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言情]雪沼 作者:失心靈魂(已完成)

 
Babcorn 2015-6-1 17:08:1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 16229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 17:29
chapter.20

    新的一天開始了,我和莫筱的臥室拉上窗簾就是天黑!這一切都歸功於莫筱,她在我還沒來這間寢室之前就聰明地在窗簾裡層做了一個遮陽簾,類似於大街上陽光暴曬的汽車風擋玻璃下放的那種

    我和她沒有鬧鐘,我們總是睡到自然醒(其實每天要麼被生物鐘折騰醒,要麼,就是被叫雞一般的林楠揍醒),可是今天跟往常有那麼一點不一樣,就在我感覺還是半夜的時候,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想了起來。我眼也懶得睜(其實睜眼也是天黑),摸索半天,被手機發出的白色光芒刺痛後發現,竟然才5點鐘。

    莫筱已經在被窩裡竊竊私語,半晌,她掛了電話跳到我床上,「葉洺,求你件事兒行麼?」

    我能感覺出來,她的胳膊都在抖,於是我笑了笑,突然想,笑她也看不見,便一把攏過她的肩膀,用肢體語言安撫她不安的心情,「說吧,只要我能做到,但請不要讓我用武力去抵抗李小婉,和用詞語去抨擊林楠。」

    說完,我倆都同時笑了,她明顯的,笑得不那麼的豁達,「你有錢麼,能借我點麼?」

    「嗯,我哥還給我留了點兒,你要借多少啊?」我很開心,我知道的,她跟我借錢那證明她將我當真正的朋友了。

    「有多少?」

    ……

    我咯噔一下,這才明白她說借錢的意思,「你要借多少呀,我哥,留給我的也不多。」

    「5萬吧,我家裡有急事兒。我知道我這麼做很唐突,可是我,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

    ……

    接下來,我穿著睡衣和莫筱用10分鐘的時間從我們的臥室走出了寢室,因為我們不敢開燈,不敢發出任何一點聲音,當然還要提防有可能李小婉突然從衛生間裡糊糊地走出來,一嗓子「我操,鬼呀……!」把林楠驚醒。這是我和莫筱不願意看到的抑或想像到的。

    「我覺得我們適合去間諜培訓班。」出了宿舍樓,我緩了緩極度緊張的身體。

    「呵呵呵……」然後我們倆一起開心地笑。

    走到學校門口的24小時銀行取了2萬元(我們第一次知道ATM機最多只能取2萬塊,鬼知道銀行為什麼要定這麼個規矩。當時我很恐怖,我甚至有個錯覺顧陽留給我的錢變成銀行的了),莫筱很沮喪,於是我說:「你要急用,那再找林楠借點兒?」

    她苦笑了一下,告訴我:「她更不可能了,她都快用信用卡做一件裙子了。而且,她不見得就會借給我。我也不想跟她說這方面的事。」

    就在我們在那兒商談關於錢的問題時,旁邊的保安警惕地瞪著我們,他以為我們要搶ATM機!(他媽的,見過穿睡衣來搶銀行的麼)

    我們不甘心地往回走,商量好等銀行開門,再來取剩下的3萬。路上莫筱告訴我,她爸爸病了,而她家裡並沒有多少積蓄。事實上,她爸爸從她墮胎之後,就變得頹廢,班不上,每天就像個耗子窩在家裡。

    學校裡靜得可怕,而那詩人眼中美好的秋季在B市更是短得可怕。看起來,就像是冬季的前奏曲,沒有蕭瑟的秋風,有的,只是那比刀子還要鋒利的冷風。那些怕死的老頭子們一個個挑戰著極限,將一條腿擱在樹杈上,嘴裡還咿咿呀呀地哼著無聊的京劇。同時還有自以為成了太極宗師的無聊老人揮舞著孱弱的胳膊,揉棉花糖似的轉圈兒。

    三三兩兩的學生光著上身晨跑(看到的全是男生,沒有哪個女生願意起這麼早鍛鍊的,就連李小婉都不願意),經過我們身邊的時候有的笑笑,有的用很深邃的目光看著我。而那張讓我面紅耳赤的特殊男生面孔也漲紅著臉停在我們面前。

    冤家路窄呀,「嗨,你叫葉洺吧,對不起,那天我……」天殺的裴健。。。

    而在我們剛剛離開一段時間的寢室裡,林楠依舊打開莫筱和我臥室的門,摸摸早已沒有溫度的被窩,她極其地不相信自己的視覺和觸覺帶來的感受,她很難以理解,往常兩個她認為拖垮了中國經濟代表的女人竟然頭一次沒有睡懶覺。她甚至以為昨夜進來抓女人的賊了,至少葉洺的手機還留在屋裡。

    而更不能讓她忍受的是,她狐疑地走出房間,就看見了像是被惡魔狠狠揍過的李小婉。那哪兒是個人呀,就好像被莫筱的「油漆」潑過的一個怪物,眼眶上粗大的應該是睫毛的東西凌亂得就好像一根根刺,林楠感覺被那一根根的刺紮了一下。

    「天,我在做夢麼?」林楠一副受到驚嚇的表情,但她沒有拍胸口,自從見識過李小婉拍胸口的動作後,她放棄了屬於可愛女人的標誌動作。

    而李小婉嬌羞地一笑,同時嬌柔地問林楠:「我化的好看麼?」

    「嗯,比動物園裡的母猩猩好看。」說完了,她逃進了衛生間,反鎖上門,檢查哪些東西被李小婉抹到了臉上。

    李小婉沉默了半天,實際上是思考林楠那聽起來像是讚美的話,然後機器人一般地喀喀轉過脖子,可惜,在她思考的過程中,林楠已經完成了反鎖上門的一切動作。「林楠,我要抽你的筋,然後把你扔到動物園裡公猩猩那兒!」

    而這一次砸門的動作異常兇猛,林楠恐怖地認為,李小婉會放棄憐惜她自己皮膚的卑劣念頭。而且那些昂貴的小瓶子裡損失了大半液體的事實讓林楠興起了一個念頭,她準備搞一個密碼鎖鎖上她裝有昂貴化妝品的櫃子。

    李小婉幾分鐘後摔門而去,自從見到裴健後,她意識到,她應該做點什麼好讓裴健用一個男人欣賞女人的眼光去看她。事實上,裴健是一個有很健康心理的男生,但同時,老實本分的性格讓他感覺看到李小婉的半有某種負罪感(我當時還穿著內衣)。於是就有了蹩腳

的三流言情劇,李小婉認為裴健是現代社會殘存的羞澀類型的男生,她尋找一切可能的機會,沒有她就自己創造機會去接近裴健。而其實,裴健每日都生活在痛苦中,學校就那麼大,而且他還是和李小婉同一個系的體育生,更糟糕的是,李小婉的爸爸是他的老師。

    我們一致認為,這種情況就好比讓李小婉去知道余秋雨是誰!

    「我覺得他對你有意思。」別過裴健,回寢室的路上,莫筱和我說。

    「滾吧你,我不喜歡男人。」

    「得了吧,那你幹嗎去和歐陽約會,又穿一個男人的襯衫,心裡又想著那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

    我愕然,誰知道,只有天知道。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還沒進宿舍樓,我們就撞上了林楠,她打扮得就像是要去參加頂級聚會的貴婦人,實際上,她每天都如此地打扮。「嗨,這麼早啊,林楠,天氣不錯哈……」我戰戰兢兢地撒謊。

    「這話該我說的吧,你們倆幹嗎去了?葉洺,看看你,你不是吧,你看看你胸前那兩顆是什麼玩意?難怪李小婉跟我說你們倆去樹林裡幽會了,怎麼樣,什麼感覺呀?」

    然後我低頭看了看自己,這才意識到,剛才那些鍛鍊的男生為什麼盯著我看了。匆忙地起床,我僅僅穿著一件睡衣而已。

    「說吧,你們倆幹嗎去了?」我衝回宿舍之後,林楠繼續逼問莫筱,她用計算機型的大腦理智地分析出千萬種可能,但人性的弱點告訴她,她覺得每一條都有可能,包括莫筱會卑鄙地將我推給劉然,也包括我這個變態得有點像男人的女人(在她得知真相前一直這麼認為)真的因為腦子裡骯髒的想法而偷偷摸摸地拉著莫筱在清晨7點鐘之前去無人的小樹林做些晦澀的舉動。

    「我們倆去邵溪了。」莫筱翻個白眼。

    林楠默然不語,她知道,從莫筱嘴裡套出某些事對她來說也很有難度,於是她不再追問,兩個人直挺挺地站在樓下,她要等我回來,從我這裡打開秘密的缺口。

    我衝回寢室,儘管我不願意,但還是去鏡子前走了一遭,事實上,我也被鏡子裡的自己嚇到了。但同時,我也開始迷惑,這他媽的怎麼了,以前男人時隨時都在蒸籠似的夏天光著上身過,今天怎麼會因為沒穿那無聊的內衣尷尬?

    李小婉孤獨地站在裴健宿舍樓的遠處,望眼欲穿就是來形容此刻的李小婉的,她在等,她想等裴健還帶著被窩裡的男生那種神秘氣息走出來,然後她假裝散步走到這和他打個招呼。但是她不知道,裴健自從被我和她刺激後,每天都睡不好覺,每天都起得比李小婉要早。這便是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吧,而李小婉最堅強的底線是——早上6點起床,超越這個時間,你就是告訴她地震了,她也會睜開眼睛看看再做決定。

    我換好衣服繼續站到林楠和莫筱面前,從莫筱的眼神中我就發現,林楠有陰謀。我知道,她肯定想知道,我們兩個超級睡蟲早起的緣由。

    坐在那間高級咖啡廳裡,林楠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嘩啦啦地翻著京華時報,她最關注的就是讓我一看那個「B」就噁心的版面(經濟版),而我,最關注的永遠是那一頁胡同版,而莫筱永遠關注那些時尚的演藝圈。

    看完了報紙,林楠從報紙裡抬起頭,用一種很怪力亂神的語調說:「知道嗎,今天早晨是我這21年人生中看到最奇怪的一個早晨,你們倆第一次早起,更變態的是:李小婉快把我那瓶進口睫毛膏用光了,你知道嗎,這一切多麼地讓人不能置信,我想你們應該看看,那還是女孩子的睫毛嗎?那簡直是刺蝟身上的刺!還有,她的臉就好像那些將男人奉為天的日本女人,我想我『見鬼了』」。

    「李小婉化妝?!」我和莫筱同時抬頭,很不能相信如此怪力亂神的真實。

    「是的!而且她還問我好不好看……」林楠放下報紙,叉起一塊煎蛋送到口中。

    「那你怎麼說的?」莫筱很好奇,她覺得,電視裡那些三流搞笑的情節遠不比李小婉,她就是一頭活生生的笑話。

    「我讓她去找動物園裡的母猩猩。」

    大笑過後,我們開始思考令李小婉如此巨變的緣由,但不得而終後。我們走出咖啡廳,我們想躲開林楠,但她就像一隻蒼蠅般地糾纏在我們身邊。我們問她,「姐姐,你該去上你的財經課了吧。」

    「對我來說,缺節課根本算不得什麼,我門門成績都是A++。」

    「教室裡那些帶著厚厚眼鏡的學生廢寢忘食地本時,我已經在我爸爸的公司裡做會計了。」

    「我知道巴菲特的時候,你們還在為青春期的生理狀況煩惱。」

    我和莫筱想盡了一切辦法去支開林楠,但就好像飄在她周身的雪花,她就像打太極拳一樣四兩撥千斤。我想她獲得了太極拳的真諦!

    最後,我逼不得以,抱著厚厚的教材書,哀怨地丟下一句:「我去,上課了。」

    莫筱理解我的意思,於是她捲起袖子,「我去潑油漆了。。。」她一直被林楠戲為「油漆工」,而邵溪那個計算機型男人被莫筱逼到絕境時,更是殘忍地把莫筱說成「裝修工」!甚至還說,「以後我和林楠的新房讓你來粉刷啊。」但是今天,莫筱自己說出了「油漆」倆字兒。

    打開門後(其實是李小婉破門而入),我們便看到了林楠剛剛說見鬼了的那個怪物,她將不長的頭髮用一根很粗壯的皮筋紮成了一個衝天髻,很像貝克漢姆的「莫西干」頭型。同時比電視裡的鬼還要白的臉非常的沮喪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 17:29
chapter.21

     但是我和莫筱還有大事要干,躲過了快要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往我身上擦的李小婉,我和莫筱衝了出去我們就像剛剛逃離蛇窩的人,抑或是生死諜戰裡逃脫的不入流的小間諜,總之,我們慶幸能安然躲過林楠,去銀行取錢,感覺就像去偷錢似的。

    看著單據上3萬的數目,我有一種心疼的感覺,它們就好像顧陽的生命,慢慢地,流了出去。其實我自己都很捨不得用這筆錢,可我不知道為什麼,莫筱隨便開口,我就借給了她。

    「謝謝你,葉洺,我會盡快想辦法還給你的。」莫筱臉色蒼白,一點都沒有解決問題的那種喜悅,相反,她很哀傷。

    「客氣什麼呀,咱們不是哥們兒麼。反正這也不是我的錢,你要謝,就在心裡謝我那個哥哥吧!」我大度地笑笑。說到顧陽,心裡就像喝了蜜一樣甜。

    「呵呵,什麼哥們兒呀,應該是姐們兒。不過還是謝謝你,也謝謝你那個哥哥,他啥時候回國,我倒很想見見呢。」莫筱細心地包好錢,再次哀傷地看我,「好羨慕你,你還有個這麼疼你的哥哥。」

    「呵呵,我還羨慕你們呢……」多麼無聊呀,她竟然說羨慕我,她不知道,顧陽並沒有明確地告訴我他會回來,而且,我不知道是把他定義為哥哥還是別的。呵呵,等他回來,怕只是我的一廂情願而已吧。

    我拉著她,走出了銀行,我準備開車送她回城區,但她拒絕了,然後就像一團白雲,消失在茫茫的人海。

    我一邊思索該怎麼搪塞林楠邊漫不經心地走進校園,剛走沒幾步,又碰見了那個裴健,我再一次尷尬地臉紅了。這世界太小了。

    而他也發現了我,準確地說他是在找我,「葉洺,這麼巧啊,沒上課嗎?」他快步走到我身邊,同時像一個大孩子般地笑著。

    「逃課了,那個,李小婉早上好像去找你了?」我突然同情起他來,一個男人被一個女人看上應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可是,這條鐵的規則用到李小婉的身上並不適用。

    「不說她行嗎,我實在是受不了,早知道,那天我進訓練室之前敲下門好了。」他一臉的苦澀,手和腳也好像無處放。

    「哈哈,反正她是認定你應該給她一個交代什麼的,又或者,她就像古代的女子,覺得被你看了你就應該娶她。」我開起玩笑,對於裴健,我並不反感,而且也沒有李小婉那樣劇烈的反應。

    「呃……那我是不是應該也給你一個交代,抑或……」他說了一句很唐突的話。

    我隱隱覺得事情沒那麼妙了,早上莫筱更是說了一句一語雙關的話。我不是李小婉,我有足夠的解析力分辨出他話裡的意思。「啊,那個,我先走了啊……」我頭也不回地跑開了,我只想趕緊躲到寢室裡,儘管那裡還有個女巫——林楠,但顯然,此刻裴健的影響力已

經遠遠超過了林楠。大廈已傾,我無奈地明白了這個詞的含義,對我而言,洪水猛獸般的愛情無情地砸在我的天空,就像夏日裡的雹子,它們比雞蛋還要大,路上停著的汽車都會被砸個坑。它們更像惡魔,一切就好像被人安排好了似的,它們已經編織好了一張天衣無

縫的網,現在是它們收網的時刻了。而我的掙扎,是那麼的無力,遠在大洋彼岸的顧陽,我貿貿然約會的歐陽殊,剛剛的裴健。他們三個人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一團溫暖的光芒。「顧陽啊,顧陽,你害死『葉子烈地運動時,心裡在瘋狂地吶喊。我認為人生真的瘋狂之際,並沒想到,今後的人生更是瘋狂,瘋得就好像某個編劇杜撰的詭秘的劇情。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李小婉悵然看著剛剛還熱烈交談的我們,眼裡閃爍著複雜的光芒。她今天化了妝,她甚至把自己巨大的身體塞進了一件超大號性感的吊帶裙裡,只是穿在她身上,無比的詭異。那感覺像是:彌勒佛找塊布裹住了自己。周圍經過的所有人都對她指指

點點,因為他們覺得李小婉就像一個精神病,在氣溫驟降的天氣竟然還穿著一件吊帶裙。她不怕冷,但是比刀子鋒利的冷風無情地一下一下刮過她的心臟,她覺得她快要死了。

    裴健默默地注視葉洺消失的背影,然後便去找邵溪打球了。儘管他很不願意陪那個敗家子少爺。

    而A樓教學樓頂的莫筱,顫抖著將短信發了出去。那短信的內容是:你過來吧,我借到錢了……其實早上的電話是劉然打給她的,他冠冕堂皇地說他要走正路,讓莫筱幫他籌點錢,他去做點小生意。她身上單薄的衣服在風裡飄舞,頭髮就像一個個惡魔,鋒利地劃過她好看的臉龐。看著遙遠的地面,她想跳下去,可終究是沒有勇氣。

    天空瞬間灰濛蒙一片,看起來,就像是要砸下冰冷的雹子。風在淒厲地嚎叫,雲在憤怒地翻滾。就像是絕望,無情地籠罩著我們。

    我頹喪地回到寢室,便被全副武裝的林楠逮住了,她早算定了我會回來。「葉洺,你不是上課去了嗎,難道你課上到一半就跑回來了?」大冷的天,她僅僅穿著露胳膊露腿的性感健身服,在那塊昂貴的地毯上擺著無比恐怖的瑜伽姿勢,就像是一條蛇,慵懶地問我,抑或是在享受獵物垂死前的掙扎。而寢室裡,早已充斥著空調散發的那種膩味人的暖風。

    「哦,我請假了。」我把書放在茶几上,然後整個人癱倒在沙發上。

    「呵呵,是沒進教室吧。」她繼續做著不可思議的動作,同時把頭扭成一個讓我不能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姿勢看我。

    「你就像一個鬼。」我發表了我的意見。

    「呵呵呵呵~那麼,你是不是要主動向一個鬼坦白一切呢?」說完了,她站起來,坐到我身邊,同時泡了一杯進口的紅茶(她什麼東西都是進口的,其實那些東西很可能是國內產的只不過去國外溜了一圈,掛上了國外的牌子)。

    「好吧,但你要保證別損我,也別扯我頭髮。」我鄭重地坐正身體,同時遠離了她一點距離,也抱住了一個墊子,這是防範她必要的步驟。事實上,我很恐懼女孩子打架的方式,跟我以前的完全是兩個極點,扯頭髮,掐臉。而對於這些,林楠深諳其理,而且我那頭越過肩部的長發就是我的弱點,有一次林楠和我翻臉,無情地揪住我的頭髮,扯得我那個痛啊。而我不知道怎麼的,永遠不敢用拳頭去攻擊她們。

    「嘁!我怎麼會用那些無聊的方式。」她嗤之以鼻。

    「得了吧,上次不知道是誰扯我的頭髮,還掐我胸部,說起來,你也夠狠的。」

    「有嗎,我不記得呀,呵呵~別給我扯開話題,我要知道的是你們倆今天起那麼早幹什麼去了。」她愜意地翹起蘭花指,點了點我。

    「她跟我借錢了,借了5萬,她說她爸爸生病了。」我一口氣說完,然後倒了一杯純淨水喝了下去,可還是由於緊張,嗆了起來。事實上,我在考慮,要不要和她說關於裴健的事。

    「你不是孤兒嗎?哪兒來的那麼多錢?而且她為什麼不找我借?哼!她怕是給那個臭男人借的吧?」林楠連珠炮似的問我。

    我一時被她轟得找不著北,正想理清頭緒,慢慢地回答她,她擠到我身邊,「葉洺,你真不像一個女生,難怪你老是穿著一身男裝,還有個莫名其妙的哥哥。」

    我不自然地推開她,「那我要是個男的,你是不是會搞把槍斃了我啊。」

    她嗆了一口茶,然後無奈地搖搖頭說了一句:「葉洺,你就是個變態!我現在是相信孤兒的心理都不健康這句話了。」

    「是啊,我真是個變態吧。更糟糕的是,我剛剛還碰見裴健了,而且他還說了一些亂七八糟的話。」我繼續躺倒在沙發上,雙眼看著天,手也不知道扯著哪裡。如果有沙子,我想我會不顧一切地在上面打滾兒。

    「哦~裴健跟你說什麼了?」林楠托起我的頭,放在她的大腿上,剎那間,我被這種詭異的姿勢沖得七葷八素,柔軟的腿部,再向上看她的胸部和那張好看精緻的臉。雙眼也變得迷濛,更要命的是,我想起了以前躺在顧陽懷裡的感覺。

    「其實我不介意他看到我脫衣服的,我也不覺得他對我有什麼虧欠……」

    「行了,你撒謊矇騙的時候先打個草稿好不好,一點都不專業,還是中文系的,我要知道的是重點,你能不能很簡單扼要地把他說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我,OK?」她憤怒了,也許在她眼裡就沒有一個專業的人,比如地震了,我們只能告訴她「地震了」而不是「哎呀,林楠呀,快跑呀,房子都快塌啦……」

    「好吧,我說李小婉覺得他欠她一個交代什麼的,然後他直挺挺地問我:那我是不是應該也給你一個交代?你知道嗎,那一刻,我就想那麼直挺挺地往地上一躺,兩腿一蹬,等著車來軋好了。」說實話,那確實是我當時的想法,因為我快瘋了,又一個男生對我有意思?哦,這是多麼的不真實。

    「姐姐,你能不能打醒我啊,我感覺我像在做夢。」我充滿期待地看著她,她二話不說,捲起袖子,就要來扯我的頭髮,我尖叫起來:「請不要這樣!你再扯,我的頭髮掉光了!」是的,顧陽說過他喜歡回來看見我留長發的樣子。

    然後林楠耐心地說,這應該是一個男生對他喜歡的女生說的話。她說的時候,我在心裡用海豚音尖叫「這不可能的,現在一個歐陽就搞的我頭大了,而且又加上一個裴健,我要死了!」我更不知道的是,李小婉就像狼一樣鎖定了裴健。

    然後她繼續悠閒地練瑜伽,同時,我也加入了她。過了一會兒,門被人推開了,兩嗓子「我操!鬼呀!」同時響起。

    我和林楠看見的是大冷天的穿著一件吊帶裙的李小婉,而她的腳上還穿著一雙高幫的運動鞋(……),那張大臉不知道是凍的還是激動的,通紅通紅的。

    而李小婉尖叫是因為她覺得我們倆就好像交頸相臥的兩條蛇。她一坐到沙發上,坐下去的那一刻,我看見林楠好看的眉毛狠狠地皺了起來,而且那沙發好像被一個巨大的物體壓出了海綿裡存留的所有空氣,我看不見空氣,不然應該能看見動畫片裡一樣的,噴出所有氣體的蒸汽機一樣的畫面。

    我覺得那沙發也有生命,甚至也覺得李小婉是坐在我的身上,她的目光一直聚集在我的身上,10秒鐘後,她幽幽地開口:「葉洺,我剛剛看見你和裴健了,他是不是跑你那耍流氓去了?」

    我拚命地搖頭,都快搖斷了。

    「哦……」她如釋重負,隨手打開林楠放在茶几邊上的一瓶運動飲料,咕咚咕咚狂灌了一小半,「我去洗澡……」然後起身去了衛生間。

    我和林楠面面相覷,直到李小婉特有的關門聲音傳來時,我們倆突然癱倒在地毯上,而林楠心疼地去抓起印滿了不知道哪國語言的瓶子,「受不了,她也不怕被飲料裡的能引起神經亢奮的激素折騰死。」

    但她的話沒說完,浴室裡就傳來了,高亢的渾厚的重低音似的歌唱聲。

    「又來了……」我和林楠逃回了各自的臥室。

    正準備看那無聊的教材書時,廳裡的電話響起來了,很短的時間後,林楠打開門走了進來,她告訴我有我的一份郵件。而且好像還是國際郵件。

    我呆立10秒鐘,然後蹭地從床上彈射到地上,用前所未有的速度衝出了寢室,中途撞到門桌子什麼的無數次。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 17:30
chapter.22

     從快遞員手裡接過郵件的一剎那,我就被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擊中了,整個人都好像輕飄飄的,而且就感覺倒立在地上跳舞一樣這便是,那微茫的幸福感吧。我就像一隻孤獨的小老鼠,偷偷地,想要將好不容易得來的寶物藏起來似的,我把那個郵件緊緊地抱在懷裡。

    郵件是顧陽寄來的,我小心翼翼,熱淚盈眶地抱著它回了寢室,林楠問我的時候,我不知道怎麼的,再也忍不住淚水,它們肆意地擠了出來。「我哥的。」我甚至沒有急切地去拆開郵件,而是抱著它再撲進了林楠的懷裡。而她,並沒有拒絕我,只是簡單地拍著我的背。

    哭得差不多後,我打開了郵件,只有一本書,和一張紙。紙上也只有寥寥的字:小葉子,生活怎麼樣啊,呵呵,想不想我。最好是別想,因為,我可能回不去了,我爸爸準備讓我在國外打理他的產業。對不起,小葉子。

    我傻傻地看著那簡單的字,我想我哭對了,原來幸福是這麼的脆弱。

    下一秒,我抱著所謂的郵件躲進了房間,「砰!」的一聲,同時反鎖上。然後呆呆地軟坐到地上,一個人默默地流眼淚。林楠敲門的聲音和她急切的叫喊似乎也越來越遠。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跑到學校的湖邊喝酒,我忍著激烈刺鼻的酒精味灌著一瓶瓶的啤酒,以前,我聞見那味道就想吐。

    喝得醉醺醺時,感覺身邊坐了一個人,我用朦朧的醉眼看他,只覺得他是顧陽,傷感的表情,不經意露出來的白牙,還有那深邃的目光。他依然那麼的好看,依然那麼心疼地看著我,可是他為什麼要給我寄來那封信,而且,他說不回來的時候還坐在我的身邊。我不知道我是醉了還是異常的清醒,反正我感覺坐在我身邊的就是他。

    「你不是說不回來了,怎麼又坐在這裡。」我痛哭。

    突然覺得好冷,心也好像被人灑了鹽,流下了鹹鹹的液體。我極力地往他懷裡靠,而他,也緊緊地抱著我。

    他輕輕一笑,然後說:「葉洺,別喝了,你都認不出我是誰了。」

    這個騙子,回來了說他不回來,還說我不認識他,他要幹嘛?不喜歡我就直說啊,為什麼要搞出這麼下三濫的謊言。緊接著,感覺被人抱了起來,像騰雲駕霧般,酒精一步步地控制我的神經,我再也撐不住,將頭深深地鑽進他的懷裡,那裡,有種激烈跳動稱為心跳的

音樂,以前我總是會聽著他的心跳睡著,現在,我依然安靜地將頭放在那裡。但是今天,它就像是悲劇的最強音節,它比以前聽到的大提琴的低沉音樂還要哀傷,它殘忍地摧毀了我的心,原來,我的心是這麼的脆弱,簡單的心跳聲就能輕易地瓦解我自認為已經無敵的

心。雖然醉得不省人事,但是那一刻,我很清醒的有一個,那就是,用手插進他的胸膛,掏出那顆心,看看到底是什麼顏色的。

    神話,碎了,呵呵……這是我徹底暈眩之前唯一一個清醒的念頭,我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什麼神話裡的主角,我從來不敢把心給任何人,但是顧陽,他在多年前強行闖進了我的心裡,他自私地給了我一個神話的種子,而且一直在自私地幫我編織那個神話,一針一線,

一顰一笑。可是有一天,他還是自私地剝奪了他種給我的那個神話,他就像一個惡魔,殘忍地割去茁壯成長的神話開出來的花,然後再連根拔起。記憶是那麼的清晰,就好像定格在老膠片上的黑白電影,舞台上的,永遠是那個稱為「我」的孤寂靈魂在跳著寂寞的觴曲,

而昏暗燈光下的看客也只是那個稱之為「我」的孤獨小人兒。逝去的時光裡,誰也不是誰的過客,唯一能證明的,便是那哀傷的記憶,我想忘了一切,可是腦海裡清清楚楚地映出顧陽的笑臉,記憶力,好囂張。他就像那些惡俗的沒有素質的遊客,在我的心裡刻上了『某

年某月的某一天,我顧陽到此一遊』的卑劣印記,他離開的時候還狠狠地踹了兩腳,呵呵,心裡真的好痛啊……被人踹爛了的痛。我想,我要是能就這麼腐爛了,化成一灘血水也不錯,至少,我不用再痛苦了。

    「騙子啊……呵呵……哥哥……柏拉圖……」我一邊流眼淚,一邊漫無邊際地低沉吶喊,聽起來,更像是細若游絲地掙扎。我躲在他的懷裡,恨不得把手和腳都蜷到他的懷裡,因為我覺得,我快要被穿透身體的寒風吹死了。

    裴健憂傷地抱著酒氣熏天的葉洺,他的心疼得要死,這一切彷彿命中注定,他百無聊賴地在湖邊散步,竟然碰到了買醉的葉洺。那孤獨的影子,一身黑色的衣服就像一隻孱弱的鬼坐在那裡,風中飄舞的亂發更顯得她很蒼涼。他在心裡有一支畫筆,充滿溫暖愛意的筆,

不停地在他心上刻著那個女孩孤獨的身影。自從訓練室窺見那尷尬的一幕,他就暗暗地喜歡上了葉洺,可是看見女生的半那種尷尬讓他又不敢和葉洺說些什麼。

    他想將葉洺送回女生宿舍,但是他又不敢抑或說捨不得,他怕給葉洺帶來任何不好的影響。權衡再三,他咬牙做了個決定,挑戰一下他的心靈力量!他要帶她回家,這恐怕是對於目前這種尷尬的場景最好的結果。

    懷中的葉洺不時地支支吾吾,什麼想他啊,又什麼哥哥啊……最後他聽著葉洺的指點用作賊般的心情躲過了校門口的保安,找到了葉洺說的那輛車。看到時,他無奈地笑了,竟然是一輛高級越野車。更詭異的是,葉洺完全顛覆了正常女生的傳統,她將鑰匙裝在牛仔褲兜裡,錢包也在褲兜裡。那一刻他在想:女生不是應該把所有東西都放在那精緻的女式包裡麼?

    去葉洺兜裡掏鑰匙的時候,裴健的臉瞬間漲紅,遲遲不敢下手,這該怎麼說呢——其實是因為葉洺習慣於將鑰匙放在牛仔褲前面的兜裡,而且他自認沒有那種不碰到葉洺身體而拿到鑰匙的技術。而且,還是那最敏感的部位。這一切就好像命運安排好的曖昧劇。

    時間不停地往前走,裴健咬咬牙,「媽的,豁出去了。」於是他把葉洺放了下來,靠在車上,大手艱難地伸進葉洺的褲兜裡,要命的是,他的手太大,幾乎比葉洺的褲兜口還要大,那種隔著薄薄意料的柔軟觸感摧毀了裴健那脆弱的充滿正義感的神經,他不自覺地摸了幾下,更要命的是,葉洺更像個應聲蟲,那種酒後的**簡直能抹殺一個性冷淡的男人的脆弱神經。

    裴健的心跳迅速飆升,120嗎?不夠~簡直要到18裴健低吼一聲,艱難地掏出鑰匙,心跳得快要跑出去。

    這場景在遠處看,更像是大街上的夜生活,某個男人極其猥瑣地不堪忍受,就在大街上對一個女人行猥瑣之事,他的頭遮住了葉洺的臉,手也掏向了不該去的地方。

    裴健把軟得好像一條蛇的葉洺放到了車後座,打著了車,向城區他的家駛去。

    路上一輛很平常的私家車不疾不徐地遠遠跟著葉洺的車,而那個年輕的司機臉陰得像那沒有光華的夜空,他下班回家途中無意間發現了葉洺的車。他拿出手機打通了葉洺的電話,那頭卻是一個陌生的女生,她說:「不好意思呀,歐陽殊,我是莫筱。葉洺在洗澡呢,等

下我讓她給你回過去。」莫筱驚慌失措地騙過了歐陽殊,她聽林楠說了一切,她知道這樣的打擊對葉洺來說多麼嚴重,糟糕的是,葉洺失蹤,她不得不對歐陽殊撒謊。然而讓莫筱想不到的是,歐陽殊現在是跟在葉洺那輛高級越野車後面給她打的電話。如果說人生是一場

低俗的電視劇的話,那麼現在葉洺就成了主角,那個穿著警服陽光的青年在心裡把葉洺想像成了一個充滿低級趣味,生活糜爛的問題少女。但同時,歐陽殊是真切地愛著葉洺,是啊,他愛她……歐陽殊苦澀地笑,他的心就好像泡在苦瓜汁裡,苦得他快要把那顆心吐出來。

    然後歐陽殊固執地跟著那輛車,直到它進了一個普通的社區,多麼蹩腳的謊言呵,他在路上超過葉洺的車,他回頭看到的,是一個極其帥的陽光男生那帶著一抹羞澀的紅臉,在燦爛的夜光下是那麼的不自然,就像是找到獵物的惡魔。

    他很想別停那輛車,因為他沒見到葉洺,但是他沒有足夠的勇氣。也許,是葉洺把車子借給別人了,也許……沒有那麼多也許了,他越想越亂,最後,一條最恐怖的想法一次接一次地轟炸他的神經,炸得他疲憊不堪,因為葉洺一直沒給他回電話。

    讓我們把時間往回撥一點,歐陽殊和葉洺最後一次約會時的場景。那一次,歐陽殊覺得和葉洺相處的差不多了,至少他是這麼認為,於是,他提出了一個無理的要求,他想要一個kiss。可是葉洺聽到那句話後臉色蒼白,逃也似的離開了現場。

    可是今天,葉洺的車被一個陌生男人開著,她的手機丟在宿舍裡,而且她的室友還告訴他,葉洺在洗澡。這才是悲劇的最強音節——歐陽殊痛苦地等在那個小區外一晚上,眼前的一切是那麼的不真實,他覺得,他像個捉姦的男人。

    夢碎了,碎在B市巨大的夜空下發光的銀河裡。

    清脆的鬧鐘聲扯醒了我的夢,我糊糊地睜開眼,卻被眼前陌生的環境嚇得尖叫一聲,緊接著,看著被子下幾乎全裸的身體再一次發出了尖叫,只是,有那麼一點有氣無力。依舊刺痛的腦殼兒讓我沒有多餘的神經去思考別的問題,我緊張地打量房間。恐懼也牢牢地籠罩我的心,除了昨夜喝醉之前的記憶,腦子裡一片空白。

    我覺得我現在特像一張脆弱的白紙,一張被某人從厚厚的叫「人生」這種本子上扯下來的一張A4紙。然後孤獨地飄到地上,過往的人,將那張紙踩得**不堪。

    被子上放著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睡衣,我顫抖著披上它,然後顫抖著走出了房間。客廳裡的沙發上,臥著一個衣服完整的男人,他的臉靠向沙發裡,我一時看不出是誰,只知道,他好像很熟悉。

    腦子裡像過電一樣,那骯髒的畫面洶湧地翻騰。我正準備尖叫時,那個男人抬起頭,雙眼紅腫,頭髮也像新潮的爆炸頭,他同時笑出一口白牙:「你醒啦。」

    那感覺像是:親愛的,你起來啦……

    我很難理解這種狀況,抑或我根本沒用一個正常女生的想法去想,我只是傻逼似的站在那兒,但裴健看起來特別憔悴,臉上是那病態的紅暈。我竟然還有心思去觀察他!

    「你能解釋下麼?」我呆呆的,問他。實在是想不明白,我怎麼跟裴健搞到一起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後來他說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於是就這麼傻傻地笑著。地獄一般寂靜後,我突然明白了什麼,驚恐地逃進了旁邊的衛生間,咔嗒鎖上門。

    他在後面說:「那有妮維雅男士潔面乳,你先湊合用下。」

    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憔悴得好像一隻鬼,頭髮亂蓬蓬,酒精侵略的眼睛依舊很紅腫,而且臉色也蒼白得可怖,而更憔悴的,應該是胸腔傳來的,那一陣一陣的,被稱作心痛的感覺。於是我胡亂將那潔面乳抹到臉上,一邊洗,一邊瘋狂地想像著昨天晚上可能發生的一切。中途甚至撩起睡衣,檢查身上有沒有什麼骯髒的痕跡,可是白得可怕,它們告訴我它們很純潔,並沒有任何糜爛的痕跡。

    鏡子裡的自己好像在瘋狂地笑,她說:你洗吧,你能洗掉那骯髒的糜爛的印記麼,哈哈哈,你竟然和一個男人搞到了一起,多悲哀呀!

    眼淚越洗越多,我真正覺得,人生就好像那腐朽的政權,轟然垮台了。勢如破竹,摧枯拉朽,我再一次限入了迷茫的雪原,只是這一次,少了一個原本就在我圈子裡的人,多了一個陌生的人。上帝他笑著對我說:既然我抽走一個,那隨便給你塞一個吧。就好像小時候

和那些記不清長什麼樣子的小孩子一起打的撲克,輸的,要將最大的一張牌進貢給贏家,而贏家則會回贈一張上不了檯面的牌。這一切像極了。可是,我不是在打撲克啊。

    裴健已經在廚房裡忙活,他在做簡單的早餐,他的臉也越來越脹紅,昨天晚上那曖昧的行動就像是被雕刻家用那鋒利的平刀刻在他的記憶上。他第一次近距離地接觸到一個陌生女孩的半,第一次毫無遮擋的碰觸,但還好,他並沒有做什麼惡劣的舉動。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 17:31
chapter.23

   從衛生間裡出來後,我想逃跑,可是我找不到昨天的衣服,哪兒都看不到,而且我也不敢問他

    但是宿醉過後的肚子非常的餓,我竟然鬼使神差地坐在餐桌前。但是我都不敢看他,只是漠然地將油條包子一個勁兒地往嘴裡塞,裴健也不敢說話。

    看著低頭猛塞食物的葉洺,裴健心裡泛起一股溫馨,他覺得葉洺某些時候挺可愛的。就像一個未經雕琢的小孩子,一切都是那麼的純真自然。

    「我衣服呢?」我抬起頭,鼓足了勇氣問他。

    「在陽台上,昨天晚上你喝了好多酒,我就用洗衣機洗了。」他笑得那麼的不真實。

    我再次沉默,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話題。但是,有限的早點越來越少,而更詭異的是,我們倆共同將手伸向了那唯一剩下的,一個杭州小籠包。它太小了,我是這麼認為的。。。而且我快撐死了,兩根油條,六個包子外加兩碗粥,我清清楚楚地記著我吃了多少。

    「呵呵,你吃吧。」裴健詭異地縮回我們倆不經意間碰到的手。

    「我,我不吃了,你吃吧。」我臉燒紅,眼睛瞬間又痛紅了起來,我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發生那種噁心的事情,我只想從那高高的樓房窗口飛身而下,結束我那紊亂的人生。

    「我沒碰你……」他輕輕地笑了,同時扯了一張紙巾塞給我。

    我再也忍不住,就像個孕婦般地嘔吐起來,潔白的大理石桌面也充斥著我剛剛嚥下去的食物,包括昨天晚上殘存的酒精,看著就像是糜爛不堪的生活,同時發著惡寒的氣味。

    我感覺像被一個巨大的撞槌狠狠地砸了一下,這不是欲蓋彌彰麼。以前的我是因為有病才沒有那方面的能力,可他,看著如此健壯並不應該有那種問題呀。簡單地說,打死我也不相信,一個男生脫了一個女人衣服而且我還是不省人事的,他能忍住?我苦澀地想,他要直接說真幹了什麼,我恐怕才會心安理得。但更苦澀的,我覺得我害了他和我自己。

    好假哦,這一切,我甚至悲愴地想,如果換了李小婉,她大概會極度興奮極其無恥地給裴健一個dpkiss。

    也許我該從陽台上跳下去了,顧陽昨天特意發郵件告訴我,他,不回來了,而且,他還寄了本柏拉圖的書給我,我明白的,他是無法面對我。呵呵,其實我也不敢再次面對他。我想哭,卻哭不出來,我失去了顧陽,卻又在昨天晚上幹了一件極其愚蠢的事。

    我不敢再看裴健了。

    忘了吧,縱然尷尬,可是時光總是無法逆轉的。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如果不是昨天晚上的喝酒發洩。如果……呵呵,人生中一旦如果太多,也變成了一顆顆的苦果,就讓我這個悲劇自己咬碎那一顆顆苦果,自己往下嚥吧。

    「我知道的,嗯,一般這種情況下,都會發生什麼的,而且,我是想說,我其實不是,呃那個,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我不會覺得,你就該負什麼責任之類的。」我垂頭喪氣地扯七拉八,其實我是想悲愴地大吼,我的靈魂是個男的。但是我不敢,我怕他會噁心地從窗戶裡跳下去,抑或鄙夷地看著我,恨不得掐死我,再然後變成神經病,告訴所有人,他,某一天晚上和一個靈魂是男人的女人搞到了一起!

    裴健再也忍不住了,他搖著頭大笑。

    我也忍不住了,趁他不注意,一拳頭就砸向了他的胸膛,可是他那賁張的肌肉就像一件防彈背心,完全消化了我拳頭的力量,就像砸在一堵肉牆上似的。我不相信地看著自己的拳頭,根本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起,變得這般的廢物!

    這傢伙跟李小婉是同一號的人物,那魔鬼訓練出來的肌肉同樣的恐怖。

    「哇,你這麼狠啊,呵呵,請聽我真心地解釋,昨天晚上我真的什麼都沒做,我晚上睡不著就想一個人去湖邊走走,結果,就碰見喝醉了的你。後來我也不敢抱著你送你回女生宿舍,只好帶你來我家了。而且我只是脫了你的外衣,把你放到床上而已,我自己連衣服都沒脫本來準備打一宿的遊戲,結果實在熬不住了,就和衣躺在沙發上睡著了。」裴健開心地看著我,他沒說,昨天晚上我一直呢呢喃喃地叫著顧陽的名字和一堆亂七八糟的廢話。

    「你真的沒有?」我不放心,再次問他。

    「沒有!」他斬釘截鐵地舉起雙手,特像一隻板鴨。

    去他奶奶的,管他有沒有,沒有更好,就是有,那也讓它爛在我們的心裡吧。

    「不過,我~是從你褲兜裡拿的鑰匙,開你車回來的。」裴健把那個「我」字咬得特別重。

    「你怎麼知道我的車的?」腦子再一次抽痛,我意識到,昨天晚上應該不止我睡在他家裡這麼簡單。

    「呵呵,你喝多了說了好多好多,我都聽不明白。」

    他狡黠地一笑,我被他那頑皮的笑容勾住了,心裡更是生起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朦朧地感覺,他就像個孩子一樣,什麼都懂又很純。

    「嗨,幹嘛,看上我啦,如果你不介意或者你覺得我欠你什麼的話,我不介意也讓你看一回啦。」他詭異地說著,臉紅紅的。

    我從恍惚中醒過來,同時臉上熱得發燙。但是他的話很明顯地勾引了我,好奇心和一股晦澀的心理急劇地膨脹,我鬼使神差地點點頭。我是來真的,他也來真的,他竟然真的開始慢慢地脫去外套,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有這種想法。裴健脫到裡面的襯衣時,手開始抖起來,同時他也不敢再看我。直到他露出健壯的上身,我忍不住咂舌,體育生真不是蓋的呀,比顧陽的還要健壯。

    就在我還在欣賞的時候,裴健壞笑著說:「嘿嘿,看夠了沒有,色女?」

    我腦袋裡瞬間打了個結,我很受不了他如此地評價我,於是我遮遮掩掩地說:「切,有什麼,沒我哥強。」

    「呵呵,你說的那個顧陽?」他邊說,邊重新套上衣服。

    我黯然地點頭,不再看他,悲涼再一次在心裡蔓延,顧陽已經說不回來了。「我回學校了。昨天晚上的事,你別到處亂說啊!」說完我也沒敢再看他,而是自己去了陽台,拿下衣服就換上。

    裴健一直微笑著看著跑到陽台上的葉洺,他重新將襯衣扎進牛仔褲裡,簡單地收拾好以後,他就站在戶門邊上等著葉洺。

    我換好衣服,便走了出來,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也沒說話,打開門就走了出去,但我覺得好像聽到了他喉嚨裡發出的一絲輕微的笑聲。直到按他的指引找到了他停在地下室的車子我一直感覺輕飄飄的。他老實地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什麼也不說。

    我開得很慢很慢,腦海裡不禁想起了以前歐陽殊坐在我身邊那次不停地熄火,這一切是那麼的像。直到開出小區後,那輛突兀的轎車擋住了我的車,我才知道,人生中的第一場地震開始了。停在前面的赫然是歐陽殊的車,很明顯,他是守株待兔地等在這裡。

    我哆嗦著不敢動,根本想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裴健很好奇,他問我:「那輛車的司機你認識?」

    我苦澀地點了下頭,不甘心地打開車門,走到了歐陽殊的車前,他也打開門走了下來,看見他的那一刻,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他是那麼的憔悴,眼紅紅的,就好像哭過一樣,眼裡的那種正義的凌厲嚇得我心嘭嘭跳。

    直到我被他看得低下頭,他才冷冷地開口:「我昨天晚上給你打電話了,是莫筱接的,她說你在洗澡,其實,我當時正跟在你車子後面,我還看見那個男的在開車,我還看見他把車開到這個小區……」

    「他是我同學。昨天晚上我喝多了。」其實看著他憔悴的面容,我心裡也很不好受,但我並不能理解他話裡的意思。

    「是嗎,是他灌的你,還是你自己喝多的?」歐陽殊的語氣突然提高不少。

    我正準備說些什麼,身後傳來裴健的聲音:「葉洺,這個就是顧陽?」我沒有回頭看裴健,只知道現在亂成一鍋粥了,天,我竟然陷進如此複雜的所謂的多角愛情劇裡。

    果不其然,歐陽殊更震驚,他的手也狠狠地抓上了我的肩膀:「什麼顧陽?葉洺,你太讓我失望了,你竟然,真的和那麼多男人搞在一起。」

    我用力地掙脫他的手,怒氣再也控制不住地兇猛爆發,「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麼管我!是,我是和很多男人搞在一起,我昨天晚上還和他睡在一張床上,你滿意了吧!」

    歐陽殊痛苦地笑了笑,他好像聽到了自己的心就像那脆弱的玻璃,被無形而巨大的壓力壓得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碎了。「那你把我當成什麼了,我要個吻你都不給我,而你居然和別人睡在一起。」

    我再次的,在大街上嘔起來,半晌,我抬起頭,惡狠狠地瞪著他:「是你自己來糾纏我的,我也沒答應你什麼。」

    裴健怔怔地看著兩人,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以為那個男人就是顧陽,確實,比他要高也比他健壯,可是葉洺又否定了。

    就在我們糾結與多角戀情的時候,旁邊經過的人不時地投來充滿疑問和鄙夷的目光,並伴著他們自以為是自以為正義言之鑿鑿的批判。

    相比於心中那晦澀的秘密,這種集聚公眾的目光,我同樣的難以忍受。如果讓他們知道,我曾經是個男孩子,那他們的口水都能淹死我了吧。

    胸腔被熾烈的陽光刺得隱隱地痛,我慘然一笑,原來,我還不夠勇氣承受眾多的目光。

    「我走了,歐陽殊,我曾經告訴過你,找我,不要後悔的。我不想說那個詞,因為那個詞讓我很噁心!我簡單地說一句:從此後,不要再找我,你繼續走回你的康莊大道吧。纏上我,你只會痛不欲生!」我轉身就回了車上。沒說的那個詞很簡單,「分手」。但它不屬於我的字典。我永遠不需要愛情和分手,命運他活生生地將這些曖昧的詞彙剝離了我的人生,是很殘忍,不但我,每一個和我親近的人恐怕都會被折磨得支離破碎。

    坐在車裡,我看著窗外一個個不相干的人,羨慕和嫉妒纏雜紛擾。那一個個男女,不管他有著多麼慘痛的現實,但至少他們是幸福的。因為他們可以享受愛情,付出也好,得到也好,他們很輕易地就能滿足。他們永遠不必擔心,自己用一個男性的靈魂去催動一個女性身體去和異性談一場風花雪月般的愛情。

    裴健打開車門,坐了進來。他什麼都沒說,什麼也不問。

    但我知道,他在看我。

    「呵呵,我是不是很爛。」我轉過頭,悲愴地問他。就在我糾結與歐陽之間尷尬的情感時,卻很惡劣地和裴健獨處一室,共度良宵。

    「沒有啦,我只是覺得,你很像一個男人。」他依然很安詳地看著我。

    看著他的眼睛,我突然想哭,一直以來,我總是小心翼翼,並不想去傷害任何一個無辜的人。「昨天晚上真的沒有發生什麼吧?」我又扯起了那無聊的話題,但我保證,我絕對是很理性地問他這個問題。因為我不想,他會莫名其妙地背上侵犯了一個女生然後要對他骯髒的行為負責任的無聊責任。

    他憂傷地笑笑,「如果,真要能讓你收起那尖尖的刺的話,我寧願悖著良心,說我對你幹了什麼。但是我不習慣撒謊。」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 17:32
chapter.24

   「謝謝你我扯了一個極其勉強的笑容。

    我勉強接受了裴健的真實,其實是我不願意去想真相到底是怎樣的。可我並不知道,命運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很久以後,我的這種自我催眠就被裴健當成武器刺了李小婉一刀。也斬斷了,我自以為是,和李小婉建立起來的純潔友情。

    僅此而已。

    從此,便讓我藏起所謂的愛情吧。

    那一刻,我知道,我還是那個葉洺,也永遠只能是那個葉洺。

    我輕輕地轉動鑰匙,車隨著引擎的躁動猛然一震,我突然想去看看爺爺奶奶,「裴健,你自己去學校吧,我想去看看我爺爺奶奶。」我轉過頭充滿歉意地看著他,他是多麼純潔的一個男生呵,親手脫了一個女生的衣服,卻能忍住人類那與生俱來的。這一點,他足以讓我將他奉若神明。

    「呃,那我陪你一起去吧,再說,我的課程也很簡單。」他淡定地說著,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

    「不行!」我斬釘截鐵地否決了他,讓爺爺奶奶看到我帶一個男生去看他們這成什麼樣子了。

    「喂!我現在去學校,也來不及了。更何況,打車去要100多塊。我可是將100塊掰成200花的主兒。再說你看完爺爺奶奶,你不還得去學校。」就好像怕我趕他似的,他著急忙慌地繫上了安全帶。

    我虛弱地扶著額頭,心裡感嘆,我的生命中什麼時候開始,就多了這麼些個無賴般的人物。先是顧陽,剛剛開車離去的歐陽殊,還有這個坐在身邊看著很純潔的大男生。

    都說每個人是自己那個圈子裡的國王上帝,可我卻遠沒有那種狠狠地將一個個跑進我生命裡的靈魂踢出去的果決。看起來,我更像是一個任人欺凌的小弱人。

    好吧,我忍!

    我緩緩地啟動車子,並沒想到,「忍」字上面是一把鋒利的刃……

    我依照第一次獨自開車的記憶,找到了爺爺家附近的家樂福超市,我和裴健邊推著購物車,一邊漫無邊際地聊起了他的家庭。他的父母很早就去了國外,雖然混得不是大富大貴,但艱辛過後,總算拿到了M國的綠卡。而且,一直催促裴健去他們那邊。

    我問裴健為什麼不過去,他笑著搖頭,說:「我習慣了國內,讓我去一個陌生的國家去生活,我可不敢想。」他在說的時候,他將頭扭到一邊,也將心中的孤獨完全地展現在寂殤的背影上。同樣的,那是一個失去父愛母愛很久的男孩。但他比我要堅強,因為他的父母

隔三差五地就會有一個越洋電話打給他,儘管是令人很厭倦的叮嚀教導。但裴健每一次都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地抱著話筒,傻傻地聽著父母的聲音。很想父母的時候,他也會流眼淚,也會一個人跑到陽台上,對著空明的夜空大聲吶喊:「爸爸媽媽,我好想你們。」人們習慣於將思念和哀傷寄託於漆黑又帶著一點空明的星空,其實他們沒想過,每一個靈魂都傾向於黑暗。

    「那你恨他們麼?」逛到了生鮮區,我停了下來。

    「有時候也恨,但那也只是想他們想的。」他一邊說著,一邊讓超市的銷售員撈了一條鮭魚,「對了,你就沒想過找找你媽媽?」他轉過頭,眼睛裡已經瀰漫上淡淡的水色。男兒有淚不輕彈,無緣未到傷心時。

    我搖搖頭,沒說話。其實我知道,一直以來,我都瘋了般地去想那個我不知道長什麼樣子的女人。她會在哪裡?她是不是膩味人地叮嚀她又一個的孩子?她還記得,某年某月,她和一個真心相愛的男人生下了一個孩子麼?她可知道,她殘忍拋棄的男人跳了樓,而那個孩子身上也發生了比世界大戰還要慘痛的人生轉折點?

    有時候,我真不知道,人一生到底在追求什麼?

    那一張張脆弱的紙幣,那童話般的愛情?

    古有弓身鱔魚的傳說,那一條脆弱的小鱔魚,臨死前還想著保護它肚子裡的小生命。可是我們有些人類,很輕易地放棄了自己經歷萬般苦痛,生下來的兒女。

    想到媽媽,我更像一個脆弱的精神病,明知不能去想,明知道想到她,我便會流出毒液一般的眼淚。但我還是,沉溺於那苦澀的虐得心一陣陣疼的悲傷意境。

    「呵呵,失態了。」我擦乾眼淚,看著正深沉凝望我的裴健。

    他只是拍拍我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此刻,我們倆只是浩瀚銀河裡,兩顆孤寂的星星。不盡相同的遭遇,也讓我們的心走得很近。

    推著滿滿一車的物品,我掏出卡,但裴健攔住了我。他把一張卡片遞給了收銀員,我簡單地看了一下,建設銀行的信用卡,我知道,這張信用卡申請的難度很大。

    「喂!你可不要對我動什麼歪念頭啊。」我一邊將物品塞進後備箱,一邊開玩笑地對他說。我真的很怕很怕,再來一個歐陽殊式的人物,那是我現在的人生,不能承受之輕。

    他一邊幫我塞,一邊詭異地說:「這不是你能決定的,也不是我可以決定的。」

    「那我寧願你把我當成兄弟。」我關上後備箱,定定地看著他。

    他咧嘴一笑,牙齒白得刺眼,那突出的小虎牙很難得的,給他增添一份孩子氣。他的體型屬於北方人的那種高大,應該有180的高度,我不得不仰視他。

    剎那間,我有種很累的感覺,我很討厭這種仰視別人的感覺,可偏偏,我的身高……

    我們再次上了車,也很快到了爺爺家的社區。刺骨的寒風裡,依舊是那些老人孤獨地曬太陽,看著他們,我就覺得自己的心已經很老很老。

    下一個幾十年,我也會變成他們一般的人吧,獨自坐在凋零的社區裡,享受著陽光的溫暖,其實是病態地享受被那陽光穿過胸腔的痛,腦海裡重拾曾經一片一片的記憶。年華似水,而我們就是水上的一片片,孤獨的小浮萍。左岸的倒影,吸引著我們的全部的目光,右岸,便是那滴滴嗒嗒的時光給我們埋下的炸彈。一聲聲爆炸的時候告訴我們,我們又漂完了人生中的一站。

    「你怎麼了葉洺?」

    思緒被裴健扯了回來,我沒說什麼,無言地笑笑。恐怕,告訴他我所想的,他不能理解吧。

    我帶著他,拎著厚重的物品,走進了古老破舊的樓門。手也被拎著的物品勒得通紅,「給我吧。」他將左手裡的袋子全部換到右手上,便伸手過來扯我手中的購物袋。

    我並不願意承認自己今時的纖弱,抑或,我從來不曾嘗試過這種沉重。看著他溫暖的笑容,和我手指傳來的痛感,我還是將厚重的袋子遞給了他。

    遞過去的時候,我突然很輕鬆,就彷彿卸掉了肩膀上的擔子一樣。我知道的,這種感覺很危險,但同時,我又很喜歡這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爺爺家在5樓,這矮小樓房的最高一層,也虧得爺爺奶奶的身體夠強悍了,每天都能爬上爬下。我們爬到5樓,早已累得氣喘吁吁,奇異的,就連裴健這個體育生都累得夠嗆。他臉通紅通紅的,豆大的汗珠也飆出了額頭,胸腔也隨著沉重的呼吸一起一伏。也許他是習慣了乘電梯上下樓。我這樣想著。

    但他還是用很溫暖的笑容看著我。

    我在不安和徬徨中,敲響了爺爺家的門。

    很快,奶奶打開了門,而她,看見我,就擠出了混濁的眼淚:「洺兒啊,你怎麼有時間回來。學習不緊張嗎?」

    我先是搖頭,其實,如果沒有裴健在場。我恐怕會流著眼淚奔到奶奶的懷裡,就好像小時候那樣。爺爺他們,已經是我僅存的幸福,可是我知道,他們的時光不會很長了。顧陽真正地飛離了我的天空,爺爺奶奶再離去,我真的,不知道我的方向會在哪裡。

    「他是?」進了屋,奶奶指著身後的裴健問我,同時轉頭對屋裡喊:「老頭子,洺兒來了。」聲音悲而激動。同樣的,恍若重生的我,對他們而言,也是那最簡單的幸福。

    「他叫裴健,是我同學,本來準備一起回學校的,後來他就要陪著我一起來了。」我的臉開始紅了起來,因為奶奶看裴健,尤其是再一起看我們倆的時候,她的眼神中,夾雜著我最恐懼的東西——她認為我們很般配。很久後,她是這樣告訴我的,她躺在床上,「洺兒啊,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但你現在是女孩子了啊,更何況,你本來就是個女孩子。奶奶不懂什麼,只知道女孩該嫁人,男孩要娶媳婦。」話雖簡單,可對我來說,無異於泰山一般的重。

    「奶奶好,爺爺好。」裴健熱切地打招呼。

    只是爺爺看上去,好像老了很多。頭髮已經全白了,充滿溝渠的老臉掛著真心的溫馨笑容。我坐在沙發上,將半個身體窩進爺爺的懷裡。一邊撫摸著他瘦骨嶙峋的大手,一邊將淚水塗到他潔白乾淨的襯衣上。雖然接近80高齡,可爺爺依舊保持著潔淨的儀容,他說過,很早開始,他就等待我的回歸,等待他的孫女乾淨地回到他們身邊,所以他要保持著幹淨的環境,面容。

    裴健看不得這樣的場景,他轉過頭去看電視,看著喜洋洋和灰太郎。只是那簡單的充滿笑料的動畫並不能給他帶來笑聲,相反的,他不停地抬手,好像在摸著額頭。

    正在我賴在爺爺懷裡不肯起來,暗自感傷之際,爺爺也低頭,湊近我的耳畔,小聲地說:「小洺,這孩子不錯。」

    我驚惶地抬頭,默默承受爺爺眼裡很有深意的笑。他笑得安詳自然,像一個智者,更像一個看透人生的老人。在他眼裡沒有什麼怪力亂神的Bl之類的詞彙,他只知道,他抱著的,是他的孫女。

    太重了……

    我嘆口氣,苦笑一下。

    爺爺不是我,他沒有我的尷尬。

    「洺兒,這魚你來幫我弄一下。」我很尷尬的時候,奶奶把我叫了過去。其實,我巴不得呢。嘿嘿,不用和爺爺討論如此不堪的話題了。

    可哪知道,廚房裡,還有著更大的尷尬。「老狐狸。」我在心裡暗暗地感嘆,風燭殘年的奶奶,又何需我去幫她處理殺魚這樣的大業!她做的,只不過是把我和裴健分開,施行單獨教育的宏偉方針。

    在奶奶地示意下,我輕輕關上廚房門,蹲下身子,很老實地幫奶奶擇菜。

    我默默地抓著那條還活蹦亂跳的小魚,費力地要剖開它的腹部,奶奶突如其來地扔了一個炸彈給我:「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呵呵,其實我很想說奶奶為老不尊的。

    而我,一個恍惚,被鮭魚背上的刺扎到手,忍不住痛叫,鑽心的脹痛傳入腦海,血也流了出來。

    「這孩子……」奶奶痛惜地說。然後捏著我的手,拉著我走出了廚房,經過客廳的時候,我看到裴健脹紅著一張臉。他看我的時候,擠眉弄眼。

    「完了……」這是我當時最直接了當的想法,沙發上的那個呵呵笑著的老人把他的孫女我賣了!

    而之後,裴健打死他也沒告訴我,那一次,爺爺跟他說了些什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 17:33
chapter.25

     人生如戲,我們便是那一個個的戲子卑劣高尚猥瑣純潔,各不相同卻又殊途同歸。茫然和懵懂中,我們華麗地粉墨登場,一遍遍地排練著命運導演的人生大戲。只是沒有觀眾,劇本也任由我們一個個的戲子自由發揮。雖沒有劇烈的血腥,但一場場沉痛的現實用力地劃傷了我們的心。得到其實是最大的失去。

    進了臥室,我就站在那兒,任由奶奶細心地找出已經很老的紗布,任由她細心地裹住我受傷的手。心,也似那一層一層包裹的千千結,親情肆意地在空氣裡流淌,伴著我激動的眼淚。

    如果,我的哭能挽回所有失去的一切,那我寧願哭瞎了眼睛。哪怕別人會不屑地罵我脆弱。不知是身體裡的所謂的女性的激素惹的,還是靈魂逐漸地被這皮囊一樣的身體所同化,我越來越愛流眼淚。

    至少我明白了一點,如今的我可以很放肆地哭泣,而不用,被人罵作「娘娘腔」。原來,可以哭是很幸福的事。

    「很痛嗎?」奶奶裹好了我受傷的傷口,抬頭看著淚眼朦朧的我,她心疼地說著。

    我搖搖頭,抱住了奶奶,將頭埋進她的胸口,「我是高興的,就好像回到了小時候了,呵呵。」

    我在她的懷裡笑著。哭笑不得,大概就是現在的我吧。而那不正常的反應,也惹得奶奶輕笑起來。

    她就像小時候,輕輕地拍打著我的背,彷彿小時候,我被漆黑的魘驚嚇。

    「老婆子啊,我們還餓著呢,你們倆還不趕緊做飯去。」爺爺嗔怒的聲音傳來。

    經過客廳的時候,我看了一眼爺爺,只見他微微笑著,並不是生氣的樣子。他和裴健已經擺上了楚河漢界,而裴健正皺著眉頭,低頭苦思對策。很簡單的兩個人,一老一少,可看著,卻充滿了簡單的溫馨。

    「魚不是那樣炸的!」

    「別放那麼多鹽,你要齁死誰呀!」

    「油放多了!」

    「焦了!」

    ……

    我狼狽地站在廚房裡,以為會做飯的我,被奶奶駁斥得快找個洞鑽進去,她背對著我,不咸不淡地說:「還早著呢,以後畢業了,你可要多做飯。」

    「我學做飯幹嗎,大不了,我畢業了就和你們住在一起,您給我做飯不得了。」

    「奶奶還能給你做一輩子飯哪,都老大不小了,還指望著奶奶做飯,難道你還要讓奶奶給你以後的丈夫和孩子做飯?!」奶奶嗔怪地回頭瞪我一眼。

    我臉瞬間熱到了極限,生活中,充滿了炸彈!可我卻不好駁斥奶奶。

    想來想去,我打開廚房的門,準備躲到客廳去。卻傳來了爺爺和裴健的吵鬧聲。

    「臭小子,耍賴!」

    「不是啊,爺爺,我走錯了啊!」

    「不行,你都悔三步棋了!」

    「那您就看在葉洺的份兒上,再讓我悔一步怎麼樣?」

    「不行!下棋如人品,你就是我孫女婿也不能再讓你悔棋了!」爺爺氣得鬍子亂飄,口不擇言。

    而裴健也正好心虛地將頭扭往廚房的方向,更尷尬的是,我正好走出廚房門。四目相對,裴健的臉瞬間脹紅,而他的表情傻得讓人恨不得一個腦瓜崩狠狠地彈下去。當時我是這樣想的,甚至我想拎著他高大的身體從陽台上扔下去。

    「好吧好吧,別說爺爺不給你面子,再讓你悔一步好了。」爺爺也抬頭看了我一眼,然後莫名其妙地嘟囔。

    兩相權衡,我還是決定回到廚房,至少,這裡只有一個人讓我難堪,而客廳裡,會有兩個,尤其是裴健。

    從爺爺家走的時候,他和奶奶堅持著送到了樓下,一步三回頭中,爺爺和奶奶的臉上始終露著不捨的笑容,只是,他們不停揮動的手,就好像慢鏡頭,我知道,他們很老了。其實那一刻,我很想,什麼大學,都去他的,我就這麼一直陪在他們身邊。去享受丟失了很多年的爺孫之情。

    樓前站立的一對老人,身後破舊的老樓房,淡黃的斜陽,在我的腦海裡凝聚成一幅生動的水墨畫。我甚至有個衝動,找到莫筱,通過我的描述,讓她用筆墨再現那樣經典的黃昏。

    回學校的路上是裴健開的車,我也懶的再爭執。一路上,我沒說話,甚至都沒去看他。我在心裡做了個決定,我和他僅此而已。永遠也不能跨越雷池一步,一旦跨出去,那將會萬劫不復。

    這之後的一段時光裡,我和身邊所有的人都相安無事,裴健偶爾來找過我幾次,可都被我用學習的理由推開了,事實上自從那次從爺爺家離開,我想我明白了些什麼。我重拾了人生的希望,雖然已經晚了,但我還是拚命地去學習。拚命地去啃著厚厚的國外大作家的著作,去理解他們勾勒的人生。

    而對此,林楠表現得很是詫異,她目瞪口呆地說:「葉洺,你太可愛了,你不會真想以後靠賣字為生吧。」不怪她,雖然她的理解可以說是對作家的侮辱,但這是個事實。相比畫家,作家更是荒野裡的野草。

    莫筱很為我打抱不平,她依然鼓起餘勇去反擊林楠:「如果沒有了藝術家,那世界將會變得一張白紙般的蒼涼。」

    林楠愜意地看我們一眼,一邊噴著她那1000多一瓶的補水噴霧(B市的干風很讓林楠困擾),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教導莫筱,當然也包含我:「你會畫男人了麼?你知道,在我們經濟學的領域裡,早已把你們的行為定性為1%能轉換成財富的幾率。幾千萬的人去爭那1%,你覺得你很有希望麼?」

    「姐姐,在我們藝術家的領域裡,你們不過是代表著一張張銅臭的金錢而已。」莫筱繼續抵抗,大有董存瑞捨身炸碉堡之雄渾的氣勢,可惜,林楠這座碉堡遠不是地球上已知的元素構成的,恐怕C4**都不能耐她何,當然,這是精神層面的,她的和普通人一樣的脆弱。

    使勁噴了無數次,只見鏡子裡的小臉有了淡淡的水色和那一抹嫣然的紅,林楠才收起那瓶足以讓我和莫筱吃一個月食堂的昂貴化妝品,實際上,那一瓶才你不用吃飯了嗎,你別忘了,你每天吃的是需要用那一張張充滿銅臭的錢買來的。也許農民不用花錢,哦不對,農民就不用花錢購買油鹽嗎?」她笑得好像一束怒放的嬌豔玫瑰,但,在我和莫筱的心裡,她永遠是一條蛇,一條會笑的毒蛇。

    我還沒說話,寢室的門,就被李小婉粗暴地撞開了,我提醒過李小婉,「你能不能文雅一點,輕輕地用鑰匙轉開,然後再輕輕地推開呢?」記得我當時是以一個小學校裡,對頑劣的小學生訓斥的年輕老師姿態去教導她。而李小婉翻翻白眼,她說:「你累不累啊你,開個門還說這麼多話,其實我覺得有鎖都麻煩……」

    進來的李小婉一臉的沮喪,我知道,她再一次被裴健抹殺了。最近一段時間發生了太多這樣的事,已經導致我們三個寵辱不驚了,所以,每次一聽到李小婉扯起這個話題,我們仨一致的反應——我們還有事,先走了……不過,她每次提到裴健的時候,我心裡都莫名的有一點點觸動。我很難理解這種心理活動。

    李小婉正準備抱怨之際。

    林楠皺皺眉,「到點了,我們去吃飯吧。」

    我和莫筱心領神會,都放下了手裡的書,就要往外走,李小婉一聲嚎叫:「等等我,我剛出了一身汗,換件衣服。」

    我們仨同時苦笑,當時已是12月24日,西方人眼中的聖誕節。而B市的空氣早已沉浸在零下的寒冷中,李小婉居然還能出一身汗回來,我的腦海裡不禁勾勒出她用少林洪拳和裴健打鬥過一番。林楠固然穿著裙子,prada的皮靴,她不怕冷。我和莫筱早已裹上了厚厚的羽絨服,而且還是張大鑽石男廣告的「小鴨聖吉奧」牌子。對此,林楠批示:「你們倆,看起來就是兩隻活脫脫的母鴨……」這一點,李小婉由於身體過於強壯的原因,也同樣地被林楠從另一個層面來羞辱:「大哥,你要不要嘗試一下穿短褲去逛大街呀?」

    當然,莫筱很不甘心,她十分鄙夷地取笑林楠:「你的打扮就像是一隻雞。」

    「其實我說得不夠貼切,你就像大街上穿著羽絨服等待客人的女人……」林楠停下腳步轉身不屑地說,當然林楠這句話是對莫筱說的。

    我每天就沉浸在她們和我的互相譏諷和羞辱中。人說習慣成自然,雖然她們兩個看著很高貴的女生和我這個後天女生當然加上李小婉,我們時常在大庭廣眾之下曝粗口,各種粗鄙的詞彙和京罵,不時地從我們的櫻桃小口(李小婉應該是血盆大口)中輕易地吐出來,漸漸的,我越來越喜歡這種感覺。只不過有一次在學校那間高級咖啡廳裡,一個男孩就因為林楠說出不堪的話咬到了舌頭,那一聲慘叫在整個咖啡廳裡迴蕩。

    這一年的天氣很奇怪,原本應該下很多場雪的B市依舊毫無動靜,天干燥得要死。而南方,無數場暴雪醞釀了一場巨大的災難。看起來,就像是怪力亂神的老天爺將中國的版圖整個翻了一個兒。火車停駛,高速公路封閉,而困在高速公路上大大小小的車輛不得不無奈地原地等待。天寒地凍的冰天雪地裡,司機師傅們沒有水喝,沒有飯吃,更有新聞說,某一個長途客車上嗷嗷待哺的幼童差一點凍死。

    林楠第一次關心起了時事版面,京華時報的版面就是南方的雪災。林楠喝了一口咖啡,然後頭也不抬地說:「這次損失預估在幾百億美元以上,對於即將到來的金融危機,這對中國的經濟影響很大呀。」

    看了一會兒,她抬頭說:「本市也派出了電力工作組去支援南方了。」

    而我和莫筱則震驚與天災中的普通人眾,輸送電力的鐵塔都被凍得折斷。而那些永遠站在第一線的武警戰士們,也犧牲了幾個。

    李小婉繼續切著她的牛排,甚至把我那一份也扒拉過去(很早開始,她就獨斷專行地告誡我:葉洺你不能吃太多肉,會長肉。至於她為什麼不去搶林楠和莫筱的,林楠從來就不點過多的肉食,而莫筱,她的身體彷彿形成了一個良性循環:她永遠知道自己該吃多少,而且吃下去的肉永遠不會長在她的身。她一邊饕餮一邊說:「我說本市怎麼不下雪呢,原來全跑到南方去了,對了,災難死了多少人?」

    我耙了耙頭髮,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接李小婉的話頭。

    餐廳的玻璃門被人推開,邵溪又帶著他標誌性的笑容和裴健勾肩搭背地走了進來。裴健偷偷地給了我一個打招呼的笑容,我不明白他這麼做是什麼意思,只是下意識地去看了看李小婉,而她好像並沒有察覺,而且看著裴健,她的臉紅得好像兔子的眼睛。我無奈地在心裡給了她一個花痴的定義,便低頭去喝我的牛奶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 17:34
chapter.26

    其實相比於災難一般的天氣,我們幾個女生人生中的災難真正地開始上演邵溪依舊扒過林楠的杯子喝了一口她的咖啡,喝完了,他舒服地咂咂舌,然後修長的手指伸進褲兜裡,摸出一個很小的盒子。他將手伸到林楠面前:「喏,這是聖誕節的禮物。」但我聽起來像是一個大人隨便買個禮物塞給他的小孩子。

    以我對林楠的理解,邵溪無意識的動作已經冒犯了她。

    林楠低著頭,很小地扯了下眉毛,然後抬起頭,接過來邵溪差一點塞到她胸部的盒子,她優雅地打開。我們便被那璀璨的光芒奪去了魂魄,莫筱明顯地倒吸一口冷氣。那是一個極其嚴謹的鑽石戒指。而通常,男人送給女人這個那就代表著一件事。但也有兩種,正常男人是求婚,而某些大腹便便的所謂成功人士是用來俘虜他又一個的年輕的獵物——小二或者小三(二奶和第三者)。

    先不說到沒到求婚的火候,單單邵溪那隨意的姿態就惹起禍事。

    林楠站起來,將那個小盒子隨意地扔進她的包裡,她冷冷地對邵溪說:「謝了,我的大少爺!你瞧瞧你那態度,是不是已經送過無數女人這東西了?」然後頭也不回,走了出去。

    剩下的我們一個個在那兒發呆,莫筱很理解地笑了笑。

    邵溪氣得一拍桌子,他憤憤地罵著:「簡直是不可理喻,她以為她是誰?高高在上的女王?」罵完了,他依舊拿起林楠的杯子,將剩下的咖啡一口氣喝了下去,他的喉結也激烈地湧動。邵溪轉身拂袖而去,其實轉身的時候,他哭了,他送林楠那個戒指其實有很大的背景,明天就是林楠的生日,而且他的身上也發生了無異於地震一般的巨變。

    「慘了,這兩個冤家,都沒結帳就跑了!」莫筱痛苦地閉上眼睛。

    而李小婉視若不見,她熱烈地和裴健說些不著邊際的話,裴健被她惹得坐立不安。「哦,這個,啊,嗯,那個……」這便是短時間內,裴健能說出來的詞彙。

    我不甘心地將手伸進兜裡掏錢包,心在顫抖啊,自然,埋單這樣的大事淪落到我的頭上了。「你個殺千刀的邵溪,下次,老娘一定要抓住機會狠狠地宰你一頓!」我一邊在心裡咒罵,一邊叫過來侍者。

    將錢遞給他的時候,手機響了,號碼很陌生,我接起來,這一次,再也不期待是顧陽的了,也許,我已經忘了他了吧。

    可是那個電話是我一輩子都不想聽到的,「你是葉洺嗎?我是歐陽殊的媽媽,他出事了,我在你學校門口,他有一封信,讓我交給你。」我無法形容那個悲痛的聲音,嚶嚶哭泣的女聲,蕭索而淒涼,甚至比大提琴的音樂還要悲涼。

    下一秒,我發瘋似地逃出了咖啡廳,瘋狂地向學校門口跑過去,身後傳來了裴健急切地喊叫:「葉洺,你怎麼了,你跑慢一點!」再後面,跟著李小婉和莫筱,她們倆的反應就是,今天有人往我們的時光裡扔了一個巨大的炸彈!當然,更大的在後面。

    路上,頭髮被寒風吹得迷住了眼睛,心,也激烈地跳個不停,我從沒意識到,今天的心臟這麼的脆弱。校門口已經在視線裡朦朧起來,那孤獨佇立的兩棵柱子也彷彿變成了四個。耳朵裡,也彷彿只能聽見心臟嘣嘣跳的聲音,就像一個人拿著棍子狠狠地在抽我。我不得不停下來,再跑下去,我怕是到不了校門口就會趴到地上了。心臟一陣陣地疼,疼得似要擠爆滿腔的鮮血。

    風在淒厲地嚎叫,一張廢紙,一個垃圾袋,在空中飄飄蕩蕩,就好像人生中那脆弱的靈魂。花壇裡的人工小草已經腐朽不堪,惟有那一排排的四季青依然規規矩矩地紮根在圍困它們的土壤裡。天空也蒙上了陰霾,看起來,就好像要下雪了。

    校門口停著一輛奧迪A6,車尾部站著一個看著就像剛剛30多歲樣子的女人,但此刻看著就像鹹菜缸裡爬出來的,頭髮亂糟糟的,一張臉也白得可怕。沒有血色,沒有表情。

    我幾乎是拖著雙腿蹭到她的身邊,正當我彎下腰,狠狠地喘氣時。她將一個信封塞到我的眼前,像極了剛才,邵溪塞給林楠的禮物。

    我接過歐陽媽手裡拿著的信。然後抬起頭,她目無表情地看著我,眼神空洞,帶著強烈的恨意。而她接下來的話也徹底地把我擊暈:「小殊死了……」其實,她的話很長很長。

    而我聽到那四個字,身體就無法避免地向地下栽倒。

    「葉洺!」

    這是我眼冒星星後,最後聽到的一個男人喊我的聲音。我想不起他是誰,似熟悉又好像陌生到極點。閉上眼睛就是天黑,其實不然,還有那一顆顆胡亂飛舞的金星……

    裴健趕在葉洺腦袋磕到地上的時候衝了過來,他也顧不得什麼了,直接一個飛鏟從地上滑了過去,終於,葉洺的腦袋剛剛好摔落在他的肚子上。裴健顧不得自己身上的疼,他細心地撥開葉洺的亂發,懷中葉洺清峭的臉早已煞白,雙目緊閉,眼角處,一行淡淡的淚痕。她的手裡還捏著一封信,捏得,那一隻纖手骨節暴突,就像惡魔的爪子一樣。裴健心疼地掉出眼淚,啪嗒啪嗒地打在葉洺的臉上。他不停搖晃著懷裡的葉洺,不停地喊著她的名字,可是那個孤獨的女孩卻一直不見醒轉。

    而這樣的場景,全身黑衣神情冷峭的歐陽媽顯然始料未及,歐陽媽還準備給這個叫葉洺的女孩子一頓劈頭蓋臉的痛罵,如果不是她,那她的兒子也不會,傷心之下跑去南方援助。她自以為和歐陽爸安排好了兒子的出路是為了兒子好,卻沒想過這樣做,其實在她兒子的腦海裡埋下了逆反的種子。尤其,當歐陽殊被葉洺所刺激後,一直鬱鬱寡歡,直到南方發生特大雪災,他為了散心,主動請纓,去援助南方。而她和歐陽爸見兒子已經遞交了請戰書,而且領導已經批准,也不好阻止,他們只能在心裡默念兒子平安歸來。

    可天不從人願,那萬分之一的悲劇就發生在她兒子的身上。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歐陽殊腳下一滑,栽到馬路邊的深溝裡,而年輕的頭顱也磕在了一塊巨石上。

    緊急送回B市時,醫院給他們的只是冰渣滓裡磨練出來的聲音和病危通知書。中途,歐陽殊清醒過一次,他只是很歉意地對父母笑笑,然後說他要一支筆,和一些信紙。

    是迴光返照還是其他的原因都好,歐陽殊什麼也沒解釋,他只是努力撐起餘下的生命,寫了一封信給葉洺,然後溘然長逝。

    留給歐陽爸和歐陽媽的只是,即將被燒成灰的兒子,和那蒼涼的烈士證明,還有對他們來說可有可無的撫卹金。

    莫筱和李小婉趕到校門口的時候,歐陽媽剛好悲痛地打開車門,莫筱狐疑的眼光裡,那輛定義為「官車」的高級車輛緩緩地離去。視線裡,只有裴健抱著一個半躺在地上的人,只是那件雪白的羽絨服,她認得出來,是葉洺的。

    莫筱和李小婉衝到地上的兩人身邊,葉洺昏迷不醒,裴健急切地搖晃叫喊。

    天上,終於飄下了鵝毛般大的雪花,灰濛蒙的天上,朵朵落英飄飄灑灑,落到葉洺的臉上,瞬間化開了。而沒來得及化的,彷彿一朵朵淒涼的冰晶花,哀傷地綻放。

    2007年的B市終於下了第一場雪,而最喜歡雪的人,卻睡在夢裡,一個糾結她心情的魘。

    天,它終於黑了,那裡,只有我一個人。我孤獨地走,卻看不到方向,連我的身體都看不到。好像顧陽他默默地陪在我身邊,也好像是歐陽殊。他們都微笑著看我,而我伸出手,想去拉他們,卻發現,我的手穿過了他們的笑臉。

    就在我很恐懼地慘叫一聲後,黑暗不見了。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白色雪原,似乎連到了天邊,就連天都是白的。我驚恐地開始尖叫,我怎麼跑到曾經的夢中了,這一切是那麼的熟悉。前方,就是那個血色的沼澤,一個個血色的氣泡從那裡誕生。但那一個個的氣泡上有顧陽和歐陽殊的臉,猙獰,快樂,悲傷,戲謔。他們都用同樣的話悲愴地嚎叫:「葉洺,是你害死我的,哈哈哈,你高興了吧!」

    我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只知道,再也沒有了力氣。

    我跪到了地上,懺悔悲傷的淚一滴兩滴,最終化成衝破缺口的洪水,雪,融化了,融化成血色的水。我半身陷在血一般紅的水裡,耳畔,是顧陽和歐陽殊的詭異的笑聲。

    「不要拉我,求求你們,不要拉我!」恍惚間,我感覺歐陽殊和顧陽在拉著我的腳,將我往血水裡拖。於是我極度恐慌地哭喊。

    「葉洺,你怎麼了?」

    這是我聽到的另一個男人的聲音,也許,夢魘到頭了。我艱難地睜開眼睛,看到了裴健。他正悲傷地凝望我,英俊的臉龐蒼白,也因為痛苦,極其地扭曲。他的眼睛,通紅通紅的,頭髮像被鋤頭亂糟糟地耙過。他沒穿羽絨服,只是一件灰色的心領羊毛衫,裡面的是一件白色的襯衣,我輕嘆一口氣,為什麼他們都愛穿白色的襯衣。。。左手傳來火爐一般的暖熱,原來,是被他握在掌心裡的,他笑呵呵地說:「你終於醒啦,嚇死我了,昨天晚上我都不敢睡。」

    「我在哪兒?」

    「醫院。昨天你昏迷後,我就送你到醫院了,莫筱和李小婉已經回去了。」

    我轉過頭,右手裡,握著歐陽殊給我的一封信,嘴角抽了下。我抽回裴健攥得緊緊的手,打開了那封信。

    信寫得很長,足足有三張紙,他還特意用的粉色的紙。他把去援助南方的原因寫得詳詳細細,而且,他還說他愛我。他說自己快要死了,再也不用顧忌我暴跳如雷什麼的。最後,他說他並不怪我,反而想謝謝我,因為我對他的刺激給了他反抗一次自己父母的激動,只是他沒想到的是,反抗的代價是如此得沉重。他還留下一句話,他希望我能永遠記住那句話:我嘗到了後悔的滋味,卻已是沒有挽回的藥劑,一淚夢千年,心似茫然塵,我以為,我被父母壓榨得很累,可當我躺在病床上,默默讀著自己生命的倒計時,我才知道,自己是那麼的傻。葉洺,我們的時間很少很少,少到我都沒有足夠的時間去瞭解你,但我知道,你是個很純真的女孩,我希望,你以後能正確地生活,絕筆——曾是你的歐陽殊。

    拿著信的手再也沒有了一絲力氣,重重地摔落到病床上。我看著屋頂,眼睛裡噙滿了淚水,但我努力克制著,沒讓它們溢出來。

    「你想看就看吧,反正也不是什麼秘密,只是他不知道的,他愛的葉洺是一個有著最詭異秘密的悲劇。」我黯然地對裴健說。

    我閉上眼睛,將湧出來的水擠出去,它們在滑過我的臉龐時,清晰地給了我痛感。歐陽殊說得太簡單,正確地活著,我何嘗不想,可是我的正確和歐陽殊的正確完全是兩碼事。我已經隱藏了自己的愛這一情感,班上的男生也早已給我戴上了「北極女生」的名頭。就好像趙老頭子的廣告「北極絨,地球人都知道。」。

    也許是我太沉重,每每看到趙老頭子演繹的小品,怎麼也笑不起來。

    手機再次響起來,裴健從床頭櫃上拿給我,是莫筱打過來的,「葉洺,你好點沒有,今天是林楠的生日,她晚上要在崑崙飯店慶祝,你能趕過來嗎?」

    「我不去了,頭還很痛。」我掛了電話。

    黯然神傷之際,裴健說:「葉洺,看到歐陽殊的信,我突然,想要瞭解你。」

    我驚愕地抬頭看他,就好像曾經,我一樣地躺在病床上,用純潔的45度角仰視顧陽。天意呵,他們是男人,而我永遠的比他們矮。裴健很好看,他就像時尚妝苑裡T台上的模特,只不過,裴健他有著正常人臉上的顏色。這也代表,他是個活生生的男孩,他能接受我的那個秘密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 17:36
chapter.27

    我閉眼沉思,心臟劇烈地跳動著,好像看見了傳說中的禁果,它就藏在我的心裡剎那間,就好像全身的力氣都被抽離,躺在床上,我都覺得心臟要被引力拽入地底。我嘆息,我完了……原來,我恐懼的孤獨感早已將我推到了懸崖邊,後邊的路一點點地塌陷,我已經沒有回頭的可能。而踏出去,誰也不知道是深不見底的斷淵還是可以輕鬆跨過去的斷縫。

    而我並不知道,我的臉紅得好像猴子,這是後來裴健打趣著說的,當然,居然把老娘的臉比作猴子,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娘賞他的凶狠的一腳。

    左手再一次被裴健抓在手心裡,他說:「葉洺,我買了本雜誌,上面有一個很紅的青年作家寫的一段散文,我覺得你看很合適。」

    鼻尖傳來油墨的香氣,我睜開眼,B市很火的雜誌,而裴健已經翻到那一頁。

    我抽回手,作者叫「十一郎」。上面是這樣寫著的:

    ※※※

    春天的女神撥動琴弦,將那一絲絲樂章化成的濛濛細雨灑到人間,萬物復甦,綠葉欣然地接受女神的餽贈。

    夏天的女神搖擺著她動人的豔麗舞姿,將那一陣陣的火熱送到人間,驕陽似火的熾烈伴隨我們成長。

    秋天的女神不甘寂寞,她帶著淡黃的身影,籠罩我們的心靈,幫助我們沉澱過去的成長,結出厚重香甜的果實。

    冬天的女神裹著純潔的白雪,鋪天蓋地,為我們化上濃厚的潔白的妝顏,她是想藉用她的純潔磨滅我們的罪孽,成長中的苦澀。

    平凡的我們,何其的幸福,陪伴我們的不單單是季節女神。還有那一個個的傳奇。

    一年四季,儘是傳奇,生命的時光也是一個個史詩的傳奇。

    春暖,夏熾,秋涼,冬潔。

    每一個日出,每一個日落,每一個季節的交替,都是生命演繹的傳奇,繾綣似夢。

    生命一次次地輪迴在時光裡,流淌成一條時光的長河。波光蕩漾,跌宕起伏。

    浩瀚的長河裡,我們很微茫,時光的交錯,命運的交織,微茫的我們也變成了長河裡的一顆顆流星。

    碰撞,火花,我們便是生命的焰火,異彩紛呈,在浩瀚的長河裡燃燒,綻放。

    親愛的,相信我,每一個人都會找到自己另一半的傳奇。

    不必焦急,不必迷茫,人生最可怕的,不是踩到一片沼澤地,而是陷進沼澤裡失去了爬上去的勇氣。

    孤獨可以理解為頹廢,頹廢卻僅僅是頹廢,所以寧願孤獨,不要頹廢。

    當你萬念俱灰的時候,永遠會有一個人,在遠方等著你,而你要做的,靜靜地等下去,他一定會穿過芸芸眾生,堅定執著地找到你。而他看到你的時候,會笑得像個小孩子,所以,不必去想他夠不夠完美,只要他,有孩子般純潔的笑容,那個人便是你的傳奇。

    不必擔心自己不夠純潔,只要我們,還能笑出孩子般的笑容,那我們依然純真。

    讓我們盡情地去流淌生命,不必害怕我們會流淌到一片漆黑的方向,依然會有星星替我們照耀前方的路程。

    ※※※

    看完了,我抬頭看裴健,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他已經笑過很純潔的笑容,就像一個孩子。

    心也隨著他的笑容一點點的暖起來,身體和心靈到底哪個重要?沒有的輔佐,那靈魂便一無是處,男和女一樣會化為飛煙。而人們那根深蒂固的理念,又強烈地強調靈魂性別。我不是多麼高尚的人,我只是一個很普通很普通的,有著特殊病史的女人,但同時,我不想

傷害到每一個人。上天不知道是獎賞我還是懲罰我,硬生生地給我安排了兩種人格。不錯,這樣的人格確實讓我看事情很透徹,但它也,活生生地將我困在孤獨裡。我連想都不能去想,念一動,便會傷及自己和那個人。

    我也曾經去寺廟裡求過簽,簽字:終不能從一而終。我哭泣,難道注定我是個的人麼?可是上天連的機會都不曾給我,我還沒試過男人的,就說我是個女人,可是女人的我更沒有機會去嘗試,抑或說我不敢去嘗試。這比天還要重的秘密終究會壓垮每一個和我親近的人。所有的堅強都掙不過我的秘密。

    就在我沉思要不要告訴裴健那個秘密的時候,一張讓我很糾結的臉陡然跳到了我跟前,太巧了,裴健居然把我送到了曾經做手術的醫院,更巧的是,依然是她負責來護理我。

    「哈哈,小葉子,沒想到,這麼快我們就見面了。」娃娃臉很囂張地打了我額頭一下,而且,她的眼裡透著濃濃的戲謔。

    她不漂亮,可她很幸福,她可以坦蕩蕩地去和每一個異性談情說愛。縱然別人不見得看上她,但沒關係,她是個女人,她還可以繼續談,直到找到等待她的那個傳奇。

    我們倆笑著互相騷擾對方幾下,娃娃臉開始扔炸彈:「葉洺,看來你很有男人緣啊。」

    炸彈炸懵了裴健,也炸懵了我。我還沉浸在苦大仇深的靈魂性別的糾結裡,她就要死不死地說出這麼個敗壞人風的話。

    果然,裴健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們聊,我先出去。」

    我掐她一下,她慘呼的時候,我開心地說:「你丫是不是被男人甩累了,所以滿腦子的男人男人啊?」

    她嘿嘿笑:「我要結婚了。啊對了,那時還想著讓你來當我伴娘呢,結果沒你電話,哈哈,緣分呀,是那位天使姐姐這麼眷顧我呀。」

    我心裡喊著阿彌豆腐上帝耶穌無往不利的救世主呀,娃娃臉結婚?!太搞笑了,哪個男人不開眼要把她娶回去呀。嘿嘿,好像有一點腹黑。其實我很為她高興,愛情馬拉松就是來形容她的,女追男隔層山也是形容她的,老天有眼呢,她跑到了幸福的終點,也撞上了那

幸福的飄帶。雖然如今的男權社會不得不考慮到一個很尷尬的話題——女人就好像附庸品,但誰又知道,不甘充當附庸品的女人是幸福還是蕭索。娃娃臉此刻就像是喝多了糖水的一個人,她的那張娃娃臉更是笑得像一個找到了玩具的小孩子。我曾經罵過她,說她沒有一

點志氣,幹嘛非要找個男人。她只是說,她不懂什麼強勢女人的,她只想簡單幸福地生活下去。更深一點,什麼才是我們每一個人真正的幸福呢?是整天叫囂著所謂的平等?這一點太可笑了,就簡單的身體來說,男人和女人永遠不能平等。現在不是有很多所謂的剩女愁嫁麼,多麼痛苦的現實,原本就比例失調的中國男女,竟然還有一幫子的高知高覺的女人愁著自己嫁不出去。

    簡直是榆木疙瘩。當然,也包括我,雖然我的才學和財氣夠不上剩女的行列。可我是,命運的剩女,也許,是老天爺太喜歡我了吧,它是不是捨不得讓我離開它呢,唉,賊老天。

    不過,讓我當伴娘嘛……我覺得這個提議還不如把我綁在案板上,一刀剁之比較好。

    我直接想從窗戶裡跳出去,「姐姐,你饒了我吧,你禍害我夠多了,還想整死我啊。」

    娃娃臉氣鼓鼓地脹著腮幫子,「哼,我禍害你啥了?再說,我讓你做伴娘,怎麼是整你?」

    「我可不想在那麼多人的場合穿著婚紗一般的裙子賣弄風騷,姐姐,你饒了我吧,難道你就沒有同事和好朋友?」

    我只是很無奈地看著她。

    她明白我的為難是什麼。

    她搖頭,深深地嘆氣,抓起我的右手,「小葉子,我知道你的心理很難轉過彎來,但是科學是很嚴謹的,你的染色體是46。相比那些個三條腿的,連體的嬰兒,你是幸福的。你只需要做小小的糾正。而他們,經歷多麼大的痛苦你知道麼。姐姐不是為難你,只是想讓你去嘗試一下,你不去嘗試怎麼知道女人是怎麼回事?姐姐不好說什麼,畢竟,我沒得這個病,呵呵,也許換了我,恐怕會活不下去吧。可是你,不是很堅強地承擔下來,心安理得地做了手術嗎?答應我好嗎,如果你覺得不去談愛情很幸福,姐姐我不會說什麼,但我想,你穿上那身衣服的時刻,肯定會明白一點什麼。」

    我的眼淚被「小葉子」三個字勾了出來,這曾經是某人的御用詞,而且他叫的時候,我不是很開心的麼。

    也許,我心底早已默認了這不堪的事實,只是一直沒有勇氣去嘗試而已。

    她說的不錯,我連嘗試都不敢去嘗試,何來的放的下呢?

    「一淚夢千年,心似茫然塵。」歐陽殊留給我信裡的一句話。在腦海飄蕩,鏗鏘有力,擲地有聲。他並不知道我背負著怎樣的秘密,他也只是臨去前對人生的感悟,他已經後悔了。而我卻連能讓自己後悔的那一步都沒跨出去,像個神經病,無聊地糾結與懼怕傷害的圈圈裡。

    「李姐,問你個事兒。」我抬起臉,燒燒地看著她。

    「啥事兒,說吧。」

    「就是那個,有可能和別人那個的,怎麼看的出來?」我已經閉上了眼睛。

    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嗯?什麼這個那個的,你說什麼呀?」娃娃臉很是莫名其妙,但頓了一會兒,她想到了,「哦~哈哈哈哈哈!」靜默的病房裡,傳出她瘋狂的大笑聲。這女人,太令人齒冷,她難道不知道她的歡快是建築在我的痛苦不堪上的嗎?

    「怎麼回事?」蓋住臉的被子被她一把扯開,眼皮也被她很強硬地用手撥拉開,看見的,是她興奮到極點的一張朦朧的臉。

    「你別問了,你就告訴我怎麼知道就行。」

    「行啊,只要你答應做我的伴娘。」

    「那還是算了吧!」我弱弱地說著。

    娃娃臉嘿嘿笑,我從來沒發現她也如此得奸詐。「行,不做就不做,但我要告訴梁醫生他們,就說你小葉子成長得很好很好,都好到去勾引男人了,哈哈!」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 17:36
chapter.28

     我猛地坐起身,正準備去揪她衣領,用武力讓她屈服,可她一個閃身,已經跑到病房門口,嘴裡還囂張地吱哇亂叫:「嘿嘿,小葉子,我早料到你會來這一招,怎麼樣,你就從了姐姐吧,是做伴娘呢,還是讓我去廣播呀?」

    我那個氣呀,怎麼一個個看起來很單純的人都有著如此深重的心機,我葉洺真是白混了!強權之下,我不得不低頭,我可不想鬧得滿城風雨伴娘就伴娘吧,天大的事兒都經歷過了,還在乎這一次麼!哼哼,老娘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我意氣風發地做了一個很威武的動作,卻眼前一花,重重地摔回床上。

    「喂,小葉子,你怎麼了?」娃娃臉焦急地跑了回來。

    雙眼朦朧中,她緊蹙眉頭,那種真切地關心無以言表。縱然她很卑劣地要挾我的痛處,但她還是像一位母親似地把我放在心裡,這簡單的溫情,足以讓沒有經歷過母愛的我誤認為——母愛便是這樣的。

    她說我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了,身體很虛弱,不要做些劇烈的運動,而且我的心臟先天性的孱弱,以後也別像以前那樣瘋。而對於那種男女之間極其尷尬的事情,她也告訴了我,也搬走了壓在我胸口的一塊巨石。

    我也鬆了一口氣,裴健果然是個心地純潔的男生。

    娃娃臉走的時候,一臉凝重地叮嚀:「你的秘密就讓它爛在你的心裡吧,如果你不喜歡那個男生,那也不必告訴他,如果你喜歡他,那更不能告訴他。雖然很科學,但人有時候並不以科學的角度來衡量人生。人的一生,沒有一個能坦坦蕩蕩所謂真心面對他關係很親密

的人的。就像我,雖然就要結婚了,可我並沒有告訴他,我找了多少對象,同樣的,他也沒告訴我,他以前都做過些什麼。重要的是,我們兩個現在很相愛,我們不需要過去,我們只需要營造一個幸福的未來就可以。還說呢,你還是個大學生,懂的比我還少。姐走了,

我迫不及待見到你穿上伴娘服的漂亮樣子了。這個男生不錯哦~」她狡黠地一笑,然後走了出去。

    「滾吧你!」我笑呵呵地,將枕頭扔到她的背上,輕輕地彈落到地上。

    她凶惡地回頭,做了個鬼臉。

    我掀開被子,走到了陽台上。

    欣喜地發現,窗外已經銀裝素裹,燈光照耀下的雪地晶亮異常,我跑回病房,披上了「鴨子牌」羽絨服,重新跑到陽台上。將窗戶推得開開的,儘管寒風如刀子般灌進胸腔,但我還是很喜歡。

    小時候,最喜歡下雪了。還有小朋友相伴的時候,我總是使勁掙開爺爺的魔爪,盡情地和小夥伴打雪仗。

    路滑跌跤後,疼得哇哇大哭,而爺爺總是一臉心疼地小跑過來扶起我。

    那迎面砸過來的雪花,融化成冰水,流進脖子裡,涼得我渾身打顫。但我還是,不屈不撓地捏著一個個的雪球,盡全力向那些孩子扔過去。過後,便是哈哈大笑。

    稍大一點後,有了所謂單親抑或無親家庭的心理症狀,我總是一個人默默地佇立在雪地裡,那時再看雪花,已經帶了一點淒涼的美麗。一朵朵孤獨的六角冰晶花,緊密地契合在一起,它們緊緊地相互依靠,抵抗著陽光對它們的消融。

    那一場場雪覆蓋了路上的骯髒,融化了城市裡腐爛的氣味,在它們有限的生命裡。

    而如今的雪地上,依舊有喜歡雪的病人慢慢地踩在潔白的雪地裡。

    我閉上眼睛,用心感觸憂傷的夜空。

    用心去體會娃娃臉的話,她說的沒錯,我堅持的也沒有錯,原因只在於,我們都僅僅侷限於自己人生裡所認知的一切。但相同的,每一個人都是很孤獨的,孤獨地在生命的聖殿裡生活了個月。之所以降生的那一刻我們會哭,那是因為,相比於孤獨的生命的暖巢,這個

世界更孤獨。「人」字所蘊含的意義便是,孤獨終將撐不起一片天,他總是需要相輔的那一筆。縱然看上去那些金字塔頂的人物很風光很滿足,可誰知道,他隱藏在光怪陸離的面具下是多麼脆弱的追求呢。世俗的地位容不得他們去想有的沒的,金字塔底的人群也同樣,他們期望能爬到塔頂,可沒想過,一旦他們爬到頂端,會不會發現自己所追求的並不是站在尖尖的塔頂。

    剛看的那篇散文很有真理,人生總是孤獨的。

    一直以來,我極其可笑地糾結與身份的歸屬,卻沒想過,那是我對孤獨的抵抗。樹欲靜而風不止,我沒有能力阻止自己的心慢慢地變化,未來什麼樣子我不敢去想。但我不經意地變化,已經間接害死了一個歐陽殊,現在身邊還有個裴健,更難保以後不會出現更多。

    而惟一阻止這一切的,要麼徹底地封凍我的心,這一點太難了,現在就站在陽台上,我沒有勇氣跳下去。要麼,嘗試一下給心找一個歸屬。「呵呵,老天爺,謝謝你哦,原來,你一直在幫小葉子的,既然你變態地幫我,那我就毫不客氣地接受了,儘管很變態。嘿嘿。」我對著灰濛蒙的夜空大喊,我開心地笑著。以前的葉洺,就讓他隨著這一場獨特的大雪徹底地冰封吧,以後的葉洺,她需要幸福地活下去,而什麼才是她的幸福,就讓我慢慢地尋找嘍。

    如果不能尋找到我的幸福,我寧願要孤獨,因為頹廢不屬於我。

    我關上窗戶,轉過身要回病房,卻沒想到,裴健正站在那兒。

    我覺得我首先要改正現在有些莫名其妙的經常癔症的表現,禍從口出啊。我可不想哪一天,自己曝出那尷尬的病情。

    裴健動了動右手,他的手裡拎著幾個快餐盒子,「你餓了吧,我買了飯。」他的臉紅紅的,但我覺得,他就是那個走到我面前呵呵傻笑的人。

    我不好意思地從他身邊擠進病房裡,輕輕地飄出一句話:「你笑得太假了~」

    他嘿嘿笑著跟了進來。菜很簡單,木須肉,蒜茸油麥菜,砂鍋豆腐。

    吃飯的時候他說:「葉洺,醫生說你身體太弱,多吃些瘦肉,但我怕你不習慣,又要了兩個素的。」

    「葉洺,你多吃點,你已經一天一夜沒進食了。」

    「葉洺,別多想了,過去的就過去了,再說,又不是你的錯。」

    聽到最後,我的眼睛又紅了起來,眼淚也啪嗒啪嗒地掉在一次性飯盒裡。沒想到,他彪悍的體形包裹的是如此溫柔的一個心。我嘗到了被人真正關心的溫暖,於是我說:「你叫我小葉子吧。」

    說完我抬頭看他,他咧嘴呵呵樂,虎牙上還沾著一片菜葉。

    「呵呵。我吃飽了,我想出去走走。」我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好啊。我陪你。」他欣然應允。

    他穿上外套,我們一前一後,走出病房,走出醫院的大堂。外面道路上的積雪已經被清掃得乾乾淨淨,不遠處的草地上卻沒有被人破壞一點點。我欣喜地跑了過去,彎下腰,掬起一捧白皚皚的雪,昏暗的燈光下,它們依然晶晶亮,不帶一點雜塵。

    正沉醉,脖子裡傳過來冰冷刺骨的涼,我打個激靈,轉身卻看到裴健壞壞的笑容。原來是他,燈火闌珊處,他把一捧冰潔的雪放進了我的脖子裡。

    「我靠,你想死啊!」武器在手,我揉巴揉巴,將濃縮了的雪球用力地朝他砸過去。

    他動也不動,任由我將雪球扔到他的臉上,然後他彎腰捏出一個雪球朝我扔過來。

    「嘿嘿。」我盡力地閃躲,同時瞅準機會扔他一個。

    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我和小朋友盡興地打雪仗。不亦樂乎的時候,一輛閃著刺眼光芒的救護車急匆匆地從草地邊緣衝過去,停在醫院的大門前,醫院裡也衝出了數個醫生護士。

    遠遠地傳來急促的聲音:「病人大腿主動脈被劃破,生命垂危。」

    我感嘆,也許下一個時刻,這裡又有一具屍體被送進冰冷煞骨的停屍間。他可能年輕,可能還是個小孩子,也可能是個垂暮老人。

    生命何其的短暫,被這聲音一攪,我失去了繼續玩雪的興趣。也許精力還沒恢復,很快心臟又開始劇烈地跳動,我還沒來得及停下來,已是滿眼的星星。緊接著,身體也倒在裴健的胸懷,雖然靠在別人懷裡的感覺很溫暖,但我還是尷尬地掙脫,「我累了,我們去散散步吧。」

    於是裴健陪著我,兩個人慢慢地在路燈下散步。

    我將顧陽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裴健,但我的過去,我沒有告訴他。他很是感慨,「你真厲害,一個女孩子居然和一幫混混在一起。」

    我從兜裡掏出車鑰匙,一把塞到他的手中,「很晚了,你開我車回去吧。」

    他說:「嗯,我先送你回病房吧。」還幫我緊了緊衣裳。

    路上,他握住了我的手,我用了一點力氣,但沒有掙脫。側臉看著他執著的笑容,我放棄了掙扎,顧陽的臉在心裡化作一個淡淡的笑容,漸漸地遠去。人永遠不需要忘記,也不會忘記曾經很深刻的記憶,只是,不再需要他而已。

    我和顧陽只是浩瀚銀河裡,偶然的因為運行軌道相近而相遇的兩顆星星。最終,他會繞回他的軌道,而我也會繞回自己的軌道。而以後,我們的時間遠遠不能足夠再次行走到近距點。曾經的相遇豐富了我們彼此的記憶,碰撞沉澱,這便是可以稱為美好的記憶。很多人說,結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但我明白,童話和草根故事都需要一個結局,就像我們的人生,最終都是消亡這樣的結局。

    看我躺上了病床,裴健開心地笑起來,他說:「你要好好睡覺哦,別做噩夢,我怕你會牽扯我也做噩夢,因為,心有靈犀。」他誇張地戳戳心房。

    「你給我滾!不害臊!」我惱羞成怒,狐假虎威地吼他一句。

    見我作勢要掀開被窩,他急忙開門,閃了出去。

    我翻了會兒裴健買來的雜誌,睡意漸漸地湧上來,我披好衣服,走了出去。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看見了一個正在洗手台前默然呆立的背影。大冷的天兒,她居然還穿著一件露背的連衣裙。

    我皺了皺眉毛,心想,這女人比林楠還要過分呢。林楠好歹會披個羊絨風衣的,可不知怎麼的,她的背影透著一點蕭索的味道,水龍頭嘩啦嘩啦地淌著不大的水流,潺潺的聲音在靜默的衛生間異常的孤獨。

    我不動聲色地走過去,擰開水龍頭,手在搓動。眼睛不經意地看了看牆上的鏡子,卻被鏡子裡的那個臉嚇到。

    她是林楠,此刻的她雙眼紅腫,頭髮象被水田裡的拖拉機壓過似的。臉上的妝早已被淚水洗得稀里嘩啦的。她沒看見我,只是呆呆地看著水龍頭,雙眼無神就像一尊雕像,美麗而淒涼。

    今天不是她的生日麼?怎麼跑到醫院衛生間裡來哭了,我狐疑地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喂,大公主,怎麼跑這兒過生日來了?」

    她驚恐地抬頭,扯了一個淒慘的笑,「我爸爸死了。」然後嚶嚶地哭起來。

    「你開什麼玩笑,今天不是愚人節吧?」我心裡咯噔一下,上天很能搞,這麼兩天出這麼多事,難道閻王喝醉酒了?胡亂跑出來勾魂?

    她說,「我開過玩笑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 17:37
chapter.29

    我這才如夢初醒,急忙將身上的羽絨服披到她身上

    我帶著她回到我的病房,她說了很多。她爸爸的車在八達嶺高速塞車的時候,後面的一輛超載大貨車剎車片失靈,狠狠地將她爸爸的寶馬745擠成一堆廢鐵,夾在前面的車中間。特訓過的司機當場死亡,而她爸爸掙紮著爬出支離破碎的車體時,被折斷的鋼鐵深深地劃開了大腿上的主動脈。而她接到交警的電話時,剛剛被莫筱潑了一杯酒,這便是她頭髮濕漉漉的緣故。如果不是劉然那個畜牲,莫筱也不會如此地反應,更不會當著邵溪的面做這件事。

    很搞笑的髒亂劇情,劉然在某一個過去時用**灌倒了林楠,而林楠的第一次也在昏迷中被劉然霸佔。林楠說,她想單獨約見劉然,讓他放過莫筱,別再去傷害莫筱。卻沒想到,狼早已對林楠這頭羊垂涎欲滴。我氣憤地罵她,說你傻麼,這種事你自己一個人去不是自己往狼窩裡跳。她說她沒想到劉然會如此得下流。

    莫筱當時是哭著幹這件事的,她邊哭邊說:「林楠,你當你是拯救我的天使麼?你知不知道,劉然是怎麼和我說的,他就像一隻狼,地笑著,說你身上的肉真香啊。你怎麼不割一塊肉讓他吞下去呀,啊!?。」

    整個生日宴會變成了一場慘烈的黑暗心靈的獨奏音樂會,沒有詭異的大提琴,沒有邪惡的海豚音的伴奏。整場哭泣的人也只有莫筱一個人,但她哭完了,便孤獨地離去,帶著悲愴悲痛離去。

    李小婉將一塊碎骨默不作聲地和著肉嚼碎了嚥下去,嚼得咔嚓咔嚓的。

    邵溪哭著說:「林楠,那是我第一次送鑽戒給女生。你讓我怎麼說你好呵,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送給你,我媽媽,她給我找了一個生意夥伴的女兒,她要我做她生意的奠禮。」邵溪說完將面前的紅酒一口氣喝了下去,然後將酒杯摔到了包間的牆上,碎裂的聲音中,邵溪也離開了包間。

    林楠一動不動地,臉上的酒也不擦,看著對面的李小婉,她冷冷地說:「你把我也吃了吧。」

    李小婉把剛剛吃下來的東西盡數吐了出來,然後驚懼地尖叫:「林楠!你就像隻鬼!」

    而林楠依舊冷冷地看著她,用凍死人的聲音說:「你的奶跑出來了。」

    李小婉低頭,就發出了一聲慘烈的尖叫:「啊!」然後跑了出去。

    都走了,呵呵,林楠扯扯嘴角,像極了一個待人而嗜的鬼,露出她慘白的牙齒。而她的手機不甘寂寞地響起來,「喂。您是林小姐嗎,你爸爸出車禍了,在積水潭醫院。」手機滑到地毯上,發出一記沉悶的響聲。眼淚這才衝破她的牢籠,洶湧地流了出來。

    這才是命運給她的最強一擊!

    林楠只覺得天旋地轉,她並沒有暈倒,她爸爸的鍛鍊早已讓她心如鋼鐵,這最後的鍛鍊更是將她催上了人生中有去無回的高速通道。連帶的,捎上了我。

    她冷靜地走出包間,頂著沐浴了紅酒的頭髮走到了前台。服務小姐驚懼的眼神中,她優雅地掏出錢包,將一張信用卡塞給她們,「地毯上可能有細小的玻璃渣,你們清掃的時候注意一點。」

    前台小姐震驚的目光中,她依然很優雅的,像一個貴婦一樣地走出了飯店。然後用撞上去的姿態攔了一輛出租車,趕到了醫院。出租車司機本想撂給她一句京罵,卻被後視鏡裡的林楠嚇得硬生生將話吞了回去,鏡子裡,那個女孩的眼睛像開了閘的水庫。

    林楠虛弱地坐在床上,她已經沒有了眼淚,是所謂的堅強也好,還是一個人偷偷地流乾了也好。我沒有多想,只是我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啪嗒啪嗒地掉在藍白相間的床單上。我擁著她,抬起頭想說些什麼。

    林楠頭也不抬,她凶狠地說:「你給老娘閉嘴!收起你那些說了半天找不到主題的安慰!我發誓,你要說安慰的話,我把你從窗戶裡扔下去!」

    我撇撇嘴,其實我想說的很簡單,只有四個字:你要堅強。

    這女人,就不是人揍的。!

    過了一會兒,林楠起身,她要去看還在手術室裡的爸爸。其實,那只不過是她的心理安慰。我跟在她身後,來到了三樓的急症手術室。空空的走廊裡,只有一個披著羊毛護肩的女人默默地癱坐在冰冷的塑料椅子上,昏暗的燈光將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那是我媽。」看到那個女人時,林楠低聲告訴我。

    走到近處,林楠媽抬起頭,雍容的臉紙一般得白,她的頭髮挽起了一個簪。眼睛起了紅紅的腫泡,看著她,不知怎麼,我的心沒來由地疼,從來沒有過的疼。

    就好像記憶裡,被高速飛行的籃球撞到了胸口那次,就好像,胸腔被炸開了。

    我無力地坐到椅子上,目光死死地盯著她,很痛苦的臉,早已看不清她的長相。朦朧得好像一個影子。我不明白,為什麼從來沒見過的一個婦人會給我這樣的感覺。

    而她,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後目光一點點地變得驚恐起來,那感覺像是,她看見了一個鬼。我的心也咯噔莫名其妙地跳了一下。

    林楠在她的另一邊坐下來,然後說:「媽,這是我同學,葉洺。」

    林楠媽渾身一震,如篩糠般,紅腫的眼睛再次流出了莫名其妙的眼淚。

    我以為她很傷心,加上心痛的感覺好了很多,於是我用很低沉的聲音勸慰她:「阿姨,叔叔肯定會沒事的。」

    老天爺好像並不願意幫我,我剛說完,手術室的大門被人推開,三五成群的醫生護士走了出來,為首地搖搖頭,然後輕輕嘆了口氣。一群人走了。

    我暗暗罵自己不會說話。

    林楠媽已經悲慠地哭起來,丈夫身亡,哭很正常嘛。

    可是她,哭的是我,「你叫葉洺?哈哈,你是葉洺?」

    我錯愕地點點頭,心裡用海豚音尖叫:「完了!爸爸死了,媽媽瘋了,林楠有的受了。」

    「哈哈哈!」林楠媽簡直是瘋了!她哭笑不得地癱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上,鼻涕眼淚整齊劃一地跑了出來。

    我和林楠慌了神,立馬彎腰將林楠媽扶了起來,安頓到椅子上。同時還不停地勸慰她。

    林楠媽哭得亂七八糟,一邊哭,她還悲愴地喊著:「天哪,你這是做的什麼孽呀……」

    我和林楠面面相覷,她的眼淚流了出來,她緊緊地抱著她媽,「媽,你這是怎麼了啊,還有我啊。」

    心再一次疼起來,我也拍著林楠媽的背,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搞什麼,靜謐的醫院裡,我們三個無聊的女人在這瞎折騰。林楠很詫異,她可不相信媽媽瘋了。

    終於,林楠媽抬頭,她看著我,眼神複雜,有痛苦,有憐愛,還有恐懼,她顫抖著說:「你爸爸是不是叫葉大林?」

    我傻傻地點頭。我覺得我蒙了,爸爸的臉雖然忘得差不多了,但他的名字很深刻地留在我的記憶裡。但是,林楠媽怎麼會知道的?同學,朋友?

    林楠媽見我點頭,她追問:「那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惟一不正常的,那便是做了性別矯正手術後的我,一個女孩。我支支吾吾地說:「我怎麼了啊?」

    她慘笑:「呵呵,我是你媽。」她的聲音就像死亡線上掙扎的遊魂,不甘,蕭涼。

    我是你媽!我是你媽!這四個字輪番轟炸我的腦細胞,其實在轟炸著走廊裡孤獨的三個女人,林楠極其不相信地聽著這一切,看著這一切。而我被炸得外焦裡嫩,脆弱的心臟也彷彿挨了一記重擊,我覺得,它炸開了。

    老天爺呀,沒必要這麼玩兒我吧。我瘋狂地尖叫,只是沒有叫出聲來,如果有勇氣,我會狠狠地撞牆自殺。

    「你叫林穎?」

    她點頭。

    我突然坐到地上,冷漠地看著她,那一刻,我想揪著面前的貴婦人的頭髮,狠狠地在地上擂,擂得支離破碎,腦漿迸裂,我才開心。難怪她說不對,難怪她喊老天爺造孽。

    一瞬間,我們三個人全癱到了地上,林楠計算機型的大腦理智地分析出一個結論,她很可能不是這個老女人的親生女兒,再用她的鬼佬心理,把那個「很可能」去掉,變成一個肯定句!我覺得,她看我的目光是想殺了我。我不屑地想,我還想殺了這個老女人呢,可是,她又是那麼的傷心。我都搞不清是該恨她還是愛她。

    「你不是男孩子麼,怎麼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爸爸他……」林楠媽哭哭啼啼地說著。

    我痛苦地閉上眼睛,眼淚奇異地止住了。該來的總是要來的,這個女人都不用我去找她,就自己來找我了。同時,她也將我竭力隱藏的秘密捅了出來,我搖搖頭,再也不看她們一眼,艱難地爬起來。一個人,孤獨地往我的病房走,只是腿軟得厲害。

    回到病房,我關上門,跌到地上,靠著門,一個人重新將過去的記憶碎片拼湊著,卻拼不出一個完整的版圖。

    而葉洺走後,林楠死死地揪住她媽媽林穎的肩膀,用力地搖晃著,瘋了似地叫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葉洺怎麼會是個男孩子?」

    一語驚醒夢中人,林楠媽將林楠扯掉的披肩重新披上,她慌張地說:「葉洺在哪間病房裡,你快帶我過去。」

    林楠扶著她媽媽匆忙地趕往葉洺的病房,零亂的高跟鞋聲吵得其他病房裡的病人不停地咒罵。

    我被外面的高跟鞋聲音吵醒,我知道,肯定是她們過來了。緊接著,急促的敲門聲響起,伴著一個哭泣的聲音:「葉洺,你開開門,你告訴媽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你爸爸。」

    我嚎啕大哭,聲嘶力竭地喊:「你滾!我沒有媽媽!我不想再看到你!」心卻隱隱地疼,其實我很想,打開門,然後讓她抱著我。

    「洺兒,你開開門哪,我知道我不對,當初拋棄了你們。」

    「我求求你,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你行行好,走吧!你走吧……」我哭得肝腸寸斷,也不管地上很涼,就伏在了地上。肚子裡翻江倒海地痛,痛得讓我感覺腸子都糾結在一起。其實我在心裡一遍遍地喊著「媽媽……」。心,猛然炸開了,它不再無敵,抑或從來就沒有無敵過。

    「小洺啊,你開門,告訴媽媽,發生了什麼事好不好。我知道我不對,可你怎麼變成女孩兒了?」門外的老女人歇斯底里地哭喊著,她不停地用手砸門,直砸得磕破了,血慢慢地從潔白的手上流了出來。

    林楠氣得一腳踢了下門,「葉洺,你把門打開,我媽她手都磕破了。你再不打開,我找人把這裡拆了!」

    好冷啊,暖氣開得很足,可地上,卻比冰塊還要冷。林楠說的沒錯,那個,是她的媽媽,儘管不是她親生的,可也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你們走吧,林穎,你是林楠的媽媽,我們沒有任何的瓜葛!」我決絕地說著,定定神,我逃回了床上,逃進被窩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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