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俠道行 作者:造化齋主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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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993 2015-5-26 14:23:2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5 277381


【作者概要】:造化齋主

【小說類型】:古典仙俠

【內容簡介】:
  欲修仙道,先修人道。
  誰言修仙就要殺人奪寶、唯利是圖?這是魔盜、魔賊,不是仙俠。人若捨棄了身為人的良知,還修什麼道?成什麼仙?
  俠者,以武犯禁,仙俠者,以武犯天道。
  若天道徇私,善惡無報,則吾必改之。

【其他作品】:六道教主  禍具召喚師

(p.s 其實不是同時時連載三本啦,只有魔獄是連載中的,禍具和侠道行已經完本。只是我不想太快發完,令太少人看這兩本,就像六道教主一樣,只有6000人查看。) 本帖最後由 254993 於 2015-10-9 18:2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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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993 發表於 2015-5-26 14:27
雲起玄宗 第一章 登門收徒

      萬物蘇醒的春季剛過,如今正是春去夏來之際,雖然還未到炎熱氣節,但天氣卻是一天天熱起來。

  舞陽縣今日正趕上集市,雖是烈陽當頭,卻依舊車水馬龍,好不熱鬧。

  經過將近三百年的太平盛世,再加上優越的地理位置,禪州舞陽縣雖只是一個縣,卻因為日漸增多的行客商人而不斷擴展,如今儼然一副不輸給州城的繁華景象。

  可就在人人為生計而忙的日子裡,一道人影在人流如川的商街中疾疾而行。

  說是疾行也不確然,他的步伐其實並不快,真正厲害之處,是他一步的距離,往往只是一個腳步起落,就邁過了整條街。更加神奇的是,明明速度如此之快,卻沒有撞到一個行人,經過之時,路人只覺一陣清風拂過,除了讚歎清涼之外,不疑有他。

  其神通本領,可見一斑。若是真正識貨的行家看見,就能明白,在鬧市中旁若無人的行走,遠比飛天遁地要難得多。

  「到了,應該就是這裡。嘿,人家是千里尋夫,我這是千里尋徒,倒也有趣。」

  那人停下腳步,看起著裝打扮,是一名道長,仙風道骨的長相透出一絲放蕩不羈,身上的道袍雖然一塵不染,衣角處卻有些褶皺。

  而在他面前的,正是白府大宅。

  要說起舞陽白氏,舞陽縣的人絕對是個個耳熟能詳。在三百年前正邪大戰之時,白府就已經是舞陽縣內數得上的大戶人家,甚至在那場大戰中代替陣亡的縣長統帥兵士和鄉民抵禦蠻人,因此聲望極高。

  據白府的家譜記載,向上可一直追溯到中古諸子時代,足有兩千多年的家族史,中間雖然有因為戰亂而背井離鄉,可最後還是在舞陽縣紮下了根。

  朝代有興衰,世家也是如此。白家在三百年前的正邪大戰中,舉族抵抗外敵,族人死傷慘重,更因為在那一戰中擊殺了一名有大神通的酋敵,被臨死之前下了詛咒。自此以後,白家族人經常出現嬰兒死胎的症狀,人心惶惶,於是族人外遷的外遷,絕後的絕後,到如今人丁凋零,只剩下本家一脈堅守祖墳,已經算不上望族,不過仍是名門。

  災荒時,白府也經常捐獻錢糧開粥場接濟流民,所以哪怕它並不是舞陽縣第一富有,可在舞陽人的心中,永遠是排在第一的地位,這是任何暴發戶和大地主都比不上的,加上白府家規極嚴,鮮有欺壓鄉鄰之舉,因此人們一聽白府二字,就會伸出大拇指贊聲好,白府的家丁在街上行走都會受到尊敬。

  白府當家太爺也是有名的心學大家,曾經中過探花,卻沒有去做官,而是在家做學問,在整個禪州威望極高,學界裡更是權威人物,就算是縣老爺見了也不敢怠慢,過壽時都要準備厚禮,見面時行學生之禮。

  道人幾乎是憑空出現,兩名看門的家丁自然注意得到,但兩人只看了一眼便不再注視,直到見這名道人徑直向著白府走來,才連忙打禮道:「這位真人,可是找白府有事?」

  只有道行達到大神通的道士才能被稱作真人,對於一名家丁來說,顯然無法分辨到底什麼樣的程度才算真人,但不管是不是,先稱呼真人總歸沒有錯,就算不是真人也可小小的拍拍馬屁。

  那道人聽到後只是很平常的嗯了一聲,臉上沒看出有多高興,反而對兩人贊許地看了一眼。他自然看得出,眼前兩人中氣十足,顯然習過武,雖然放江湖上不過是二流孫准,但作為家丁來講已是非常難得。更重要的是,他倆明明見到自己使用神通法術,卻依舊不卑不亢,恭敬卻不諂媚。

  連家丁都有這樣的見識,可見這白府主人的厲害之處。要知道雖然中土神洲六法鼎盛,可對尋常百姓來講,普通的修仙者也就和神仙差不多,見到後總是誠惶誠恐。

  兩名家丁相視一眼,其中一人快速向著裡面跑去,顯然是去通報,而另一人則是畢恭畢敬地將道人迎進去,沒有一絲逾規之處。

  道人跟在其後,進入府內流覽庭院擺設,無不是堂堂正正,符合中古禮法,並沒有奢華貴重之物,卻讓人無法小覷,於是心中評價又高了幾分。只是出於個人看法,覺得這裡的氣息過於嚴正,沒有變通的靈氣,略感美中不足。

  道人行至內廳走廊,忽感內廳中有一股磅礴雄厚但又深藏內斂的氣息,一如無邊大海下的暗流,海面上悄無聲息、風平浪靜,內底卻是波濤洶湧、威勢重重。

  道人心中靈犀一動:二十步內我方能感受到他的氣息,這人是高手中的高手!沒聽說現在的白府中有人踏足修仙領域,難道是有人要跟自己搶徒弟?可這股氣息似乎有些熟悉……

  「戲師兄,真是巧了,不想在這裡也能遇上,你也認識白家之人?」

  道人剛一進門,屋內一人就起身招呼,拱手施禮。

  「原來是東方師弟,這還真是巧了,你我差不多有一年半沒見面,沒想到能在這裡見面,實在令人驚喜。我與白家並不相識,這次是出來尋衣缽傳人的。」

  「哦,那更是巧上加巧,師弟我也是為了履行與故友的約定,特意來收徒弟的。」

  原來兩人是同門師兄弟,先前的道人叫戲無涯,內廳中的叫東方易。

  也難怪兩人說巧,同門師兄弟居然在相同的時間、相同的地點、為了相同的目的而拜訪相同之人,好似冥冥中有人故意為之一樣。

  然而戲無涯心道要糟!

  東方易雙眉似劍,唇若塗脂,面白無須。咋一看好似一名腹藏萬卷書的書生,再一看卻又覺得是指揮千軍的儒將,身著一件潔白的道袍,光亮無暇,筆直如峰。

  兩人一對比就顯示出了差距。

  戲無涯的衣著本來也算不上邋遢,只是有些「不拘小節」,但是與東方易一比,幾處不整潔的地方就顯得分外醒目,這可很容易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而氣質上也是遠遠不如。

  人不可貌相的說辭適合隱士被人請求出山的情況,現在是自己來找徒弟,衣冠不整可是大忌。

  若是換成其他人,自己或許還可以通過搭搭手,令其知難而退,可畢竟是自己的同門師弟,這就不好動手了。

  更何況真動手也未必有勝算。東方師弟雖然入門較自己晚,卻是同輩中的翹楚,一身修為深不可測,修煉的功法也是門派內攻堅力量最強的一種。

  戲無涯不免有些氣餒,長相比不過、氣質比不過、實力比不過、這名聲嘛……更是差上十萬八千里。

  自己的門派近三百年來行事低調,不理世俗,弟子大都也是隱世修行,少有外出。偏偏東方易的性格與眾師兄弟截然不同,行的是懸壺濟世之道,出道江湖不足三年,劍下就斬了不少當代有名的邪魔妖孽,聲名鵲起,在神洲各地留下了膾炙人口的傳說。

  唉,隱士高人終究是比不過當代大師。

  不過東方師弟個性耿直,剛正不阿,如果自己開口的話應該不會拒絕才是……

  「待會師兄若是能看中的話,便由師兄收為徒弟吧。」

  不想東方易開口,瞬間說中了他心中在意的事情,不由得有些尷尬和慚愧。

  「那怎麼好意思,難得師弟也特意前來,更何況還有故人之約。」

  「無妨,若真由師兄收入門下,也算是間接履行了約定,我以後多加照拂便是。更何況我年紀尚輕,缺少人情世故,若不小心誤人子弟反而對不起故友,由師兄照看就能放心許多。」

  見戲無涯還要推辭,東方易擺手道:「天下英才何其之多,雖然這麼說有些對不起故友,但我宗收徒甚嚴,如果德才天賦不足,你我此刻相互推卻也是無用,還是見了人再說。」

  聽到這話戲無涯心念一轉,點頭稱是,人還沒見著,又有什麼可爭的,即便是天生奇才,門派內又何曾缺少呢?若對方只是常人之姿,哪怕是忌於冥冥中的一劫,自己也不會收入門下,免得平白壞了道統傳承。

  他心中如此思量著,口上道:「應該不會。我與白府素不相識,此番來這,源自姬師妹的周天易卦,說我命中有一劫,可解之人就在墨陽白府。」

  「姬師姐的周天易卦?」東方易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那倒是要小心一些,我入江湖前姬師姐曾替我算了不少卦象,到現在相繼應驗,十卦九現。不過劫數歸劫數,能不能度過還是要看自身的努力,我等修道之人,本就是行逆天改命之事,何處沒有災劫。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若相信命運,要修道功德做什麼。」

  「好一句‘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老夫本以為修道之人講道法自然,只會一味順應天命,不想還有如此錚錚鐵骨的見解,發人深省!」

  伴隨一聲中氣十足的讚歎,一名年過知天命的老者走進廳堂,龜背鶴形、大耳圓目、須髯如戟,踏出的每一步皆是沉穩如山,一點也沒有這個年齡的老人該有的虛浮。

  他的髮髻中隱約透出一股濕氣,顯然是剛剛沐浴完畢。這也是神洲的禮儀習俗,在接見道行高深的真人之前,應該要先沐浴淨身,以表示對修道者脫俗出塵的尊敬。

  自稱老夫,也是另外一種禮儀。修仙者的歲數不能由長相判斷,相貌年輕而年歲已高的有,相貌與年齡如一的也有,為了避免一些年輕修仙者假扮年長者以老賣老,惹人厭惡,正道盟定下的不成文規定:如果與俗世之人見面,又沒有任何親屬關係,那麼就以長相來斷輩分。

  不用猜也知道這位丰姿魁偉的老者就是現今白府的當家,心學大師白義,字漢霄。

  「兩位真人與吾白家素未謀面,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不妨開門見山直說吧。」

  白老先生的話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威嚴中攜帶不可屈服的正氣,配合他坐在廳堂正中的位置,得到周圍的佈景擺設襯托,更有一股莊嚴的氣息。

  兩名道人對視一眼,心中皆感聞名不如見面,二人自覺哪怕覲見當朝天子也不會覺得拘束,可在這名老者面前卻有一股被壓迫的感覺。

  不過他們終究是得道高人,微微調整心態也就不再覺得什麼,更何況白老先生並不是有意要壓迫兩人,只是常年修身養性,自然而然形成的一種浩然正氣。

  東方易二人其實並不精通望氣看相之學,但哪怕只是粗有涉獵,也可以望見白老先生的背後有五嶽大山的氣息,正大光明,巋然不動,宛如擎天之柱,鎮壓一方氣運。

  五嶽大山,是神洲群山之正統,所以五嶽之氣,也是文人精氣之正統。這種氣勢在一些擁有大學問大智慧的大儒身上可以見識到,當年的仁聖名字中就帶有一個丘字,也是山嶽的意思。正是有這樣一批浩然正氣的讀書人,才使得神洲文明得以香火永繼,國家滅而文明不滅,天下亡而精神不亡。

  「白前輩,實不相瞞,在下少年時曾受令郎救命之恩,後來學道有成,下山前來報恩,令郎言,希望能傳其子嗣以仙家妙法。但當時令孫年幼,在下也是聲名淺薄,不敢誤人子弟,於是決定先去江湖歷練,以深底蘊,而如今道業有成,這次來就是為了履行諾言。前輩如若不信,可與令郎對證。」

  東方易在踏上修仙之路前也是一名讀書人,對這樣的學問家最是敬佩,因此哪怕自己是修仙者,也下意識地用上敬辭以示尊重。

  白漢霄卻是歎了一口氣,道:「真人有心了,但犬子已於兩年前去世,恐怕無法再與真人交談。」

  「怎麼會!」東方易詫異之下不自覺的用力,椅子四腳陷入花崗石的地面,「我觀令郎非短壽之相……兇手是誰!」

  他怒意一起,身上儒將氣息盡去,殺意凜然,宛如一柄出鞘的神兵,鋒芒盡露,邪魔辟易。

  「多謝真人關心,但犬子並非死於非命,而是患有隱性心疾,病發而逝。」

  心疾之病,潛伏時莫說是神醫,就算是神仙也未必看得出來,一旦病發,就是真正病入膏肓,無力回天。

  因此聽到死因,東方易也只能無奈的歎息一聲:「天不佑善人。」

  廳堂沉默了一陣,接著白漢霄開口道:「兩位的來意老夫已知曉,但我白家三代單傳,現在更是只剩孫兒一人可繼香火。老夫雖是一介書生,對修仙界也是略知一二,如今天下盛世太平,百姓得享安居樂業,反觀修仙界,門派間爭權奪利,相互傾軋,人人崇信弱肉強食,視殺人行盜為兒戲,真要比起來,凡人反倒比修仙者更能安享晚年。至於虛無飄渺的永生之道,不提也罷。豈不聞,老子不言藥,不言仙,不言白日上青天。」

  說到這白漢霄笑了一下,忽而覺得不大合適,於是捧起旁邊的香茶呷了一口,以作掩飾。

  東方易與戲無涯再度對視一眼,心底下一齊歎氣。

  白漢霄的話正是白家的祖先,中古諸子中的白子所說的話。當年的修仙界與現在神洲正道一統的狀況不同,那是正邪對立、相互殘殺的混亂年代,修魔者縱橫猖獗,道德禮儀敗壞,比現在的修仙界要亂上千百倍。白漢霄說現在的修仙界弱肉強食,動輒殺人,可比起中古時期的混亂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那時正道中出了不少敗類,以修仙者之名,專門欺騙愚夫愚婦,騙財又騙色,還騙世俗掌權者煉丹藥,稱能夠服食丹藥來飛升仙界,位列仙班。

  虛虛實實,以訛傳訛之下,連很多修仙者也開始相信這一謊言,甚至欺騙凡人,拜他們為仙人。謊話說了一千遍,結果連自己都被騙了。

  白子看不下去,於是題詩諷刺他們,其中有一句便是「玄元聖祖五千言,不言藥,不言仙,不言白日升青天。」

  其中的玄元聖祖就是道家一脈的創始鼻祖老子,而五千言則是指《道德經》。白子諷刺說《道德經》中不講丹藥,不講神仙,也不講光天化日下飛升仙界,你們這群弟子傳人倒是比老子更厲害,長江後浪推前浪,能夠自動衍生經義。

  其實修仙的仙,指的是一種超凡脫俗之道,跟神仙沒有關係。所有的修仙者都明白,這世上根本沒有所謂仙界,全是有心人胡編亂造的,可偏偏仍有很多人相信這種經不起推敲的拙劣陰謀,平白汙了修仙者的名頭。

  如果題詩的是自己人倒也無妨,可偏偏白子不是道家一脈,這可真是扎扎實實扇了他們一巴掌。但人家說得在理,有憑有據,挨了巴掌你還不能還手,反而要唯唯諾諾的稱是道歉,接受教訓。

  不過東方易與戲無涯之所以心下感慨還是由於另外一個原因,畢竟就算是冷嘲熱諷,也是幾千年前的事,與他們沒有實際聯繫。

  戲無涯歎道:「如果老爺子擔心的是令孫性命安危,則大可放心。這一甲子裡,我們玄宗還未曾有弟子身死人手。」

  「哦,玄宗?你們是玄門正宗的弟子?」

  玄門正宗是天下第一道藏聖地,也是全神洲歷史淵源最長的修仙門派,從上古時代一直延續到現在,見證了整個人道的盛衰興亡,國家的分分合合。

  老子就是玄宗創始者「玄」的化身之一,又是證道成聖,所以才被稱為玄元聖祖。

  「正是玄門正宗。」說起自己的門派,戲無涯也感到一陣自豪,尤其是見到老爺子也為之肅然的表情。

  玄宗於上古幫助諸代聖皇定立人類天下,又於近古在正邪大戰中全力襄助正道,斬妖除魔,抵禦外辱,一舉奠定人道之正統,可謂功彪千秋,在許多的大儒心中,也是將其視為神洲正統文明的象徵,連儒門聖地九華皇苑也比之不上。

  白漢霄固然對修道者有所成見,可對玄門正宗還是頗為敬重的,於是思慮了一下,道:「此事關乎人之一生,還是交由吾孫抉擇,他的未來,由他自己決定。」
254993 發表於 2015-5-26 14:31
雲起玄宗 第二章 白家神童


  交由孫兒決定。

  聽到這話東方易心中一動,

  白老爺子看上去並非昏聵溺愛之輩,既然口出此言,肯定是對孫兒的判斷非常有信心。可是,故友的兒子,應該還只有十歲吧,小小年紀就能讓嚴父性格的白老爺子如此放心,看來是真有過人之處,天賦一關想來是不必擔憂了,就看品德能不能符合玄宗收徒的尺度。

  不一會,便見一童子從廳堂內門進入,他頭頂白蓮冠,身著漢裝錦衣,踏步而入,臉龐雖是稚嫩,眼神中卻帶有堅毅,文氣飄逸,柔中帶剛,舉止儀態像極了白老爺子,只是少了幾分威嚴,多了幾分童真。

  「不知老爺喚孫兒有何事?」童子作揖問道。

  「這兩位真人出自玄門正宗,其中一位還是你爹的好友,吾問你,對修仙法門可有興趣?」

  童子先是轉身看了東方易與戲無涯一眼,沉思片刻,抬頭道:「如果兩位真人不棄,小子願意拜入門下。」

  白漢霄提醒道:「你可想清楚了,修仙之路,兇險難料,不比凡人安逸,踏上這條路,只怕天倫難聚。何況大道三千,未必非要修仙方能證道,吾等讀書人自有證道法門,你可考慮清楚了?」

  東方易與戲無涯並沒有出言攔阻,反而仔細觀察白家小子的反應,想看看他會怎麼對答。如果僅僅是這麼一番話就心生退意,這樣的弟子還不如不要,沒有持之以恆的修道之心,必然成不了大器。玄宗收徒的門檻可是非常之高,講究寧缺毋濫。

  白家小子似乎早已思慮清楚,開口便說:「儒家行道濟世,佛家悟道覺世,道家藏道度人,老子所傳也是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義,與讀書人的抱負相合。儒家修養人道,仙家修煉仙道,人道為仙道之基礎,仙道為人道之衍生。人能修正身心,則真精真神聚其中,大才大德出其中。何況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修仙之法可以開闊眼界,自然也能給予助力,就好像中古諸子也是個個身懷大神通之人。至於兇險難料,更是不值一提,古來聖人哪個不曾經歷大劫大難,若是害怕災劫橫禍,一開始就不該起證道之念,乖乖甘於平庸才是。若是一心求道,便是千萬人阻,亦要獨往!」

  他的這番話,聲音清脆,字正腔圓,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盤,能打入心靈,產生共鳴。尤其是他越說越有氣勢,到最後竟醞釀成一股堂堂正正的光明氣勢,直沖堂頂,形成一座山嶽的模樣。

  兩名玄宗弟子對視一眼,難掩心中震驚。

  「師兄你怎麼看?」

  「其他的不說,如果讓九華皇苑的儒修者見到這一幕,恐怕會不惜代價將此子拉入門下,呵,我們撿到寶了。」

  在東方易發表看法前,白家小子又開口,只是這次氣勢一變,化為絲絲的憂傷。

  「如果當初能修煉玄門神通,爹爹的病也許有救,爹爹若還活著,娘親跟雪姨也不會……這樣悲傷的事,不能再發生第二次!」

  他咬緊牙關,雙拳死死握住,有著不符年齡的悲痛與堅忍。

  「識洞於未萌,智表於先見,心計足以成務,口辨足以解紛。至仁至孝,螢火之光,卻有攀登日月之勢……是人才,的確是個難得的人才,故友在天之靈,也會感到欣慰吧。」東方易不由得喃喃稱讚。

  世人喜歡拿螢火之光與皓月之輝相比較,以此來諷刺他人的不自量力。但東方易卻在白家小子身上看到了一種光芒,一種雖然眼下只是螢火之光,卻遲早要成長為超越皓月的希望之光。

  戲無涯一看師弟的表情,完全是對白家小子中意得不得了,不過這孩童確實當得起這樣的稱讚,無論是之前表現出來的言論智慧,還是流露出來的至誠情感,一顆赤子之心顯露無疑,這樣的品性正好符合東方易的師承道統。

  他想了想,便放棄的語氣對師弟道:「這名徒弟就讓給你吧。」

  「呃,這樣,不大好吧,師兄不是說還有命中一劫嗎?」

  「道不同,不相為謀。此子聰慧過人,又有俠義之心,適合傳承你的道統,卻不適合我的大智若愚之道,給我做徒弟豈不是明珠暗投,美玉送了泥瓦匠,浪費人才。」

  「可是……」

  「沒有可是。」戲無涯爽朗一笑,「你之前不也說了嗎?修道之人本就是行逆天改命之事,若因為小小劫難就改變決定,豈不是因噎廢食。」

  不等東方易回答,戲無涯一腳踏出,只是一步,便已遠在天涯,遠遠傳來話語。

  「一粒靈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赫赫金丹一日成,古仙垂語實堪咽。若言九載三年者,盡是遷延款日辰。大道修之有易難,也知由我亦由天。哈哈哈……」

  一陣哈哈大笑之聲,在廳堂不停的回蕩,宛如幽山鐘鳴,不絕於耳。

  「我命由我不由天,果真是有道之士。」

  白漢霄不由得開口稱讚,隨後又轉過身對東方易道:「關於收徒之事,不妨訂個時間,到時候焚香祭祖,再……」

  「等一下!這事我不同意!」

  這時突然從內堂傳來女子嚴厲的喝聲,接著就看見一名駐顏有術的婦人從內門走出,她先對著白漢霄施禮。

  「老爺,原本這樣的身家大事不該由我等女流之輩插嘴,可是,庸兒還是個孩子,送他去修仙,豈不是長年與咱們分離,到時候分居兩地,誰來照顧他。雖說男兒志在四方,天降大任於斯人。可咱們白家只剩下庸兒一顆獨苗,不說事有萬一,單指道家講清心寡欲,說無欲無求,古往今來為了修道拋家棄子的也不在少數,一旦庸兒也升起了這樣的念頭,到時候,香火斷絕,如何向白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白老爺的妻子顯然也是讀過書,有不少見識的人,言語犀利,情理分明,比起舌辯之士也毫不遜色。

  不過東方易也是思維敏捷,他遊歷江湖多年,早已人情練達,於是拱手道:「老夫人多慮了,道家只講無為而治,無為而無不為,清心寡欲不過是一種修行手段,而非目的。清心,是內心清靜而無雜念;寡欲,是克制慾望而養身。清心寡欲並非絕人欲,而是不縱欲,豈不聞修道四要,法財侶地,這侶字不就大有文章。」

  當然大有文章,這侶指的是道侶,又不是愛侶,可東方易偏偏說得模棱兩可,然後又以傳音入密道:「吾玄宗有三千妙法,其中不乏雙修法門,只要習得一二,子孫滿堂也不過手到擒來。」

  白老夫人聽到這傳音,微微一頓,隨即開口道:「擇日不如撞日,乾脆就選現在拜師吧。」

  白老爺偷偷豎起了大拇指。厲害!

  東方易也驚歎於老夫人的從善如流,隨即道:「修道之人不重虛禮……」

  白漢霄則不同意:「不可,禮可從簡,但不可廢!李管家,將香案茶水拿過來。」

  東方易也不再堅持,隨其自然。等僕人一陣忙碌後,喝了跪捧的拜師茶。

  白家小子在地上磕了三個頭,道:「弟子白庸,拜見師尊。」

  「善,從今日起,你就是玄門正宗的弟子。」
本帖最後由 254993 於 2015-5-26 14:34 編輯

254993 發表於 2015-5-26 14:35
雲起玄宗 第三章 玄門正宗


  玄門正宗,是上古時期,兩大神通者建立的修仙門派,以三部無上經文鎮壓氣運,歷經萬年不倒,是為天下第一道藏聖地。

     兩名神通者一者名「玄」,一者名「正」。

     「玄」的神通法術繼承於萬道之祖「鴻」,後證得太上忘情之道,成就聖人,故有「玄門都領秀,一氣化鴻鈞」的說法。

     「正」沒有證道成聖,但他卻是玄門正宗的第一任教主,定下了從收徒到學法到傳教的所有規矩,挑選洞天福地,佈置護教大陣,留下五部鎮教經文,並幫助「玄」創立了六法之一的「道」。可以說玄宗就是他一手創立了,在上面付出了無數的心血,以及大半個人生。

     相比之下,反而是「玄」對玄宗的付出不大,他只是將畢生的武道精髓歸結為一本《太上道德經》,順帶留下了一本據說是萬道之祖「鴻」所著,卻至今沒人能看懂的《太聖玄經》,之後便飛昇彼岸。

     誰也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做,明明是他先提出要創建門派,明明玄宗是以他的名字命名,偏偏他做的事情卻好像一個掛名長老,態度冷淡,沒有歸屬感。

     有人說這是因為他修煉太上忘情的影響,也有人說創立玄宗不是他的本意,總之眾說紛紜,無以定論,也算是歷史遺留下來的一大不解之謎。

     玄宗作為六大武道聖地之一,與其他武道聖地不同之處在於,玄宗的人很少。

     修仙門派按規模大小可分為武道聖地、大門派、中門派、小門派。小門派從幾十人到幾百人;中門派從上千人到幾萬人;大門派從數萬人到數十萬甚至上百萬;而武道聖地,則是六法的起源地,與人數無關,與勢力無關,成為聖地的兩個必要條件,一是要有鎮道經文,二是要出過聖人。

    惟獨其中的諸子天下算是例外,暫且不提。

     雖說如此,但武道聖地本身代表的就是實力雄厚、超凡入聖,要不然如何將本門道統發揚光大?而名望有了,天下之人自然會雲集而影從,紛紛前來投奔。

     其餘武道聖地的門下弟子都有近千萬人,偏偏玄宗人數不過千,差了萬倍,這還是算上了歷代尚存於世,隱居不理世事的長老,光論當代的弟子人數,只是小門派的水準。

     儘管如此,依舊無人敢挑釁玄宗的威名,這得益於第一任教主「正」的高瞻遠矚,他在修仙門派尚在萌芽的階段,就已經看穿了修仙界的一項鐵律——修仙界是上層決定下層的。

     他所定下的規矩,為玄宗能傳承萬年而不滅奠定了基礎。

     上古時期與玄宗一同建立道統的有不少門派,甚至一些還比玄宗更早,但他們或是被仇家滅門,或是被大軍剿滅,落得個身死道滅消的下場,只有玄宗能一直延續至今,這絕大部分要歸功於「正」的功勞。

     玄宗位於神洲的心臟位置,所在的大州也因為它的緣故而起名為玄州,不過玄宗的影響不僅僅在玄州,還有鄰邊的幾個大州,也是人人信道,香火鼎盛。

     在玄州的中央位置,是雲霧繚繞,風景如畫,堪稱人間仙界的大羅山脈,縱橫溝壑,一如巨龍盤踞,氣勢非凡。各處山峰以周天之數排布,聚集四方天地靈氣,靈泉靈脈隨處可見,磅礡濃郁的靈氣甚至在山脈的上空形成了一道綠紅黃白黑的五行彩虹,鮮艷欲滴,引人注目。

     大羅山脈是玄宗的教門基地,整座山脈都屬於他的名下,這是第一任聖皇做出的承諾,歷代天子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去違背聖皇的決定,這是攸關大義跟名分的事情,何況玄宗也不是能任人揉捏的。

     玄宗基地雖然設置在大羅山脈,但尋常人能見到的只是外殿,也少有弟子居住,玄宗的人畢竟很少,大多數的地都是租賃給附近的百姓,種植一些靈谷靈果。玄宗弟子真正修煉的核心地點是在一處異空間,名喚太虛界。

     太虛界,是「玄」和「正」以無上神通而開闢出來的中千世界,存乎真實與虛幻之間,藏匿於空間與空間的縫隙之中,不說尋常人,便是法力通天之輩也難以找到真實的位置。

     今日,就在玄宗內殿的試劍坪上,一男一女兩條人影在以肉眼難及的速度騰挪身形,如穿花蛺蝶般切磋劍招。

     其中的少年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卻是英姿勃發、器宇軒昂,一雙明眸充滿了智慧與靈動。

     另一名女子看上去年紀要稍大一些,但也不超過雙十,身著纖雲霓裳,腰纏七彩玄綾,一柄翡翠色的長劍疾攻如雨。

     女子為攻,少年為守,面對疾風驟雨的攻勢,少年守得滴水不漏,雖然不曾進行反擊,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勝利的天平已經向著他傾倒,守而不攻,只是為了蓄力待發,抓住機會一擊制勝。

     女子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苦於想不到其他方法,只能將手中的劍舞得更快,可惜快中出亂,劍招承接中閃現的破綻越來越多。

     「一劍化三清!」

     翡翠長劍氣勢一聚,瞬間斬出三劍,分別從左右前三個截然不同的方向發動攻擊,完美的攻擊,封鎖了任何躲避的餘地。奇妙的是劍鋒攜帶連綿劍氣,能發動一波又一波的持續攻擊,而非短暫的一時接觸。更奇妙的是這三劍完全是同時斬出,根本沒有前後快慢的時間差,全然超出速度的領域。

     但少年卻是怡然不懼,反而嘴角輕揚,一如等到斬大龍時機的棋手,眼中精光一閃,反擊便在此時!

     他反手一劍,擋住來比右側的攻擊,使得原本無可逃避的境地出現了缺口,當然持續不斷的劍氣也令他無法分力抵擋來自另外兩側的劍氣。這時,他的身體竟像狂風呼嘯中的蘆葦般,左右狂搖抖動。

     颶風可以摧毀壁壘,拔起參天大樹,卻偏偏不能奈何小小一桿柔弱的蘆葦。

     少年在如颶風洶湧的劍氣攻勢下,身子向著右後方傾倒,衣襟飛揚,被撕裂成出一條又一條缺口,看似隨時都可能被凌厲的劍氣斬斷,卻偏偏能躲開連綿的劍氣,就是不會倒下。

     劍氣畢竟消耗內勁巨大,僵持幾息,女子漸感不支,就在她舊力剛消,新力未生的剎那,少年抓住攻勢停歇尚來不及變招的機會,劍身迴盪,立即展開致命反擊。

     唰唰唰!上中下三劍同時斬出,竟然是跟剛才一樣的劍招「一劍化三清」!

     不過相較方才女子的劍招,少年的劍招顯然有些氣勢不足,沒有那連綿不絕的劍氣作為後續助力,威力上不可同日而語。明明相對弱小,可結果卻是——

     第一劍振蕩女子的格擋,破去她的勁力,第二劍挑飛手中的翡翠劍,第三劍則無需費力,輕輕搭在了潔白嬌嫩的脖頸前。

     勝負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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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993 發表於 2015-5-26 14:38
雲起玄宗 第四章 玄門論道(上)


   切磋落敗,女子像是沮喪又像是習以為常的歎了一口氣。

     「唉,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太玄劍法是玄機劍法的進階,居然還是輸給你,實在太沒道理了!難道,難道宗師兄傳我的太玄劍法是假的?」

     「這個……我覺得這樣就懷疑掌教的品行有些過於輕率。」

     白庸無可奈何的笑了一聲,他剛從江湖上遊歷回來,就被對方拉著到試劍坪過招,料到必然別有居心,原來是想仗著新學的太玄劍法取勝,只是結果沒有合對方的心意。

     女子彷彿小孩子耍性子般憤憤的將劍甩在地上道:「不是劍法的原因,那你說是什麼問題呀?」

     「這個麼……」白庸猶豫地撓了撓鼻尖,欲言又止。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只是不方便說。雖然對方只比自己大上四五歲,但輩分上卻是比自己高上一輩,無論如何,面子上都要顧及一下。更何況,就算自己不說,旁邊也有人會代言。

     「既然不是劍法的問題,自然是人的問題,這麼一目瞭然的事情,還用得著問嗎?用膝蓋都能想明白,只不過有人要學鴕鳥,埋頭逃避事實罷了。」

     在旁邊觀戰的另一名黑衣少女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雖然不是明顯的嘲諷,但也很容易令人想到那方面。

     「上官嬋!我可不記得有邀請過你,誰准許你在旁邊觀看的?你這樣的傢伙,一定是偷偷藏在旁邊,等有結果了,就出來冷嘲熱諷,你不覺得這樣的習慣很惡劣嗎?」
 
     「哎呀,你也把我想得太壞了,我只是恰好路過,聽到打鬥的聲音,順帶起了一點點好奇心而已。更何況……六十五戰五十一敗十四平,這樣的戰績我都不好意思再落井下石。」

     「可惡!你已經說出來了呀!居然把我最忌諱的事……白庸也好,聆月也好,稍微學點對長輩的尊敬吧。」

     白庸滿臉無辜道:「我可是什麼都沒說啊。」

     「你心裡就是這麼想的!要不然為什麼每次都不肯放水?裝作輸給我一回就那麼難嗎?」

     「因為你從沒跟我說過……」

    「當然不會說啊!我可是你長輩,這種丟臉的話我怎麼好說出口。這個時候,你就應該心領神會主動配合,以不被人發現的方式偷偷輸給我才對。」

     「……」白庸為之語塞,對眼前這位名叫張小茹的女子是毫無辦法,誰叫人家輩分比自己高呢,就算胡攪蠻纏也只有忍耐的份。

     不過白庸不會介意,另外一人就沒有這樣的氣度了。

     「是長輩的話就拿出點長輩的氣度和實力來!不要一輸劍就在那邊發牢騷,而且一個要晚輩放水的長輩,我實在很難拿出超過指甲大小的尊敬。哎呀呀,」上官嬋驚訝的用扇子遮住嘴,彷彿為自己出言不敬感到後悔,「真是抱歉,一不小心說了實話,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身為修道之人,是不可以違背本心的。」

     張小茹雙手叉腰生氣道:「我對你把長輩當傻子看的態度真是越來越不滿了!」

     上官嬋一陣輕笑:「真失禮呢,要知道我可是玄宗裡公認的品行優良、才貌雙全的好弟子,連掌教都稱讚說:本門未來的道術就要靠你來發揚光大!還特意在講玄堂上當眾表揚,鼓勵眾弟子要以我為榜樣。」

     「騙子!你這個大騙子!窩裡橫!蒙古大夫!嗚——真想把你的真面目公佈於眾,告訴那些可憐的上當者何為殘酷的現實。」

     「那就要看眾人心中是你的信譽好,還是我的魅力更勝一籌。」

     上官嬋一副任憑尊便的自信表情,更加刺激了張小茹的神經,哼了一聲後,發著悶氣離開了。

     雖然惹得人冤,不過上官嬋並不在意,白庸也不放在心上,他們對於張小茹的脾氣實在太清楚了,估計晚飯後就把所有事情都忘光光。

     「半年沒見,你的武道修煉進步神速啊,筋骨都已經修煉完畢,煉腑也有相當火候,劍術更是由死轉生,漸入極境,看來江湖歷練的確能讓人脫胎換骨,我要不要也到門派外遊歷一番呢?」

     「哈,修行方式不同罷了,我這一脈講的是入世修行,你的卻是出世,不能相提並論,強行附會只會邯鄲學步。更何況論修煉哪比得上聆月你,如果沒看錯,你的七魄都已凝練,三魂中也凝練了雙魂,光論修為在我之上。」

     上官嬋,字聆月,所以白庸才會這麼稱呼。他自己還未過十六週歲成人禮,因此並沒有字。

     當然神洲之民也並非人人取字,會取字的往往是一些遵循古制,有長久家族史的名門望族,以及一些敬慕古人習俗的文人騷客,如今大多數人都沒有取字的講究了。

     「不說這些,時刻將至,掌教要在講玄堂開課出題,你若準備在宗內呆久一些,還是去一下比較好。」上官嬋提醒道。

     「出課題嗎?自然要去,這可是我強項。」

     「哦,信心十足的樣子,看來一趟遊歷讓你增添了不少自信。」

     「哈,是故弄玄虛還是胸有成竹,待會不就知道了。」

     ……
 
     講玄堂,坐落於太虛界中心部分的求是峰上,每日都會有一名玄宗長老坐於堂上說法,弟子皆可前去聆聽,同樣也會解惑答疑。只有在月末最後一天,會有長老或者掌教來出題考核弟子,這種考核和武道修行無關,因為天文地理、琴棋書畫、政治歷史都有可能作為論題,偶爾還會佈置一道關卡,限制好條件後由弟子闖關。

     求是峰共有一千兩百九十六個台階,因為加過禁制,所有人都不能動用法術飛行,也不能運轉道氣,只能靠肉身的力量攀登。意為做人也好,修仙也好,必須腳踏實地,實事求是,一步一台階,切忌好高騖遠。

     三聲洪鐘鳴響,空中堆積的白雲被震散,數十隻純白仙鶴在空中盤旋數圈後,紛紛棲息下落。這些靈禽在充滿靈氣的太虛界中生活,早已開啟智蒙,甚至比普通人都要聰明。它們明白此時是重要的說法時間,靜心旁聽,對將來的道術修行有莫大幫助。

     講玄堂的中央,百餘名弟子對著一圓台正襟而坐,而在陰陽高台上,掌教宗守玄手持白色拂塵,盤膝於蒲團上,環視眾弟子一圈後,緩緩開口:「今日之課題——何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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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993 發表於 2015-5-26 14:44
雲起玄宗 第五章 玄門論道(中)

  論題既出,弟子們皆陷入沉思之中,各自揣摩,並沒有交頭接耳的不雅現象。旁聽的靈禽靈獸此刻也是一動不動,不敢發出半點聲響,其中幾隻道法通玄的也開始琢磨答案,檢驗自身修行。場上頓時鴉雀無聲,針落可聞。

     道為何物。

     這是一個非確定性的大題,沒有固定答案,也更能體現出每位弟子的領悟力。

     對於道,古往今來無數大能和學者都進行過論述,一部經文能否被稱為經典,就要看它對道的理解深度。不過儘管有無數人花費無數時間進行探討,至今仍沒有人敢對「道」下定義,也沒有這個能力,聖人也不行。

     玄宗弟子皆是智慧過人才華洋溢之輩,可謂心較比干多一竅,轉瞬間就有不少人已經擬定好答案,不過他們都沒有搶先回答。

     一是因為要反覆琢磨,拾漏補遺;二是若有他人先回答,則可以其評價為標準,推測自己的答案會得到一個怎樣的評價。

     畢竟評價的標準因人而異,有人嚴格有人寬鬆,即便同一個人也會因心情而異。而這評價也是非常重要,事關每名弟子下個月的福利以及功課的多少,因此誰都不敢魯莽大意。

     「如果無人爭先鋒,那就由愚兄來拋磚引玉吧。」

     說話者是這代弟子的大師兄農彪,自稱愚兄倒也不會占任何人便宜。

     虎背熊腰、身形威猛的農彪在人群裡分外顯眼,有點像神話故事裡的巨靈神。他站起來對著掌教一拱手,開口道:「古人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故道之真意,唯有自然。道之無爭,道之無求,道之無慾。」 

     頓了頓,農彪接著說:「古人又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道始生者為一,一生二即一生陰陽,二生三即陰陽生和清濁三氣,分為天地人,三生萬物即天地人共生萬物。道散而為神明,流為日月,分為五行。在陽不焦,托陰不腐,無不貫穿,永生永存,毫無危殆。」

     眾弟子聽完後,心中若有所思。無人發問,也無可發問。

     如果有參考答案,基本上就是農彪的回答。不能說哪裡有錯,但也沒有令人眼睛一亮的新意,只能說中規中矩。

     宗守玄微微點頭,點評道:「書生之見,可評為及格。謹記,盡信書不如無書,他人之道非是汝之道,明心見性,何妨得魚忘筌。」

    「掌教明見。」農彪並無不滿,拱手就要坐下。

     然而宗守玄又道:「鑒於汝敢為人先,勇為諸弟子鳳首,可加評為中等。」

     「謝掌教。」

     大師兄宅心仁厚,平日裡對諸弟子都頗為關照,人望極高,因此對於這番獎勵倒也沒人會提出異議。當然,掌教的基準線一向也是寬鬆得很,從不為難人。

     既然有人開了先河,餘下弟子中有信心的也紛紛發言,各自闡述對道的理解。

     「道之一字,始於上古伏羲之畫像,人首蛇身,意為無窮無盡之威能。故天下之大者,莫過於道。」

     「簡,道之根。易,經之本。道,事物之行徑。經,事物之步法。無簡之道則曲,無易之經則荒。簡生道,道法於自然,失道無恆,循道而長。」

     「眾生為魚,道為網,河為天地。證道成聖,便是成為那持網的漁夫,把握天地造化之奧妙,握道於手,便能使天地翻江倒海,視眾生為魚豸。道,即聖人之權柄。」

    ……

     隨著越來越多人的發言,氣氛逐漸熱絡起來,有時候會出現爭鋒相對的情況,兩名弟子因為主張相左,理解不同,便會相互指出對方的不足之處,言辭犀利如刀,不留絲毫情面,爭論之激烈,比起擂台決鬥有過之而無不及。

     宗守玄笑吟吟看著這一切,並不加以阻止。身為掌教的他並沒有那種如山如岳的威壓感,反而是親切如長輩,溫文爾雅,令人如沐春風。

     當然弟子們也都懂得掌握尺度,一旦掌教開始發言,立即會安靜下來,停止爭辯。
 
     回答順序一人人換過去,此時恰好輪到了上官嬋。

     「掌教所言之道,非是道教,非是道學,亦非道術,而是見山非山,見水非水,不可名不可言不可狀,不縈心不掛懷,無勝敗,無有無不有,執而忘情,是為至高之境。天下萬物皆為道,佛是道,故稱佛道,儒是道,故稱儒道。天下萬物皆非道,劍道非道,聖道非道,天道非道。」

     話語說畢,先是安靜得針落可聞,隨即引發眾弟子的探討。

     「真是精闢的見解,發人深省,看來上官師妹的修行遠在咱們之上。」

     「是啊是啊,聽說她的三魂七魄只剩下最後一魂尚未凝練,差一步就可以凝聚元神,踏入天人境。這樣的速度就算是人才濟濟的我宗,也是出類拔萃。」

     一女弟子雙手合抱,露出仰望星空的憧憬表情:「無論何時都是那麼威風凜凜,不管對誰都是那麼親切友好。禮儀端正,但同時平易近人……不愧是掌教的得意門生,令人不免自慚形穢。」

     耳中聽到類似的溢美之詞,白庸暗中苦笑不已,上官嬋的演技真是越來越精進,許久不見,人氣又飆升了不少。

     台上,宗守玄滿意地撫了撫長鬚,笑道:「似虛還實,亦真亦假。然,道非高高在上,遙不可及。道者,路也,始於足下,人人可行。豈不聞見山仍是山,見水仍是水。以汝之年歲,能有此理解,倒也不易,可評為良。」

     「師尊明見。」

     至此,弟子們差不多都已說完,只剩下三人尚未發言。

     不過大家都清楚,重頭戲現在才要開始,每一次這三人都會給出令人意想不到的答案,不知道這次又會有什麼驚人之言。

     白庸赫然就在這三人當中。

     宗守玄笑著對白庸道:「聽聞你剛從江湖遊歷而回,想必有不少心得體會,本宗弟子鮮少有外出,不妨讓他們開開眼界。」

     「恐怕這次要令掌教失望了,因為吾之回答唯有七字。」

     「哦,洗耳恭聽。」宗守玄也來了興趣。

     弟子們紛紛豎起耳朵,屏住呼吸,集中精神聆聽答案。

     只見白庸緩緩舉起左手,正手掌心朝上。

     「這是道。」

     接著他左手一翻,手背朝上。

     「這也是道。」

     七字之道,震驚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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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993 發表於 2015-5-26 14:48
雲起玄宗 第六章 玄門論道(下)

  「厲害!」

     「精闢!」

     「犀利!」

     在場弟子大多一點就通,沒有瞬間明白過來的也在他人提示下恍然大悟,紛紛稱讚,表示歎服。

     大師兄農彪嘖嘖道:「出人意料!想他人之未想,居然還有這樣的回答,高深莫測,不愧是紫霄奇才,確實有過人之處。」

     有弟子不解道:「有那麼厲害嗎?我看有些言過其實吧。白庸的回答方式固然巧妙,但內容本身並沒有出奇的地方,只闡述了萬物皆可為道的涵義,倒是有點譁眾取寵的嫌疑。」

     農彪搖頭解釋道:「僅僅是回答方式巧妙,自然不值得如此稱道,可白師弟要表達的涵義不止如此。他正手覆手表示道分陰陽,而正手轉為覆手,是為陰陽可相互轉換之意。稱正手覆手都是道,意指道無善惡,正道是道,邪道也是道。其中還有一個容易被忽視的動作,就是正手上升,覆手下壓,這是映射天地初開時,清氣上升,濁氣下降的混沌開闢。他以手說道,表示握道手中,就能有開闢混沌的無窮威能,然而手中無一物,又暗指道是無法被輕易掌握。」

     那弟子聽得一愣一愣的,有些不信道:「真有這麼玄乎?」

     「唉,這種東西本來就只能意會,不能言傳,個人有個人的領悟。你的道行淺,自然領悟得少。這就好像看海,看過海的人以為自己看到了海的盡頭,其實是被自己的視野限制住了,一個人的目光有多遠,能看到海的疆域就有多大,但無論如何,海的盡頭是永遠看不到的。當然這並不是說白師弟已經掌握了整個大海,可能連他自己都未必有我們領悟到的多,可正因如此,能以有限的視野來演繹無窮的大海,令各人有各人的見解,這樣的手段才真正發人深省。」
 
     「哦。」那弟子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好像有所領悟,沉思不語。

     宗守玄也點頭稱讚道:「這回答的確與眾不同,以有窮演無窮,大善。」

     他口中稱讚善,卻沒有給予評價,而是接著提問下一人。

     白庸轉過身,發現那人已然入睡,於是暗運道氣,一指隔空點出。

     「嗚哦!怎、怎麼了!魔教終於攻進來了嗎?」

     那人捂著屁股跳起來,慌慌張張的左顧右盼。

     座下弟子有不少在捂嘴偷笑。

     面對這種無紀律甚至失禮至極的表現,宗守玄沒有生氣,只是無奈的搖搖頭,有種孺子不可教的歎息。

     「穆若愚,看你與周公暢談甚歡,想必有不少高見,師兄弟們正翹首以待呢。」

     穆若愚沒有聽出其中調侃之意,反而向四周抱拳道:「哦,那個……真是對不住,讓各位久等。」

     白庸傳音入密:「擦一下口水。」

     「哦。」穆若愚用袖子抹了抹嘴巴,結果這傻傻的動作又引來一陣竊笑。

     「稟告掌教,這答案我知道,但不能說,一說就不知道了。」

     座下不少弟子再次偷笑。

     「這木魚又犯傻了。」

     「不知道就不知道,非得死要面子。」

     ……

     宗守玄搖搖頭,不予評價,接著問最後一人。

     「臧森羅,你神遊物外至斯,又有何高見?」

     「高見談不上,就怕掌教聽了不高興。」臧森羅懶洋洋的站起身,沒有一絲被當場揭穿的慌張和羞愧,面無表情的拱手回答。

     宗守玄擺手道:「哈,先灌預防藥了,但說無妨。」

     得到允許,於是臧森羅抬起手,以大拇指指向自己開口說:「我是道。」

     然後再用食指指向掌教,說出驚人的言語。

     「你不是道。」

     「……」

     全場先是一陣寂靜,猛然間如火山爆發!

     「大膽!」

     「無禮!」

     「放肆!」

     場上一片喝罵之聲,一名又一名弟子站起來,厲聲指責臧森羅對掌教的冒犯之言。

     這並非故意討好的諂媚,而是掌教在眾弟子心中威望極高,因此行事風格溫和,受人歡迎。所以臧森羅的話可謂是犯了眾怒,自然人人喊打。

     白庸也笑嘻嘻的落井下石:「拾人牙慧,你小子抄襲我。」

     「誒~這怎麼能說是抄襲呢?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這叫借鑒,是借鑒!謝謝。」

     臧森羅對其餘弟子的批評充耳不聞,惟獨回答了白庸的話,而恰恰是這幅不目無餘子的囂張態度,更激起他們的憤怒。

     幾名弟子正要請掌教降下責罰,誰知宗守玄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哈哈大笑起來,聲音之洪亮,蓋壓全場,於是所有謾罵的弟子也漸漸安靜下來,靜等掌教的決定。

     「有趣有趣,天馬行空,不拘一格。講玄堂內只論真理,不講輩分。玄宗的未來終究是要靠你們年輕一輩來發揚光大。穆若愚可評為中等,白庸與臧森羅皆為優,此番議題到此為止,下課。」

     隨著一句下課,宗守玄身影化光而去,餘下弟子再無顧忌,議論紛紛。有的為成績唉聲歎氣,有的直接找親朋好友一同回去,還有的則對掌教最後評價感到疑惑不解。

     「唉,雖然知道掌教性格仁厚,沒想到居然對臧森羅大逆不道的話也毫不在意,早知有這般海量氣度,我也該來一把豪氣沖天才對。這次不及格,下個月要難嘍。」

     「難以理解,白庸發言引人深思,為眾人鳳首,被評為優理所當然,臧森羅唯我獨尊的語氣雖然不招人喜,可才氣也不是凡人能望其項背,被評為優勉強說得過去,為什麼木魚的不知道也能得到中?掌教也太客氣了吧。」

     「別胡亂懷疑掌教的眼光,穆師弟的回答雖然聽起來很傻,實際上卻是大有深意,只是你不能參透而已……話雖如此,我也是雲裡霧裡,不知道他在講什麼。」

     雖然被人議論,穆若愚卻毫不在意,起身大大伸了個懶腰,然後對白庸:「回來了也不跟我說一聲,太見外了。走,回紫霄莊用膳去!」
 
    「哈,最後一句才是心裡話,你惦記的不是我,是我妹妹吧。」  

本帖最後由 254993 於 2015-5-26 15:01 編輯

254993 發表於 2015-5-26 14:50
雲起玄宗 第七章 紫霄雲莊(上)

  玄宗末代弟子往往都是數人一起住在一座山峰,這是為了培養同門間的感情,避免像其他門派那般,發生師兄弟相見如讎仇的情況。一般是三至六名弟子,外加一名長輩。

     玄宗至今為止,也不曾發生過同門揮劍相向的慘劇,當然這也跟玄宗弟子人數較少有關。畢竟林子一大,什麼鳥都有,相反林子小一些,也清淨一些。

     白庸的住處是在紫霄峰,和其餘五人一起住在山上的紫雲莊。五人分別為臧森羅、穆若愚、上官嬋、張小茹以及白庸的妹妹白如雪。

     白庸的妹妹並不是玄宗弟子,屬於弟子帶入的外來人員。因為玄宗的弟子都是親傳弟子,不像一般門派還分有內門弟子和外門弟子,這就導致人手不夠,雖然大羅山脈的一些靈田靈果園都可交由外人打理,可太虛界內充滿奇珍異寶的百草園以及千獸谷等則需要由專人負責,而這些光靠弟子是忙不過來的,更會耽擱他們的修行,所以也准許弟子帶來外來人員。

     一名弟子可最多帶三名外來人員,負責幫忙日常生活以及打下手。玄宗並不講究一定要弟子吃苦耐勞,讓幾名丫鬟來服侍也是可以的,甚至你要人幫忙更衣洗漱,按摩喂餐,當個紈褲子弟也不是不可以。

     修仙並不意味著要將自己折磨得死去活來,嘗遍人間淒苦才能精進,就像玄宗有門《極樂登仙功》,就是以享樂為修仙手段,修煉者越是享樂快活,修為就越是勇猛精進。當然修煉這本功夫代價是非常大的,一般人可支付不起花費。普通人享樂只需要錢財即可,修仙者享樂需要的就不僅僅是靈丹靈藥這麼簡單。

     這三個名額在外界可是人人要掙破腦袋要爭取的,哪怕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因為玄宗收弟子全部是由上一代弟子自行尋找的,而玄宗弟子又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平日少有外出,見到了也認不出來,所以你即便想爭也爭不到。

     玄宗收弟子有三大標準,是為德、智、體。最重視的是品德,品德不過關,如心胸狹小、天性涼薄者,哪怕有再好的天賦才華也不會收;其次是智慧,這裡的智慧並不是一般人所說的聰明,而是悟性和天賦,有些人明明大字不識一個,練起武功卻偏偏能比常人快上十倍,這就是悟性;最後才是體質,比如天生五德體質、九陰體質、九陽體質等,這些人修煉對應的法門往往能事半功倍。

     平常門派最看重的修煉體質,對玄宗而言卻是最不在意的,上萬年積累令他們擁有令神仙都要歎為觀止的靈丹妙藥,像九龍轉生丹、鳳凰涅槃丹等逆天的仙丹,對玄宗而言也並非不能煉製,因此哪怕是天生廢人,也能用靈丹強行洗髓成擁有五行靈根的超人體質。不過玄宗弟子卻極小用靈丹來改變體質,像對五行術法天賦為零的白庸,也從來沒有過要特意用靈丹來改變的想法。

     此外,玄宗收弟子還有三不收:曾入它派者不收,身懷血海深仇者不收,官宦及世家子弟不收。

     這三不收,雖然有著明哲保身的味道,但確實打滅了一些世家貴族將勢力伸入玄宗的企圖,避免太虛界變成一片爭權奪利的污濁之地。

    也幸虧白家如今人丁凋零,要是換成幾百年的興盛期規模,白庸說不定就進不了玄宗。

     由於這「三收三不收」,一般人有意圖的想成為玄宗弟子幾乎不可能,所以這三個名額就成為了唯一的突破口。要知道,玄宗對功法的管理並不嚴,主張有緣者得之,六品以下經文都不禁止外帶人員學習。

    五品經文那是什麼?那是超一流經文,放在大門派中也是只有親傳弟子才能學習的經文,而在玄宗只要有一定機緣就能夠獲得學習的機會。歷史上就有不少外帶人員修煉得道,達到傳說中與天地同壽的境界。比如當今的大門派玄天宗、玄虛劍派、正氣門,這三大門派的創始鼻祖都是當年進入玄宗修行的外帶人員。

    當然了,對外帶人員的盤查也是非常之嚴,甚至比入室弟子還要謹慎。都要經過記憶搜索,以及占星閣長老的因果占算,一旦發現異常之處,或者心懷不軌,立即扔出門外。

     紫霄莊的外帶人員只有白如雪一人,上官嬋跟臧森羅都是孤兒,穆若愚漁民出身,還是獨子,家中老夫老母對仙道都沒有興趣,其餘的親戚朋友則是連他出去幹什麼都不知道,還以為是外出做生意了,每次回家都要帶大補的人參靈芝回來。張小茹倒是曾帶過三名外人,她家是開鏢局的,結果三人修煉有成,一人被家裡拉回去做鎮局鏢師,另外兩人分別被玄天宗和玄虛劍派的長老看中,收作親傳弟子。

     白老爺子淡薄名利,對虛無縹緲的長生之道更是嗤之以鼻,所以白庸的三個名額是完全由他自己決定的。白庸自然不願意在身邊插上會隨時向家裡人打報告的眼線,出門在外,正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的大好機會,誰又會傻到在身邊拴上一條繩子呢?

     欲修仙道,先修人道。

     這是玄宗創始之初就定下的規矩。不像其他修仙門派弟子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作風,玄宗鼓勵弟子像凡人一樣生活,每座靈峰上都會有數畝田地供人耕種,包括日常飲食都要自行解決。

     當然也僅僅是鼓勵,並非強行要求。你喜歡仙人般的生活,日服丹藥,晨吞朝霞,做食氣者神明不死,門派也不會特意批評你。凡人般生活只是一種修行手段,意為在人道中窺仙道,修心養性。你不喜歡,那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理所當然,並無可怪罪之處。
 
     在紫霄莊,負責飲食的廚師只有白如雪一人,這就意味著,白家兄妹出去的那段日子裡,紫霄莊人員都是以膳食齋提供的大鍋飯生活的。


254993 發表於 2015-5-26 14:52
雲起玄宗 第八章 紫霄雲莊(下)

  紫霄莊懂做飯的人實在少,滿打滿算也才兩個半,可不要指望女弟子會像俗世女子般以「進的廚房,入的廳堂」為終身目標,大抵上會做飯的男弟子比女弟子還要多。

     其中一人自然是白如雪,可以說只要她在一天,紫霄莊就不用替如何祭拜五臟廟而煩惱,飲食上基本是由她一人掌控,包括後山的一些蔬菜水果,全是她在照料著。

     另外一人是臧森羅,論手藝他並不遜色白如雪,只是他有個令人頭疼的習慣,偶爾會嘗試一些超越人類味覺極限的菜餚,而且通常是不動聲色的夾雜在正常的菜餚裡,令人完全發現不了。比如吃飛天雞時會吃出一條百節寄生蟲,鵪鶉蛋混合噬魂蜘蛛卵,土豆中混雜黃金蟾蜍的排泄物……神洲美食確實是博大精深,幾乎無物不食,可也不是人人都有這樣敢於嘗試的氣量,難怪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會被稱讚為勇敢。

     最後的半個不是上官嬋,也不是張小茹,而是白庸。之所以算半個,是因為他只對蛋類菜餚極為上手,蛋炒飯、荷包蛋、蛋包飯……只要跟蛋有關的,他都能做到出神入化的美味,堪稱神技。相對的,除蛋以外的菜餚是一竅不通,初次下廚房的人都不可能做得那麼糟糕,彷彿味覺一下子失靈了,熬粥都會熬成黑糊焦,簡直就像中了詛咒一樣。

     因為從小教育的關係,白庸對料理並不感興趣,雖然「君子遠庖廚」是用以喻指君子要遠離殺戮,並非說君子不該下廚房,畢竟聖人還主張食不厭精。但三人成虎,人云亦云下,難免也會受到些影響。

     在白氏兄妹外出的時候,紫霄莊的用餐情況就可想而知了,也難怪穆若愚會迫不及待,靈丹雖然能滿足腹中飢渴,卻滿足不了口舌之欲,膳食齋雖然也有大師掌廚,但那是需要預訂的,基本被長輩們包走。

     餐桌上是一陣玉箸亂舞,各種劍訣槍法在小小的兩根筷子上展現得淋漓盡致,手快有,手慢無,以至於白如雪得不停來往於廚房和餐桌間,不能安安穩穩的坐下來用膳。

     修仙者胃口要遠遠大於常人,他們可以一頓飯吃下一頭象,也可以一個月都不吃任何食物及靈丹,而這期限值也會因個人肉體上的修煉而變大。

     白庸看了看那一桌的狼籍,覺得自己還是等會拜託妹妹做夜宵好了。

     「話說起來,白庸,我師尊好像有事情找你。」穆若愚嘴裡塞滿了菜,一邊吧唧吧唧的吞嚥,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

     穆若愚的師傅是戲無涯,白庸當初差點就成為了他的弟子,也因為這一層的關係,雙方關係非常密切,戲無涯也經常指點白庸的武藝,甚至由於白庸的師傅東方易經常外出,長期不回玄宗,導致白庸跟隨戲無涯的時間比跟他師傅在一起的時間還要長。

     「戲師伯找我,會有什麼事?」

     穆若愚嘴裡咬著一根大雞腿,隨口答道:「好像是說關於下個月玄門論武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

     玄門論武。白庸摸了摸鼻尖,玄宗每年會舉行一次門內比鬥,不論輩分高低,只要修為沒有達到天人境都可以參加。只是弟子向來興致缺缺,據記載,最尷尬的一屆,只有兩人參加。原因很簡單,玄宗弟子要法寶有法寶,要靈丹有靈丹,要功法有功法,對獎品壓根不在乎。

     想想也能明白,玄宗傳承大多是一名師傅找一名弟子,所以當師傅仙逝後,法寶通常就遺留給徒弟了,這樣一代傳一代下來,到如今白庸這代已經是第八十代,積累起來的法寶之多,可想而知。功法也是一樣,玄宗弟子多為精才艷艷之輩,如有成就,都會將自己的畢生武道經驗總結起來,留給後人。

     積累,是門派最大的優勢。

     玄宗弟子少,每個人分到的就多,剩餘下來的也會多,這一優勢就更加凸顯。玄心正法是道家正統心法,所以弟子也少有好狠鬥勇之輩,沒有外門弟子,也就不存在排擠競爭,甚至有些弟子從來不修煉武道,只鑽研琴棋書畫,對他們長輩也不會制止,率性而為方是大道。

     在玄宗歷史上,出過茶聖和樂聖,證茶道而成聖,證音樂之道而成聖。

     不以武力證道,這在其他門派是從來沒有過的。

     成聖不一定要靠武力,大道三千,並非一句空話。

     不過九成九的修仙者都會選擇武道,因為武道,象徵的是梟雄霸者。

     武道,自然分為武術和道術。

     武術修行三大境界是凝聚金丹、破碎虛空以及肉身成聖;道術修行三大境界煉化元神、虛空造物以及神魂成聖。

     肉身神魂兩兩成聖,便能以力證道,成就聖人。

     歸結起來,武道修行可分為五大境界,最初稱為肉身境,意為肉體凡胎,之後凝聚金丹或煉化元神屬天人境,依此類推,還有虛空境、亞聖境以及永生不滅的聖人境。

     白庸走的是純武修行,凝聚金丹需要渡過九重難關,煉皮、煉肉、煉筋、煉骨、煉髒、煉腑、煉血、煉髓,以及最後的凝聚拳意。他現在處於煉腑的環節,修煉五臟六腑,可以大大加強肉體的抗打擊能力,尤其面對穿透性拳勁的時候。

     煉化元神需要渡過十一重難關,前十重是煉化三魂七魄,最後一重是看透本心。

     當然,這並不代表道術修行比武術修行要難,事實上煉化三魂七魄比修煉肉體要簡單很多,因為三魂或者七魄究其本質相差並不多,可以相互借鑒,但肉體的每一重結構都是全然不同的,不能依樣畫葫蘆,否則會走火入魔。

     道術修行難的是最後一關「直面本心」。人的本心是最難看透的,他人看不透,自己往往也「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煩惱、雜念、慾望,人只要活在世上就有七情六慾,難以看透本心,甚至很容易看錯,指鹿為馬,將慾望當做本心。

     不過這些與白庸無關,他修煉的是武術,至於道術,是想修也修不成。他的道術天賦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五行徹底失衡,施展個炎術都可能失控爆炸。

     戲無涯獨自居住,並不用照顧末代弟子,他的住所並非山峰,而是一座矮山丘,號為愚見之丘。

     白庸來到戲師伯的道府門口,和趴在池塘旁曬太陽的大海龜打了聲招呼,對方緩緩點了點頭,算是回禮。這只海龜在太虛界充足靈氣的滋潤下,早已修道成精,煉化元神,也不知活了多少年。龜族妖精的壽元本來就極其悠長,據傳聞是戲無涯這一脈師承最早的師祖留下來的看府靈寵。

     「進來吧。」

     白庸尚未敲門,大門便自動打開。他也不客氣,踏進去便問:「師伯找我有何事?」

     「臭小子,一點禮貌也不懂。這次要你來,是讓你奪得玄門論武的榜首。」
本帖最後由 254993 於 2015-5-26 15:00 編輯

254993 發表於 2015-5-26 14:54
雲起玄宗 第九章 要你耍詐

  戲無涯依舊是那副放蕩不羈的打扮,道袍略顯邋遢,唯有那三尺髯鬚精神抖擻的無風自動。在他背後的神台上,沒有擺放任何一座神靈塑像,也沒有懸掛一張圖紙,只有壁上寫著「別人笑我太瘋癲」跟「我笑他人看不穿」十四個字。

      雖然被指說沒禮貌,白庸也是隨意的拱拱手,應付一下就找了蒲團坐下,根本沒放在心上,反問道:「做這種事有什麼意義嗎?」

      戲無涯也只是隨口一說,他本人就視禮節如狗屁,自然不會詰難。

      「門內弟子過於安逸了,最近幾年弟子外出的時間越來越短,外出次數也越來越少,常年呆在太虛界,簡直成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小姐,今年申請外出的末代弟子更是只有你一人。我宗主張無為而治,而非不為不治,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不得不加以提防。」

      白庸認真思考了一會,點頭道:「這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江湖實在太過險惡了,爾虞我詐、爭權奪利不過是稀鬆平常的事。這次外出我去過同為武道聖地之一的九華皇苑,他們的弟子不但要與外人爭,還要與自己人鬥,拉幫結派,門派和俗世勢力攪合一處,為求上位不擇手段,相互打壓,暗殺下毒,生死決鬥……與此相比,玄宗簡直是桃花源,師兄弟和睦友好,不爭不求,暗合道家真義,絕對是天下最好的修行場所。人之本性,趨善避惡,弟子厭惡外出是情理之中,畢竟不是非要在生死間徘徊才能提升修為……」

     說到這裡,白庸突然一頓,反問道:「這跟我奪取榜首有什麼關係?師兄弟們少有人在意榜首吧。」

  「看來這趟外出遭遇不少事情,感慨良多呀!以普通的方式奪取冠軍自然影響不到,可換用非常規的方法就不一定了。比如下蒙汗藥什麼的……」

     說到這,戲無涯以極具反派軍師角色的陰險語氣嘿嘿一笑。

  「用盡各種陰謀詭計,狡猾手段,總之要人覺得勝之不武,感到非常不服,從而激發他們想學習陰謀詭計的動力。修仙者最重念頭通暢,不是堂堂正正的落敗,心裡肯定有疙瘩,若不撫平晚上都睡不著覺,也靜不下心修煉。諸弟子中就你江湖經驗豐富,心眼多,輩分又低,容易激發他們嘗到敗北後的鬥志,是最合適的人選。」

  白庸鄙視道:「我怎麼覺得您老在損我來著,轉個彎罵我陰險狡猾。」
  
  「哈哈,你多心了,我這是誇你足智多謀呢!當然,下蒙汗藥的手段是拿不上檯面的,我隨口一說,你別採用,要用就用更有深度點的。」

  白庸忽而想到:「這麼一來我豈不是成人民公敵了,那是千夫所指啊,您老是要把我往火坑裡推呀。」

  「你小子學的是你師傅出世修行的一套,想來在宗內的時間不會太久,到時候往外面一躲,他們也拿你沒轍,而且效果更好,他們想要找你出氣則必須要外出。」

     白庸愕然:「那我豈非有家不能回了?雖說常年在外並非不可以,但師伯你也知道,這江湖險惡,人心叵測,師侄我武功低微,很沒有安全感。」

     「想學武功去藏玄閣,要法寶找你師傅。」

     「哈,師伯你知道的,六品以上經文是不會對未踏入天人境的弟子開放,就算有也只是一部分,您看這《混元破虛勁》下半部是不是可以教給我了。」

     「啥?《混元破虛勁》可是七品經文,你小子人心不足蛇吞象,也不怕吃噎著,根基不夠,學了也用不了上面的招式。」

    「招式什麼的才不重要,我看重的是上面關於勁道使用的竅門技巧,這種東西越早學基礎越紮實。您也知道這經文上半部只講述如何使用防禦的勁道,攻擊的法門都在下半部,您也不想師侄一遇上敵人就做縮頭烏龜吧,這樣可是給玄宗抹黑呀。」

     「哼哼,只怕是上半部讓你吃到了爽頭,所以惦記起下半部了。拿去吧!」戲無涯像是早有準備,扔出一本秘籍。

     「剛回到玄宗體乏身困,就要強撐著參加比鬥,還要費盡心思想陰謀,真是勞心又勞力……」

     不等白庸發完牢騷,戲無涯又扔出了一個葫蘆:「這是五十年份的各式靈丹,足夠你養老了。」

     「……」白庸吃驚地看著手中的葫蘆法寶,裡面透出一股誘人的靈氣香味。

     我記得師伯向來是一毛不拔的,今天為何如此豪爽?掌教要把位子讓給他?也不可能啊,以師伯性格,肯定會嫌麻煩。

     就在白庸胡思亂想之際,戲無涯抱怨道:「那塊榆木疙瘩要是有你一半積極性就好了。」

     榆木疙瘩指的自然是他的徒弟穆若愚。

     「人各有志,師弟有師弟的修行方法,不能強求。」

     戲無涯一陣吹鬍子瞪眼:「屁個修行方法!整天就知道吃喝玩樂,好吃懶做,每次都要我拿鞭子逼著才肯修煉。」

     白庸嘴角微揚,笑道:「若是穆師弟是個整天只知道修行的人,恐怕師伯也不一定中意……就好像這次並不是師伯中意要我幫忙一樣。」

     「當然了,一切還不是掌教的主意,宗師兄這人就是愛瞎操心……你小子誑我!」戲無涯立即醒覺,可惜話已出口。

     「哈,我說嘛,師伯您這麼會節省的人,今天居然有求必應,原來是慷他人之慨。不過掌教為什麼突然顧慮起這些了呢?」白庸摸著鼻尖思考分析,「幾十年來不也安之若素嗎,沒必要著急讓弟子出世修行,也就是說出現了必須要這麼做的因由。可最近沒發生什麼大事,轉個思路,也就是未來將會發生某件或某些大事,可能會給弟子帶來災劫,必須磨煉心智。看來是乾機閣或者占星閣預算到什麼了……」 

     戲無涯似乎擔心白庸發現真相,打斷道:「停停停!別往深處想,這件事不要深究的比較好。嘿,才露出一點蛛絲馬跡,你小子就能推理出這麼多,說你心眼多真是一點不冤枉。」

     「不讓探究就不探究,反正到時候也會知曉,師伯也用不著擠兌我吧。還有一點,就算我會參賽耍詐,可師兄弟們要是不參加,我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這點小事不用操心,我們自然會辦妥。」
本帖最後由 254993 於 2015-5-26 14:5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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