一黑,從樓梯翻滾下去,他的二十幾名護衛紛紛衝來,黑衣人已從窗戶逃掉,只在門口處留下了一隻血肉模糊的腳。

      不到半個時辰,駐紮在澠池一帶的三千駐軍火速趕到了雙橋鎮,將整個小鎮封鎖,開始挨家挨戶搜查,將軍趙文烈親自帶人搜查,他心中十分緊張,武攸寧在他負責的轄地遇刺,如果抓不到兇手,他將無法向聖上交代。

      “稟報將軍,都搜遍了,沒有查到任何異常!”一名郎將向他稟報道。

      “怎麼可能,給我再搜第二次,徹底搜,每個角落都不准放過。”趙文烈忍不住怒吼起來。

      這時,他的另一名心腹指著不遠處的山巒低聲道:“客棧後面就是一片丘陵,刺客應該是從山林裡逃走了。”

      趙文烈望著客棧背後黑漆漆的山林,他不由一陣心煩意亂,他知道結果肯定是這樣,沒有哪個刺客會傻得留下來等他搜查。

      他歎了口氣又問道:“建昌王情況怎麼樣?”

      “王爺已經醒來了,醫師說他的性命可以保住。”

      趙文烈轉身就向客棧走去,如今他只能求武攸寧給自己說說好話了。

      客棧大堂內,武攸寧已經甦醒過來,腿上依然劇痛萬分,包裹著厚厚的紗布,兩邊護衛們都十分緊張,這是他們失職,只顧自己吃飯,卻把主人一個人丟在樓上房間裡,導致刺客得手。

      武攸寧卻很平靜,他望著腿上厚厚的紗布發呆,這樣一來,他就不用擔心什麼上位之事了,自古以來好像好像還沒有什麼殘廢皇帝,雖然少了一隻腳,但也保住了一條命。

      這時,將軍趙文烈快步走了過來,低聲問道:“殿下情況如何?”

      武攸寧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道:“還好吧!”

      “可這是誰這樣心狠手辣,竟然要刺殺殿下?”

      武攸寧笑了笑,“刺客並非要殺死我,只要我斷只手或者斷只腳便可,我感覺刺客完全可以刺穿我的後心,但他卻饒了我一命,這是個好刺客。”

      趙文烈苦笑一聲,這個時候還有心思誇讚兇手慈悲為懷,真是難得,就在這時,一名士兵奔來稟報:“啟稟將軍,我們在另外一家客棧內查到了十幾人,都帶著兵器弓弩,還有夜行衣,他們說是梁王府的人,只是路過這裡。”

      趙文烈一下呆住了,梁王府的人,難道刺客是梁王武三思派來的嗎?

      他不安地向武攸寧望去,武攸寧卻淡淡一笑道:“梁王殿下顯然也是想來問候我,不過我可以肯定,刺殺我的人和他們無關,他們只是來晚了一步。”

      趙文烈頭大了起來,他發現自己要捲進權貴之間的鬥爭之中,這可怎麼辦?

      武攸寧笑了笑說:“趙將軍照實寫報告就行了,我會替趙將軍說幾句公正話,這件事確實和趙將軍無關,至於梁王殿下的人,你沒有任何證據他們是刺客,那就放了他們,以免得罪梁王,不是嗎?”

      趙文烈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低聲道:“多謝殿下寬容!”

      武攸寧閉上了眼睛,其實他已經隱隱猜到是誰派來的刺客,能如此寬容的刺殺自己,除了她還會有誰?看來,想殺自己的人真不少,不僅是敵人,還有自己人,這個太子之位啊!惹出來多大的風波。

      ........

      武攸寧在澠池被刺,身受重傷,在朝野並沒有引起多大的反響,畢竟武攸寧將要被封燕王的消息還沒傳出去,大家都沒有意識到裡面蘊藏的激烈鬥爭。

      但對於知情人,這卻是一個驚雷劈炸的消息,有人憤怒萬分,有人卻暗自慶倖,但也有人忐忑不安,對於李臻而言,這卻是一個意料之中的事情,武攸寧封為親王,武三思最為緊張。

      上午,李臻正在自己官房內處理一堆軍務,酒志從外面跑了進來,“老李,告訴你一個消息。”

      李臻瞪了他一眼,“你應該叫我什麼?”

      酒志嚇得一哆嗦,連忙道:“稟報大將軍,卑職有情況彙報。”

      下面幾名親兵侍衛都扭過臉,忍住臉上的笑意,李臻這才淡淡道:“說吧,什麼事?”

      酒志精神一振,連忙上前低聲道:“我剛剛得到消息,武三思被聖上召進大罵一頓,又下令重打五十棍,真他娘的解氣,卻不知是什麼緣故?”

      李臻冷笑一聲,“幸虧不是他派的人刺殺了武攸寧,否則就不是五十棍那麼簡單了,他小命都難保。”

      “哦——”

      酒志撓撓後腦勺,滿臉敬佩道:“大將軍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誰像你那樣笨,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這種事情你別管,知道得太多反而睡不好覺,去吧!”

      酒志乾笑兩聲,訕訕而去,李臻卻陷入了沉思之中,這次刺殺案非常詭異,武攸寧左腳被斬,喪失了仕途,卻讓武三思背了黑鍋,此人心機很深,顯然利用了武三思。

      這時,一名士兵在門口稟報:“大將軍,內衛張將軍求見!”

      “請他進來!”

      片刻,張黎快步走了進來,他對幾名親兵道:“我和你們大將軍有重要事情,你們先退下一會兒吧!”

      大家都知道張黎和他們將軍的關係,眾人紛紛退下去,李臻也發現張黎的表情有點不自然,便奇怪地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張黎坐下冷冷道:“澠池刺殺是你幹的吧!”

      李臻不由啞然失笑,原來他以為澠池刺殺案是自己所為,李臻搖搖頭道:“你怎麼會以為是我幹的,如果是我,我會留他一命嗎?”

      “那倒未必,或許你會在看在我面子上。”

      “你太小看我了,我已經有八年沒有做這種事了,當年殺張景雄也是假手於人,我真不明白,想殺他的人這麼多,你卻偏偏怪在我的頭上,這是什麼道理?”

      “沒有幾人知道這件事。”

      “武三思就知道了,是你告訴他的嗎?太平公主也知道,她會不會動手?還有二張,你以為他們不知道嗎?”

      張黎有點躊躇了,他是聽到武攸寧被刺殺的消息,想到了會是李臻動的手,才一時激憤,現在冷靜下來,他也覺得自己想法有點荒唐,張黎立刻誠懇道歉,“這是我有點糊塗了,我向你道歉。”

      本來李臻心中也有點不太舒服,張黎竟然為武攸寧向自己聲討,不過想一想也對,張黎和酒志不一樣,他有自己獨立的人脈和抱負,也有他自己的政治方向,他願意和武攸寧聯姻,也說明他在一定程度上對武家的認可,沒必要非要把他和自己綁在一起。

      想通這一點,李臻的心中也開朗起來,坦然接受了張黎的道歉,他微微笑道:“你覺得這起刺殺案會是何人所為?”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6-28 17:55
第三卷 月下美人謀 第0395章 謎案疑雲

     張黎苦笑一聲,“我如果能想到是誰幹的,我還會來找你嗎?你卻問我。”

     停一下,張黎似乎悟到了什麼,驚訝地望著李臻,“難道你知道?”

     李臻笑了笑,“我當然也不會知道,不過我可以從各種利益糾結中推測一下,或許就會看出一點端倪。”

     “我願意聽大將軍分析。”

     李臻哈哈一笑,“居然叫我大將軍,看來你是在門口遇到了酒志。”

     開了一個玩笑,李臻這才不慌不忙道:“其實武攸寧被冊封為燕王已經觸犯到了很多人切身利益,武三思、李氏皇族、太平公主等等,但想殺武攸寧的人卻更多,像一直和武攸寧矛盾很深的二張,還有嫉恨武攸寧的武氏族人,甚至包括他在長安得罪的一些關隴貴族,據我所知,獨孤氏就曾揚言,不會讓武攸寧活著離開洛陽。”

     “說得一點沒錯,他前年為征軍糧而封了獨孤家族的三十二個糧倉,雙方就已經勢不兩立了,難道你覺得會是獨孤氏所為?”

     “獨孤家也是說說罷了,他們若有這種魄力,也不會龜縮長安這麼多年了,不可能是獨孤家。”

     “那我真有點糊塗了。”

     李臻又笑道:“其實對方只把武攸寧刺殘而不刺死,就已經露出一點端倪了,先可以排除武三思,他的人去晚了,被當場抓住,其次排除二張和其餘武氏族人,如果是他們,武攸寧必死無疑,不會留他一條命。”

     “難道是李氏皇族?”張黎有點聽明白了。

     “我也認為是李氏皇族,不過會是誰殺武攸寧,只刺傷不殺死,手下留情,你覺得誰的可能性最大?”

     張黎緊咬嘴唇,他想到了一個人,只有她才不會真的殺武攸寧,而且她也是知情者,李臻知道張黎想通了,又淡淡笑道:“其實刺客早在長安就盯住武攸寧了,之所以在雙橋鎮才動手,就是為了栽贓給武三思,此人處心積慮,早在三年前就幹過類似之事,這次又故技重施,可惜曹文將失去問鼎相國的機會了。”

     張黎不解地望著李臻,他完全沒有明白李臻這句話中蘊藏的深意

     太初宮內,張昌宗和張易之躲在寢宮附近,暫時躲開了大雷霆的武則天,他們二人看過很多次武則天怒,卻從未見過這樣怒的她,仿佛只要她一聲令下,宮中所有人都會被斬盡殺絕。

     雖然張氏實在不想這個時候去招惹這個大雷霆的老太婆,但他們知道,如果他們不勸說他,武三思就徹底完蛋了,他們最重要的計畫也會付之東流。

     兩人戰戰兢兢走進武則天的寢宮前,這時夏忠偷偷摸摸從宮裡出來,低聲對二人道:“聖上頭暈得厲害,暫時不火了。”

     兩人對視一眼,便慢慢走進了宮內。

     此時武則天頭痛欲裂,她不想再怒,但想到自己多年的心血盡然在一夜之間消亡,她怎麼能不痛徹於心,怎麼能不恨之入骨,她已下令將武攸寧的隨從和抓到的武三思手下全部杖斃,駐軍守將趙文烈也革職查辦,儘管如此,還是難以彌補她內心受到的傷害。

     選武攸寧為皇位繼承人是她多年來反復考慮的結果,她不可能再把皇位還給李氏,只有武氏即位,她才能創造歷史,但武氏族人實在不堪扶助,只剩一個武攸寧稍稍令她滿意,但這一次,武攸寧成了殘廢,她完全絕望了。

     武則天痛苦不堪地閉著眼睛,默默忍受頭部的劇痛,這時,她忽然感覺有人在輕輕給她按摩頭部,一睜眼,卻見是張昌宗跪在細心地給自己按摩頭部,而張易之則跪在一旁替自己敲打雙腿。

     武則天心中感動,不由輕輕歎了口氣,還是這兩個寵臣憐愛自己,她心中的一腔怒火也慢慢消失了。

     這時,張昌宗柔聲道:“既然案子已經生了,陛下生氣也沒有用,為什麼不交給得力的幹將去調查此案,把真正的兇手繩之于法呢?”

     武則天微微歎息道:“如果來俊臣還在,相信他一定會給朕找出真凶,?有他才真正替朕考慮,其他大臣都由私心啊!”

     張昌宗心中暗喜,又小聲建議道:“我們推薦武懿宗來調查此案,他精明能幹,絕不亞于當年的來俊臣,陛下不妨試試看。”

     武則天雖然心煩意亂,卻並不糊塗,她知道讓武懿宗調查這樁刺殺案的後果,她閉目不言,半晌道:“朕已經詔令御史台和刑部聯手調查此案,等他們先查一查吧!若實在查不出結果,再讓武懿宗接手。”

     兄弟二人碰了一個軟釘子,心中著實不甘,張易之又道:“陛下,其實這件案子明顯不是梁王所為,陛下為何要責怪他?”

     “朕知道不是他所為,若真是他所為,朕早就把他宰了,但他也居心不良,不是嗎?他也想殺武攸寧,只是去晚了一步罷了,就憑他這種動機,狠狠處罰他一番又有何妨?”

     張氏兄弟不敢再多說,他們本想推薦曹文為相,填補狄仁傑去世留下的空缺,可眼下這個局勢,實在是不能開這個口,等等再說吧!

     更讓張氏兄弟沮喪的是,武三思的受罰必然會讓他一段時間內低調,這就會使他們的計畫遭遇巨大的障礙。

     儘管他們恨不得立刻殺死李臻,但他們也知道,這件事不得不暫時向後推遲了,急也急不來。

     ........

     下午時分,武攸暨滿臉淚水地從馬車裡出來,走進了自己的府門,滿腔怒火戰勝了他內心的怯弱,他加快步伐向太平公主的書房走去。

     “滾開!”

     武攸暨一腳踢翻了守在門口的宦官,狠狠一腳將書房大門踹開,房間裡是一幅醜態,高戩衣衫不整地從太平公主身上爬起來,滿臉尷尬,太平公主連忙拉過一條毛毯,遮住身體,她滿臉怒容地瞪著武攸暨,尖聲喊道:“你進來做什麼?”

     武攸暨怒視高戩,高戩心中歎息一聲,快步向外走去,“高郎!”太平公主急喊他一聲,高戩腳步猶豫一下,還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書房。

     太平公主心中惱怒異常,她抓過旁邊的衣裙迅穿上,慢慢走到武攸暨面前,忽然揚手狠狠給了他一記耳光,指著外面大喊:“滾出去!”

     武攸暨一動不動,怒火在他胸膛中起伏,他早已不在乎這個女人和外面男人鬼混,他們早在十幾年前便達成過協定,互不干涉彼此私生活,他也有自己寵愛的侍妾,武攸暨並不在意太平公主的醜事,但他憤怒兄長身體被摧殘。

     他冷冷盯著太平公主,“是妳派人刺殺我兄長?”

     “你在胡說什麼?”

     太平公主極為惱怒地斥道:“連你也認為是我派人去刺殺,是不是你大哥也認為是我派人去殺他?我殺他有什麼好處?”

     武攸暨低下頭,惡狠狠地盯著她,一字一句道:“因為妳在謀那個位子,別以為我不知道。”

     太平公主大驚失色,連忙把武攸暨拉進房間,關上房門,她也壓低聲音道:“這種事情不要胡說八道,尤其不要外人面前胡說,否則我死了,你和你兒女們一個都活不成。”

     “妳有什麼野心我不管,但我就問妳,妳為什麼要派人刺殺我大哥?”

     太平公主微微歎了口氣,平靜地說道:“我剛才已經說了,你大哥不是我殺的,本來我也有這個打算,但我派去的人在新安縣,你大哥卻在雙橋鎮被人刺殺了,這個該死的混蛋,居然讓很多人都懷疑是我下的手,讓我背這個黑鍋,不僅是你,連母親都懷疑是我幹的。”

     說到這,太平公主不由咬牙切齒道:“若讓我查出是誰幹的,我非將他挫骨揚灰不可!”

     武攸暨看出妻子不像是作偽,不由心中疑惑,難道真不是她所為?

     但他面子卻放不下,又想到她確實派人去刺殺大哥,心中更加不滿,不由重重哼了一聲,轉身便離開書房,揚長而去。

     太平公主並沒有阻攔丈夫離去,她負手在房間裡走了幾步,顯得有些心煩意亂,這個刺客無疑做得很高明,傷殘而不殺死,這樣一來,很多人都會以為是她太平公主所為,因為只有她才會忌諱夫家關係,不敢斬盡殺絕,究竟是哪個該死的傢伙嫁禍給自己?

     不容置疑,武攸寧要封為燕王,也嚴重侵犯了她的切身利益,很多年來,她一直理所當然地認為母親的皇位應該由自己繼承,她是皇族嫡女,又是武家之媳,由她來繼承皇位最能平衡李武之間的矛盾。

     但太平公主心裡也明白,她若繼承皇位將遭遇前所未有的阻力,甚至李武兩家都會聯合起來反對她,還有朝廷大臣和民間勢力,都不會再希望一個女皇帝出現。

     她母親能成為有史以來的第一個女皇帝,而且完全成功,這無疑極大刺激了太平公主,也激了她的野心,她的爪牙遍佈朝野,現在她還需要在政事堂安插進一人,必須有一個宰相成為自己的代言人。

     現在政事堂內多了一個名額,她是不是該全力爭取將高戩安插進去?

     但太平公主也考慮到相國之位競爭太大,高戩的優勢並不明顯,或許她應該有一個備用人選。

     另外,是誰刺殺武攸寧,栽贓給自己,她也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6-29 19:40
第三卷 月下美人謀 第0396章 第七相國

      在狄仁傑去世後,朝廷七相變成了六相,張柬之、姚崇、韋安石、楊再思、豆盧望欽、宗楚客,其中張柬之和姚崇是追隨狄仁傑的保皇派,支持李唐復位,不過他們究竟是支持廬陵王李顯還是支持相王李旦,暫時不得而知。

      韋安石出身長安韋氏世家,由於韋王妃的緣故,他是廬陵王李顯的堅定支持者,已是眾所周知之事。

      另外三相,楊再思、豆盧望欽和宗楚客,其中楊再思是張氏兄弟提拔入相,他事實上是張氏兄弟在政事堂的利益代表,而宗楚客是武氏一脈,是武家的支持者。

      唯獨豆盧望欽資格極老,而且十分油滑,在朝會時他堅決維護張氏兄弟的利益,支持楊再思的方案,但他又和武三思私交極厚,偏偏他有時候又會感概李唐凋零,所以很多人認為他是蘇味道第二,模棱兩可,誰都支持,但又誰都不支持。

      由於狄仁傑的去世,使朝廷中多出一個相位,偏偏皇帝武則天一直不表態,這個相位就成為各派系角逐的目標。

      張氏兄弟想推薦他們的叔父、太原府尹張神望入相,相王李旦則想推薦太府寺卿桓彥範入相,武三思則要推薦他的女婿曹文入相,太平公主則想推薦她的心腹高戩入相,而一直比較沉默的廬陵王也公開表示,他認為兵部侍郎張說才華橫溢,資歷足夠,是相國的最佳人選。

      為了爭奪這個相位,各派力量積極活動,各顯手段,一時間朝野矚目,武攸寧重傷事件迅速被人遺忘,幾乎所有人都在關注新相國的產生。

      但由於武三思牽涉進了武攸寧刺殺一案,被武則天公開責打,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他在天子心中的地位,很多人都認為曹文入相已不太可能,一些大臣在非公開場合內更是直言不諱,資歷本來就不深的曹文成了第一個被出局的競爭者。

      張柬之無疑是狄仁傑之後的百官之首,他是由狄仁傑一手提拔並推薦入相,不過他的風格卻和直率敢言的狄仁傑不太一樣。

      或許是資歷不夠深厚的緣故,在風起雲湧的相位爭奪中張柬之保持了沉默,這無疑是明智之舉,但作為百官之首,他的沉默又給人一種不作為的印象,更讓反對他的人抓住口實。

      這便讓張柬之身處兩難境地,他該支援誰,或者誰也不支持,另外推出新的相國人選。

      房間裡,張柬之負手來回踱步,他為眼前的混亂局面而深感憂慮,比起五年前,朝廷明顯出現了衰敗的跡象。

      這一方面是因為聖上年老體衰,精力大大不如從前,而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張氏兄弟篡權,嚴重擾亂了朝廷秩序,作為大唐首相,他對振興朝堂有義不容辭的責任,但他又感到力不從心,著實令他憂心忡忡。

      “啟稟相國!”

      一名從事在門口稟報:“千騎營李大將軍求見。”

      是李臻來找自己,張柬之點點頭,“請他進來!”

      不多時,李臻快步走進了張柬之的官房,拱手笑道:“不請自來,打擾相國了。”

      “無妨,李將軍請坐。”

      李臻是狄仁傑的女婿,又是在軍方有著重大影響的高官,張柬之於情於理都會很客氣,而且他內心還有一種想法,把李臻拉到自己這邊來。

      兩人坐下,張柬之又讓隨從上了茶,他關切地問道:“現在狄府情況如何?”

      “現在府中家人的情緒都還比較穩定,而且聖上已經答應將光嗣調回朝廷,無疑會讓狄府有了主心骨,應該會漸漸恢復正常,多謝相國關心。”

      “哎!我是關心不夠啊!”

      張柬之苦笑道:“最近亂七八糟的事情太多,尤其政事堂中缺了一相,很多事情都辦不成,基本上停頓了。”

      李臻笑道:“不至於這麼嚴重吧!雖然少一相是有些不便,但也不至於到政事堂停頓的地步吧!”

      張柬之歎了口氣道:“從前狄相在的時候,凡遇朝政事務爭執不決,就實行七相表決,結果總是以四比三通過,現在狄相不幸去世,楊再思等人便想趁機在政事堂奪權,凡是我建議的政務,他們就不會同意,很多事情都僵住了。”

      李臻當然知道他所指,楊再思、宗楚客、豆盧望欽三人本來就不和張柬之等人一條心,現在政事堂出現了兩大派系,正好各占三人,勢均力敵,很多事情當然就推動不下去了。

      “那張相國有沒有和聖上談一談?”

      張柬之搖了搖頭,很沮喪地說道:“我找過聖上,但聖上態度模糊,讓我儘量協調,不要再用這些小事煩她,聖上根本就不想過問此事。”

      “關鍵還是第七相,是吧!”

      張柬之慨然長歎,“說得不錯,就是第七相的問題。”

      李臻沉默片刻道:“張相國覺得桓彥範此人如何?”

      張柬之一怔,他注視李臻片刻,緩緩道:“這是相王殿下的意思嗎?”

      “算是吧!壽春王殿下找過我,他希望讓我向你推薦桓彥範。”

      李臻很坦率,直接說出了相王李旦的要求,張柬之何等老辣,他立刻悟出了相王更深一層的意思,相王其實是想拉攏自己,否則他應該建議李臻去找上官婉兒。

      張柬之當然是支持李唐,不過他更偏向於廬陵王李顯,因為李顯才是大唐正統,他心中有點為難,之前他已經答應了李顯的要求,推薦兵部侍郎張說入相,現在李臻又代表相王來找自己,讓他怎麼拒絕。

      躊躇良久,張柬之苦笑一聲道:“桓彥範才能出眾,學識淵博,確實有宰相之才,不過我覺得兵部侍郎張說更適合目前的相位,他曾是李將軍的長史,李將軍應該更瞭解他才對。”

      李臻明白了張柬之的意思,他還是要支持李顯,不能改弦易撤,其實李臻也知道很難說服這些相國,連自己岳父狄仁傑都沒有能說服他支持李旦,自己又怎麼可能改變他的想法。他本來就不抱太大的希望。

      “好吧!我明白相國的意思了,我完全尊重相國的決定,就不勉強相國了。”

      張柬之很抱歉地將李臻送出官房,又對他暗示道:“其實李將軍可以去找一找姚相國,我覺得應該會接受將軍的方案。”

      李臻也正要去找姚崇,他笑道:“多謝相國提醒,我這就去找他。”

      他拱拱手,告辭而去,望著李臻走遠,張柬之微微歎了口氣,儘管他全力支持李顯,但李顯偏偏身體不好,聖上可能把皇位傳給他嗎?

      時間又過去半個月,各方勢力對第七相國的爭奪也愈加激烈,但形勢也愈加明晰,張柬之推薦的張說和張氏兄弟推薦的張神望佔據了上風,朝野都說,第七相國無論如何都是姓張了。

      對於相王李旦而言,雖然他推薦的桓彥範落了下風,不過他也有很多收穫,首先是李臻對他的支持愈加明顯,其次是姚崇終於明確表態,他會全力支持相王李旦復位。

      這樣一來,李旦在政事堂中也有了自己勢力,就算第七相爭不到,但他也心滿意足了。

      書房內,李旦正在和兩個兒子商議下一步的計畫,三子李隆基的謀略勉強讓他滿意,重傷武攸寧,斷絕了武攸寧上位的可能,同時使武三思遭到重責,使二張和武三思聯手對付李臻的計畫遇阻,大大減輕了李臻的壓力,才使李臻能全力替他奔波,贏得了姚崇的支持。

      可謂環環相扣,但讓李旦有點不高興的是,三子報復心太重,竟然把禍水引向太平公主,這著實讓李旦有點惱火,這一點是他事先沒有想到,也是三子隆基沒有向他彙報。

      李隆基沒想到父親會發火,連忙解釋道:“孩兒絕沒有陷害姑母的想法,甚至什麼都沒有做,是他們自己胡思亂想。”

      旁邊李成器也替兄弟辯護,“父親,不殺死武攸寧是當時我們共同的想法,是給姑母留一點面子,剩下就只有揭露武三思的人也在雙橋鎮了,但我們確實沒有想到,武攸寧重傷會讓人聯想到是姑母所為,這件事應該不能怪三郎。”

      李旦心中也明白前因後果,只是因為當時兒子再三強調不能殺死武攸寧,他沒有想得太深,可現在看起來,當時兒子似乎就已經意識到了後果,但他卻沒有說。

      李旦是為這一點生氣,他沒想到兒子的心機居然這麼深,讓他有點不寒而慄,他越看李隆基越不喜歡,相比長子的寬厚,三子李隆基城府實在太深,連自己父兄都要欺瞞。

      李旦不再提此事,他又對李成器道:“李臻說服姚崇轉而支持我們,我們應該好好感謝他,以表達我們心意,你覺得我們該怎麼表示?”

      “父親,孩兒覺得用錢物之類表示謝意,反而會有所生分,倒不如有時間和他當面聊一聊,更顯得父親的誠意。”

      李旦點點頭,成器說得有道理,確實是這樣,錢財籠絡,不如情感籠絡,“這件事你來安排吧!必須要隱蔽,萬無一失。”

      “請父親放心,孩兒會做得萬無一失。”

      這時,李隆基在旁邊道:“父親,孩兒也想去見一見李將軍,請父親恩准!”

      李旦想起當年李臻還教兒子練過騎射,當他和李臻接觸一下,或許更能籠絡感情,他便答應了,“好吧!有什麼事隨時向為父彙報,不准擅自所為。”

      “孩兒明白,絕不會胡亂做事。”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只聽一名老宦官在門外稟報:“王爺,太平公主殿下來了,說有急事要見王爺。”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6-29 19:46
第三卷 月下美人謀 第0397章 興師問罪

     貴客堂內,太平公主陰沉著臉,不聲不響地喝著手上的茶,雖然武攸寧被刺事件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但太平公主心中毒刺卻仿佛生了根,尤其她昨天從宮中一些心腹宦官口中得知,母親竟然把這件事認定為她所為,這更讓太平公主忍無可忍。

     太平公主當然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母親用了近十年時間來培養武攸寧,一心希望他能成為武氏王朝的繼承人,結果在最後關頭被人毀了,母親心中的恨絕不是一天兩天能消除,甚至會影響到很多年,換而言之,自己在母親心中的印象和地位都統統摧毀殆盡了。

     如果不找出真凶,洗刷自己的冤屈,那她的未來就會暗無天日。

     太平公主昨晚幾乎一夜未睡,反復考慮這件事,她越來越懷疑這件事是她王兄所為,不是李旦,就是李顯,不太可能會是別人。

     當然,太平公主也一度懷疑這件事是李臻所為,不過她也知道李臻已經不是從前的內衛統領了,不會再輕易出手,再加上張黎再三保證這件事和李臻無關,她也就相信李臻沒有插手此事。

     那麼除了她的兩位兄長,幾乎不太可能會是其他人所為了,就算是長安的關隴貴族下的手,也必然和兩位兄長有關。

     這時,李旦快步走上了大堂,笑道:“是哪陣香風把賢妹送來了,我們好久不見了。”

     “哼!兄長事情繁多,整天都在殫盡竭慮,哪有心思想到小妹?”太平公主語帶雙關地頂了一句。

     李旦心裡明白,他暗暗苦笑,看了那件事把她惹惱了,開始懷疑到自己頭上,但李旦心如明鏡,這件事無論如何他不能承認,否則後果非常嚴重,就算自己的親妹妹也不會放過自己。

     李旦坐了下來,讓侍女重新上了茶,他微微歎息一聲,“賢妹說得沒錯,我為了政事堂七相之事殫盡竭慮,這段時間天天晚上都沒有睡好,到頭來,我推薦的桓彥範還是希望不大,賢妹好像也是一樣。”

     太平公主沒想到他會把事情扯到相國之事上去,她心中也有點動搖了,難道這件事真不是兄長所為?

     這時,侍女上來給他們換了茶,慢慢退了下去,大堂內只剩下他們兄妹二人,太平公主原本是來興師問罪,但現在她心中動搖,倒不好無緣無故發作了,便冷冷道:“請兄長給我說實話,武攸寧被刺一案,是不是兄長所為?”

     “原來是為這件事,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賢妹怎麼還放在心上?”李旦淡淡一笑道。

     “你在裝糊塗!”

     太平公主終於爆發了,她聲嘶力竭地吼道:“你明明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就算過去十年母親也不會饒我,現在母親認定是我所為,你讓我怎麼辦?兄長,是不是你幹的?”

     太平公主氣得胸膛劇烈起伏,眼睛惡狠狠地瞪著李旦,仿佛像只發怒的母獅子,要將他一口吞掉一般。

     李旦沒有看太平公主的眼睛,他依然平靜如水,良久,才緩緩道:“武攸寧被刺,對李氏皇族是一件大好事,它保證了我們還有復位的希望,不過,賢妹既然已經認定是我所為,我也沒有辦法,我確實沒有證據證明不是我幹的。”

     “那你向我保證,你沒有參與這件事!”

     李旦笑了笑,“我怎麼保證,我確實參與了,當時我的人也在雙橋鎮,事態很混亂,他們回來說,他們下手晚了,難道賢妹真的是袖手旁觀嗎?”

     “你——”

     太平公主氣得話說出來,半響忍住氣道:“那兄長認為是誰幹的?”

     “我不知道!”

     李旦緩緩搖頭,“相信所有人都不會承認是自己做的,賢妹,這件事已是無頭公案,你何必要糾纏不放?”

     “我不甘心,我不能背這個黑鍋,母親認定是我所為,如果真是我也就罷了,可不是我下的手,我不想承擔這麼嚴重的後果,我必須要找出真凶,在母親面前洗冤。”

     李旦本來想著若被她逼急了,自己認了也就罷了,但聽她最後一句話,李旦頓時警惕起來,這件事他絕不能承認,否則母親追查起來,這個後果他承擔不起。

     李旦沉吟一下道:“既然不是賢妹所為,那為什麼賢妹不向母親說清楚,相信母親有分辨能力,不會把責任推到賢妹身上。”

     “你讓我怎麼去說,我怎麼證明不是我?母親會問,如果不是你,那會是誰?你讓我怎麼回答,難道我說,是兩個皇兄所為?”

     太平公主長長吐了一口悶氣,“這件事我得先找到真凶,才能去母親面前洗冤,否則只會越描越黑。”

     “那愚兄也幫不了你,賢妹,真的很抱歉!”

     太平公主咬緊嘴唇,緩緩說道:“刺殺武攸寧,一般人都會直接幹掉,而不會只重傷他,明顯只有我才會這樣做,這個刺客一定是嫁禍給我,或者是出於一種報復,或許是因為三年前那件事。”

     李旦明白妹妹說的是什麼事,三年前,張景雄被刺事件,最後導致李重潤被殺,這是太平公主嫁禍給了廬陵王,現在她自己被人嫁禍,她就想到了是廬陵王報復她。

     李旦搖了搖頭,“兄長不是那樣的人,他身體不好,再說,王府中之事,他也根本做不了主。”

     太平公主咬牙切齒道:“我也知道不是他,但有人會替他做,她的狠毒我是親身體驗過的。”

     太平公主的目標慢慢指到韋王妃,李旦也保持了沉默,如果韋安石被罷相,或許他就有希望了。

     ......

     在大唐各派的勢力中,廬陵王李顯無疑是最為低調,自從三年前武則天下旨杖斃李顯長子李重潤後,廬陵王的影響力幾乎完全就消失了,也很少聽到他的消息。

     只有在去年武則天過壽時,廬陵王獻了貝葉,他才短暫的出現在人們視野裡,但又如曇花一現,他又再次沉寂得無影無蹤。

     李重潤之死給李顯帶來了巨大的打擊,加之他中風後身體一直很糟糕,多年的軟禁生涯使他漸漸篤信佛法,現在他更完全沉溺在佛法的世界裡,如果不是韋王妃堅決反對,他便已出家為僧。

     李顯對皇位早已心灰意冷,對朝廷中和家中發生的任何事情都不聞不問,索性連自己的印鑒也交給了妻子韋王妃,整個廬陵王府完全成了韋王妃的天下。

     雖然李顯已不再過問外界之事,但並不代表韋王妃就放棄了,她的權力欲望遠遠超過了任何人,只有當今皇帝武則天才能與之一比。

     韋王妃無疑是個極為精明的女人,她知道丈夫的優勢在哪裡,在於他是正統的大唐皇位繼承人,僅這一點就足以讓七成以上期盼大唐復興的朝臣們支持李顯,相比之下,相王李旦的支持度就弱得多。

     政事堂六相,居然有三位相國是支持李顯,但姚崇似乎有點動搖,轉而支持李旦,但這並不能改變李顯佔優勢的事實。

     韋王妃極力否認李顯已經厭世墜入佛塵,她拼命營造一種氛圍,似乎李顯只是低調,為了回避任何不利的影響,才不和外界接觸,而她是李顯的代言人。

     當然,韋王妃也知道這樣遠遠不夠,她又將兒子李重俊推出來,讓他成為父親的形象代言人。

     而她躲在幕後操縱,也正是她的精明能幹,使得李顯雖然墜入佛塵,卻依舊保持著大多數朝臣對他的支持。

     這天下午,李重俊匆匆回到王府,直接來到內堂,在外面等了片刻,一名侍女出來笑道:“王妃請小王爺進去。”

     李重俊默默點頭,走進了大堂,大堂上,韋王妃正在細細地品一盤葡萄,這是她的酷愛之物,最喜歡吃葡萄,另外還喜歡啃鴨脖子,韋王妃保養得非常好,雖然已經四十餘歲,看起來也不過才二十七八歲的樣子,皮膚細膩光滑,臉上沒有一絲皺紋。

     她也毫不忌諱對房事的嗜好,她和丈夫早已不再同房,丈夫這些篤信佛教,他們更是很少見面,那麼府中十幾名高大健壯的侍衛便成了她生命力旺盛的源泉,這是府中的公開秘密。

     但她很聰明,她在兒子李重俊面前絕不會有任何表露,以免讓兒子反感,壞了她的大事,她有過長子李重潤的教訓。

     儘管李重俊也不是韋氏親生,但李重俊依舊十分孝順地視韋氏為母,他跪下給母親行了一禮,“孩兒參見母親!”

     “二郎辛苦了,坐下!”

     韋王妃笑眯眯地讓兒子坐下,又急忙問道:“怎麼樣,查到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嗎?”

     韋王妃這些天極為關注相國姚崇的態度轉變,原本一直支持張說入相的姚崇忽然改變了態度,轉而支持桓彥範入相,這就意味著姚崇已經相王李旦拉過去了。

     這讓韋王妃極為惱火,更加緊張,她害怕發生連鎖反應,連張柬之和韋安石也被拉走,韋安石是她族兄,她不擔心,關鍵是張柬之,他是百官之首,如果他被李旦拉過去,那影響力就太大了。

     所以韋王妃一心要查清楚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姚崇的立場轉變。

     至於一直攪得太平公主晝夜難安的武攸寧被刺事件,她倒不怎麼關心,只是得到消息時興奮了一番,然後便束之高閣了。

     李重俊躊躇著說道:“回稟母親,孩兒打聽到這件事似乎和李臻有關?”

     “李臻?”

     韋王妃愣住了,怎麼會是李臻,他怎麼會捲入相國的爭奪中來,他不是一直置身事外嗎?

     半晌她又道:“你能確定嗎?”

     “孩兒只是聽說,姚相國提議桓彥範入相的前一天,李臻曾拜訪過他,但具體發生了什麼事,孩兒不知,也無從去調查。”

     韋王妃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如果真是李臻說反了姚崇,後果就有點嚴重了,那就說明李臻已經全面倒向了李旦,這件事事關重大,絕不能模棱兩可,一定要落實下來。

     她又低聲說了兩句,李重俊卻搖了搖頭,“孩兒不想去!”

     “你不去誰去?你怎麼能違抗我的命令。”韋王妃怒視兒子。

     李重俊半晌道:“母親可以讓韋播去,他不是挺能幹嗎?”

     和兄長李重潤一樣,李重俊也極為厭惡母親的幾個侄子,尤其是韋播,飛揚跋扈,欺壓自己,李重俊和他已經到了勢不兩立的程度。

     韋王妃明白他們之間的矛盾,她又柔聲安撫兒子,“你何必與他一般見識,我是因為無人可用,才用娘家親戚,你是我的兒子,將來你父親登基,你就是太子,我已經和你說過多少遍了,你父親的情況你不是不知道,除了你,為娘還能依靠誰?”

     李重俊雖然不想成為母親的傀儡,但他也明白,父親根本就不問世事了,他想當太子,也只能依靠母親,想到太子之位,他終於屈服了,“好吧!我再去打聽一下真實情況。”

     “這就對了,你可以再去找一找上官舍人,或許她是知情人。”

     “孩兒知道了,這就去!”

     李重俊起身向母親行一禮,轉身快步離去了,韋王妃望著兒子走遠,又陷入了沉思,怎麼才能把張說推上相國之位?

     沉思良久,她又對侍女道:“速讓管家去把韋大公子給我找來!”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6-30 19:02
第三卷 月下美人謀 第0398章 兩免金牌

      不多時,韋播便匆匆趕來,自從三年前他暗助吉頊除掉了眼中釘李重潤後,他掌握了廬陵王府巨額錢財的執行權,巨額錢財怎麼用是韋王妃決定,但用多少卻他的權力。

      由於沒有了李重潤的監督,他這幾年在洛陽過著窮奢極欲的生活,僅十畝以上的房宅在長安和洛陽就買了十幾座,但在韋王妃面前,他會變成另外一番模樣,衣著樸素,畢恭畢敬,比一條狗還要聽話。

      韋王妃當然也知道韋播會撈點油水,但只要韋播肯做事,她也不會在意那一點點油水,只是她做夢也想不到韋播究竟撈了多少?

      “侄兒參見姑母!”

      韋播恭恭敬敬跪下磕頭,三年來他長得比豬還胖,加之他人本來就高壯,更顯得他體積龐大,令身材嬌小的韋王妃極為不滿。

      “你好像又胖了!”

      韋王妃厭惡地打量他一眼,冷冷問道:“我讓你控制飲食,你做到了嗎?”

      韋播咽了口唾沫,哭喪著臉道:“回稟姑母,侄兒一天只吃兩頓飯,我好像就是喝水也要長肉。”

      “我不管你一天吃幾頓,我只警告你,下次我若見你再變胖,你就別給我做事了,所有事情都交給重俊,你聽見了嗎?”

      韋播擦擦額頭上的汗,“侄兒記住了。”

      韋王妃便不再糾結這件事,她取出兩份報告問道:“兩幾天你兄弟寫份報告來,說在訓練六千武士,但兩個月前報告卻是訓練八千武士,怎麼少了兩千人,你怎麼給我解釋?”

      韋播的臉上肉直抖,半晌道:“應該是訓練新武士,據侄兒所知,一批武士已經不需要訓練,大概就是兩千人左右。”

      “你們最好給我老實點,不要在人數上玩這種花頭,我準備過些天去各莊園視察,到時我會給你們一份日程表。”

      韋播的臉刷地變得慘白,低頭不敢說話,好在韋王妃在考慮更重要的事情,便沒有在這件事上仔細盤問,也沒有注意到韋播的異常,她又道:“今天找你來,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讓你去做,我聽說姚相國有個兒子在老家陝縣讀書,你帶一批人去陝縣把他兒子給我帶到洛陽來,要小心一點,不能被任何發現,也千萬不要傷害到他的兒子,聽到了嗎?”

      “侄兒明白,侄兒回去安排一下,明天一早就出發。”

      韋播離開了廬陵王府,坐上了馬車,喝令道:“回仁政坊!”

      韋播在洛陽至少有八座宅子,不過他自己住在仁政坊的一座十畝大宅內,馬車內,韋播臉上陰沉如水,他腦海裡再想著如何應對姑母去各地莊園視察一事。

      他們已經有過一次經驗了,三年前姑母就打算去各地莊園視察,結果李重潤事件爆發,姑母就取消了視察,那麼這一次也要採用類似的手段,韋播想到了李重俊,或許可以利用他來阻止姑母的視察計畫。

      馬車駛入了仁政坊,緩緩在一座大宅門前停下,幾名手下連忙將體大肥胖的韋播扶下了馬車。

      韋播回到自己的房間,卻發現他的侍女都不見了,他不由大發雷霆,“給我統統出來!再不出來,看我怎麼收拾你們,把你們統統賣到妓院去。”

      這時,旁邊屏風後忽然傳來一個冷冷的女人聲音,“堂堂的韋氏名門子弟,居然會說出這般粗俗的話,讓人想不到啊!”

      “是誰?”韋播嚇得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只見從屏風後走出一個貴婦人,很快,旁邊幾間屋子裡也湧出大量黑衣武士,將他團團包圍,貴婦人走上前,冷冷注視著他,“韋播,你認識我嗎?”

      “妳是…妳是太平公主!”

      韋播認出了這個女人,嚇得撲通跪倒,“小人拜見公主殿下!”他連連磕頭。

      太平公主淡淡一笑,“韋播,你居然買了十七座宅子,都是十畝大宅,很有錢嘛!我很好奇,不知你的錢是從哪裡來?能否給我說一說?”

      韋播沒想到自己老底都被太平公主掌握了,他臉色慘白,半晌道:“妳想做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想問你一些事。”太平公主在他對面坐下,不慌不忙說道。

      “什麼…事?”

      “我想知道,韋攸寧是不是你安排人去刺殺的?”

      “沒有!”韋播慌忙搖頭,“我沒有做做過這種事。”

      “看來你不肯說實話。”

      太平公主令道:“先割他十斤肉!”

      “我說!”

      韋播嚇得尖叫起來,“我說!我說!”

      “這就對了,老實一點,惹我不高興,我把你剁成肉醬喂狗!”

      韋播被嚇壞了,他哪裡知道武攸寧之事,信口胡說道:“我沒有做過,但我知道,是李重俊,是他帶人去刺殺武攸寧。”

      太平公主臉色一變,抽出一把匕首頂住他脖子,“你說的是真的嗎?”

      韋播本來只是胡說八道,但他忽然反應過來,可以利用太平公主替自己除掉李重俊,這樣姑母就會取消計畫了,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他本來就是一個極為歹毒之人,此時他心一橫道:“我是聽姑母親口對我說的,她說我辦事不利,刺殺武攸寧之事就不要我去做了,交給李重俊去辦,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我還很嫉妒李重俊。”

      “是什麼時候的事?”太平公主又追問道。

      “大概就是武攸寧被刺殺的前幾天吧!後來我聽說武攸寧只是被刺殺,我還嘲諷李重俊辦事不力。”

      饒是太平公主精明過人,她還是被這個豬一樣的男人欺騙了,她相信了韋播說的話,她一陣咬牙切齒,“該死的賤人,這筆賬我會好好和你清算。”

      韋播見她相信了,心中暗喜,又道:“這件事其實李重俊的意思,他提的建議和方案,我姑母讓他負責執行,罪魁禍首是李重俊才對。”

      “我自有分寸,不過你好像已經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了。”

      韋播嚇得魂飛魄散,連連磕頭央求道:“小人還知道很多事情,請公主饒小人一命,小人願把什麼都告訴公主。”

      太平公主一怔,沒想到韋播這麼沒用,隨便一句話便將他嚇成這樣,她嘲諷地冷笑道:“有你這樣的侄子,韋蓮真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她又坐了下來,“說吧!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我洗耳恭聽,不過你若敢說一句假話,看我怎麼收拾你。”

      “我說!我說!姑母剛剛給我一條命令,讓我去陝縣綁架姚崇的兒子。”

      ……

      夜幕下,李臻帶著幾名隨從來到了大姊開的酒泉樓內,李泉在洛陽開了三家大酒樓,分別叫做酒泉樓、敦煌樓和張掖樓,其中酒泉樓已躋身為洛陽三大酒樓之一,每天都客人爆滿,生意十分興隆。

      李泉並不在洛陽,而是坐鎮長安,長安的泉氏商行是她商業帝國的總部,她帶著自己養女長年住在長安,李泉的養女就是當年李臻抱的那個孤兒,已經十二歲,出落得越來越標緻,官名叫做李昭,這是舅舅李臻給她起的名字,大家都叫她昭娘。

      酒泉樓由一個姓胡的大掌櫃負責,是個一臉和氣的中年男子,他認識李臻,見李臻進來,他連忙迎了上來,“大將軍怎麼有空來,稀客啊!”

      “胡掌櫃,應該有人在等我吧!”

      胡掌櫃向兩邊看看,“將軍請隨我來。”

      從一樓的小門走出,他們來到酒樓後面的院子,酒泉樓不僅有一座四層高的主樓,還有十幾間小院子,一般都被權貴富豪包下,他們來到一間小院前,門口站著一名大漢,他認出李臻,連忙行一禮,“我家主人在房間裡等待將軍。”

      李臻走進了院子,院子裡又有四名壯漢,這時,李成器快步走來,笑著行一禮道:“將軍來得非常準時,請吧!父親在房內等候。”

      李臻點點頭,直接走進了房間,房間裡燈火通明,一張小桌後,李旦青衣小帽,滿臉笑容地望著李臻,李臻連忙上前單膝跪下行禮,“卑職參見相王殿下!”

      “李將軍快快請起!”

      李旦連忙虛托,將李臻扶起,又笑道:“今天是私人聚會,不必拘於禮節,請坐!”

      李臻也只能坐下,李成器站在一旁,這時,李臻看見站在角落的李隆基,不由笑道:“殿下,我們好幾年沒有見面了吧!”

      李隆基連忙上前行禮,“蒙大將軍所賜騎射之技,我將銘記於心。”

      當年,李隆基可是拜了李臻為師,不過時隔多年,這個有名無實的師徒關係早已經淡忘,哪有什麼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之說。

      李臻笑道:“我只是教你怎麼入門,關鍵還是自己的苦練,不過能見到你,我確實也很高興。”

      話雖這樣說,李臻心中卻有點驚訝,一門三父子都來見自己,這個禮數可不是一般的大。

      這時,幾名酒保端著酒菜進來,在桌上擺滿了酒菜,李旦給李臻斟滿一杯酒,誠懇地說道:“多虧大將軍的勸說,姚相國才轉而支持我,我的心中的感激之情難以言述,請大將軍飲了此杯。”

      “殿下客氣了,李臻只是做了為臣本分之事。”

      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李旦笑了起來,“好!大將軍果然是爽快之人。”

      李臻搶過酒壺,給李旦滿上酒,他有些遺憾道:“可以沒有能勸說張柬之回心轉意,實在有些慚愧。”

      “大將軍不必歉疚,相信時間會慢慢改變張相國的想法,我們來日方長。”

      這時,李成器向父親使了個眼色,李旦會意,他從懷中取出一面金牌,放在桌上推給了李臻,“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實在難以表達我心中對大將軍的感激之情,便用這面金牌替代。”

      李臻微微一怔,他不明白李旦送自己這面金牌做什麼?他拾起金牌,只見上面刻著‘雙免’二字,他不解地向李旦望去。

      李旦笑道:“雖然君為臣綱,但臣子也不可能不犯錯,這是我的私人金牌,將來大將軍若不幸犯錯,無論是何罪行,這面金牌都可以免大將軍兩次。”

      李臻立刻明白過來了,雖然李旦沒有明說,但這面金牌實際上就是免死金牌,而且可以免自己兩次死罪,這就相當於兩張丹書鐵劵。

      他心中暗暗佩服李旦的頭腦,用這面金牌便將自己和他的利益綁在了一起,給自己憑空畫一張大餅,要想吃到這張餅,只能保他登基。

      李臻默默點頭,將金牌收入懷中,“多謝殿下美意!”
邱水躍 發表於 2015-6-30 19:08
第三卷 月下美人謀 第0399章 兩次刺殺

      從酒肆歸來,李臻依舊處於一種沉思之中,後面幾名隨從不遠不近地跟隨著他。

      他感覺現在的大勢依舊漸漸離開了歷史的軌跡,最典型就是李顯,他完全喪失了信心,沉溺於佛的世界,獲得心靈上的解脫。

      深究李顯的心態變化,一個是生病,另一個便是長子李重潤被殺,歷史上的李重潤是否被殺,李臻並不知道,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歷史上的李顯肯定沒有中風。

      那麼改變歷史軌跡的事件,應該就是李顯中風,病魔的折磨導致李顯對未來喪失了信心,沒有了李顯這個強有力的皇位競爭者,那麼皇位只能落到李旦的身上,李旦本來就是後來的唐睿宗,他只是提前登基罷了,在這一點上,歷史軌跡也並沒有被改變。

      李臻到了自己的府門前,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有人大喊:“大將軍救我!”

      幾名隨從都大吃一驚,立刻抽劍將李臻前後護住,只見從遠處黑暗中疾奔過來一名騎士,再遠處有數十名騎馬人緊緊追趕。

      只片刻,騎士便奔至眼前,是一名年輕的男子,李臻一眼認出了他,竟然是李顯之子李重俊,這時,一支箭向李重俊的後背強勁射至,李臻眼疾手快,戰刀一挑,‘當!’一聲刺響,箭矢被他一刀劈飛。

      遠處數十名追擊者看見了李臻,都紛紛勒住戰馬,這時,從府中衝出大群親衛,團團將李臻和李重俊圍住,遠處的追擊者見勢不妙,調轉馬頭倉皇逃走。

      李臻一擺手,止住手下親衛,“不必追趕!”

      他看了看李重俊,只見他渾身是血,右肩上插著一支箭,臉色慘白,搖搖欲墜,李臻一把扶住他,喝令左右,“速去請醫師來!”

      ……

      一個時辰後,老醫師從裡屋出來,坐在外屋的李臻連忙站起身迎了上去,“趙醫師,他怎麼樣?”

      老醫師歎了口氣,“他傷勢,身上至少被砍了三刀,還中了一箭,失血過多,不過救治還算及時…我估計小命能保住。”

      “多謝!”

      李臻立刻吩咐手下,“帶趙醫師下去拿一百貫錢。”

      老醫師千恩萬謝去了,李臻這才走進裡屋,只見李重俊躺在軟榻上,赤著上身,渾身裹滿了紗布,旁邊坐著一名侍女,正小心翼翼將冰濕的紗布放在他的額頭上。

      李重俊慢慢睜開眼,見是李臻進來,他連忙要坐起身,李臻上前一把摁住他,“躺好,你不能動!”

      李重俊又無力的躺下,李臻給旁邊侍女使個眼色,侍女立刻起身退下去了,李臻在李重俊身邊坐下,笑道:“醫師說你運氣不錯,再晚一點就沒命了。”

      李重俊低低歎息一聲,“是大將軍救了我。”

      “是什麼回事?你怎麼會在我府門口?”

      “我今天本來就是要來拜訪大將軍,但大將軍不在,我便在坊門附近等候,眼看大將軍回來,我正要上前,不料忽然殺出一群人,舉刀便砍。”

      李重俊閉上眼睛,那一幕讓他依舊心驚膽戰。

      李臻沉吟一下問道:“你知道是誰要殺你嗎?”

      李重俊點點頭,“我認出其中一人,其實就算不認識,我也知道是誰。”

      李重俊咬牙切齒,“韋播,害死我的兄長,現在又要來害我了。”

      李臻一怔,怎麼會是韋播?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妻子狄燕焦急的聲音,“夫君能出來一下嗎?”

      李臻對李重俊笑道:“你就安心養傷,在我這裡,你不會有任何問題。”

      李重俊眼中十分複雜,他忽然對李臻道:“大將軍,我有一件極為重要的大事要告訴你。”

      李臻笑了笑,“你先休息片刻,我等會兒回來和你細談。”

      李臻走到外間,狄燕立刻上前低聲道:“剛才上官舍人派人送來一張紙條,說有急事。”

      她把紙條遞給李臻,李臻打開紙條,上面只有一句話,‘張神望為相國。’

      李臻半晌說不出話來,眾人爭奪了很久的相位,最終是張氏兄弟贏了。

      “夫君,發生什麼事了嗎?”狄燕見丈夫臉色不對,不由擔心地問道。

      “沒什麼,朝廷權力鬥爭,張氏兄弟佔據了上風。”

      李臻想到了李重俊剛才說的話,便道:“我要和李重俊談一談,妳回去吧!”

      ...

      直到一個時辰後,李臻才回到自己書房,心中的震驚久久沒有平息,他儘量不去想李重俊說的話,負手在房間內來回踱步。

      這次相位之爭至關重要,它關係到政事堂的風向變化,現在張神望勝出,就意味著支持二張和武氏的相國佔據了多數,使本來就權力滔天的二張更加肆無忌憚。

      搞不好,李氏皇族翻盤的機會就越來越小了,李臻其實也明白為什麼會是這個結果,這應該是武則天的報復,報復李氏皇族重傷武攸寧,當然,同時也說明了她對二張的依賴,如果再這樣下去,她遲早會成為二張的傀儡。

      這裡面其實還有李唐內部不團結的因素,太平公主要推高戩,李旦要推桓彥范,李顯或者說韋王妃要推張說,三家各自為陣,就分散了力量。

      相反,武三思被責打後,曹文出局,武三思必然和張氏兄弟勾結,共同推薦張神望為相,力量就明顯比李氏皇族大得多。

      李臻暗暗歎了口氣,如果李氏皇族還要內鬥,那皇位真的危險了。

      李臻又想到了李重俊,其實對李重俊,李臻心中多少有點歉疚,畢竟當年刺殺張景雄是他的策略,沒想到最後連累李重潤慘死。

      現在李氏皇族內部也發生了內訌,形勢愈加不妙啊!

      就在李臻久久沉思不語之時,院子外忽然傳來一聲大喊:“是誰!”

      緊接著一片呐喊聲,“有刺客!”

      李臻暗吃一驚,從牆上抽出劍衝出書房,外面已經一片混亂,一隊隊親衛在府中奔跑,李臻又轉身衝回孩子的房間,只見狄燕和王輕語都已跑來孩子的房間,狄燕手執長劍,擋在孩子面前,王輕語將三個孩子緊緊抱在懷中,每個孩子眼中都有驚恐之色。

      見衝進來之人是李臻,所有人都鬆了口氣,狄燕急問道:“夫君,是怎麼回事?”

      李臻的目光陰沉似水,咬牙道:“有人想刺殺我!”

      “怎麼什麼事都集中到今晚上?”狄燕擔憂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

      李臻心中暗暗思忖,一定是宮中發生了什麼事,使二張覺得他們勝券在握了,難道是武則天答應了什麼事情?

      這時,一名親衛在門外稟報:“啟稟將軍,三名刺客都被抓住,不過…不過他們都服毒自盡了。”

      李臻走出房間,見小樓四周圍滿了親衛,他快步走下樓,問道:“刺客在哪裡?”

      刺客就在他們內宅之中,三名刺客皆穿著黑衣,兩人被刺傷,另一人被生擒,不過他們口中都有毒泡,被抓後,立刻嚼毒自盡。

      “我們弟兄死傷多少?”李臻問道。

      一名親衛上前稟報道:“啟稟大將軍,弟兄們傷了三人,沒有死亡,主要是我們事先有了警惕,又發現及時,從四面包圍了他們。”

      李臻點點頭,“受傷弟兄立刻醫治,今晚大家殺敵有功,每人賞五十貫錢,另外再繼續搜查府內,防止有第四名刺客。”

      眾親兵精神振奮,立刻又下去繼續搜查府中的每一個角落。

      雖然刺客沒有留下任何線索,但李臻卻感覺有些蹊蹺,他當然首先想到了是張氏兄弟派人來暗殺自己,不過如果他是張氏兄弟,就一定會派武藝極為高強之人前來刺殺,而且之前已經在府門前發生李重俊被追殺事件,作為有經驗的刺客,今晚一定不會動手。

      但眼前的情況卻恰恰相反,明明自己親衛有了警惕,他們還要跑來強行刺殺,而且武藝相當稀疏平常,竟然連自己的親衛都殺不死一人,張氏兄弟會派這樣的刺客來嗎?

      答案是否定的,那只有一個可能,並不是張氏兄弟派來的刺客,派刺客的人沒想過要成功,只是想栽贓給張氏兄弟,讓自己報復張昌宗和張易之。

      那幕後主使人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李臻儼如抽絲剝繭一樣,越來越接近真相了,原因可能有兩個,一是挑起自己和張氏兄弟的火拼,其次和張氏兄弟無關,是有人對自己的一次警告。

      李臻想到了自己勸說姚崇改變了支持,肯定得罪了韋王妃,難道是韋王妃警告自己嗎?刺客出現和韋播人砍傷李重俊又有什麼內在的聯繫。

      但不知為什麼,李臻又想到了武三思,這段時間,他實在是安靜過頭了。

      ……

      梁王府內,武三思心中十分興奮,他也是剛剛得到消息,聖上已經決定封太原府尹張神望為相國,這樣一來,政事堂七人,楊再思、豆盧望欽、宗楚客和張神望就形成了反李唐的四人聯盟,加上張氏兄弟的控鶴府,他們已經完全佔據了上風。

      旁邊曹文笑道:“相信今晚刺殺李臻後,李臻和張氏兄弟的仇怨將迅速惡化,不久張氏兄弟就會來找岳父大人共同對付李臻。”

      武三思欣然點頭,曹文這個計策很不錯,將成功加劇李臻和二張的仇恨,二張就會讓步,最後與自己達成聯盟。

      武三思和張氏兄弟已經談了很久,雙方就一些關鍵條件始終沒有達成妥協,主要是二張不肯明確支持武三思為太子,這讓武三思很不爽,如果沒有這個條件,他和二張的結盟又有什麼意義?

      就在這時,門外兒子武崇烈低聲稟報道:“父親,夏總管來了!”

      夏總管就是夏忠,他這時候跑來,著實讓武三思感到不解,難道宮中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他立刻令道:“速請他到我書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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