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俠道行 作者:造化齋主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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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993 2015-5-26 14:23:2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5 276580
254993 發表於 2015-5-27 17:16
雲起玄宗 第二十章 劍法破綻

  「我的劍法有破綻?」
 
     冼凡心一臉不相信看著洛紅塵。
 
     「喂喂,你那『你這小子該不會是練功走火入魔導致精神錯落』的眼神算怎麼回事啊!我可是好心將打聽到的情報告訴你耶。」
 
     「……」
 
     「嗚喔!現在完全是一幅『你小子會好心幫助我,耗子都會給貓拜年了』的表情。等一下,為什麼我是耗子你是貓?」洛紅塵一臉懊惱的說道。
 
     「哼,心裡清楚就行。」
 
     「可惱啊!你這傢伙擺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算什麼,嗯!用不著和白庸比試了,我現在就用青犢刀來告訴你劍法中的破綻,要教你別總是一副天下老子最大的嘴臉。」
 
     眼見就要吵起來,俞子期連忙插入兩人中和稀泥:「洛塵別再生氣了,凡心也別挑釁,慢慢來,別吵架,耐心把話好好講清楚嘛。洛塵,你的消息是從哪裡來的?」
 
     洛紅塵不喜歡別人稱呼他紅塵,認為這名字太娘娘腔,要求朋友稱呼時去掉紅字。
 
     這時,他生氣的別過臉去,回答道:「是我從臧森羅那裡買來的。」
 
     俞子期思考道:「臧森羅不是跟白庸住在一起嗎?聽說兩人私交很不錯,會不會是他故意算計你,從而間接的欺騙凡心,來幫助白庸。」
 
     「不可能。如果他消息是假的,冼小子根本沒有破綻,告訴我們又有什麼意義呢?反過來如果他的消息是真的,冼小子就可以改掉破綻,讓他沒有利用的機會,這樣又如何幫助白庸呢?難道白庸喜歡跟沒有弱點的對手打?再者,如果臧森羅故意要算計冼小子,又何必在賭局上把他的賠率壓低呢?換成我是莊家,為了賺得多一些,肯定會提高賠率吸引更多的人壓他贏。」
 
     冼凡心開口道:「難得你想了這麼多,不容易。」
 
     「哈哈,哪裡哪裡……等等,你小子是不是在諷刺我平時都沒有用腦?可惡啊!又是一副『幸好你有自知之明,還算有救』的表情,我要和你決鬥啊!」
 
     「哼,膚淺。」冼凡心不屑的輕笑一聲。
 
     俞子期連忙拉住想要拔刀砍人的洛紅塵:「別打別打,話還沒說完呢,凡心也別激怒他了,洛塵特意為了你去打聽消息,也算一番好意。」
 
     「誰特意為了他啊,我只是不想他在論武台上被人輕鬆虐殺,一敗塗地連累我們都要被同門師兄弟看不起。」
 
     「心領,不必。」
 
     「嗚哦哦!就是這幅模樣才最令人惱怒啊,不行,我的理智快要崩潰了,子期,你不用再勸……子期,你怎麼了?」
 
     洛紅塵發覺俞子期居然沒有來阻攔自己,反而低著頭一臉沮喪的樣子。
 
     「對不起,都是我太沒用,連累你倆都要被人看低……」
 
     洛紅塵這才醒悟過來,冼小子的對手不就是上一場子期被輕鬆打敗的白庸嗎?兩者都是同一人,剛才的話就變成像是在埋怨一樣。
 
     看到俞子期這幅模樣,兩人也顧不上吵架。冼凡心連忙拋了個眼神過去:都是你惹的禍,還不想辦法解決。
 
     洛紅塵口不擇言的解釋道:「子期你誤會了,我不是在說你啊。你敗給白庸是情理之中,沒有人會怪你的……嗚哦,好像更沮喪了!起到反效果了!啊啊,我不是在說你沒用,只是呢,覺得這種勝負沒必要放在心上,當然我也不會放在心上,不就是輸一場兩場嗎?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天下無不散之宴……嗚哦哦!我到底在說什麼呀,我連自己都要搞不清楚了!」
 
     他連忙對冼凡心投出請求援軍的信號。
 
     你真沒用呀。冼凡心歎了一口氣。
 
     「子期,不必將那個笨蛋的話放在心上,傻瓜的話怎麼能信呢?再說了,就算師兄弟們有反應,像洛塵那樣的白癡也是不會在意的,對不對啊,大蠢貨?」
 
     一連串的詆毀詞冒出來,激得洛紅塵額頭青筋一跳一條,正要發飆,可看見俞子期抬頭仰望攜帶「是這樣嗎」的悲傷表情,忙不迭點頭,拍著胸脯哈哈道:「是啊是啊,我這樣的廢材是絕不會在意這種小事的,那話怎麼說來著,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
 
     「哦。」俞子期的表情這才舒緩一些。
 
     洛紅塵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狠狠的用眼神瞪視冼凡心:你這傢伙,居然連續罵了我笨蛋傻瓜白癡蠢貨廢材五個詞,給我記著,這筆賬日後再和你清算。
 
     冼凡心膛目結舌:等一下,最後一個是你自己說的吧。
 
     「話歸正題,洛塵你打聽到的劍法破綻到底是什麼?」
 
     「差點忘了正事,還好有提醒。臧森羅給的消息嚴格來說並不是破綻,說是冼小子有個習慣,就是在用劍直刺的時候,會下意識地有一個上揚再下壓的動作,雖然幅度很小,可這樣就使得原本毫無破綻的劍法中出現了可趁之機,據說白庸正在研究要怎麼來利用這個破綻,好在下一場論武中用計勝出。」
 
     聽完這番話,冼凡心不由得皺起眉頭,似乎在思索自己是否有這樣的習慣。
 
     俞子期直接將疑問提出:「真有這樣的小動作嗎?」
 
     「我是經常和他切磋啦,但也沒有注意到,感覺有,又感覺沒有,畢竟是一種小幅度的動作。他的劍法是已經足夠完美,可人的習慣動作在劍法之外,容易被忽視。不過,在比武中這樣的一個缺陷足以決定勝負,不可不防。」
 
     思索了一番,沒能得出結論,冼凡心一運氣,劍從劍鞘從飛出,他持劍一握,向前一刺。然後又搖了搖頭,感覺到些許的不對。
 
     洛紅塵道:「你這樣故意而為是不行的啦,小動作之所以是小動作,就因為是在人無意中自然而然出現的,過分注意就沒可能達到效果。」
 
     俞子期關心問:「那怎麼辦?」
 
     「安心啦,我當然有辦法。時間還有兩天,把握好就能趕上,在這期間我會不停的和他切磋武藝,就像平時那樣,而觀察的任務就交給子期你。如果沒有破綻那最好,就當是練劍法,如果有就專門來糾正這一點,就算兩天內改不掉,比賽時注意些就行了。」
 
     「也只好這樣了。」
 
     「不過,就算他輸給了白庸也沒關係,因為再下一輪的對手就是我,哈哈哈,到時候我會替你們兩人出氣的。」
 
     「滾!」  
  
254993 發表於 2015-5-27 22:13
雲起玄宗 第二十一章 農家少女


  「唔……芹菜差不多夠了吧,其他的,啊,中午的話做番茄蛋湯比較好。」
 
     「一大情操就這麼精神飽滿。」
 
     相比正在庭院的田里勤奮摘取蔬菜的白如雪,白庸則是拖著惺忪的睡眼,一臉疲倦的模樣,昨天的比鬥看上去他贏得非常輕鬆,可謂不費吹灰之力,實際上同樣花費了極大的精力,尤其是腦力高度集中,在解讀俞子期的棋路以及預判上,比透支體力打上一戰還要疲勞,說到底他不過是一名不滿十六週歲的少年,而非老謀神算的老狐狸。
 
     別人只看到他輕鬆在台上獲勝的表演,卻無視了台下付出的無盡努力,儘管人人都知道「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的道理。
 
     嫉妒心,永遠是最容易蒙蔽人雙眼的黑幕。
 
     用心眼去看某樣東西是很難做到的,但用心眼不去看某樣東西卻是輕而易舉的。
 
     「豆莢們沒什麼精神,是蟲子嗎?」白如雪小心翼翼的翻開葉子,「啊,果然有好多!」
 
     即便是太虛界充滿仙氣的地方,依舊逃不了普通農民要面對的問題,固然這裡的蔬菜充滿了靈氣,還有不少事仙靈異種,但蟲子本來就是伴隨它們一同共生的,哪怕擁有了靈氣,也不過是讓普通的蟲子進化成有靈氣的蟲子。
 
     仙,並非高高在上,要不然旁邊也不會有個「人」字。
 
     「使用術法情理乾淨吧,那一招叫什麼來著?《農家寶典》上記載的一招,萬農除蟲術?」
 
     農家,是聖地諸子天下中重要的一份子,他們修行的核心是「民生」,發明的術法有一半都是和生活息息相關,跟打打殺殺無關,這些術法也都以書籍的形式傳播天下。
 
     然而白如雪拒絕道:「不可以喲,就算是蟲子,也是一條生命,即便現在長得難看,也會有一天成長為美麗的蝴蝶,我們可以原諒蝴蝶,為什麼不能原諒它們的孩子呢?」
 
     「這話咋這麼耳熟呢?」白庸疑惑的摸了摸下巴。
 
     「不就是小時候哥哥你跟我說的嗎?你還說,人喜歡用美醜來判斷事物的善惡,把於自己利益有損的事物歸為敵人,可是蟲子吃菜並非它們想要掠奪人類,這僅僅是它們生存之道。不但片面的將它們認定為惡,還要剝奪它們的生存權利,這就是人類的殘酷。」
 
     「我說過這麼充滿哲學的話?還真不大記得了。」
 
     「原來哥哥你都是隨便說說的啊,明明我一直都記在心裡,哪怕根本聽不懂。總之,不用術法也有辦法弄好的,不如圈一塊雜草地出來,放養它們好了,反正它們吃雜草也能存活。」
 
     「隨便你吧,不過要花上不少時間和精力哦。」
 
     「沒關係的,我不缺時間。啊,不好了。不把它們趕快拿掉的話,葉子要被啃光了……對不起,這是我為了用來做飯而栽培的,所以不能送給你們。」
 
     白如雪穿著樸素的道服,蹲著身子擺弄泥土,一點也不在乎弄髒,空著手也能毫不在意地抓青蟲把它扔掉,並且說著彬彬有禮的道歉。
 
     「你還真能用手去抓這種東西。」白庸略感好奇,雖然從旁人看,對蟲子道歉才是更奇怪的事。
 
     女孩子的性格比較奇怪,明明擁有遠超對方的實力,看見害怕的東西仍會驚慌得不知所措,哪怕女性修士也是相同,當然,像上官嬋那樣看見討厭的蟲子就立即用術法轟殺至渣的同樣是少數。
 
     「哥哥以前不是也不介意的嗎,經常抓來給我看,弄哭我呢?」
 
     「呃……我小時候有這麼壞心眼嗎?明明熟讀《論語》《春秋》來著。」白庸倒是沒有一口否認,雖然沒什麼記憶,可既然妹妹都這麼說了,那應該是確有其事,畢竟她常常提起小時候的事情,而且言之鑿鑿。
 
     「有啊。但是,哥哥又說,這些傢伙們也和人類一樣吃著蔬菜,沒什麼骯髒的,所以我也不害怕了。」
 
     看來是真有其事了,白庸歎了一口氣:「我也來幫忙吧,你一個人根本來不及趕上早會。」
 
     白如雪雖然學過道術,修行也是參照玄宗弟子正規方法,但她的資質只是中人上,跟玄宗的怪物弟子們不能比,道氣還沒到外放後能如臂使指的地步,更別提像俞子期那樣一心多用還能細微入至的境界。
 
     白庸的道術就更不要指望了,所以兩人要進行最基礎的體力活。
 
     修仙者,一樣要為普通且平凡的問題而煩惱。
 
     在幫蟲子們搬完家以後,白庸帶著妹妹向著求是峰走去,哪怕不求長生,能夠強身健體,多明白些世道真理也是好的。而為了讓弟子有充分的時間養傷,玄門論武的時間都是隔天舉行的,在此期間,一切早課照舊。
 
     一天之計在於晨,每日雞鳴之時,都會有長輩在求是峰在講道,弟子可去可不去,並不強求。因為很可能你去了,卻發現今日講道的是專門研究琴棋書畫的長輩。雖說條條大路通羅馬,棋道畫道的經驗對驗證大道同樣有效,但弟子們顯然還沒到萬法相通的境界,而一旦上去,不到講道結束就不能下來,那麼這段時間你都只能發呆了。
 
     不過今日的早會是非去不可,因為今天講道的是致力於懸壺濟世的許希師伯,一身醫術修為高深莫測,更難得的是他講的醫術是以俗世醫術為基礎,而非那些玄之又玄的仙術,縱然有些要結合術法,也是極為基礎的術法,玄州多數百姓都能夠使用,信奉實用醫學,摒棄空中樓閣式的理論學。
 
     白庸對醫術倒沒有那麼熱衷,他只是陪聽,真正想學的人是白如雪。在知曉自身天資不高之後,白如雪對武道修煉的興趣就更小了,轉而迷上了救死扶傷的醫道。其實她的天賦不能說差,在普通門派眼中也是屬於可造之材,若是有氣運籠罩也可以闖出一番天地,可她自己主動放棄了。
 
     「比起如何傷人,我更想學如何救人。」
 
     白庸對此不阻止,而是大加鼓勵,一個人能找到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更何況醫道這種遠比武道更受人尊敬的方向,也更為安全。  
  
254993 發表於 2015-5-28 11:20
雲起玄宗 第二十二章 無中生有(上)

  這天又輪到白庸的第三場擂台賽,介於他前兩次的表現,到場前來觀看的弟子遠比前幾次要多得多,即便是那些下注賭冼凡心勝出的人,內心中也隱隱有一種期待,想看看他會不會在比賽中有出人意料的表現。
 
     除了弟子外,掌教宗守玄以及冼凡心的師傅斷天塹都來現場,作為主持比賽的執法者。
 
     冼凡心不善辭令,對著白庸抱拳道:「請賜教。」
 
     「賜教說不上,稍微有些用劍心得想要與師兄交流。師兄小心了,可別露出不必要的破綻。」白庸露出外人一看就要大呼「有埋伏」的笑容。
 
     但冼凡心不為所動,一運道氣,握劍手中,擺了個蒼松迎客的姿勢,劍鋒並沒有出鞘,依舊套在劍鞘中。師兄弟之間的切磋,一般也不會有弟子特意拿神兵來砍人,以劍鞘論武,是一種仁德的表現。
 
     白庸沒有使用連著劍鞘的劍,他用的是鐵樹木製成的鈍劍,因為戴上劍鞘會影響劍法的流轉,舞動時劍鞘的震動會影響劍路的軌跡,他自認還沒到劍意通達,無招破有招的境界,還是用木劍更為有利。
 
     匯聚道氣腳下一跺,憑空一聲炸響,白庸飛身向前,舉劍至取中宮,聲勢浩浩,氣勢蕩蕩。
 
     此招聲威共鳴,招未動,勢先走,正是「反客為主」,恰好壓制「蒼松迎客」。這兩招都是出自玄機劍法,由此可見,白庸似乎打算在冼凡心最擅長的領域擊敗他,雖然有些狂妄,卻又令人覺得可以接受,反而不這麼做就對不起他之前的表現了。
 
     本以為憑冼凡心的脾氣,這時候會爭鋒相對,使一招「杜門謝客」以攻對攻,然而他卻是後退半步,劍鞘從側面貼上木上,使一個粘字訣,引導劍勢往身旁錯過。
 
     在擂台下觀戰的洛紅塵興奮的一握拳:「好耶,果然成功引誘對方使用玄機劍法,用蒼松迎客引出反客為主,正是按照之前的計劃進行。然後用請君入甕,再接關門打狗,這招對練的時候有用過,既可以避開對攻,又能以退為進。」
 
     請君入甕能夠黏住劍勁,使對手無法發動後招,只能順著原先的劍勢而走,然後用上「關門打狗」就能反守為攻,令對方只能硬接而無法閃躲。
 
     然而冼凡心眉頭一皺,只覺一股大力從對方的木劍上湧出,心知不對勁。原來白庸那一招反客為主是虛招,僅僅用上兩分力,還留著八分力來改變劍勢。
 
     沒料到還有這層變化,請君入甕的粘字訣無法貼住木劍,一下子被震開,白庸反手回劍橫掃,正是「倒打一耙」。
 
     冼凡心明白來不及退避,於是連環抖動劍圈,一圈圈套住木劍,化去劍勢。
 
     這時便顯示出冼凡心不凡的劍術造詣,沉重的鞘與劍在他手上竟好似泥鰍一樣柔滑,一圈圈圓環連接得毫無造作痕跡,不留一絲破綻,彷彿湖面上的漩渦一樣,自然而又無跡可尋。
 
     如此精妙的一招,冼凡心平日裡都用不出來,而在剛剛突然靈光一閃,才能超常發揮,可謂神來之筆。由此可見,他也是一名大賽型高手,越是在緊要關頭越能爆發出潛力。
 
     觀戰的弟子看出其中的厲害,紛紛為此招叫好,場下熱鬧非凡。
 
     然而,看似就要靠著這一神來之筆扭轉局面的冼凡心卻是臉色一變,中斷漩渦般的劍圈,立即抽身而退,而白庸則趁勢追擊。
 
     原來,剛才那一招倒打一耙也是虛招,看似威勢洶洶,實則金玉其外,根本沒有攜帶太多的力道,縱然冼凡心那一招化消劍勁的漩渦劍招神妙非凡,可對方劍上根本沒有什麼力道,便是想化也無從化起。更何況,自己連續中了兩回虛招,正是蓄力消散,氣勢下落之際,對方肯定會抓住機會連番搶攻,施展強招爭得上風。
 
     然而白庸再度出乎冼凡心的預料,他雖然緊逼攻招,卻沒有用一往無前的強攻之招,而是一連串的小招,用劍鋒不停的戳點對方的劍鞘,這招是「水滴石穿」。
 
     冼凡心暗稱一聲高明。不用強攻,改用小招,看似浪費了大好機會,實則逼得自己無法脫身,不停振蕩既能化消自己殘餘的爆發力,又能替下一招積蓄力量,好爆發出更大的威能。
 
     這一回終於被冼凡心料中,白庸在一連串的水滴石穿之後接上了「石破天驚」,轟然一劍破空而出,發出一聲虎嘯,連空氣都被這一劍劈開,一如蓄水大壩突然放閘,之前蓄力的力量全數奔瀉而出,決然如滿弦利箭劃空。
 
     轉瞬間,未曾開封的劍尖已經近在咫尺,離眉心不到三寸。到此時,已然來不及閃避或者用劍格擋。
 
     便聽一聲鈍擊,木劍好似刺到了一柄隱形的利刃,劍鋒擦著冼凡心的鼻尖過去,並與那無形之物摩擦出閃爍的火花。
 
     一招拼過之後,用鐵木作為材料以法力製成的木劍,堅硬程度不遜於純鋼的劍身上,居然被硬生生挖出一道凹槽,若不是劍身夠厚,只怕已經分為兩半了。
 
     「是劍氣!無形劍氣!不需要用劍就能放出無形劍氣,這不是天人境高手才能做到的事情嗎?要是讓他將修為提升到天人境那還得了,絕對是萬劍歸宗的境界。」
 
     「真強啊!不愧是我們這代弟子中的第一用劍高手,居然這麼快就領悟到了那種玄之又玄的劍之境界,就算沒有登堂入室,也已經踏上巔峰劍意的門檻。」
 
     「可惡啊,冼小子居然藏了這麼一手,這傢伙真陰險,平時和我對練都沒有用過,居然隱藏得這麼深。」
 
     弟子們旁觀者迷,並沒能體會到冼凡心身臨險境的緊張感,反而替他在緊要關頭爆發出來的無形劍氣喝彩。
 
     不需借助任何媒介,只憑本身就能釋放出劍氣,這並非修為高就能用得出來,必須要踏足劍之真義的門檻,領悟人劍合一的奧義才行,即便在天人境的用劍高手中也不多見,更何況以區區肉身五重境就能使用,不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也是古今數得上的用劍天才。
 
     就在人人替冼凡心的無形劍氣叫好的時候,他的師傅斷天塹,微微皺起了眉頭。
  
254993 發表於 2015-5-28 22:39
雲起玄宗 第二十三章 無中生有(下)


  「凡心今天的表現很是異常,劍法畏縮不前,遲疑後退,雖有閃光之處,卻是瑜不掩瑕。」
 
     向來都是稱讚瑕不掩瑜,而斷天塹偏偏反過來講,可見在他看來,無論是漩渦劍意還是無形劍氣,都比不上冼凡心在劍法上犯的錯誤。
 
     斷天塹外號「劍豪」,可見他的劍法是走勇猛直前、豪膽無畏的路子,而作為他的嫡傳弟子,身傳言教下也該相似。固然劍法可以改走陰柔的路子,但核心劍意卻不該有改變才對。劍意,是劍者的靈魂。然而冼凡心剛剛的表現,卻令他大失所望。
 
     明眼人都能看出,劍法上明明是冼凡心更勝一籌,但在開始的幾番交手中,卻落到了下風,並非是力量和修為上的影響,而是的的確確在劍法的較量上輸了一籌。在旁人看來,這不過是一時失手,被白庸以兩招虛招算計而落入下風,隨著比武的進行,遲早會扭轉局勢,可斷天塹心中明白,這一局自己的弟子已經輸了,不是輸給對手,而是輸給自己。
 
     剛才兩下虛招,如果冼凡心能按照以往的劍風,以攻對攻,就能順利破解虛招,還能反將一軍,然而他卻選擇了遊走退避,導致中計。不僅如此,在接下來的比試中,每當出劍強攻的時候,他都會有一剎那的猶豫,似乎顧及著什麼。
 
     就是這一剎那的猶豫,使他圓真無漏的劍法中出現了破綻。
 
     失了靈魂的劍,和一根廢鐵沒有區別。
 
     宗守玄明白其中原因,畢竟叫白庸以計謀取勝就是他通過戲無涯傳達的任務,開口道:替冼凡心說道:「我想他是中了白庸這小滑頭的局外招,論劍法當代弟子無人可是他對手,心性欠缺是美中不足,日後多加磨煉也就是了。」
 
     斷天塹卻搖頭表示不同意:「練劍,本質還是練心,既是劍心,又是人心。人心沒有通明,劍法又怎能算得上高超呢?只練劍不練人心,一輩子都只能停留在庸人的境界。」
 
     「話雖如此,可積跬步方能至千里,積小流方能成江海,飯總是要一口一口吃,路也要一步一步的走,師弟也別要求太高,揠苗助長是人間憾事。」
 
     「沒有將雛鷹扔下懸崖的殘酷,哪來翱翔蒼穹的喜悅!既然擁有了超出凡人的天賦,就要付出比普通人多百倍千倍萬倍的努力,這樣才對得起上天的恩賜。」斷天塹稜角分明的臉上,露出的赫然是玉不琢不成器、棒打出孝子的決絕。
 
     宗守玄對於師弟的固執,也只能無奈的搖搖頭,玄宗各脈都有自己的師承,有著各自的道心主旨,即便修行的都是玄心正法,可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在訓徒上他也不好插手。
 
     不管台上的兩位前輩怎樣議論,擂台比武仍在繼續中。
 
     白庸依舊使用虛虛實實的劍招,而且虛招出現的幾率比一般時候還要多得多,每一次都是只要以攻對攻就能成功破解。
 
     而越是如此,冼凡心越是篤定對方是想利用自己的小動作作為突破口,於是越加避諱強攻,即便是不得已要反擊,也會在出劍時刻意提醒自己不要上揚。在這兩天與洛紅塵對練的時候,他已經發現自己有這樣的小動作,出劍時會先上揚再下沉,雖然幅度很小,但確實存在。
 
     為了消去這個動作,比賽時心中不免總是惦記著,而使他出劍時出現了短暫的遲疑。至於無形劍氣這種遠超出層面的手段,不是他想用就能隨心所欲使用的。
 
     白庸自然明白其中關鍵,愈加利用這一弱點,將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他對五行術法一竅不通,劍法卻是他的長項,即便遜色冼凡心,也不過是九十分與一百分的差距,兩者在境界上或許不是同一層次,可實際層面上的實力相差不大。
 
     更何況,在誘使對方產生心魔後,也已經不是一百分的完美,而是在八十分到九十九分之間的飄忽。白庸需要做的,就是想盡方法將他壓在八十分的最低限,最後以大勢定局。
 
     漸漸的,連台下弟子也看出比賽的走勢,白庸不但沒有如他們預料那般在一開始搶得上風後就慢慢回落,最後被扭轉局面,反而一路強勢,壓著冼凡心在進攻,將上風變成定局。
 
     冼凡心偶有靈光一閃的表現,也不過是迴光返照,拖延落敗的時間,並不足以改變局面。
 
     這樣的戰鬥真叫人不明白,冼凡心的劍法的確比白庸高明,對劍意領悟也在白庸之上,時不時會出現超越界限的招式。反觀白庸,劍法固然高明,但也只是凡人的程度,所有人都能看得懂,自忖同樣用得出來,平淡無奇,沒有閃光點,可偏偏他這平凡的劍法克制了神奇的劍法,令對方無力反擊。
 
     最後的結果如所有人心中所料,白庸以一招「一劍化三清」磕飛了冼凡心手中的劍,取得勝利。
 
     觀比武過程,他從一開始佔得上風後就沒有被反制,一路坦途,蓄養大勢直至滾滾而下,摘取勝利果實。從這點看,這根本不是一場勢均力敵的較量,而是一邊倒的無懸念戰鬥,只是佔有絕對實力的那一方與眾人原先估計相反。
 
     冼凡心在落敗並沒有大驚失色,也沒有惘然無措,而是如同早已想到般淡淡歎了一口氣,問道:「我知道自己中計了,而且關鍵就是師弟故意透露給我的消息,可是依舊不明白是怎麼做到的?不知能否告知真相。」
 
     白庸也沒有一獲勝就趾高氣昂,喧囂自己的智謀高超,而是配合著對方的語氣道:「師兄劍法毫無破綻,以我的修為又不可能以力破巧,只能是創造破綻,無中生有。師兄應該也猜到了,那絲猶豫就是勝敗的關鍵。」
 
     「但我試過,出劍時確實會有那樣的小動作。」
 
     「呵呵,誰人用劍沒有小動作,歸根到底,小動作也是劍法中的一環,是每個人日久養成的用劍習慣,師兄在此之前,擁有這樣的小動作不也同樣能到達圓真無漏之境。」
 
     「原來如此,」冼凡心深吸一口氣,接受了這番解釋,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不過我從沒在師弟面前用過劍法,唯一兩次也不過上兩場的論武擂台,僅憑兩次觀看就能發現如此微小的動作,這份眼力也足以令人歎服。」
 
     白庸搖手道:「哈哈,師兄的劍法我從沒看來,哪來眼力的稱讚。」
 
     冼凡心奇道:「那你是如何發現的?」
 
     「那種小動作其實每個人都有,源自人的脈搏跳動,只要人還活著,就會不可避免有這樣的出劍習慣。」
  
254993 發表於 2015-5-29 11:49
雲起玄宗 第二十四章 主角氣運


  從白庸口中聽到答案,冼凡心一時間失神了,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自己心心唸唸惦記的「破綻」,居然是人的心跳脈搏,如此簡單的一點,居然沒有想到,反而被利用,究竟是自己太笨,還是對方太狡猾。
 
     不管如何,終究是解除了疑惑,冼凡心道了一聲謝,然後向著主席台上的師尊走去,自己這一場落敗了,敗北的原因又並非實力不足,在其他人看來或許可以稱之為情有可原,但冼凡心清楚,師尊絕不會因為這點而放過自己,相反的,還要更為生氣,心性的磨煉,是師尊最為看重的一點,自己卻偏偏敗在這一點,折了面子,他可以想像到接下來會受到何等恐怖的責罵。
 
     不知為何,冼凡心的背影在眾弟子眼中看來竟是無比的悲壯,充滿了「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蕭瑟秋意。
 
     腦筋轉得快的弟子一下子就和主席台上的斷天塹師叔聯繫到一些,尤其是那張稜角分明的國字臉,特別像戲劇中鐵面無私的判官,心中不免替冼凡心惋惜:兄弟,一路走好!
 
     然而出乎眾人的意料,斷天塹並沒有像獅子怒吼般鬚髮皆直,也沒有如黃河氾濫般言辭滔滔不絕,僅僅是不急不緩的點評道:「終究少了一點,不能洗去凡心雜念。勝敗乃兵家常事,吃一塹長一智,輸給同門,總比輸給外人好。記得以後要多加修煉心性,練劍即練心,要心磨得如同金剛石般堅韌無垢,方能壁立千仞,無慾則剛。」
 
     以別人的名字做話題,若由普通人講來就是刁鑽刻薄,是污蔑之言,可如果換成長輩,尤其是「終身為父」的師長,那就是提點、教誨,算得上金玉良言。
 
     弟子們萬萬沒想到,一眼就能認定十分嚴厲的斷師叔竟然如此好說話,不由得感慨人不可貌相,古人誠不我欺。
 
     只有冼凡心知道,剛剛師尊給了他一個眼神:現在權且放過你,回去再好好教導!
 
     不由得暗道一聲苦也!幸而他的性格堅忍,有擔當有責任心,加上對自己會輕易中計而不滿,迫切想更上一層樓,臉上倒是沒有露出哭喪的表情。
 
     比武既然結束,弟子們也就各自離開。這時戲無涯匆匆自遠方飛行而來,雖然常人難以從他臉上看出什麼,可白庸卻能看出他的緊張。
 
     只見戲無涯用束音法同掌門和斷天塹說了幾句,兩人均是臉色一凜,將接下來的比賽監督交給其他人,各自化光飛去。
 
     白庸見到這一幕,暗自心驚,卻也懂得看形勢,沒有當場與人討論,而是毫不聲張的返回紫霄莊。剛打開門,就看見穆若愚急急忙忙,一臉興奮的衝過來。
 
     「白庸,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不,是一個天大的噩耗!」他激動地說著,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臉上洋溢著「快求我,快我告訴你」的表情。
 
     「哦,」白庸冷淡的回應了一聲,接著對臧森羅道,「剛剛比試結束後,我見掌教等人神情緊張,似乎有緊要事情發生,這種情況自我入派後就從沒見過,你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嗎?」
 
     藏森羅思考了一下,似乎也想不出究竟,然後他伸手從靴子裡掏出一塊布,攤開在桌子上。
 
     白庸探過去看了一下,布上所畫的是整個太虛界的縮略圖,上面有許多符號,還有很多會移動的紅點,從常理推論,這些紅點應該就是掌教等人。他也懶得問這張圖是怎麼弄來了,以及為什麼會收藏在靴子裡,因為有更在意的東西。
 
     「上面打叉的標記是什麼意思?」
 
     藏森羅沉默了一下,回答道:「你放心,這些地方沒有不能被人看見的東西。」
 
     傳說中的此地無銀三百兩嗎?白庸反而更擔心了。
 
     「所以說,這到底是什麼?」
 
     「也沒什麼,一些前輩們留下來的禁制類小玩意。」
 
     「那不是相當危險!我說啊,萬一這些東西出問題可就糟糕了,居然也不上報。」
 
     「放心吧,我經常維護這些禁制,不用怕,不會失控爆炸的。」
 
     「這些東西還會爆炸啊!」
 
     「嘛,這終究是走投無路時要用的裝備,一般是不可能會用上吧。」
 
     「究竟要發生何等慘烈的事才會讓咱們在太虛界裡走投無路啊!算了,我們還是到內屋在漫漫研究吧。」
 
     說完就要進入,卻感覺雙腿一沉,轉過頭往下一看,發現是被穆若愚緊緊抱著。
 
     「無視我的話你會後悔的!」
 
     「你這副樣子威懾起來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這則消息對你真的真的很重要!」
 
     「抱歉,我沒興趣。」
 
     臧森羅在旁邊給穆若愚出主意:「求他的話應該會答應。」
 
     「拜託了!之前是我太得意,請一定要讓我告訴你!」
 
     「……都說到這份上了,好吧,你姑且說來聽聽。」
 
     穆若愚站起來,裝模作樣的咳嗽了一聲,本來還想再吊一下胃口,眼見對方露出不耐煩的表情,連忙道:「是這樣的,我順利通過第三輪比試了!」
 
     「這樣啊……記得要好好休息,多喝些開水。」白庸充滿關懷的拍拍了他的肩膀。
 
     「等一下!你那好像對待病人的語氣是怎麼一回事?我沒有騙你,是真的!我真的通過第三輪比試了!」
 
     白庸故意使壞地點頭道:「嗯嗯,我相信,我真的相信你,所以今天就早點休息吧。」
 
     「可惡啊!一副我不想刺激病人的表情,這不是完全不相信嗎!」穆若愚焦躁的揉著自己的頭髮,將散亂的草叢揉成了亂糟糟的鳥窩。
 
     這是怎麼一回事?看上去很像是事實。白庸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上官嬋。
 
     「是真的。不過贏得有些微妙……他第一輪因為人數足夠而輪空,這已經知道了,第二輪是遇上了不修武道的弟子,輕易勝出,第三輪,也就是今天早上,原本要與他比武的師兄,在練功時舊疾復發,不得不棄權。」
 
     「……在某種意義上,真是一名不可小覷的強敵。」
 
     白庸聽了後也有些哭笑不得,感慨穆若愚不愧是南方朱雀之柳宿星降世,主大福祿,天生有莫大福運,想學也學不來。
 
     不戰而勝,這才是真正的強大,什麼智慧和力量,在這份運氣面前根本無反擊之力,那些小說中被主角當做踏腳石的反派強者,想來也會有同樣的感慨。什麼天下第一高手,幾億人中的佼佼者,萬古巨頭,這些名頭統統要在「主角氣運」四個字前敗下陣來。
 
     如果到最後決賽,出現的對手真是穆若愚,白庸也一點不會覺得奇怪,最多是長長地歎息一聲,讚歎造化弄人。
 
     當然,對於大氣運者也並非全然沒有辦法,利用兵器中的極端,問鼎道器或者無雙利器就能斬殺氣運。
 
     不過同門切磋,又有誰會下如此狠心呢?
 
     惟獨便宜了穆若愚這小子。  
  
254993 發表於 2015-5-29 22:20
雲起玄宗 第二十五章 螳螂捕蟬


  洛紅塵百無聊賴的在太虛界裡閒逛,一路走馬觀花,無所事事。他不好意思在碧空峰待下去,因為冼凡心正在那兒接受斷師叔的地獄式訓練,強度之大,訓練之嚴酷,令人目不忍視,唯有默默地抹淚祝福。聽說在這次訓練結束後,還要被流放到江湖上試煉一年,方能回來。
 
     對於這件事,洛紅塵還是感到非常歉疚的,試想如果不是自己將臧森羅的消息傳遞給冼凡心,他也不用遭受這等皮肉之苦。
 
     「唉!我也真夠笨的,臧森羅那臭小子明明和白庸是好朋友,肯定會幫他的嘛,這麼簡單的道理居然都沒看出來。」
 
     他懊惱地拍了拍腦袋,不由得抱怨起來,也根本沒想過,這個懷疑當初俞子期就提出過,但被他以更完美的理由反駁了。
 
     大凡人總喜歡做事後諸葛亮,信誓旦旦的說當初自己就想到過,只可惜沒有提出來。事實上哪怕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重來一次,仍會做出和當初一樣的選擇,再度犯錯。只不過這麼說後,心裡會好過一些。
 
     「嗯,那不是白庸嗎?這個陰謀家又想幹什麼?」
 
     對於這位下一場比武的對象,洛紅塵心中還是極為忌憚的。實力強沒什麼可怕,咬咬牙就挺過去了,可腦子好就難辦了,讓你有力難出,防無可防。
 
     不戰而屈人之兵,也太令人無奈了!同樣都是玄宗弟子,怎麼腦袋和腦袋差距就這麼大呢?像俞子期那樣單純些不好嗎,非要搗鼓些陰謀詭計。
 
     白庸連續三場以謀略取勝,終於引起所有弟子的重視,之前兩場還可以認為是偶爾為之,是即興表演,屬於腦袋中靈光一閃,計上心頭。可第三場分明是早有預謀,事先佈局。凡事可一可二不可三,一旦過三,就證明白庸是真的打算以智謀來贏取接下來的所有比賽。
 
     一些同樣擅長兵法謀略的弟子已經開始研究白庸前三場的策略,並評估這種方法的優缺點。
 
     多數弟子認為這種方法不可取,是一種取巧行為,偷得勝利,不是王道作風,難以服眾。有反對自然有贊成,一小部分人則認為以運用謀略才是正統,正奇結合,符合兵法取勝之道。因為擁有了強大的力量,遇事首先考慮的就是用力量去解決,而不用任何謀略,失去了靈動和智慧,這樣的潛意識才是真正的邪道。
 
     兩邊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各持己見,爭得不可開交。
 
     甚至在臧森羅開的賭局中,也出現了「下一局白庸會使用三十六計中哪一計」的賭局,但無論是哪方,在洛紅塵跟白庸的勝負賠率上,眾人也一致看好白庸勝出。
 
     這令洛紅塵很不快,他心中雖然也認為對上白庸自己敗北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對那些陰謀詭計也很怵頭,自忖拿不出好辦法,可公開被大家這麼認為就有些難以接受了。無聊的自尊心也好,不甘服輸的鬥爭心也好,總之就是不願意。
 
     想到這裡,洛紅塵立即屏住呼吸,放輕腳步,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然後慢慢跟上去。
 
     白庸並沒有發現有人跟蹤他,走得很隨意,一點也沒有警戒心。當然了,換成洛紅塵,他也不認為在太虛境還需要擔心有人會暗中跟蹤,至少,在剛剛他做出跟蹤的行動之前,是這麼認為的。
 
     「這裡不是算師叔的千變居嗎?白庸來這做什麼?」
 
     為避免碰觸到禁制,引起算師叔的注意,他也不敢太過靠近,遠遠地躲在千變居外的林子裡,凝神定氣,暗運法訣,用耳朵貼地使用千里地聽之法,偷聽屋內的談話。
 
     「糟糕,有禁制的干擾,聽不大清楚。」
 
     洛紅塵煩惱的說了一句,可又不敢打草驚蛇,只能耐心聽下去。
 
     先是白師弟的聲音:「下次的擂台賽……違規……當場抓住……一切為了勝利,耍點小手段也是應該的。」
 
     然後是算師叔的聲音:「你小子心眼真多……放心吧,一言九鼎……東西留下,人走吧。」
 
     「那弟子就先告辭,萬事拜託了。」
 
     白師弟從屋內走出來,臉上洋溢著喜悅,顯然是達到了目的。
 
     「聽得莫名其妙,隻字片語完全理不出頭緒,有陰謀詭計倒是肯定的。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還是先走吧,再偷聽下去未免對不起玄宗弟子的身份。」
 
     洛紅塵正要悄悄離開,忽然聽到白庸的自言自語,立即像兔子般豎起了雙耳,身體僵持中。
 
     「哼哼,這樣一來,明天的勝利就是我囊中之物,再完成接下來的事情,任憑洛師兄有七十二般變化,依舊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哈哈哈……」
 
     洛紅塵只覺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暗道僥倖。再回頭看,之前看見的喜悅笑臉,分明像極了得意的狐狸。
 
     看見白庸開始行動,洛紅塵立即盡斂氣息,小心翼翼跟上,暗中尾隨在後,眼神盯住那道身影,不敢移開半分。
 
     白庸一路向著膳食齋走去,那裡是整個太虛界所有懶人以及饞鬼們經常去的地方,可以挑選自己喜歡的三餐以及點心。
 
     洛紅塵心中的疑慮得到了肯定,怎麼看怎麼覺得白師弟行動透露著詭異,之前還覺得毫無警惕心的動作,也一個個有著深意。
 
     比如旁邊有靈鳥飛過時,他總會停下來扔給它們一些靈丹,玄宗有那麼多靈禽,平日怎麼沒見他這麼友好,分明是趁著餵食的空隙來觀察四周有無人跟蹤。
 
     再比如故意放慢腳步,不急著趕路,並非不擔心有人跟蹤,而是怕過於明顯的戒備動作會引起旁人的注意,特意而為之。
 
     這小子,果真渾身上下充滿了陰謀,一舉一動都是深謀遠慮的結果。洛紅塵再次為自己發現得及時而歡喜,心想著如何在眾人面前揭穿白庸的面具。
 
     他籌劃未來的思緒很快被打斷了,因為他看見了一幕極為重要的場面——白庸在和膳食齋的廚師長祖翦大師談話。
 
     祖翦並不是玄宗弟子,而是某位師叔伯帶入的外來人員,他進入玄宗後沒有像其他外來人員般瘋狂修煉武道,反而一門心思學習養生烹飪之術,並花了二十年功夫嘗遍天下美食,最後被掌教請回來擔任膳食齋的大廚。
 
     祖翦大師在經過數十年的遊歷後,結合藥學、毒學、養生法,創出了獨樹一幟的毒流膳食。廚界本來就有一種以毒消毒的化毒廚藝,比如將紅粉毒蘑菇和河豚一起燒煮,就能化毒為藥,不但味美香甜,還能大補。
 
     洛紅塵也是個嘴饞的人,膳食齋走得勤快,自然知曉這些事情,不過眼下都不重要上,他所關注的對象是白庸。
 
     看上去兩人似乎聊得很開心,白庸的口才自然是極為出眾,三言兩句就將對方逗得開懷大笑,並請教了一切廚藝上的問題,他態度又好,執弟子禮,謙恭又不失自尊。
 
     不過看在洛紅塵眼中,那就是披著羊皮的狼,是笑面虎。聽說白師弟也是名門出身,家教嚴格,俗話說君子遠庖廚,他又怎麼會想到去學習廚藝呢?看來一切的一切,都只為了掩飾內心的陰謀,耐心等下去,遲早會露出狐狸的尾巴。
 
     他正想著這些,就看到白庸從衣袖中拿出一個瓶子,陰笑著遞給了祖翦大師。
 
     那瓶子裡的東西……難道是毒藥!  
  
254993 發表於 2015-5-30 11:40
雲起玄宗 第二十六章 將計就計

  碧雲峰住著三名弟子,也就是洛紅塵、冼凡心跟俞子期,三人都不懂廚藝,因此三餐都是靠膳食居解決的,每到用餐時間就會有人將菜餚送過來。白師弟顯然是看中了這一點,事先在送過來的飯菜中加點東西,就可以讓自己在擂臺上有力難出,說不得嚴重點還要直接認輸。
 
     不過洛紅塵倒也清楚,白庸放毒藥的可能性並不大,對同門下毒,那可是禁忌中的禁忌,是要被打入無日天牢的,但要讓一個人狀態不好並不一定就要用毒藥。比如類似巴豆什麼的,當然巴豆對他這樣修煉肉身的人而言是沒什麼效果的,肯定是特製的更加厲害的藥。
 
     看到白庸離開後,洛紅塵趕緊撫平因興奮而激烈的心臟,滿面潮紅,靠力量打敗哪怕比得上揭破對方計謀來得更有成就感,簡直是有如神助!
 
     他本打算來個人贓並獲,可轉念一想,如果對方要抵賴,這根本算不上證據,要知道祖翦大師可是毒流膳食開創者,一旦撒謊說這是白庸交給自己用來製作膳食的藥,誰也怪罪不得。
 
     更何況,這麼做還會打草驚蛇,若白師弟發現自己的計劃流產了,誰能保證他不會重新再想一個出來,到時候自己又如何應對呢?
 
     「與其現在就揭破真相,倒不如靜觀其變,欲擒故縱,在擂臺上當著眾師兄弟的面揭破他,既能取勝又能使他無法抵賴,這才是最好的方法。嗯,就這麼辦。」
 
     洛紅塵拿定主意,當下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轉身回碧空峰。
 
     剛回到潘雲居,迎面遇到了俞子期。
 
     「遇上什麼好事了?一臉笑嘻嘻的樣子。」
 
     洛紅塵露出神秘的神情道:「嘿嘿,不可說不可說,現在要保密,到時候再叫你大吃一驚。哈哈哈,天祐善人啊。」
 
     「神神叨叨的,你沒得病吧?算了,我要去冰焰湖釣魚,你要不要一起?」
 
     「算了吧,我對這種磨耐心的事情可沒興趣……對了,你記得多釣幾條,晚上我們烤魚吃。」
 
     在做好扔掉膳食齋送過來的食物的打算後,洛紅塵本準備用靈丹代替,可靈丹這東西早已吃得膩煩,眼下既然有更好的美味,自然無需特意虧待自己。
 
     俞子期可猜不到洛紅塵一個上午就冒出了這麼多的想法,也不放在心上,隨口應了一聲,施法向著冰焰湖飛去。
 
     洛紅塵琢磨著,等到了明天,自己先在擂臺上假裝身子難受,然後在白庸洋洋得意自以為功成的時候突然恢復精神,道出真相,到時候看他會有何等詫異的表情,想來一定十分精彩。
 
     「這一回,定要叫冼凡心對我心服口服,他收拾不了的敵人,卻被我輕易玩弄於鼓掌間。」
 
     心緒興奮起來,洛紅塵不由得開始臆想起眾弟子為他齊聲喝彩,大讚「洛師兄真神人也」的場面,頓時一陣神迷。
 
     白庸啊白庸,人算不如天算,縱然你機關算盡,依舊難逃老天法眼,豈不聞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哈哈哈,勇敢的少年啊,快去創造奇跡!」
 
     ……
 
     在洛紅塵望眼欲穿的迫切等待下,第四輪玄門論武終於開始。
 
     被這一場比鬥吸引來的弟子比前幾次都要多,白庸連續三場比武用過的奇謀也傳揚開,這種前所未有的戰鬥方式引起了許多人的興趣,紛紛前來觀戰,看看這場比賽他又會用上何等智謀。
 
     時間尚未開始,洛紅塵就迫不及待的站到臺上,將纏住愛刀「青犢」的布解開,以手撫摸刀身,並不時的用手指一彈,發出清脆的聲音。那副細心的模樣,一反平常大大咧咧的性格,就如同與紅顏知己交流一般。
 
     臺上習慣用兵器的弟子也都明白,這是在與器靈交流,是刀者在重要戰鬥前的一種祈禱,相當於巫師進行祭祀前的沐浴更衣。江湖上的刀者,每當進行生死決鬥的前夜,都會將愛刀進行供奉,當做神靈一樣祭拜,這既是為了清除刀上的戾氣,也是清除心頭的雜念,使得決鬥時心無旁騖,能夠超常發揮。
 
     對於刀者而言,刀就是他們的神。
 
     刀是他們生活的憑依,刀是他們生命的主宰,刀是他們證道的路途。
 
     眼前這場只是同門間的公開切磋,倒也沒必要過於正式。而看到洛紅塵的與刀交流,台下弟子都覺得他要在接下來的比武中全力以赴,才會如此慎重對待。
 
     卻不知洛紅塵此刻正在內心暗爽:我這副鄭重其事的樣子肯定會迷惑白庸,讓他想不到我早已看破他的計謀,接下來的戰鬥不過是走個過場,哈哈哈,能想出如此巧妙的計策,我果然是個天才,張良復生亦不過如此!
 
     他抬頭看向主席臺,在那裡作為裁判的人並不是原定的齊師伯,而是算師叔。聯想起昨日白庸到千變居的事,頓覺真相大白。
 
     原來特意登門拜託算師叔是為了這件事啊。真是老奸巨猾,連這方面都算計到了,假如照原計劃發展,當我毒發不支的時候,算師叔也就順水推舟,判我落敗而不問緣由,結果就是有苦也難訴。
 
     轉過頭來看白庸,這廝還是一臉輕鬆的神情,自信滿滿。哼哼,要是沒有那場意外,這確實稱得上是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可惜,成王敗寇,終究我才是勝利者。
 
     想到這,洛紅塵頓覺胸中豪氣驟升,全身充滿了力量,鬥志高揚。
 
     比武一開始,白庸率先發難,挺劍直刺。洛紅塵回一招力劈華山,哪知白庸稍稍偏移劍鋒,使得原本應該對碰的刀劍擦身而過,暗勁湧動,劍身貼緊刀身,咬住不放,卻是一招「壁虎遊牆」。
 
     正當洛紅塵想著這時候自己是不是應該先示弱,表現出一幅藥效發作的樣子,就聽見面對面的白庸輕輕開口。
 
     「昨晚的五彩魚味道如何?」
 
     洛紅塵心頭一震:「你怎麼知道我吃的晚餐?」
 
     揮手用力甩刀,強行將白庸震退。
 
     「當然知道,因為昨天我也去冰焰湖釣魚了,那條五彩魚可是我特意送給俞子期的。對了,膳食齋送來的食物被你倒掉了吧,真可惜呀,那裡面可是什麼也沒有放哦。」  
  
254993 發表於 2015-5-30 18:55
雲起玄宗 第二十七章 計中連環(上)

  洛紅塵臉色大變,心頭狂跳,一聽到什麼也沒有放,立即將所有細節串聯起來起來:「你在魚裡面放了什麼東西?」
 
     白庸使一招燕子抄水,再度逼近,臉上露出奸計得逞的笑容:「放心吧,不是毒藥,恰恰相反,是補藥,大補藥!」
 
     「補藥?」
 
     「是呀,一種能令人在短時間內超常發揮,事後會全身脫力三天的補藥,同樣的,也是一種比賽禁藥,一旦被發現立即判處失去資格的禁藥。」
 
     「禁藥!」洛紅塵雙手一顫,差點沒握住青犢刀,而白庸大大方方的後退,並沒有抓住機會搶攻。
 
     「是啊,算算時間也該發作了,你難道沒感覺到體內有一股力量湧出來嗎?不覺得今天的狀態特別好嗎?」
 
     在誘導詢問下,洛紅塵臉色發白,下意識的認同了白庸的話,原來自己一開始會覺得特別精神是因為藥效的關係……
 
     「你,卑鄙!」
 
     「卑鄙?這是一名偷偷在背後跟蹤了半天的尾行者能夠坦然說出的話嗎?尾行加服用禁藥,啊啊,這種事情一旦公開,就算是厚顏如我,也覺得無地自容呢!」
 
     白庸揚起嘴角弧度的微笑,在洛紅塵眼中徹底變成了狐狸的笑容。
 
     台下的弟子不明所以,因為白庸都是壓低了聲音說話,只能模糊聽到「禁藥」「卑鄙」幾個詞。他們早已料定白庸會用計謀,也一致看好洛紅塵落入圈套,於是紛紛討論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當這些雜亂的討論聲傳入洛紅塵眼中,令他更加慌張,彷彿看到了自己被千夫所指的悲慘場面,連忙辯解:「等一下,那藥不是我特意服下的,是白庸誘騙我上當的。」
 
     「誒,洛師兄說話可要注意啊,大家熟歸熟,亂說話一樣告你誹謗。除非,你有證據能證明這是我做的?」
 
     「證據……」洛紅塵頓時被問住了,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證據這東西怎麼可能會有,如果換成之前猜測的計謀,倒是可以拿膳食齋送來的食物作證據,可現在呢?全被他吞肚子裡去了,就算能全部吐出來,也沒人會相信。
 
     「大家不會相信的!我怎麼可能會服用禁藥?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從來沒有過,也不需要這麼做。」
 
     白庸毫不在意對方的怒吼,輕聲卻又字字如重擊地說道:「呵呵,犯罪者向來都是不承認自己犯過罪,師兄的辯解,作為一名不知情的受害者,我也能理解。師兄因為忌憚我的智謀,決定以力破萬巧,於是在一番艱苦的天人交戰之後,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正是罪無可恕,情有可原。師兄心中的苦楚,我能感同身受,等一切都結束後,我會替師兄辯解的。」
 
     聽到這幅正人君子有容乃大的辭令,洛紅塵氣得想吐血。
 
     「你別妖言惑眾,憑你習慣用計的名聲,大家會明白真相是怎麼一回事的!」
 
     確實,以白庸如今用過的手段,只要有點腦子的弟子都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可是,他看上去一點也不擔心。
 
     「真相究竟怎樣,應該交由算師伯來判斷,師兄,你說對嗎?」
 
     完蛋了!洛紅塵轉頭看向台上算百紀,心中思緒一閃而過:原來,原來真正的計劃是這樣子啊!
 
     白庸舉劍進攻,洛紅塵早已沒了戰意,象徵性的擋了一下,忽而靈機一動,計上心頭,轉身對全場弟子大喊道:「大家聽我說,不是我主動去服食禁藥,一切都是白庸的詭計,都是他設計陷害我!這是違規啊,必須取消資格!」
 
     他算是豁出去了,準備全力一搏,置於死地而後生,嘴裡說個不停,將白庸的佈局全部托出,想以此來激發弟子們的正義感,爭取支持,從而擊碎白庸的陰謀,獲得勝利。
 
     他雖然很衝動,但也不是一個愚蠢的人,明白這時候用刀比武已經毫無意義,這場勝負決定於場外因素,哪怕你擊敗對手,也會因為使用禁藥而被判落敗,同理,就算他被白庸打敗,只要將誘使對手服下禁藥的罪名落實,一樣能勝利。
 
     這場戰鬥,武力已無足輕重,無法左右勝負。
 
     對於洛紅塵而言,難處在於他沒有證據,而自己服食禁藥卻是不爭的事實,加上作為裁判的算師叔極可能會偏向對方。而他的優勢在於,弟子們已經習慣性認定白庸會耍詐,所以相信的可能性非常大,從而影響算師叔。
 
     有時候,就算沒有證據一樣能令人信服,眾口鑠金,三人成虎,都是一樣道理。
 
     相比下,白庸則是毫無動作,靜靜待在一邊,臉上帶著趣味的笑容,好整以暇地看著洛紅塵口若懸河的「演講」。
 
     「白庸居然這麼狠毒,這也太陰險了吧,這種行為怎麼能被允許?一旦開了先河,日後弟子說不定都會下毒了。」
 
     「下毒歸下毒,禁藥歸禁藥,這是兩碼事,不能一概而論,門規中雖說不能下毒藥,可沒說不能用補藥,禁藥本身就是一種補藥,激發人體潛力,最多累上兩天,對人體有益無害。」
 
     「話不能這麼說,雖然我也贊同使用計謀,支持白師弟戰鬥風格,可也要是光明正大的兵家計謀,用這種下作的手段未免令人不齒。這種行為,跟為勝利而不擇手段的小人有何不同。」
 
     ……
 
     台下弟子們,議論紛紛,台上的長輩也有騷動。
 
     玄門論武越來越接近尾聲,剩下的都是個中好手,比武就更加精彩,加上比武場次減少,觀看的時間就增加了。對於白庸的異軍突起,長輩們也有所耳聞,前來關注的人自然也多。
 
     除了主持比武的算百紀外,還有洛紅塵的師傅冉霸、掌教宗守玄、戲無涯等人。
 
     冉霸跟戲無涯宿有矛盾,弟子生涯是住在一起的同窗,也是相互競爭的冤家對頭,到現在仍是一樣,時時想壓對方一頭,此刻便陰陽怪氣道:「不知誰教的好弟子,盡用些拿不上檯面的陰謀手段,果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254993 發表於 2015-5-31 14:03
雲起玄宗 第二十八章 計中連環(下)

  「唉,有些人腦子不好,記性差,我就大發慈悲的提點一下,白庸是東方易的弟子,請不要搞混了。以東方師弟正道領袖的名聲,不難猜想教出的弟子稟性如何。不過有些人不但頭髮紅連眼睛也紅,心生嫉妒,難免會出言誹謗。」
 
     「你!」論口才冉霸一向不是戲無涯的對手,頓時被諷刺的毛髮皆立,他火紅的頭髮豎立起來,真有一股駭人氣勢,「要比武就應該堂堂正正用武力解決,非要搞一些亂七八糟的小聰明,這是對武道的玷污!這種人不配稱為武者!」
 
     戲無涯可不吃這套,諷刺道:「有些人腦子爛,就要全天下的人都不要用腦子,去迎合他們,還要用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做借口,當真可笑。滿腦子都是肌肉就是武者嗎?凡事都用拳頭解決就是武道嗎?不懂計謀的武者只能稱為莽夫,缺乏智慧的武道只是邪道。上兵伐謀,中兵伐交,下兵伐戰,使用武力是最下乘的方法。連這點道理都不明白,練什麼刀法,多看點兵書才是正事。」
 
     冉霸被激得怒髮衝冠:「不明白道理的人是你才對吧!到現在都看不破力量的真諦,可悲啊!豈不聞,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陰謀詭計都會不堪一擊。」
 
     「正中!就是這句話!這句話就是莽夫專用的話,經常用來掩飾自我的愚昧,說得冠冕堂皇,煞有其事,實際上貽笑大方,可憐還不自知。天下萬物,相生相剋,何來絕對力量!強中更有強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一味崇信力量,到最後反而會被力量支配。」
 
     眼見兩人之間的怒氣越來越盛,彷彿一點就爆的火藥桶,宗守玄連忙調和:「你們兩個別在弟子面前鬥嘴,平白丟了長輩的臉,想讓他們看笑話嗎?」
 
     掌教開口,兩人倒也不能不給面子,哼了一聲後各自轉過頭,不看對方的臉。宗守玄無奈的搖搖頭,兩人年紀都老大不小了,居然還像小孩子一樣吵架發脾氣。
 
     台上台下吵鬧不休,這時算百紀突然開口道:「此戰,白庸勝出。」
 
     聽到裁決,絕大多數弟子都不服的諫言。
 
     「咦咦,為什麼?師叔你不能搞一言堂。」
 
     「白庸用這樣的手段也沒關係嗎?掌教也來評評理。」
 
     「師叔若不能拿出充分理由,恐怕難以服眾。」
 
     ……
 
     冉霸也擺出一臉凶神惡煞的樣子盯住算百紀,意思是:給我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否則休怪當場翻臉。
 
     洛紅塵心中不服,腦子一熱,語帶威脅道:「算師叔,可不要公私不分,因為白師弟昨天上門拜訪了您,就故意偏袒他。」
 
     算百紀也不是軟脾氣的人,因為經常與兩位兄長鬥嘴,練就一副伶牙俐齒。此時被師徒二人聯合要挾,頓時沉下臉來,大光頭反光一亮,嘴露冷笑:「冉師兄言之有理,果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洛紅塵,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長輩的事情何須你來置喙!別老是看刀法,多看看丹藥書才是正事。」
 
     他這番話,聽著是在教訓洛紅塵,實際上同時又用了冉霸以及戲無涯說過的話,來諷刺這對師徒只懂練武,不懂其他。
 
     冉霸一張老臉霎時氣得要冒火,而戲無涯則樂得咧嘴傻笑,在旁邊「就是就是」的附和,宗守玄摸著額頭一臉頭疼模樣。
 
     「連自己吃的是不是禁藥都分不清楚,還在這裡妖言惑眾,你服下的分明是六陽丹,補充元氣的普通靈丹,真正蠢貨!許希長老就在另外一邊的擂台,你要不要去求證一下?」
 
     聽到算百紀道出真相,洛紅塵立即愣住了,一頭霧水,搞不清狀況:如果自己服下的是六陽丹,為什麼白庸故意撒謊?又為什麼要判我輸了呢?
 
     算百紀又道:「我判定勝負並不是因為誰用了禁藥,睜大眼睛看清楚狀況吧!」
 
     洛紅塵這才回過神來,原來一把飛劍正懸浮空氣中,劍鋒指著他的胸口,距離不到十公分。
 
     毫無疑問,這把飛劍是由白庸操控的,趁著他分神辯解的時候一舉將軍了。
 
     冉霸雖然同樣性格衝動,不善用計,但畢竟經驗老道,見多識廣,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緣由,再看看自己弟子依舊疑惑不解的樣子,大感臉上無光,不好意思再留下來,化作一道流光徑直離開擂台。
 
     白庸對依舊雲裡霧裡的洛紅塵笑道:「師兄,再怎麼說,那種下三濫的手段我也不會用的,只是小小地編了一個謊言,撒謊可不算違反門規吧。承讓了!」
 
     撒謊?撒謊!
 
     洛紅塵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從頭到尾自己都被蒙在鼓裡,無論是假意被跟蹤從而洩露計劃,利用算師叔做幌子,將計就計的在魚腹中藏丹藥,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成就一個小小的謊言——讓他認為服下的是禁藥。當他認為以武力已經無法取勝的時候,再用小小的奇襲獲勝。
 
     一切都明白過來後,洛紅塵首先感到的不是憤怒,而是有心無力的無奈,以及自我嘲笑。自以為撞破計謀,能反將一軍,殊不知卻是一頭掉入陷阱,自以為靈機一動,能置之死地而後生,卻只是一場鬧劇。
 
     看來自己真的要多看看兵書了。
 
     洛紅塵長長歎了一口氣,認輸的同時倒也沒忘記禮儀,對白庸抱拳道:「多謝師弟賜教,給我認真上了一課,這一場輸得不冤。」
 
     「哈,師兄不怪罪,我就心滿意足了。」
 
     這時宗守玄走上前台,示意眾弟子安靜下來,停止討論,然後開口道:「力量,是證道的手段,不是證道的目的,不可本末倒置。而力量是手段,智慧也是手段,兩者並不衝突,玄門論武,同樣也是玄門論智。日後眾人行走江湖,須謹記,遇事解決問題,不一定都要靠武力。靈巧、變通,都能讓你更加游刃有餘。」
 
     弟子們紛紛點頭稱是,無論看不看得慣白庸在玄門論武中用計,掌教的這番話確實極有道理。看不慣的人,也只是認為白庸行為不夠堂堂正正,有辱玄門論武的武道精神,可對他使用的計謀,還是極為佩服的,畢竟他用的都是奇謀正法,不是綁架下毒一類的陰險詭計。
 
     白庸聽到後則有不同的領悟,第一是自己的任務算是提前達成了,這任務本來就應該是掌教委託的,想來目的就是為了今日的一番良言——比起口頭上說說,顯然通過這番做法更能令弟子們謹記在心。而第二點,從掌教的話中猜測,似乎他有意將所有弟子推到江湖上歷練……  
  
254993 發表於 2015-5-31 17:58
雲起玄宗 第二十九章 天蠁古琴

  白庸前些天曾因為掌教等人流露出的不尋常神色,和藏森羅一起研究過,從那張會顯示人的位置的地圖上,看到諸位長輩向著占星閣聚集,猜測該是占算到了未來的某種跡象。而且從狀況來看,是凶非吉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至於究竟是什麼內容,就不得而知了,這件事也就暫且置於心底,並沒有多加糾纏。畢竟這兩件情報包含的內容太少,根本推論不出幕後真相,掌教既然不肯說出顧慮的事情,自然是認為弟子們不明白比較好,自己也沒必要過分探究。
 
     在回紫雲峰的路上,他被算百紀叫住,交還昨天委託修復的古琴以及應藏森羅請求借出的遍照寰宇之眼。
 
     白庸找算百紀可不是洛紅塵想像的那般為了今天擂台上佔便宜,畢竟所有的計謀是在得知有人跟蹤後才布下的,在那之前並沒有特意去籌劃。至於算百紀會代替原來的裁判,不過是湊巧罷了,洛紅塵中計後滿是疑心,看什麼都覺得有陰謀,卻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這張古琴是白庸在行走江湖時偶然所得,名為天蠁,是中古時期極為有名的古琴,琴體的龍池上有玉筋篆「天蠁」二字,下有「萬幾永寶」印文,銘文「式如玉,式如金,恰我情,繪我心,東樵銘」。
 
     白庸的父親和祖父都是大儒,自小教導琴棋書畫,精通音律,自然認識這張在琴史上留名的古琴。他從一名農夫手中發現天蠁時,琴腰微斷,琴弦早已蒙塵,那名農夫並不認得寶物,只知道是一張古琴,奈何家中人個個大字不識,更別提學音律。
 
     於是白庸就以高價買下,好生養護,本來想找俗世中的手藝人修復,卻發現天蠁琴歷經千年,誕生出了琴靈,這樣一來記不得不有所顧忌。為了避免普通人修復時傷到琴靈,於是帶回玄宗拜託算師伯出手。
 
     修復好的天蠁琴彷彿被埋藏萬年的珍珠,一出土就是霞光萬道,耀眼奪目。琴身處紋理清晰,排布如地圖上的山川河流,一根根琴弦宛如朱玉般晶瑩透徹,令人不忍撥弄。
 
     名琴在手,白庸手癢難耐,當下找了個石台,擺放整齊後彈奏一曲《平沙落雁》,算百紀也想看看自己有無疏漏,於是站在一旁聆聽。
 
     弦音撥弄,聲音靈變如玉珠滾動,初時如秋風拂面,一如燕雀聚集而戲耍,風靜沙平,雲程萬里。
 
     忽而天際傳來一聲飛鳴,一隻鴻雁從蒼穹而落,在即將墜落地面之際突然振翅迴翔,一飛沖天,重回天際,翱翔千里。
 
     琴音隨著曲子意境轉換而變化,旋律起而又伏,綿延不斷,基調靜美,但靜中有動,宛如細雨中春雷滾滾。
 
     更為奇妙的是,琴之精靈也幻化成形,隨著琴曲進行而變化,先是化作綠叢枝頭上的雲雀,然後變為翱翔蒼穹的鴻雁,其中的神韻都被炫示得淋漓盡致。
 
     一曲終罷,幻境消失,只留幾許繞樑餘音。
 
     「師伯覺得怎樣?」
 
     算百紀在聽曲過程中神態安詳,笑意濃濃,現在聽完後卻板著臉道:「琴是好琴,曲是好曲,可惜被你糟蹋了。這《平沙落雁》是借鴻鵠之遠志,寫逸士之心胸。描繪鴻雁迴翔瞻顧之情,上下頡頏之態,翔而後集之象,驚而復起之神。前面還好,後面硬生生被你改成鵬程萬里覓封侯了,琴音鏗鏘如雷,壯志豪情,你當是小登科吶!」
 
     「嘿,師伯您要求太高了點吧,我是一名二八年華,正值青春的小道士,怎麼可能會有逸士之心胸?」
 
     「那就別彈《平沙落雁》,換成《江山美人》多好,要不然《笑傲江湖》也湊合啊。」
 
     白庸汗顏:「江山美人……師伯,您身老心未老啊!」
 
     「胡說什麼,老夫身子還健壯得很,身活心也活……什麼亂七八糟的!全被你弄迷糊了。」
 
     算百紀撓了撓自己的大光頭,發著牢騷轉身離開,最後留下一句:「記得拿給你妙音師姑看看,若不然,當心事後被穿小鞋。」
 
     其實不用算百紀提醒,白庸也有同樣的打算,他因為喜歡音律,所以同音律一脈的妙音師姑關係不錯,也正是由於關係不錯,對方不會跟他客氣,而妙音師姑在諸多樂器中最喜歡的就是古琴,一旦事後得知白庸獲得了天蠁琴卻不拿來「孝順」,肯定不會輕易放過。
 
     雖然妙音師姑平日裡的脾氣都很隨和,可一旦跟音樂沾上了關係,就會變得異常固執,在師叔輩裡也是出了名的,據說當年東方易也曾因為擅長簫樂而被拉著一同演奏了三天三夜,在那以後避之如虎。還有人說東方易之所以常年在外而不回玄宗,就是為了躲避妙音師姑。當然,這就有點誇張了。
 
     不過妙音師姑眼下並不在太虛界,而是在正州的玄音洞府。這一洞天福地,是當年的樂聖龜年子開闢的。玄宗自第一代「玄」證道成聖後,又有樂聖龜年子、茶聖竟陵子相繼證道。
 
     樂聖師承「玄」的一脈,習《太上道德經》,走太上忘情之路,他的道,是尋找能令他感動的音樂。據《玄宗年紀》記載,最後,龜年子在正州的襄子山尋找到了天之樂,留下了一滴淚後證道成聖,隨即就在襄子山開闢出了玄音洞府,稱其為最能聆聽到天之樂的地方。
 
     因為是洞府,不是門、不是派、不是宗,所以仍隸屬於玄宗。因此,大凡擅長音律的玄宗弟子,都會時不時地到玄音洞府修行。
 
     太虛界有直達玄音洞府的挪移陣,不過那需要用大法力才能運轉,肉身境的武修基本上是別想了。白庸不想浪費法晶,也不想勞煩長輩,直接用靈丹拐了一隻丹青火鶴,作為坐騎向玄音洞府飛去。
 
     像師叔伯們那樣直接化光飛行,對現在的他而言是天方夜譚,別說化光,就是普通的飛行也支持不了多久。因為白庸只修煉肉身,沒有修煉對應的內功,也就是指在精氣神中只練精,沒有氣和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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