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言情]雪沼 作者:失心靈魂(已完成)

 
Babcorn 2015-6-1 17:08:1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 16227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 17:39
chapter.30

    林楠母女的哭鬧引來了護士,娃娃臉著急忙慌地趕過來,看著跪在門前的貴婦人,還有那個落湯雞一般的高貴公主,她問:「你們這是干什麼,葉洺你們認識?」

    聽著冰渣子一般的聲音,林楠一挑眉,心裡惡狠狠地咒罵「真應該讓你去北極給企鵝作護士」聽著好像面前的護士認識葉洺,她有了主意:「葉洺要自殺。」

    娃娃臉慌了神,她焦急地拍著門,大喊:「小葉子,你幹嗎啊!你給我把門打開。」

    拍了一會兒,見還是沒反應,娃娃臉意識到問題大了,趕緊掏出手機給值班的梁醫生打了電話。不一會兒,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還是那個看著很五大三粗的醫生,他一臉焦急,帶著一個年輕的實習醫生跑了過來。

    二話不說,用他厚實的身體撞開了病房門。

    而我,也被這一聲地震般的巨響驚醒,我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卻被著急衝過來的娃娃臉搞懵了。

    她衝過來,一把抱住我,悲傷地哭喊:「小葉子,你別做傻事兒啊,你幹嗎要自殺呀,大不了,姐姐不逼你做我的伴娘了。」

    我正想說些什麼,卻看到林楠和那個女人進來了,一時之間,忘了該說些什麼。而曾經給我做手術的梁醫生一臉的焦急,他甚至要我去做些檢查。我這才知道,林楠導演的一出鬧劇,眼淚就莫名其妙地滾了出來,「你們走好不好,我不想看見你們。」我把臉扎進娃娃臉的懷裡,如果可以選的話,我寧願讓娃娃臉做我母親,而不是她,站在林楠身邊的那個貴婦人。

    「這怎麼回事?」娃娃臉驚愕地說著。

    「她是她的親生母親!」林楠冷漠地說。

    「小洺,媽媽對不起你,但是你告訴媽媽,這是怎麼一回事好不好?」

    她哭得很傷心,可是哭就能挽回一切嗎?

    梁醫生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將帶來的實習醫生打發回去。他說出了一切,當梁醫生說到我和正常女人沒兩樣時,那感覺像是在說一個機器人似的,確實,這事不是發生在他的身上,他可以很義正詞嚴地規劃這種病人的未來。最後,他對林穎說:「葉洺的經歷我們也知道一點,我不好說什麼。只是,既然你們已經相認了,我希望你能盡一點遲來的母愛,多關心一點她的心理健康,她還年輕,以後的路還很長。」然後把娃娃臉也叫了出去。

    聽他說話的時候,林楠瞪圓了眼睛,而且一直用一種很詭異的眼神看著我。

    林穎早已哭成了淚人。

    病房裡,只剩下我們,一個很奇怪的組合。我和林楠這對沒有任何靠譜關係的姐妹,我的親媽林穎,林楠的養母。我默然地坐在床上,任由她慢慢地擦乾我的眼淚,只是她擦不完。

    她說她不指望我能原諒她,她知道她都幹了些什麼,她知道她很卑劣。她說她也一直在心裡放著一個小影子,那便是她離開我和爸爸時刻在心裡的一個傷口。她曾在林楠爸不在身邊的時候,也孤獨地站在陽台上,努力地在心裡勾勒出一個長大的小洺,但是她永遠勾勒

不出來一個傳神的已經長大的葉洺。她只記得那個蹦蹦跳跳用半生不熟的童音不停地喊著爸爸媽媽的黑眼睛,茫然可愛晶晶亮的黑眼眸。她想過要回來看我和爸爸一眼,但是她不敢,她已經跨出去那一步,一個新的家庭需要她去付出。

    而如今,兒子變成了女兒。這是老天爺對她的懲罰呀,她悲苦地喊。

    而林楠說,難怪你喜歡穿男人衣服,還說不喜歡男人。

    生活就是一杯深紅色,琥珀般的紅酒。淡淡的澀,淡淡的甜。連握杯子的手都不能直接去碰觸,只能,握住那長長的杯腳。

    但我始終,沒能喊出那一聲「媽媽」,儘管我的心底很想很想。我只是從她身上剝離出來的血肉,而並沒有,培養出感情。她現在,是別人的,媽媽……

    「哼!我覺得我們的故事都可以拍出一部電視劇了。生日宴會上,被好友潑了酒,男友也走了,爸爸死了,而我媽,竟然不是我的親媽,我最神秘最關心的好友居然是我養母的親生女兒,而且她還曾經是個男的。老天爺喝多了吧。」林楠冷笑著,如是地說。她臉上精緻的妝被淚水洗成了顏料,就像莫筱的顏料板。

    我冷笑:「你直接說你噁心得了。我是變態,但我能怎麼辦,我有的選嗎?我寧願當初那人的匕首殺了我,也省得看到這亂哄哄的遭遇了。」

    林楠嗤笑:「你得了吧你,還跑來裝可憐。你多幸運啊,這種萬分之一的離奇事件都能讓你趕上,泰國的人妖要是趕上了怕是激動地感嘆被老天爺的餡餅砸死了。」

    「你!」我氣得齜牙咧嘴。卻動彈不得,身體正被林穎牢牢地抱著。怒火控制不住地捲上來,我用力去掙脫她的擁抱,一邊憤怒地大罵:「你別跟這假慈悲好不好?你是她媽,你去抱她OK?」說的時候,平息很久的眼淚再一次滾出來,心裡,就像灑了一把沙子,硌的,隱隱地痛。

    她可憐巴巴地看著我,那痛苦懺悔的眼神裹挾著強大的能量,穿過我的心,但也燃起了一絲溫暖。我無奈地放棄了掙扎,扭過頭,但好像聽見林楠嘆了一口氣。

    娃娃臉再一次跑回來,手裡還拿著簡單的衣服,「林小姐,要不,你先去我們員工澡堂洗個澡吧。」

    林楠這才悲傷地笑笑,她的身上還有濃郁的紅酒味,而今天對她來說,是最慘烈的時刻。我驚慌地說,「我也去。」

    我們一前一後地走了出去,其實我只是想逃離那個女人。跟著娃娃臉到了浴室,我只是站在外面,林楠歪頭想了想,然後說:「你也一起洗吧,正好,有人給我搓背。」

    我尷尬地猛搖頭,在一個寢室也住了接近半年,每一次洗澡我都避開她們的時間段。原因無它,我不敢。

    林楠笑了,我以為她從失去父親的打擊中恢復了,她嘲笑我:「瞧你那熊樣,就算是個男人又怎麼的,老娘還怕你呀。」

    於是我迅速加入了她,面紅耳赤地走進浴室。一來是殘存的和美女共浴的旖旎念頭,二來則是她的嘲笑激起了我磨滅以久的勇氣,反正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誰怕誰呀!」我哆哆嗦嗦地默念這四個字,戰戰兢兢地站在那兒,卻好一會兒不敢睜開眼睛。說實話,進去的那一刻,我後悔了。

    耳畔傳來林楠戲謔的笑聲,猛然,病號服被她扯開。「啊!~」尖叫聲響起,只是不知道是哪一隻妖孽發出的。

    尖叫過後,再經過地獄一般寂靜的10秒,林楠痛呼:「葉洺,你他媽抓哪兒呢?」

    我哆嗦著鬆開手,剛才閉著眼睛胡亂出手,只覺得抓住了一團很柔軟的東西,同時,沉溺於那種觸感,我情不自禁地捏了幾下。林楠一絲難以察覺的呻吟飄進我的腦海,同時被自己胸部傳來的異樣感覺驚醒,也包括林楠的聲音:「你還真色上了啊,你的胸還真是貨真價實呢。」

    接下來,一條滑膩膩的大腿探進雙腿間,腦海裡過電一般。我大口喘氣,身體也退到了牆壁,我不得不睜開眼,如今已不知道誰在調戲誰了。

    而林楠那隻妖孽,滿臉桃紅地瞪著我,「呵呵呵~」好一陣纏風捲柳地笑,好不容易停住了笑聲,她問我:「反應這麼強烈呀,哈哈哈。對了,葉洺,你之前,有沒有和女人那個?」

    我臉漲紅,激烈地搖頭。

    她說:「那還好,否則我會把你大卸八塊!」

    我好奇地問她為什麼,她只是笑笑,「洗澡了,給我搓背。」她又恢復了一副公主樣,頤指氣使,高傲重新回到她的身上。這才是林楠,你可以打擊她,可以無限制地壓榨她,但她永遠是堅強的,她計算機型的大腦總是會分析出減少最大傷害的處理方式。對她來說,只要有明天,那麼發生在她身上的就永遠是昨天,而她,不需要自作多情地回憶昨天。

    這點上,我和她截然相反,我總是習慣沉溺於昨天。

    很奇怪,我們倆的裸呈相見,並沒有讓我特別尷尬,一直不敢正視自己身體的我,也淡化了看見自己身體的難言的情緒。最重要的是,再看見一個女人的,也沒有了任何心理和生理上的狀況(流鼻血)。

    「我覺得,你沒必要那麼激烈地抵抗她,你的親生母親。」朦朧的水霧中,林楠突然說話。

    我黯然地說:「我不知道,其實,很多時候,我都很想她,包括做夢。呵呵,但我永遠夢不見她的臉。剛才看到她的時候,我才知道,我恨她。」

    「但你不能否認,你很想念她。剛才從你的反應我就看出來。」

    我扯了扯嘴角,終究是放棄了反擊她的話,盤腿坐到地上。溫熱的水流鋪天蓋地地從頭髮上淋下來,看上去,就好像小小的水簾洞。

    林楠也坐了下來,靠在我的身邊,將頭擱到我肩膀上,她一邊用手招著水流,一邊說:「還是向前看吧,人這一輩子太短暫,你還整天痛苦在回憶裡。幼稚!」

    「那你不幼稚,自己一個人去找劉然,好歹叫上我呀,最起碼,我也當過混混好多年。」我憤憤地說著,手也攥起了拳頭。

    「你得了吧,你去,那畜牲禍害的就是兩個女孩兒了。」林楠嗤笑,她嘆口氣,哀傷地說:「只是我想不到,莫筱居然會那樣對我,起碼,我也是為了她呀。她就不想想,我有那麼賤嗎,賤到自己送到狼嘴裡?哼,這就是閨中密友啊,太讓我失望了。」

    我沒說話,只是摟過她的肩膀。其實我知道,莫筱也很痛苦。這時,林楠突然哭起來,我只好竭力地安慰她。我從沒見她哭得如此悲痛欲絕,於是我緊緊地抱著她,她哭到傷心時,我的眼淚也莫名其妙地跟著下來。

    直到娃娃臉走進來,發出震天價的吼聲,我們倆才醒來。

    站起身,林楠白生生的身體刺得我眼睛疼。加上剛剛沐浴的效果,白裡透紅啊。我暗暗讚嘆,經常用牛奶沐浴,真的不一樣啊。也許發覺了我在偷看她,林楠很鄙夷,「看什麼看,不會看你自己?」

    娃娃臉則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她說:「爛樹葉,你要正視你的性別,別給我亂來。」

    回到病房,那個女人已經歪在病床上睡著,我不自覺地開始打量她,淡淡的眉毛狠狠地皺著,臉上的肉也不規則地擠在一起。「唉……」我暗暗嘆口氣,拿過自己的羽絨服蓋在她的身上,她的身體也縮了縮,繼續沉睡。

    「想叫就叫吧。」林楠在身後輕輕地說。

    我搖搖頭,走到陽台上,窗外的夜空,寥寥地掛著幾顆星星。林楠跟過來,坐到我身邊,我們倆緊緊地靠在一起。

    「你打算就在這陪我坐一宿?」我問她。

    她把頭擱在我的肩上,長長的頭髮有一部分滑進我的胸口,癢癢的,「我不敢回家。」林楠淡淡地說。說著,我的衣服便被她的眼淚浸潤,我無言地拍了拍她。

    「要不,去弄點兒酒喝?」我興奮地問林楠。

    她也興奮地應了聲,但是她說她想喝家裡的紅酒。我說你得了吧,要不你自己回家喝紅酒去,她想了想,才勉為其難地答應喝點啤酒。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 17:40
chapter.31

   我裝好錢包便出了病房,外面很冷,但我還是沒去拿蓋在我媽身上的羽絨服她肯定也很冷。儘管單薄的秋衣加上病號服抵抗不了刀割般的寒風,但我的心裡還是暖暖的。醫院外面有一家小超市,我拿了十幾聽啤酒和一些小吃就跑回了醫院。

    上到樓梯二層拐角的時候,一個猛子就撞到一個黑影身上,「我靠,大晚上的,你不會看著點兒啊!」我憤怒地衝他喊,同時低頭去撿掉出來的東西。

    但還沒撿完,身體就被人揪了起來,他用雙手抓著我的肩膀,愣是把我揪離了地面。我詫異地看著他,好歹我也90多斤啊,可他居然這麼輕易地就抓起我的身體。這一看,卻驚得我目瞪口呆,他的劉海遮住了他接近二分之一的臉,看上去,英俊又神秘。我不自覺地把

他的臉拿來和裴健作比較。我知道裴健長得很帥,至少在顧陽和歐陽殊三個人之間他是最帥的,再加上裴健身上那種青春大男孩的氣息早已讓林楠莫筱把他視作天人。可是這個男人,絕對是我所看過的男人裡(包括以前的我自己)最英俊的,但同時,他就像一張紙。因

為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他只是用露在外面那一隻狹長的眼睛掃了我一眼,感覺就像一柄充滿殺氣的劍似的。緊接著,他的嘴角也詭異地勾起來。

    我忍不住打個哆嗦,至今,從來沒有一個人如此近距離,如此詭異地觀察我。詭異的第六感告訴我,這人非常危險。但我不是好惹的,我拼盡了餘力,用右手揪住他的衣領,很冷靜很冷漠地告訴他:「快放開我!」但我心裡卻很慌,因為他的表情看起來,就像是抓住了他的仇人。

    他鄙夷地哼了一下,一挑眉,「下次走路小心點,還有,撞到人都不道歉,哪裡來的野女人?!」

    我火大,就沒見過這麼侮辱人的,我差一點暴粗口「老子是男的……」。「滾你大爺的,是你撞我的!」一口氣嗆得我劇烈地咳嗽起來,從小到大,還從來沒有如此狼狽過。

    他的眼中閃過奇怪的光芒,轉瞬即逝,最可氣的是,他的雙手也加大了力度,強烈的痛感瞬間傳到了腦海。雙手被制,我曲起腳,狠狠地踢了他的大腿一下。他痛苦地哼了一聲,我正得意於偷襲得手兼報復成功時,他就那麼的,直接將我的身體扔了出去。我一摔到了地上,後腦勺也撞到了牆上,痛得我眼冒金星。

    這人簡直不是人啊,好歹我如今也是女人的身體啊,還沒等我大罵,他就蹲下身來,用最羞辱人的姿勢——捏住我的下巴,「給你一個忠告,永遠不要嘗試和一個男人動武,沒用的傢伙!」說完,他捏著我的下巴往旁邊一甩,冷靜地離開。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的影子消失在樓梯轉角,這才悻悻地罵一句:「撞鬼了,靠!」我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蹭回了病房。我媽依舊沉沉地睡著,我呆站在那兒,突然很想過去抱一抱她。

    林楠從陽台上露出頭,輕笑一聲。

    我不好意思地跑過去。

    打開啤酒,我和林楠就著灰濛蒙的夜空對飲,可惜沒有了成三人的意境。往日很苦澀的啤酒有了一點澀澀的甜意。

    幾罐啤酒喝下來,我和林楠已是酒酣耳熱,話也多了起來。

    昏暗的燈光之下,林楠粉臉微紅,醉眼如絲。她打個酒嗝,支支吾吾地說:「男人,真沒一個好東西。」

    我糊糊地接過她的話題,「那你爸爸,不也是個男人。」

    林楠痛苦地哼了一聲,接著說:「他也不是好東西,養了我20年的媽竟然不是我的親媽,誰知道他在外面還有多少女人?而且,他小時候還那麼殘忍地教育我。人人都說我聰明,厲害。可誰知道,我知道巴菲特的時候多麼希望自己能像其他普通女孩兒一樣,抱著洋娃

娃睡覺。我幫我爸爸整理公司財務的時候很累啊,你知道嗎,那些數據看得我眼花繚亂的,我想不去看,但我又知道,人這一輩子很艱難。誰不渴望自由啊,誰不希望簡單快樂地生活下去啊。可是我們得吃飯,自由的代價是餓死。我多羨慕你和莫筱她們啊,你們可以簡單,可以在心裡編織一個粉色的幻夢。」

    我無言以對,誰能知道,高高在上,站在金字塔頂端的林楠竟然如此得悲愴。但我知道,我和莫筱實在是沒有值得林楠羨慕的地方。「林楠,你別說你羨慕我了,如果換作是你,做了20年的男人突然說你是女人,你還會羨慕我嗎?莫筱更不值得你羨慕了,她和我說

過,她追求的是死亡。雖然,我們每一個人都逃不了死亡的那一刻,但把死亡當作追求,你覺得莫筱還幸福嗎?」我滾出一顆淚珠,手又拿起了一罐啤酒,「啪」打開,繼續往嘴裡灌下去。

    其實我想說的還很多,病房裡還躺著一個是我親媽的女人,可我卻沒有勇氣去叫她,撲進她的胸懷。腦袋越來越重,我把頭擱到林楠的肩膀上,而她,也把頭擱在我的頭上。我們就像大雨淋漓下的一對苦難姐妹,相依相靠,互吐衷腸。

    「哈哈!」林楠爆發出強勁的笑聲,她笑過了接著說:「你們還是幸福的,拿你來說,居然讓你擁有兩次生命,還說不幸福。當過男人再當女人,你不覺得你看人生的視野開闊了麼?其實有時候我倒希望我自己是個男人,那我也不用去怕老,怕自己不夠漂亮性感,也不用隨隨便便將一個男人放在我心裡最重要的位置上了。」

    「那你去醫院作變性手術吧,現在科技很發達。」

    「呵呵,變的是外表,能讓我的靈魂也變成男人麼?」

    本來應該敲醒我的一句話,卻因為酒精的沉醉而飄到了九霄雲外。

    「還有兩罐,來,我們幹了它!」我拿起剩下的兩罐啤酒,一個遞給她,一個自己打開。

    陽台上的葉洺和林楠豪氣干雲地灌著最後一聽啤酒,她們倆都沒注意到,陽台門那兒,站著她們倆的媽媽。她正一臉慈祥痛惜地看著她生命裡惟一的兩個孩子,雖然她的眼睛裡亮閃閃的,臉上卻是心酸的幸福表情。一個是沒有血緣只有20年親情的女兒,一個是從她身上掉落的,本應是女兒卻以男孩身體生活了20年的一塊肉。人說母女連心,這麼些年,林穎一直在心裡牽掛那個小孩子,也許是天意吧。

    林穎搖搖頭,嘆道:「不完美的才是真正的幸福。完美的幸福恐怕誰都不會擁有吧。」見兩個孩子都已沉沉地睡過去,林穎感傷地笑了,天可憐見,她曾經犯的大錯,老天爺今天給了她一個贖罪的機會。林穎轉過身,拿起病床上的薄被,輕輕地蓋到了相擁而坐的小女孩身上。在父母的眼裡,我們永遠是蹣跚學步的小孩子。

    林穎動情地一左一右,撫摸著兩個女兒年輕的臉龐,心裡感嘆:她們現在的年紀本應燦爛地綻放。可卻因為一些變故,年輕的心靈竟然體會到了人生的蒼涼,她沒有能力去改變什麼,只希望,以後這兩個女兒都能幸福美滿地生活下去。而她,今後將會是這兩個女兒頭頂的一把傘,無論烈日,大雨,她都會盡力地去遮擋。

    林穎的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此時此刻,一份純潔無私的母愛毫無遮擋,如絲緞般地流淌。母愛不需要華麗的修辭,不需要鋪金蓋銀地彰顯,只需要我們靜靜地感受。此刻沒有雄渾的音樂伴奏,沒有華麗的讚揚,甚至在葉洺和林楠的夢裡還會鄙夷這份母愛。但是林穎不在乎,她具備女人很少見的勇氣,這一點從她當初選擇離開葉洺父女就可以看出來。也許葉洺以後會罵她,也許別人會說她沒有良知。但誰能保證,人一生都不能犯錯呢?犯了錯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道自己做錯了,而且有機會去彌補,卻不敢去面對。人一旦放棄了親情,那將什麼都不是。

    哭,是我們每一個人都具備的最完美的心理發洩。可偏偏,世俗的人們卑劣地將這一動作規劃到女性族群。

    林穎看著她們老半天,最後在葉洺和林楠的額頭印了一個個輕輕的吻,才回到了病房,她躺到葉洺的病床上,身上只是簡單地蓋著葉洺的羽絨服。領口處傳來葉洺身上淡淡的體香,林穎深吸一口氣,莞爾一笑,便沉沉地睡去。剛才葉洺將自己的羽絨服蓋在她的身上,林穎就隱約有一點察覺,只是她裝睡而已。雖然葉洺表面上極為反抗她,但這簡單的行動表明,葉洺在心裡還是牽掛關心著她。對於林穎來說,這足夠了。

    這一夜,三個孤獨的女人都睡得極為香甜。不知是酒精的影響還是什麼,葉洺並沒有做夢。

    第二天清晨,我被一股涼意凍醒。晃了晃腦袋,才迷糊地發現,我和林楠坐在陽台上睡了一宿。而我們倆的身上,蓋著一床薄被,眼一熱,我知道,是我媽給我們蓋上的。地上亂七八糟地擺著十幾個空癟的啤酒館,橫的豎的躺的,就好像我那雜亂的人生。我苦笑一下,林楠還趴在我肩膀上沉沉地睡著。

    穿上病號服的她看上去很孱弱的一個人,那張漂亮的臉也是紙一般得白。我搖醒她,而她醒來後的第一個反應讓我尷尬萬分。

    林楠緊張地看了看自己全身,然後揪住我的衣領,惡狠狠地說:「葉洺,昨天晚上沒動我吧!?」

    我好氣又好笑,這丫頭,醒了才知道去緊張,難怪會被劉然害到。看著她緊張的模樣,我戲謔地說,「動了啊,不光是動了,還親了,摸了呢,嘿嘿,那你是不是要以身相許啊。」

    林楠一愣,突然放肆地笑著說:「哈哈~你個變態,還親了摸了,就算我脫光了站在你面前又怎樣?」說著,她勾起我的下巴,「小樣兒,如今你已是和姐姐我,沒什麼兩樣兒了,還以身相許,你能嗎你?」林楠再次停頓,眼睛滴溜溜地亂轉:「你下面,可已經是,光禿禿的哦~哈哈!」

    「無恥!」我面紅耳赤地給了她一個評價,然後站起身跑進了病房裡。

    迎接我的,卻是笑逐顏開的媽媽,床頭櫃上,還放著熱氣騰騰的杭州小籠包和三杯豆漿。

    看著她,我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簡單地思考過後,我跑了出去。還是能躲則躲吧,我一邊刷著牙,一邊想。林楠也過來了,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竟然拿的是自己的洗漱用品。我好奇地問她,她說她平時就把這些東西放在包裡。我說你簡直就是個被人設好程序的智能機器人,我甚至以為,以後會有人做出能塞進一個汽車的包包,而林楠肯定會第一個去購買那種包包。

    洗臉的時候,林楠說:「葉洺,我覺得你應該和她相認。」

    我頭也不抬,「認不認有必要麼,而且,她是你的媽媽。難道你就不介意,我搶走你的媽媽?」

    林楠抬起臉,在鏡子裡鄙夷地笑著:「搶不搶又有什麼意義,反正現在現實擺在面前,你們都知道是親生母女。難道你能說,你從此以後忘了這件事嗎?永遠當她陌路人。」

    我搖頭,「你永遠會分析出一個最簡單最直接的結果,而且去接受那個結果。而我不可能的,我注定了會糾結與過程。說實話,我很想叫她一聲媽媽。可是我沒有勇氣。而且我也不想,讓別人說,我搶了你林楠的媽媽。」

    林楠愕然,然後扯了一個很苦的笑容,她說:「謝謝你,葉洺。你永遠都會替身邊人考慮。」

    我報以無言的微笑,洗漱完畢,我們倆便一起回到了病房裡。

    吃過簡單的早點,林楠便去處理她爸爸的後事,而我們倆的媽媽非要留下來陪我。

    我很尷尬,便找了一千條理由將她打發走。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 17:41
chapter.01

     2007年便在那一場厚重的大雪中掩埋,無論悲傷的幸福的,都隨著時間的巨輪湮沒在紅塵中如果寫一個年終總結的話,那應該是快樂和悲傷並存的。兩相交纏。

    時間也載著我們跨進了2008年,新年的記憶便從B市最悲傷最陰森的地方開始。

    草地上曾經被大雪覆蓋的荒草掙紮著露出頭,在寒風裡輕輕地擺動,猶如獰笑的惡魔。淒厲的風聲彷彿是它們的叫喊:「來吧,投奔地獄的懷抱吧,聖潔是壓不垮我們的……」

    雪還沒有融化乾淨,我們踩著殘雪,走進了八寶山殯儀館。

    歐陽殊和林楠爸爸的葬禮同一天在這裡舉行。林楠穿著一件黑色風衣,下面依舊是黑色的羊絨短裙,露出一截包裹著黑色絲襪的大腿。而我依舊穿著牛仔褲,羽絨服。

    這兩場葬禮並沒有任何一場和我的人生有直接的關係,可卻狠狠地揪著我的心。林楠在葬禮上悲愴地喊出一句「爸爸」後便兩眼一黑,暈到了地上。我和莫筱急忙過去扶起她。而莫筱看著我,她扯了一個極其苦澀的笑容,她的半邊臉也稍微地浮腫,看上去,像被人揍過的。

    事實上,確實是被劉然揍的。

    讓我們回到三天前,出於關心和擔心,我不停地給莫筱打電話發短信。她只是回「我在潑油漆」「我現在很忙」之類的。

    最後我給她發了個信息,「你他媽的還是不是朋友,林楠的爸死了。」

    而信息發過去,莫筱再也沒了消息。那一刻,我惡毒地想「莫筱,你這無藥可救的女人既然你追求死亡,那你就走在大街上被車撞死吧。」

    當然,我當時氣得將手機扔到了牆上,直到那一聲脆弱的「咔嚓」聲傳到腦海,我才意會到,我把顧陽留給我的手機摔壞了!我從來不知道,自己會因為一個女人氣成這樣兒。當我抱著手機殘骸默默流淚的時候。裴健看到了,他慌張地蹲到我身邊說:「葉洺,你怎麼啦?」

    我流著眼淚說:「我把手機摔了。」

    他呵呵笑:「沒事啊,我再給你買一個。」

    我卻沒注意他的話,因為思緒不知道飄到了哪裡,就在不久前,顧陽留給我的那件潔白的襯衫在和李小婉的打鬥中變成了一堆爛布條。於是我瘋了般地去嘗試用一切辦法傷害李小婉的,但都沒有效果。那一刻我想,也許能毀壞李小婉的只能靠子彈了,用武器?沒門兒,我嘗試著衝到她身邊用鋼筆戳她,她只是輕如鴻毛般地一揮手,我便彈到了沙發上。

    再然後,顧陽給我寄了一封訣別信。

    再然後,我摔碎了顧陽留給我的第二件信物——手機。

    天意吧,老天爺不但要從我的生命裡奪走顧陽,還要奪走包含著他的微笑他的戲謔他的關心的一切物品,好吧,如今只剩一輛車了,老天爺是不是要連帶我,來一場慘烈的車禍呢?

    第二天,裴健便拿著一個很時尚的手機盒子來找我。

    我帶著強烈的反胃感拒絕他:「裴健,你別這樣,我自己會買的。」我明白這意味著什麼,這不就像是平常一個男生送女生玫瑰花一樣嗎?

    他溫柔地笑著說:「你別這樣,就當是我給你的遲到的聖誕節禮物。」

    看著他純潔的眼神,我不再拒絕。

    而林楠知道了這些後,處於悲痛之中的她竟然還有心思調侃我:「葉洺,你太帥了,竟然糾纏在三個男人之間,我的天哪,這是哪一個作家寫的劇情啊?你能告訴我嗎?我覺得我們兩個特殊的姐妹身上發生的事完全可以編出一部很火的青春偶像劇。你能給我推薦一個作家嗎?」

    我憤然摔門而去,臨走又將腦袋探進寢室說:「林楠,你真不是人,至少你的大腦不是我們人類的,很像一個外星異類的腦。」

    而莫筱,她跑去找劉然鬧,她很義正詞嚴地批判了劉然的骯髒,她噴著唾沫星子將雹子般的語言砸到劉然的臉上。罵的時候,莫筱有種快感,她說比和劉然在一起鬼混的感覺還要好。但她同樣的,忽略了一點,她是個女人,而且她面對的是一個極其無恥將女人視作玩物的男人——劉然。劉然很無恥地笑著,同時殘忍地將莫筱的半張臉揍得腫起來。

    這便是現在我看到的莫筱,她臉上的腫還沒有完全地消退。

    葬禮上,我哭了,不是對林楠死去的爸爸,也不是不遠處隕落的歐陽殊。我哭的是我們幾個人的人生,難道80後注定了頹廢糜爛不堪嗎?我覺得我糟透了,簡直是一塌糊塗,比這座城市裡地下管道中的污水還要臭,還要腐爛。我很想將自己就這麼扔到地下管道中,伴著那些洗盡鉛華混濁的黑水一起腐爛。

    但我還活著,孤獨蒼涼地活著,於是我在心裡咒自己,「老天爺你一個雷砸死我吧。」

    而林楠被我媽掐了人中後,幽幽地醒來,她看著哭得一塌糊塗的我,皺著眉頭說:「葉洺,你姐姐我還沒死,你他媽瞎哭什麼?」這是林楠第一次爆粗口。

    而她轉頭看見了還扶著她的莫筱,林楠只是簡單地說一句:「你來啦。」語氣淡淡的,就像是輕風颳過不相干的人群中。

    莫筱哭了,她說:「林楠,對不起,我……」

    林楠站起來,擺擺手說:「別說了,我瞭解。」然後繼續去舉行葬禮。

    我拉著莫筱,讓她陪我去歐陽殊那邊看一看。

    顯然,歐陽殊這邊比林楠父親那邊熱烈得多,滿眼都是深藍色警服的人。台上,正有一個帶著眼鏡的老警察發表著慷慨陳詞的演講,他用悲愴又蒼白的語言宣佈:歐陽殊是烈士。有用嗎?聚集的人們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和他們看上去很真誠很痛惜的眼淚。但誰能知道,哭過了後,離開這裡,他們是不是立馬換上滿臉的笑容,鑽進一輛輛來歷不明的車?老警察的身後,是歐陽殊的遺像。我看著他,覺得他在微笑,更像是在說著什麼。他說他後悔了,我曾經給他發過短信,叫他不要後悔的。我病態地站在那裡,呆呆地看著歐陽殊的遺像,我就那麼呆呆地看著,淚水就像開了閘的洪水,勢不可擋地衝過我的臉龐。我知道的,我終究是無意中把那個總是帶著陽光般溫暖笑容看我的一個人推到了懸崖邊。

    莫筱難過地抱著我,她湊到我的耳邊說:「過去了,別哭了,乖,別哭了。」說是讓我別哭,可勸到最後,莫筱的聲音開始哽咽起來。於是我們倆就像一對傻逼似地站在那兒,哭得稀里嘩啦。旁邊經過的人報以無奈地聳肩,那感覺,就好像他們是外國人似的。

    歐陽媽走了過來,她冷冰冰地說:「你還來幹什麼?你害死了我們家小殊,你還有臉來?你給我滾!」她一把抄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推搡,我跌坐到地上。

    我坐在地上,抬頭看著她,「你殺了我吧,給歐陽報仇。」

    她淒厲地笑,「你以為演電視劇呢,真是可笑,有能個兒你自殺啊,去陪我兒子,哈哈哈。」

    莫筱一皺眉頭,正準備和她理論,我站起來,拉了拉莫筱,告訴她,「我們走吧。」轉身的時候,我在心裡哭喊「對不起,歐陽殊,我後悔了,可是後悔沒用啊。」

    2008年B市最陰冷的地方,八寶山公墓裡。這裡早已對外宣稱沒有了多餘的位子,可是林楠照樣有能力把她爸爸的骨灰埋進號稱沒有多餘位子的頂級公墓裡。她當時恨不得揪著工作人員的衣領,一腳踩在椅子上,惡狠狠地說:「沒有你就給老娘臨時挖一塊出來!」

    那個工作人員一臉煞白,哆哆嗦嗦地說:「有是有,只不過價錢很高。」

    林楠嫵媚地衝他一笑:「早說嘛。」接著,打開她精緻的包包,拿出一打厚厚的紅色紙張一把拍到了那個工作人員的胸口。

    那個工作人員臉上的表情很值得我們考究,當然,被一個美女用錢砸死是何其幸福的一件事,但是,那個錢是不屬於他的,所以他有了臉上那扭曲的笑容。

    而我們轉身出去的時候,林楠無比得意地說:「葉洺,錢不是萬能的,但對於需要錢的人來說就是萬能的。」林楠就是一頭魔鬼,似乎每一個人的孽性都能被她挖掘到,而且她也很樂意去挖掘,再去享受被她虐過的那些人最卑劣的表情。

    於是這個問題就糾結了我一天的時間,我花費了一天的腦細胞去思考這句話的哲理性。

    可是呆在這隨時會蹦出一個鬼魂的地方,我心裡沒來由的冷,我蹲到了地上,身體縮到了一起。總覺得,陰暗裡,有某個冰冷的東西鑽進了我的身體裡。

    李小婉脫下她的外套披在我身上,然後將我的身體抱扶著站起來,她說:「葉洺,你別這樣,人死不能復生。何況,你和他的感情也不是很深,大不了,再重新找個男朋友。」

    我看著她,恨得牙癢癢的,「你不怕冷啊?」很早開始,我就知道,打擊李小婉只能從精神層面著手。

    她很威猛地點點頭,「不冷!」

    「哦,那我覺得,我也應該進行一些增強身上肌肉的運動。」我直直地看著她。我甚至覺得,我那一刻很像林楠。古有花木蘭,今有我葉洺挑戰快有我三個大的李小婉。

    「嗯,你身體不太好,確實應該多鍛……」李小婉仰起頭,脖子咔咔響,「葉洺,我要弄死你!」

    我沒有逃避,我筆直地站在那兒,任由李小婉捶得我眼冒金星。那時,我甚至想哀求李小婉直接將我揍死。不遠處,趴在墓碑上痛苦的歐陽媽著實讓我的心很痛。

    「走了。」林楠過來拽住我的胳膊,手也托著我的下巴將我的頭轉了個方向。

    死亡,是另一個開始。轉過臉,我們看到的也是另一個開始。什麼?看不到,不要著急,那些被我們稱之為怪力亂神的命運所安排的好戲正在慢慢地等待著我們,就像一頭蟄伏的雄獅,它在慢悠悠地等待我們踩進它的捕獵場,然後,極其準確地伸出它的厲爪,牢牢地按住我們,而我們的垂死掙扎永遠是命運那頭雄獅最期待看到的。

    抑或說我們也很喜歡近乎自虐地生活。

    接下來的時間裡,我和莫筱忙於期末考試這種對於學生來說最痛苦的事件裡。有人說,大學裡很輕鬆,我想說,是的,大不了,下學期再補課嘛!

    林楠一直保持著高標準的天才身份,她已經開始接手她爸爸公司的事務。當然,她爸爸的死也點燃了她爸爸無意中埋下的炸彈的引線。她爸爸的公司還有個重要的合夥人,那個合夥人手裡拿著公司裡20%的股份,而林楠加上我們倆人的媽媽的也才30%而已。我沒見過那個合夥人,林楠只是簡單地告訴我,那個人不好對付。我知道的,能讓林楠感覺不好對付的人,那會是怎樣的一個人。

    而李小婉,她是體育系的天才,她也不需要期末考試,所以她每天忙於兩件事,一是迫於她爸爸的淫威去鍛鍊。一是努力尋找著機會去和裴健接近。

    裴健苦著臉和我說,「要不我告訴李小婉,我們的關係。」我惡狠狠地警告裴健:「你敢!別說我現在還沒確定和你的關係,就算確定了,你現在也不能告訴李小婉,我不想看到她傷心欲絕的表情。」裴健一臉的黯然,他說他很鬱悶。

    生活越來越亂,就像一團亂麻,而這麻,是我親手製造的。歐陽殊的死警告我,我並不能徹底地放棄自己心中的尷尬去和男生接觸。但我又很白痴地和裴健走到了一起,這讓我感覺短短的幾個月恍如做了一世的夢,我實在是找不出一點頭緒之際,痛苦地向林楠哭訴「姐姐,我怎麼感覺像做了一輩子雜亂的夢啊。」林楠同樣地嘆氣,「葉洺,你的確是夠亂的,看著走吧,就讓時間來理清這一切。」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 17:42
chapter.02

     看上去,每一天的我就像個很正常但又不正常的女生我依然懶懶地睡到自然醒,依然雙眼冒著興奮抑或的光芒地回報林楠奢侈的請客,這點上,我和那些愛慕虛榮的女生絲毫沒有差別。但莫筱她們看不到我臉上應該有的,她們認為每一個女生失去了最愛的人那種痛

苦悲傷的心情。但我知道,我不是沒有痛苦悲傷,我只是把它們埋到了心底,於是心也像那墓地,雜草叢生,期待著燎原之火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去感懷,因為我那微弱跳動的心曾經承載了20年男人的生活,它就像是報廢的車輛上唯一完好的發動機,命運

認為它還有利用的價值,於是它繼續充當我新的身體的發動機。但是這副新的身體和它曾經的,運行方式完全是相反的規律,於是它嘗試著去改變自己,但由於它的茫然,傷害了自己。我甚至感覺,我的心跳好像更微弱。

    失去了顧陽和告別歐陽殊後,加上林楠的旁敲側擊,我確定了一件事。盡快從沉痛的打擊中恢復過來,還有美好的明天在等著我。我也明白了相比於活下去,有些事絲毫沒有值得我去傷感去沉淪的價值。莫筱笑著評價我,「葉洺,你簡直不像女人。」我無言地笑。

    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她的臉上刻滿了悲涼孤獨,她看著我,無奈地笑著。我覺得我是這個星球上的外星人。一個孤獨的外星人,她懼怕與生俱來的孤獨,她想融入和諧的人群中,但她害怕,人們有一天發現了她的尷尬,會一個個吐著唾沫星子將她攆到一個更孤獨的環境。

    微弱的檯燈光芒下,我用一條粗大的皮筋紮住了以前總習慣披散的一頭長發,當然,這是從李小婉那裡偷來的。李小婉評價:「天哪,葉洺,你看起來好性感。」同時雙手抱胸,眼睛瞪得比牛斗還要大。

    我冷冷地將一個枕頭扔到她的頭上,「以後不要說我性感之類的。」然後低頭繼續扎進在圖書館裡翻出來的一些個國內國外知名作家的作品裡。

    由於轉學的原因,我要從大三重新讀起,這也給了我一個機會。以前做混混的時候很少將注意力全放在學習上,我把這歸咎於天意,這也是我從08年開始最糟糕的地方,好像什麼事我都習慣性地將它定性為命運安排好的。

    我也將林楠指點我做出來的簡歷發了出去,內容是「在校大三中文系學生求職,不求多麼高的薪水,只求一個歷練的機會。當然,暫時我的作息時間要求只限於每週末兩天。」我弱弱地問林楠,「這行嗎?」我覺得,這份簡歷應該是一個游手好閒的富家子弟的。

    林楠簡單地說,你不去嘗試怎麼知道不行?其實林楠這樣做早有預謀,她是想讓我先去別人的公司經過一番苦痛的職場生涯,然後等我變成了一個成熟的,每天拿著早點穿梭於擁擠的地鐵去趕著9點檔上班的年輕小白領後,她再讓我做她的助理,她簡直就是個陰謀家

(後來的事實再一次證明:人算不如天算)!這樣嘗試的後果便是,發出去的簡歷如石沉大海,而我也卑劣地興起了期待有一家公司看上我的念頭。每天回到寢室都是先去打開筆記本(林楠攛掇我買的),chk一下我的電子郵件,當然,總是敗興地關閉郵箱。

    確實,我是個身無分文的痞子,顧陽留給我的10萬塊基本上沒有了。而借給莫筱的5萬塊,我也不好意思去要,我自嘲地想,別人的始終是別人的,這都是天意。還是等莫筱工作了,有能力了,再讓她還吧。

    而我,也該想一想打工掙錢來養活自己了。

    我媽媽也經常隔三差五地來看我,每次都是大包大包的零食和水果,但每一次都是被李小婉幹掉一大半。我也只是默然地從她手裡接過來,說實話,我很愧疚,享受著她的溫情,卻一直不敢叫她一聲媽媽。有時候,她還會拿出她的私房錢要塞給我,這個,我直接了當地拒絕了。不為別的,我有種偷竊林楠家財的心思。而她,看到我拒絕臉上很黯然。

    莫筱總是身上沾著顏料回來,又或者帶著一個半成品的泥雕回來,這一點,林楠很討厭。於是莫筱千方百計地向林楠保證,她絕對不會弄掉一粒泥土。我看書累了的時候,總是趴在沙發上,手托著腮興趣盎然地看著她慢慢地捏著泥巴,莫筱抬頭,溫柔地看著我說:「知道我要捏什麼嗎?

    我搖頭,然後說:「我看著你,想起了小時候玩沙子的場景。」

    那是我的真實想法,只不過我沒注意莫筱一臉的黑線。

    原因就在於李小婉活動活動筋骨走過來,爆喝一聲:「哇,莫筱,你怎麼在寢室裡玩泥巴呀,好髒哦。」

    我把臉埋進沙發裡,是以沒看見莫筱那已經鼓鼓脹起來的胸腔。

    如果說生活是無數場充滿了巧合的電視劇的話,那麼現在,林楠恰恰從浴室裡走出來,她裹著羊絨睡衣(她好像和太多的羊產品掛上了鉤),小臉粉嫩粉嫩的,李小婉那拿腔捏調的嗲樣絲毫不差地飄進了林楠的視線。她說:「李小婉,你最近又開始健身了?」

    莫筱笑得捏掉了一塊泥巴。

    我笑得在沙發上打滾兒,就像一條活生生的蛇,當然,只是一條極其灰暗,無毒的小蛇。我之所以把自己比作一條蛇,是因為,我一直認為蛇是沒有性別的,最起碼,我看不到蛇身上能夠代表性別的象徵,抑或說我只是葉公好龍地看蛇,所以看不出什麼端倪。以前去

動物園裡,我看見那一條條五彩斑斕的蛇就渾身起疙瘩,但我還是忍不住奇特的好奇心,將小臉抵到玻璃上去觀賞它們。看著它們在狹小的空間裡游動,我覺得它們很可憐,人為什麼非要做個玻璃罩子困住它們呢?

    直到有一次,一條蛇大張著血盆之口,揮舞著它們注滿毒液的細長的獠牙撞到了隔著一層玻璃的我的臉,我徹徹底底地被那種滑膩膩的生物嚇到。當時我兩眼一閉,直挺挺地向後一仰。而我覺得,那樣的蛇完全可以用來形容林楠。

    沒有笑的只有林楠和李小婉,李小婉固然一坐到沙發上抹眼淚,而她那一坐,也害得我有種被人倒拎著的感覺。林楠走過來,泡了一杯紅茶,她對莫筱說:「那麼,我們未未來的藝術家,你捏什麼呢?」我不明白林楠那個「未未來」是什麼意思。

    莫筱抽抽嘴角,頭也不抬地說:「一個男人。」

    林楠嗆到,她說,「那你打不打算捏出男人關鍵的部位呢?」她說完了,挑釁地看著我。我知道她的意思,於是我將我「這是個秘密,絕不能有第二個人知道」的意思通過眼神傳達給她。林楠獰笑著點點頭,那意思是,從她知道我曾經是個男人後,我欠她很多人情。

    而莫筱,就因為林楠的話,「嘎嘣」一聲捏碎了好不容易快要成型的,泥巴男人的腦袋。被深深折磨的莫筱很恨男人的那個東西,但同時,那種美好的感覺她又很懷念。她有一次在被窩裡跟我說,「我恨不得拿把剪刀把劉然的那東西『咔嚓』『咔嚓』剪掉」。我甚至聽見她磨牙的聲音,我很恐慌,如果哪一天莫筱知道了和她同睡一間屋子的葉洺曾經是個男的,她會不會抱著剪刀來插我。

    我的桌子上堆的書快要把我埋葬。我努力得就差頭懸樑,錐刺股了。但我想,如今的房頂哪兒還有地方懸樑啊。

    寒假很快來臨,而我和莫筱以日本武士不成功便切腹的姿態完成了我們艱難的期末考試。奶奶的,我恨日本人!他們在發動一場空前規模,喪失人性的侵略戰爭後,消停了幾十年,又製造了充滿毒瘤的文化來侵害我們的大腦。我覺得,他們就是地球上的外星人,但同時,我又很喜歡他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姿態。我想我缺乏這一點。

    所以這幾天我和莫筱相互打氣,相互加油。我握住莫筱的手,內心裡勾勒出老胡的表情,說:「莫筱,為了期末考試,我們要相互扶持啊。」

    莫筱在胸腔裡奸笑兩聲,挺挺鼻子,勾勒出老布的奸猾笑臉:「probl!」

    然後我用最近被莫筱強行拉著惡補的令人鼻涕眼淚橫流的韓劇裡學來的姿勢,和莫筱很有默契地做了一個「必勝!」的招牌動作。我怎麼看我們倆怎麼像兩隻脆弱的鬥雞。

    而這個動作剛好被林楠看見,她翹著蘭花指,指著我們倆,「你們兩個,哪裡來的妖孽!」

    再然後,李小婉頭上綁著一個白布條,手拿拖把從浴室裡衝出來,聲如洪鐘地喊:「哪兒有妖孽!」

    我們仨整齊劃一地告訴她:「浴室門口站著呢!」然後整齊劃一地跑進了我們的臥室,反鎖上不算,還用背將門抵得死死的。莫筱笑得岔氣,她說:「我感覺我們就像被黑社會追殺呢。」

    而李小婉將門敲得震天價響,同時在門外暴喝:「我要把你們全殺了!然後姦屍!」李小婉本來想說找別人來,但她轉念一想,那樣就顯不出她的威風,於是直接將「找別人來」四個字省略了。這也給了林楠羞辱她的絕佳機會。

    林楠咯咯笑著回答她:「是哦,我好害怕,難怪你長得那麼雄偉,原來你還有這個功能呀。」

    門外的李小婉一頓,她的大腦很明顯半天轉不過彎兒來,而我和莫筱臉脹紅,這兩個人活得太詭異了。

    「你們等著!有種明天別出來,不然老娘非得拆散了你們的骨頭!」李小婉這一記叫喊讓我有種窗戶上的玻璃都被震碎的錯覺。

    緊接著,門外又傳來了重低音。只不過這一次,她居然模仿起了海豚音。我覺得海豚聽到的話會殘忍地自動往鯊魚嘴裡跑!

    B市又下了一場雪,而這場雪並不大,我還沒有從期末考試的緊張中回過神來。就要面對和裴健的第一次約會,這讓我很緊張。因為這不像是和歐陽殊一起莫名其妙的約會,他有他明顯的目的,儘管他不說。這是林楠苦口婆心勸我去的,於是我一橫心。老娘豁出去了,反正老娘的身體是女人的。。。

    我覺得我像個剛剛從女生寢室裡偷東西出來的賊,扭扭捏捏地不敢出寢室的大門。

    於是林楠在後面推我一把,「去吧,我會幫你守住這個秘密。他人不錯。」她笑得挺像一個姐姐的。

    我很困惑,轉過身問她:「你說,一個女人難道就非要找個男人?」

    林楠反問我:「那你以前還是男人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非要找一個女人?」

    我黯然地搖頭,想起那個女孩,我的頭便劇烈地痛。她很純潔,也很漂亮,她不像那些現實的女孩,不會因為我是孤兒,不會因為我窮,而拋棄我。可她卻因為我的無能拋棄了我。她在口口聲聲說愛我的時候,卻一次次的和別的男生上床。我不曾恨過她,我只恨我自己,難怪抽籤說我不能從一而終。從來沒有過的頹喪情緒捲上來,捲得我輕飄飄的,人也無力地軟到了地上。

    我失神地看著地上,我在哭,可卻沒有眼淚。我不停地想起以前顧陽去酒店干的骯髒事,脫衣服,像魔鬼一樣地笑著,看著他的獵物。然後,他撲了上去,和一個個妖異的女人滾到了一起。而我,如今變成了那一樣的人,我甚至覺得,壓在顧陽身子下面,顧陽魔鬼般眼神裡面的那個光著的女人,是我。

    林楠蹲下來,抱著我,哄我,她說,如果我覺得尷尬,那就不要去了。

    我把頭擱到她的懷裡,那裡軟軟的,很舒服的感覺,我惶恐地抬眼看著她,「是不是男人和女人搞到一起,就必須發生那種事?」

    林楠點點頭。她的臉霎時籠罩了烏雲,大顆大顆的水珠滴落到我的臉上,她想到了自己和劉然糜爛骯髒的夜晚。而我,就感覺被天上的驚雷劈到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 17:43
chapter.03

  「你能告訴我,那個,是什麼樣子的感覺嗎?」我問她

    林楠緊緊地抱著我,「快樂並痛著,聖潔並骯髒著……」

    我靜靜地躺在她的懷裡,我覺得林楠應該是個詩人,她不像那些寫些空乏文章的所謂詩人,她是一個經歷了人生中太多磨難的,真心感悟的平凡詩人。她夢囈般地說著那種感覺,徬徨恐懼沉醉厭惡,各種心情都有,同時還有大量的水滴在我的臉上流淌。我分不清是她眼裡的洪水,還是我自己的,我覺得我快被嗆死了。

    我從牛仔褲兜裡拿出手機,新的,裴健給我買的。我按上了關機鍵。我第一次放縱自己,在一個女生的懷裡哭著,她陪著我。她知道我的痛,我也知道她的痛。我們就是被命運剝光了身上的衣服,吊在那裡用荊棘狠狠抽打的兩個人,抽得我們遍體鱗傷。但我們痛並快樂著,自虐地享受抽打,同時眼睛裡發出妖異的光芒,病態地**著。

    裴健手裡捧著玫瑰花,站在女生宿舍的不遠處。不知道是不是寒風颳得太凶,他臉紅紅的。他覺得他很溫暖,他把風衣的領子緊了緊。裡面是一件白色的,lv的羊毛衫,他靜靜地撫摸著,那是他爸爸前幾天剛寄回來的。他爸爸還告訴他,春節可能要回來一趟。

    他覺得他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雖然孤獨,但他的父母一直用改變了音軌的電波聲音關懷他。而且,他還找到了一個讓他很想挖出一顆心給她的女孩。

    可是那個女孩的手機關機。

    他呵呵一笑:「也許她在換衣服呢,手機正好沒了電。」

    天灰濛蒙的,哀傷悲涼。李小婉默默地站在遠處看著裴健,他就像一棵樹。廣袤的天空下一棵孤獨的樹。她突然想抱他,李小婉眼裡閃出一片溫柔的光芒,她強烈的母性瞬間發作。「他拿著花是不是要在那裡等著我?然後等我出來的時候,他溫柔地遞給我?」李小婉手指都絞到了一起,她就像端午節被灌了雄黃酒的一條巨蟒,絞動,不安,同時燥熱。李小婉猛地轉身,氣喘吁吁地跑到了學校門口的小超市,她買了兩瓶娃哈哈營養快線。她沒要袋子,她把兩瓶冰冷的飲料塞進胸懷,捂得熱熱的。

    體育生的確不是蓋的,不管男生女生。李小婉用一百米短跑的強勁能量衝刺到裴健身邊。臉不紅,心不跳的。

    但她在將捂熱了的飲料遞給裴健的時候,心跳得就像要跑出來似的。「喏,給你!」她就像個小女孩,左手緊緊地將屬於自己的一瓶捂在懷裡,右手將那瓶塞到裴健面前。

    裴健顯然嚇一跳,手裡的花都掉在了地上。他就像穿著羽絨服從桑拿房裡出來的人一樣,接過來李小婉遞給他的飲料。喉嚨裡發出「咕咚」一聲脹紅著臉說:「嗨,你來啦。」但他馬上覺得自己這麼說不對。

    因為李小婉的臉瞬間飛紅,她覺得裴健那一聲「咕咚」代表著裴健的飢渴。她在心裡想,就讓我化為你的食物吧。李小婉羞澀地說:「我剛準備回寢室,就看見你站在這兒,我怕你渴,所以我跑去買了兩瓶飲料。」出於女人的羞澀,李小婉生生把「我看到你在這兒等我……」壓下去了。她覺得,現在說這些似乎太早。她不想把一個雞蛋煮破了。

    裴健站在那兒,恨不得挖個坑,然後把自己埋進去。他心裡想「好吧,我又搞雜了,約會泡湯了!」。

    莫筱一個人在畫室裡畫著畫,漸漸的,她發覺她把劉然畫出來了。於是她憤恨地將所有的顏料潑到了剛畫好的假人一樣的臉上。潑完了,她拿起粗大的畫筆狠狠地往上面戳,也像一個俠客,拿著一把劍凶狠地一刀一刀的,劃著。

    手機響了起來,她閉上眼睛。滾出兩顆晶瑩的淚珠才拿出手機看,半晌,她按了幾個字發了出去,「我去找你。」她收拾好後,穿上林楠大概被觀音踹了一腳後送給她的價值3000多的風衣。她蕭索地把自己裹進風衣裡,就像捆一把稻草,打開門,呼嘯而至的寒風捲得她晃了晃身體,就好像頑強地挑戰寒冬的玫瑰花。她也不怕被吹死!

    而在B市一個頂級的樓盤裡,邵溪只穿著一件大短褲,坐在那裡打遊戲。「媽的,這暖氣還真熱呢。」他一邊打著,一邊罵著。他在罵的時候把眼睛瞟向客廳裡,他的眼神就像一把鋒利的匕首,閃耀著年輕和不甘的光芒。

    客廳裡的沙發上坐著一個年輕女孩,紮著兩個小辮子,如果不是她身上精緻的裙裝,你會認為她是那個叫「小芳」的村姑。

    她正「阿姨」「叔叔」的親熱地叫著邵溪的父母。

    邵溪看了一會兒,他站起身重重地將門摔上,「你他媽直接叫『爸』『媽』得了!」他隔著門,低沉地咆哮。他不敢跑出去,衝著那個很無辜卻又被帥到無法形容的邵溪吸引,甘願充當顧氏財團和他爸爸公司聯姻的犧牲品的女孩和他的父母說這句話。因為他就像個寄生蟲,每天靠著老爸老媽的錢活著。他做過抵抗,比如絕食,但最後自己餓得受不了,一口咬住他媽媽買給他的漢堡,差一點把他媽媽的手咬掉。

    他瑟縮在沙發上將眼淚裹著漢堡一起嚥下去,他也把他純潔的愛情吃了下去。

    他媽媽摸著他的頭,輕嘆:「小溪,林楠的家庭固然很好,但怎麼比得上顧氏財團。再說那個趙雪不比那個林楠差呀。」

    邵溪把嘴裡的漢堡嚥下去,抬起頭,可憐巴巴地說:「我愛林楠。」那時,邵溪覺得自己像一隻溫順的蘇格蘭牧羊犬,而那個擁有犀利深邃眼神的女人並不是,他的媽媽。是將一個隱形的項圈綁在他的脖子上,還扯著狗鏈的一個貴婦人。

    他媽媽只是說了一句話:「你是我們的兒子,但也有100%的可能你不是我們的兒子。」

    邵溪的眼睛迅速地熱起來,就像是被烈火燒灼的玻璃球,流淌著紅色的光芒,等待爆炸的那一刻。

    遊戲裡的主角早已四肢冰冷地躺在地上,他是被奇形怪狀的外星生物殺死的,儘管他擁有著人類最牛逼科技的納米戰鬥衣。但沒有了邵溪的操作,他無意於一個站在那兒挨刀子的白痴。邵溪站在那兒,就那麼呆呆地看著10秒鐘自動讀進度的主角再一次拿起槍,再一次呆呆地站在那兒任由八爪魚一樣的外星機器殺死。

    「遊戲有重生的機會。我們有嗎?」邵溪的眼睛終於爆炸。

    顯示屏也爆炸了,因為邵溪將喝空了水的杯子狠狠地砸到了上邊。

    遠遠的天際線上,一抹昏黃的光閃爍著妖異的邪念。它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刃,割開了天地。它抹殺了白天,割出了殘夜。而我也覺得自己被那一抹光刃殺死了。

    昏暗的路燈下,一男一女勾肩搭背地走了過去。馬上就要放假了,他們捨不得分離,一個說你會想我嗎?一個說你留下來過春節吧。他們慢慢地走著,絲毫不懼吹起他們衣角的寒風。他們手牽著手,十指緊緊相扣。那長長的影子就是完美兩個字。

    我默默地看著他們的背影,我覺得我嫉妒他們。我也很想手握天際線上的昏黃光刃,狠狠地,劈開他們牽在一起的手。

    林楠握了握我的手,她低沉地說:「不用去羨慕他們,沒準兒,明天他們就會分開緊緊相握的十指扣。因為他們要吃飯,要生存,而他們不見得就能做到完美。哈哈哈!」林楠就像個瘋子似地笑著。她把人性的弱點看得死死的。她甚至說,如果她給那個男生100萬,讓那個男生把那個女生隨便扒光了扔到男廁所裡,那個男生估計會馬上答應。

    我不置可否,現在她要給我100萬讓我去陪個男人睡覺,我恐怕都會有80%的可能答應。大不了兩眼一閉讓人家折騰。

    於是我也學著她,神經病地笑著,我們倆走進了學校裡的高級咖啡廳。

    路上的同學們不理解地瞪著我們,我越發笑得囂張。笑的時候心裡哭得一塌糊塗,我該怎麼辦啊,這麼個不男不女的東西!事實上,我這麼個不男不女的怪物正一步,一步地踏進一個深不見底的黑色沼澤。我的周圍,包括林楠,都是一群張著血盆大口,飢腸轆轆的

狼。已知的,未知的,他們一個個的,瞪著綠色的眼睛,懶洋洋的,剔著他們的爪子。冷漠地看著我。但我不是他們的獵物,他們的獵物居然是他們自己。而我,只不過是一隻,陰差陽錯,被命運丟到他們中間,獨自哀憐的脆弱的羊。只是我一直不知道而已。

    林楠點了滿滿一桌子的奢華大餐,她破天荒地讓侍者擺滿了一桌子的刀叉。我驚愕地看著她,不光是我,那個侍者也戰戰兢兢地看著我們。他以為我和林楠要吃霸王餐,如果不是林楠那張嬌豔的面孔早已被這間餐廳的經理打印出來,一個個地教育他們的服務員——這個年輕女孩是他們唯一的上帝的話。我想那個侍者會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機撥打110!

    我看著恨不得擺滿了一桌子的刀叉,看著它們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芒,刺得我眼睛疼。而且林楠叫的是讓我覺得剛剛從牛身上割下來的牛排,它們鮮紅,它們冒著熱氣,我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剛才好像看到了一頭頭的,痛苦**掙扎的牛。左手拿起刀,右手拿起叉,我覺得我是即將要上陣的醫生,而手術台就是我面前的桌子。

    我放下了刀叉,本來就沒胃口的胃口更是被刺目的刀叉和血紅色的肉轟到了九霄雲外。

    餐廳裡巨大的水晶燈卻照射著昏暗的光芒。

    它們打在林楠完全看不出來大哭一場的臉上。

    它們就像籠罩在天使頭上的光環。

    而天使,並不是來給我們送祝福的,她們是來勾人頭的。

    直覺告訴我,林楠是想殺人。我不禁害怕,我沒過份得罪過她呀!

    正在我扶著額頭不敢看林楠的時候,旁邊的椅子坐下來一個人,那人彷彿跟這間餐廳有仇似的,坐得椅子噼啪響!

    我抬起臉看他,卻彷彿天上飄的雲被一個驚雷震散。

    有那麼一點欣喜,也有那麼一點慌張,我心裡也毛毛躁躁的。

    我張著嘴,想說話卻說不出來,於是我感覺臉上堆出了最大的笑容,卻感覺肉聚集到一堆有種要掉下來的意思。

    而他,也驚愕地看著我。

    他的頭髮不再是以前的倒背梳,也不再油光鋥亮,看起來就像是個剛剛從高樓大廈裡出來的成功人士。只是他的身邊沒有了石頭棍子他們。

    「大佬?!」我抑揚頓挫地叫他,就好像被人踩到尾巴的一隻貓。

    他同樣很震驚地叫:「葉,葉老大?」

    我轉過頭看林楠,她也同樣的表情。

    一時之間,我們三個人都默默地坐著。大佬好像不敢看我,他的眼神也有一點躲躲藏藏的。我從來都不喜歡他,最初的張揚和今天做作的光輝形象,他永遠脫不了他身上的猥瑣。他躲躲藏藏的眼神後面,是一種紙老虎看著它的獵物——我,的那種眼神。從前是,到現在我真正變成了女生一樣是,只不過現在他的火光比以前更甚一點。看著桌子上冒著血腥氣的食物,我更想吐,我實在忍受不了大佬那種急欲將一個女人扒光了扔到床上的那種眼神。

    「石頭他們呢?」我抬起頭,迎著他猥瑣的目光問他。

    「他們走了。」

    大佬只是簡單地告訴我四個字,任憑我在接下來的時間旁敲側擊,狂轟濫炸,他總是搖頭,又或者多說三個字「不知道」。

    我捏著刀叉,直想就那麼扎進他的心臟。我知道的,他們肯定發生了什麼事。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 17:44
chapter.04

    邵溪穿好衣服,拉開房門徑直穿過客廳裡的幾個人,往戶門走過去,一隻腳踩進鞋子裡的時候,他媽媽一個箭步衝過來拉住他,「你去哪兒?」

    邵溪平穩了自己的氣息,皺著眉告訴她:「我出去走走。」他挑釁地瞪了一眼他媽媽李夢華。

    李夢華小聲說:「你這孩子懂不懂規矩呀,有客人在呢。」

    邵溪悲涼地一笑,「好啊,那我就過去坐下來,說說我曾經爬在無數女人的身上怎麼樣?」邵溪眼裡精光四射,像一隻剛剛懂得捕獵的幼虎。牙尖嘴利的。但他知道,他只不過色厲內荏而已。

    李夢華驚愕,但馬上滿臉奸詐的笑容,「你爬過林楠麼?既然這樣,那你出去吧,但是別忘了,你的家在這裡。」

    邵溪只覺得剛剛有人將一把鋒利的匕首刺進了他的心裡還沒有縫合的傷口,也許那個傷口永遠縫合不了。

    而他更像被人用那把匕首釘在一堵稱為「恥辱」的牆上,掙紮著,看著劉然和林楠赤條條地搞在一起。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不真實,但他無法抹殺記憶,莫筱往林楠頭上淋紅酒的時候,他覺得像是被人兜頭澆了一桶發臭的,充滿血腥氣息的屠宰場的血水。那時候,他想搞一種聖水,把林楠洗得乾乾淨淨,白白胖胖的。

    無與倫比的壓力也風捲殘雲地將他的靈魂扯到了蕭索的高空,看著這個骯髒的,早已被勾引得糜爛的世界,他只想,搞一把遊戲裡的六口機槍,將林楠她們拉到面前,一個個地綁在柱子上。然後他扣動扳機。他也很想,被人揍到高空,然後領悟出「如來神掌」,再然後,像一顆流星,砸到這個地球上。

    他憤然摔上禁錮著現代城市裡,一顆顆孤獨靈魂的高科技防盜門,但是他媽媽最後的一句話明顯要比他動作快,「你是我李夢華的兒子。」

    邵溪無奈地蹲到地上,嚎啕大哭。

    李夢華悻悻然,轉過身的時候立馬笑得像一個的賤女人(不同的是,她和老公把自己親生兒子的幸福賣了),她坐到沙發上,沖對面的趙雪和她媽媽說:「小溪要去學校整理下東西,馬上放假了。」同時,她和坐在沙發上的老公對換了一個眼神。

    趙雪羞澀地低頭一笑。而她的媽媽則滿臉微笑輕輕拍著她的大腿。

    邵溪站起來,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然後進了電梯,去到地下停車場,開著他的準確地說是他爸媽買的豪車駛出了停車場。

    反光鏡裡,保安滿臉堆笑,模仿軍人的姿勢敬禮。

    直到車消失不見,保安放下微酸的胳膊,吐了一口唾沫,「牛個屁呀!老子要生在有錢人家,開得就是蘭博基尼!」但同時,他用猥瑣的45度角仰視這棟頂級樓盤。處於B市黃金地段的小區。一平米的價格足以讓保安在老家蓋起一棟小二層的別墅。

    這就是我們的人生。

    充滿和糜爛的人生。

    我們就是一個個的大變態。

    無數外地人瘋湧進這座充滿勃勃生機的古老都市,包括本地人他們都有著很美好的白日夢,他們期望通過他們的努力能夠在這個城市裡掘到大桶大桶的金子。又或者,他們做夢能通過努力擁有一套能站在前所未有高度看人生的房子。有一天,他們做到了,他們站在國

貿頂上看著三環上來來往往的,比螞蟻還要小的轎車,但附近新矗立的財富中心告訴他們,它才是這座城市未來的最高點,於是他們發現,永遠不會有最高的房子,只有更高。但他們累了,精疲力盡,他們再也沒有力氣攀登下一個高峰。人們都說「不到長城非好漢!」

可當他們消耗掉渾身力氣登上了所謂的長城,一個個鄙夷地說:「媽的,和老子家鄉那些野山沒有什麼區別,不就是在山頂上多修了一堵牆麼!」於是他們哆哆嗦嗦顫抖著爬下了長城,內心裡瘋狂地尖叫:「老子再也不來登長城了。」

    偉大的鄧老先生看著孱弱辛苦的芸芸眾生,他嘆口氣,這一群迷茫的人民!於是他認識到才是催動人類滾滾向前的最原始動力。

    於是他大手一揮,開創了一個稍微有點晚,但還能亡羊補牢的大時代!

    一個匕首般鋒利的時代。

    它切開了所有人的心,再掰開來,將這條生產線上的,一個個的,剛出產的,還沒經過測試的炸彈埋進了我們的心裡,然後粗糙地給我們縫上切口。

    而我們就生活在已經由一把匕首通過曲線小圓的方式演化成無數把鋒利匕首的時代。我們更像一個五彩斑斕的玻璃球,在地球這個大圓球上滾來滾去,四處碰壁,直到磕得身上充滿了隕石坑一樣的凹點。然後孤獨地停留在風中,拾垃圾的清潔工人將一個個破爛不堪的

球隨手丟進垃圾箱,「砰」——碎了。我們呆在以自我為中心的點上,周圍環繞著掛滿了匕首的圓圈,那些匕首就像風鈴,彼此碰撞,發出滲人的,讓人不寒而慄的金屬磨擦聲音。簡而言之,我們是案板上的肉,而生活,就是刀俎!

    我們天天聽著心裡的定時炸彈發出的滴滴答答聲音,惶恐不可終日地任由時間的擺佈,吃飯上班,下班,睡覺,和男人女人搞到一起。我們就像一個個的牽線木偶,茫然又懵懂地迎接陽光,看著一個個的日出變成下一個日落。

    下班的白領踩著很有高度的皮草靴子,焦急地站在路邊搶出租車(是搶著坐上去)。她們優雅地坐在車裡,那感覺就好像是坐著專車的貴婦人似的。但她們內心裡卻在一個個焦慮地計算著堵車了幾分鐘——出租車要加錢。這種焦慮顯在她們的額頭——抬頭紋就是這麼來的。

    出租車司機奸笑著,但看起來特真誠。他們說:「小姐,太堵了,要不我們走捷徑吧。」

    車上的假貴婦顫抖著說,「呃,好……」但結果,她們恨不得一頭撞死在前擋風玻璃上——載著她們的出租車拐進了一個堵得像垃圾場的小胡同。但從地圖上看起來,這確實是她們到家的最近的一條路……於是她們下了車,看到出租車遠去的影子,撥通了投訴電話。

她們很義憤填膺地發表了一番關於司機昧著良心賺黑心錢的長篇闊論。義正詞嚴,鏗鏘有力,擲地有聲。但她們知道,到底會不會處理,誰知道呀!

    邵溪就被堵在三環上,巨大的B市在天空看起來就好像是一條發光的銀河。無數冷色系的光點說明,這是一個繁忙的工廠。它就像是一頭饕餮的怪獸,而我們,就是它的食物。邵溪煩躁地耙了耙頭髮,直到頭髮像一個雞窩般地爆炸,他右手狠狠地拍在喇叭上。尖厲刺耳的鳴笛聲響起,只是在堵得好像一鍋粥的車流中,就好像蚊子哼。

    「媽的,怎麼不搞個原子彈把這裡炸了!」這是邵溪被堵在滾滾車流中鬱悶的牢騷。

    我呆呆地目送大佬走出了餐廳,他那看著很高雅的背影令人生厭!我直接想一腳踹他將他踢到火星上去——旁邊有幾個女生對大佬指指點點,她們在偷偷地說「那個人很帥呢。」我頹喪地坐回椅子上,就像被吸血鬼吸走了全部的精力。

    林楠坐過來,用一把叉子敲敲我的頭:「葉洺,那個人看你的眼神很不懷好意,你別跟他走的太近。」

    我告訴她:「我想知道石頭他們怎麼樣了。」

    林楠握住我的手,「你不是以前的葉洺了,你也不需要去關心他們,你只需要管好自己。」

    這點上,她和顧陽很像,顧陽當初也告誡我這一點,他讓我為自己活著。

    我嘆氣,我早已迷失,我哪兒知道該怎麼管好自己啊。

    就在我們準備離去的時候,劉然推開餐廳的門,他氣勢洶洶地走到我們身邊,「林楠,莫筱呢,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很早開始,你就管我和莫筱的事!」

    林楠的臉瞬間慘白。她閉上眼睛,我知道的,她在懊惱大佬剛剛好不湊巧地早走一步,不然正好逮著劉然,而林楠找大佬的原因也只是為了劉然。

    餐廳裡冰冷的氣息瞬間被點燃。一個個冷漠的人眼睛一亮。

    我眼裡的怒火也被瞬間點燃,我二話不說,衝到劉然身邊,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你給我滾!你這個人渣,還嫌害人不夠嗎?」

    劉然輕蔑地一笑,他一把攥著我的頭髮,扯著我,扔到了桌子邊,撞得我腰那個疼啊。

    他把手湊到鼻子下,作深呼吸的表情,然後說:「真香啊,只是不知道你身上是不是也這麼香?」

    我把剛剛嚥下去的兩塊牛肉吐了出來。我目眥欲裂,我很想抓著身邊的椅子朝他砸過去,但我的腰卻半天直不起來。

    林楠站起來,她攙扶著我,她看著劉然的目光就像一把淬了毒液的匕首。她森然地說:「劉然,別碰我妹妹。」

    劉然得意地笑著,「哈哈,賤貨,你爸爸還真牛逼呀,給你搞出一個異姓妹妹,你什麼時候把你妹妹送給我啊。」

    林楠氣得渾身亂抖,我氣得快要吐血,可偏偏,剛才那一撞很有力度。我頭一次有被人侮辱的感覺,它是那麼的強烈,就好像一把攥住了我的心臟,無情地擠壓著。

    但老天總算是偏向了我們這一邊,劉然被天降神兵般出現的邵溪一拳頭打翻在地,很快兩個人撲打到一起。而林楠看著他們,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淌。

    劉然被打得沒有還手之力,他還在囂張地喊:「邵溪,你打死我吧,哈哈,你不知道,林楠躺在我身子下面叫的時候,多麼啊。」

    我抱著林楠,彼此將眼淚往身上抹,我實在是想不到,竟然還有這種男人,我深深地,為男人感到可恥,儘管我也曾經是。

    邵溪把劉然揍得血了呼叉的,但他自己也是一樣,一隻眼睛腫得老高,鼻子流著血。身上的衣服也被血染得髒亂不堪,毛衣的衣領也被扯爛。

    劉然連滾帶爬地走了出去,臨走他惡毒地看了一眼林楠。

    邵溪站在那兒,倔強地看著林楠,一句話都不說。只是他的眼神看得我心都碎了。

    林楠背起包,「謝謝你了,邵大少爺。」她倔強地背過身去。

    我站起來,走到林楠身邊,她這才往外走。

    但是邵溪並沒有跟過來,因為林楠掐著我的腰(……)。

    我和林楠跌跌撞撞,就好像剛從地獄裡逃出來的兩隻小耗子,跑回了宿舍。當然,林楠是那一隻無比金貴,身上承載了我們這顆地球上最日新月異的高新科技的白耗子。而我,只不過是半路上一隻爪子碰到了載著林楠這只耗子貴婦的特快D字頭列車,就被那兇猛的引

力扯上那輛高速列車的剛從垃圾場溜躂出來的,還沒有足夠時間去吸一口新鮮空氣就被塞進悶罐一樣車身的耗子。我覺得我快要窒息在這輛神秘的D字頭列車裡。

    我們在衝過宿舍管理大媽的身邊時,林楠的耗子爪惡劣地抓了一下她。

    大概是黑燈瞎火,也大概是路燈那昏糜的光將我和林楠塑造成了即將要進入女生宿舍行竊抑或做些骯髒勾當的女間諜(我幾乎是被林楠拖著走的,我不停地回頭望邵溪有沒有過來)。但是黑燈瞎火的夜空,我根本看不見邵溪那一瘸一拐的身影。那個大媽說:「呔!你們兩個幹什麼去!?」她還聳了聳她帶著「治安」兩個鮮紅大字的臂章。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 17:45
chapter.05

    林楠露出她鋒利的尖牙,對那個大媽莞爾一笑,她一手拍了拍胸口,噢喲一聲:「哎呀,大媽,你差一點嚇死我啊,我還以為有人在這裡搭台唱京劇呢,不過你那一聲還真獨特呢,特別像八達嶺野生公園裡的一級保護動物野鴨子呢,我覺得假以時日,您可以憑藉著您那獨特的聲音登上長安大劇院呢

    那個管理大媽渾身哆嗦著,她一把揪掉了手臂上的大紅袖章,「對不起,林小姐,我沒看見是你。」我很驚訝,那個大媽為什麼不從地上撿一塊磚頭直接將林楠拍死!

    我和林楠擦著管理大媽的身子走進了宿舍樓,我回頭看了一眼,還是沒看見邵溪的身影。

    我站在電梯門前,看著林楠,張了張嘴。

    她凶惡地看著我,「你給我閉嘴吧你!你是不是想說,『林楠,你讓邵溪上來吧,你看他身上流那麼多血,衣服也破了,而且他還是為了你才和那個畜牲廝打在一起的。』你得了吧!他是個少爺,雖然不至於游手好閒,但他用著他爸媽的錢。胳膊擰不過大腿,他媽媽把他扒光了往垃圾堆那麼一扔,誰還知道他是邵家大少爺?他不會為了愛情變成乞丐,而且他變成了乞丐,我還不一定會要他!」

    我就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兒了!於是我把嘴巴閉上,沉默是金!

    進了寢室,林楠迫不及待地跑去洗澡,她說她剛才有被人澆了一頭狗血的感覺。

    李小婉和莫筱都不在,除去浴室裡洗澡的林楠。我被一種惶恐不安的,令人虛弱無力的感覺擊中。我知道,那是孤獨。

    我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沒開燈,我踢掉鞋子,把自己那麼往沙發上一扔。有那麼一種感覺——我是一隻孤獨的小耗子。

    我下了地,跑到陽台上,天空依舊是灰濛蒙,沒有一顆星星的影子。

    我看到地面上,站著一個孤獨的影子,他也在向我這裡看著。昏暗的路燈總算是把他眼裡的亮晶晶閃現出來。

    我心裡一動,見林楠還沒出來,批上羽絨服,跑了出去。

    我衝到邵溪身邊,說:「林楠在洗澡,要不你跟我上去,我那裡還有瓶紅花油。」

    邵溪沉思片刻,說好。

    於是我帶著他,走到了屬於管理大媽的地盤。顯然,她只記得林楠那張臉,她擋在我們面前:「都幾點了,還帶男生上樓,現在的年輕人呀。」

    我在胸腔裡模擬了無數遍林楠那種尖酸刻薄的語言,卻發現,我根本學不出來一個字,於是我諂媚地一笑:「大媽,你行行好,我只是帶他上去擦擦,你看他身上。」同時我把邵溪往她面前一推,企圖博得她的同情。

    大媽冷眼看了一下,言之鑿鑿地說:「不行!」

    邵溪二話不說,從兜裡摸出兩張粉紅色的票子拍到了大媽胸口。

    我左手扶著額頭,右手扶著邵溪的胳膊走了進去。那個大媽在接錢的時候假模假式地將眼睛掃視了一遍四周,然後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錢揣進了兜裡。我忍住了捋起袖子,撿起磚頭拍死那個大媽的衝動,也興起了要撿起一塊磚頭拍死自己的念頭。我甚至有一個錯覺,邵溪和林楠到底是不是雙胞胎?!

    我領著邵溪走進寢室,他的臉帶著一抹妖豔的紅,我還來不及去想是什麼狀況。林楠就裹著睡袍從浴室裡走出來,她很是驚訝,她一手扶住身後的門框,「葉洺,你他媽就不是女人,大半夜的,你居然把一個男生帶進女生宿舍裡。我真的很懷疑,有一天,你會不會領著一隻畜牲走進宿舍裡?」她說完了,看也不看我們,優雅地走進她的臥室,「砰!」摔上房門。

    黑黑的,我好像聽見邵溪嘆了一口氣。我把他安頓到沙發上,跑去我的櫃子裡翻紅花油,拿到手的時候才發現,我的腰還在隱隱地痛。但我還是先拿給了邵溪。

    邵溪接過紅花油,臉紅脖子粗的,半天也沒動靜。

    我坐在他身邊好奇地問他:「你倒是抹藥啊。」

    邵溪:「那個,我得脫衣服。」

    我想也沒想地說:「哦,那你等等,我把空調開大點。」

    我也沒管他的「啊!」什麼的,找出遙控器,把空調開到了31度,心裡卻在說「敗家子啊,供著暖氣呢,還怕冷,真的就那麼金貴麼?」

    可是坐到他身邊,他還是脹紅著臉沒動靜。我再一次好奇地問他:「你怎麼還不脫?」

    邵溪支支吾吾地說:「我背上好多地方疼。」

    我一副瞭解的表情,然後起身,「砰砰」敲林楠的門:「大公主,你家男人背上全是傷,他抹不到。」

    但半天沒有動靜。

    我無奈地轉身看著邵溪,雙手一攤,做了個無可奈何的動作。邵溪黯然,於是他脫去上衣,開始抹藥,背上的實在是夠不到,我想也沒想地說,「我來幫你。」

    邵溪「喂喂不行啊,大不了我回家抹了。」

    我一把搶過藥瓶,「你得了吧,不就是抹藥嗎,這有什麼,想當年我可是經常給別人抹。」(這句話好像有一點一語雙關的意思,但我也沒注意)我想起了以前,顧陽他總是舒服地躺在床上,前面後面,都他媽讓我去抹。我二話不說,將紅花油倒在掌心上就給他抹了起來。我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的。

    邵溪吭吭嗤嗤地不知道說什麼好。如果我此刻轉到他面前就能看見他擠滿了血液就要爆炸的臉。

    其實我還是很佩服邵溪的,剛才在餐廳簡直勇猛無敵,正氣凜然。雖然和林楠的關係出現了一個很大的裂痕,但他為林楠那股子拚命的勁兒很值得我去欣賞。於是我欣賞地捶了他一下,我說:「不錯啊,既然為了林楠敢那麼不要命地打架,那幹嘛不去反抗你爸媽?」

    大概是很痛,邵溪嗷嗷叫。但在昏糜的燈光下,他的叫聲特別的,怎麼說呢,好像有一點的樣子,介乎於享受和痛苦之間。我還是沒覺得什麼,繼續將紅花油倒在手上。

    但不湊巧的是,李小婉剛剛打開房門,於是本就被憤怒迷失了心智的她更顯得弱智。她以為我在和邵溪搞什麼。她驚天地泣鬼神地爆叫一聲:「葉洺!你居然又和邵溪搞在一起,還在我們的寢室裡搞,你搞完了裴健又來搞邵溪,你對得起我,對得起林楠麼?!」

    我的媽,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我驚愕地看著她。我仔細記了下,我們的婉兒一共用了4個「搞」字,我覺得,我被她搞了!邵溪趴在沙發上,兩隻手不停地捶著沙發,他笑得一抽一抽的。

    她二話不說,衝到我身邊,一拳頭就撞上我的臉。

    我嘴裡一甜,還沒反應過來,她的第二拳又過來了。好吧,揍得我是眼冒金星,我拚命地叫喊:「李小婉,你他媽有病啊,我他媽搞什麼了,什麼亂七八糟的?」

    邵溪傻了一會兒,這才清醒,他拼盡全力去拉李小婉,頗有種螳臂當車的意境。加上剛剛激烈的打鬥和身上大片的傷,邵溪也連帶著被李小婉揍得嗷嗷叫。

    我覺得我今天出門踩狗屎了,先是在寢室裡哭得稀里嘩啦,然後陪著林楠在學校裡的咖啡廳裡被那個畜牲侮辱一把。現在正享受著李小婉的爆揍。但我腦海裡有了一點清晰的線索。一定是裴健那個王八蛋告訴李小婉我們的事了,但對抗李小婉的暴力,我很有心無力。我一邊閃躲一邊叫,「oh,!」

    邵溪配合著我叫,「jesuschrist!」

    我覺得今天真是充滿狗血的一天。被李小婉暴虐至無法動彈的我再次被她抓緊懷裡,一瞬間有那麼一個錯覺,她就像巨大的絞肉機,她雙手用力擠得我骨骼咔咔響,她森然地看著我說:「葉洺,我真是看錯你了,你就是個卑鄙的賤貨,你跟歐陽殊在一起的時候卻和裴健睡到一起,今天又和邵溪勾三搭四,你還是人嗎?」

    在我快被李小婉揍死的時候,林楠他媽的終於捨得從她的宮殿裡出來。

    林楠和邵溪驚愕地看著我,林楠鄙夷地看著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只是很傷心地看著他們,心裡把裴健家人問候了個遍。他答應我不胡說的,可他卻自私地用那個謊言當作武器來斬斷李小婉對他的痴纏。這人都怎麼了?

    李小婉終於肯捨得放我下來,她衝回房間開始收拾東西。

    我哭笑不得地坐在沙發上,胸腹,背部傳來鑽心的痛。

    李小婉拎著兩個大包走出了寢室,邵溪嘆了口氣,也走了出去,他經過林楠身邊的時候說:「葉洺剛剛給我抹藥。」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寢室。

    我縮到沙發一角,幾個月看似融洽的同寢室友誼好像就這麼輕易地瓦解了,脆弱得令人難以想像。

    林楠走過來,坐到我身邊。她定定地看著我,眼睛裡沒有任何表情。

    我扯了一個苦澀的笑容:「剛剛是邵溪背上的傷抹不到,我去敲你門,你沒搭理我。我只好替他將藥抹上了。李小婉進來可能看見的是邵溪光著膀子,而我在他的背上抹藥。至於裴健,我只能說,那天晚上,我只是喝醉了酒,他跟我說沒發生什麼。」

    我爬下地,一瘸一拐地走進屬於我的臥室。莫筱還沒回來。我鑽到自己被窩裡,將被子矇住頭。我沒哭,只是心裡面幽幽地痛,彷彿把脆弱的心置於零下幾十度的冷庫裡。

    過了一會兒,有人敲我房間的門。我依然縮在床上。

    再過了一會兒,被子被人掀開,我睜眼也被燈光刺得頭暈目眩。

    林楠說:「我給你抹藥。」

    我看了她大概10秒鐘,然後默不作聲地將上衣脫了個乾淨。

    我重新趴到了床上,任由那冰涼的紅花油擦在身上,火辣辣的。

    林楠邊抹邊說:「你說你以前做過很長時間的混混,也打過架,怎麼身上沒有一點疤痕啊?」

    我說:「做手術的時候,顧陽給我用了很多藥。」

    林楠:「我相信你,如果真做了,你今天也不會問我那是什麼樣子的感覺。」

    我什麼也不說,保持沉默。

    前面後面都抹完了,林楠左手捏著鼻子將那瓶紅花油扔得遠遠的,「什麼破玩意兒啊,比下水道的味道還沖。」

    我轉過頭說謝謝。

    她燦爛地一笑:「你是我妹妹,一個很變態的妹妹,呵呵呵呵。」

    我尷尬地吼出一個字:「滾!」

    林楠很神秘地一笑,然後去浴室裡洗手,然後又趿拉著拖鞋跑回來。她趴到我身邊,一隻手開始很不老實地在我身上摸起來。開始我還很享受,甚至說「啊,那裡疼,捏捏。」可是後來就沒這麼好的事兒了。

    突然一涼,我緊張地轉過臉問她:「你要干嗎?!」

    她吃吃笑著:「你不是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嗎?」然後,手也伸向了對我來說很禁忌的地方!我渾身哆嗦著,努力想爬得遠遠的,林楠卻坐到我雙腿上,繼續充當一個色狼。接下來,是我拒絕描述的。只是我不停地尖叫(……)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 17:46
chapter.06

    有那麼一種感覺,我把一生的尖叫都用完了!虛弱無力,四肢發軟,游龍戲鳳,飛蛾撲火,油盡燈枯,啣草結環(god!我怎麼想到這個詞兒了?)總之,撐死的蛇它依然是蛇,她依然很纖瘦很苗條很妖異(我被那種說不上來,變態並著的感覺撐死了)!此時的場景

如果換一種視角帝視角!)看的話,那上帝會忍不住眼冒精光,大喝一聲「葉洺,林楠,你們這兩頭沒有廉恥的妖孽,老頭子我來收拾你們了(這個字發作:lia」然後在半空中扯爛他的衣服,眼一閉,作田亮入水前的姿勢——箭一般撲到我們倆的身別想歪了,我很純潔

地去寫的,嘿嘿)!

    如果此時我們散發著濃濃的,香豔的,最令人發齒的糜爛氣息和兩具赤條條的白生生的女人讓不小心闖進這間寢室行竊的小賊看見,那他立馬會迫不及待地戴上標有「強暴犯!」的鋼盔,衝鋒陷陣(……)我一直認為,凡事一個巴掌拍不響(……hmygod!難道說,沒

我這個巴掌,林楠也不會如此地騷擾我?

    扯遠了,但我確實不知道該怎麼描寫?!但我有種被人強暴的感覺(……)當然,被人強行施行暴虐的感覺,元兇就是高貴得好像維多利亞的林楠。我很難相信,高貴如斯的林楠竟然能下如此猥瑣的手。我被雷得外焦裡嫩的。

    林楠吃吃笑著告訴我:「這就是那種感覺,不過,換作一個男人來的話,你就知道想死又捨不得死的滋味兒了。我真的很難相信,你那樣子的反應會曾經是一個男的。我很懷疑,你是不是編造了一個變態的謊言?」

    我快找把鐵鍁在地上刨個坑鑽進去了。我說姐姐你饒了我吧,我快讓你弄得沒臉活下去了。林楠輕蔑地哼:「如今的社會早已變了,同性戀什麼的很多,你只不過做了性別矯正手術而以,你比他們要名正言順得多,你怕什麼。」我怕唾沫星子淹死我啊,這個白痴,她永遠想不到我的難處。

    屋子裡萬籟俱寂,地獄一般的寧靜。我難以想像剛才發生了什麼抑或說根本就不敢去回憶發生了什麼。我覺得我的臉被人扯到了幾千度高溫的岩漿裡!我甚至聽到了神經末梢裡血液在狂野地流動的聲音。嗖嗖的!

    我兩眼空洞,目瞪口呆,花痴一樣地看著我很想視若不見的,林楠的那張臉——她看起來就像是剛剛噴了她那整整一罐子50ml的補水精華素。豔若桃花,嬌豔似火。我看著她,打了個寒噤!

    於是我虛弱無力地罵她:「你真是一隻徹頭徹尾的婊子!」

    林楠:「你得了吧,剛才不知道誰叫得歡!如果說婊子,那麼你就是偷人後還想立貞節牌坊的婊子。」

    她這麼評價我!?

    我:「色魔!」

    林楠:「娼婦!」

    ……

    我奮起餘威,「賤人!」

    林楠沉著以對:「!」

    我沉默,然後將頭埋進被子裡,我恨恨地想著,「用被子捂死自己得了。」天可憐見,我葉洺就這麼輕易地在林楠那一雙魔爪下喪權辱國,令人發齒地呻吟完了一生的尖叫。但林楠嘿嘿奸笑著離開我的臥室後一直到睡死過去,我還沉浸在那種羞於言表的心情裡。我覺得我好像墮落了(……)。老天爺好像一直都精心地照顧我,它永沒有停下折磨我的步伐。

    整晚我不時地發出慘叫,但被自己的慘叫驚醒後,我才發現我又被一個噩夢驚醒。躺在顧陽身子下面,李小婉把我扒光了吊在那兒無情地鞭撻,抑或我穿著可以稱之為一塊爛布條的衣服在大街上亂逛。等等等等,直到最後一聲尖叫醒來,我摸出手機一看,7點鐘了。但我的眼睛漲澀漲澀的,這一整夜混亂的夢!

    我耙了耙頭髮,半夢半醒著走進了浴室,半道上林楠看見我,她冷眼掃我一下說:「你大姨媽來了?搞得這麼憔悴?!」

    我聽到那個「搞」字,肉都哆嗦,我半眯著眼睛問林楠:「大姨媽是什麼?我媽媽好像就她一個獨生女啊?」

    林楠笑得花枝亂顫,我被笑蒙了,然後在內心裡嘟囔「笑個屁呀你,精神病醫院電話多少來著?」享受一把用眼神殺死林楠的快感,我繼續向浴室走去。

    我走進浴室,在鏡子裡欣賞了自己從沒有過的憔悴,那哪兒是個人啊,簡直是個鬼!頭髮像剛剛被人用耙子耙過的,眼睛像被辣椒水泡過,臉則像剛剛喝過砒霜,死灰死灰的。就像是剛從垃圾堆裡爬出來的,再被人狠狠揍過似的。

    我擠出牙膏開始刷牙,林楠神不知鬼不覺地湊到我身邊,在我耳邊吹著氣,「大姨媽就是女人的那個。」

    我手一哆嗦直接將牙刷捅到喉嚨裡。

    我回到空蕩蕩的客廳裡,我懈怠地把自己扔到林楠身邊,再把頭擱在她盤著的腿上,她看起來就像是坐禪的觀音。我像一條蛇,翻騰出一個覺得很舒服的姿勢,抬眼看著她說,「莫筱第一次在外面過夜。」

    她把財經報紙翻得嘩啦啦的,「她我不想評價,我很懷疑女人還有做到她那份兒上的,她就是那種天天仰著臉,等待一個畜牲去扇她一嘴巴,然後地**著的奴隸。」林楠合上報紙,直愣愣地看著我,然後肆無忌憚地笑:「你昨晚呻吟得也不差,真應該找一個DV給你拍下來,然後放到網上販賣,其實你長得還蠻不錯的,再讓男人親眼目睹你昨天晚上豐富地表演,足以讓他們恨不得當場掃射你。」

    ……(其實我很想說,她陪著我一起表演的)

    我像一隻被火燒到尾巴的貓,發出一記慘絕人寰的嚎叫躲進了臥室。、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我甚至在屋頂和旮旯角踅摸到底有沒有針孔攝像機之類的間諜裝備——如果林楠願意,那麼這間寢室能埋上萬個那玩藝。

    事實上,莫筱還真在昨天晚上搞出了一件比我和林楠還要狗血的事情。她接到劉然的短信後狂野地奔出學校,半路上,卻迴光返照地感到厭倦了。她說那一刻自我感覺是人們吐著口水的爛貨,可是老天爺並沒有一記雷光劈亮她人生的路。她在酒吧裡喝得酩酊大醉,她

跌跌撞撞地掙開了無數個上前搭訕的男人。最無恥的一個從手包裡掏出一扎厚厚的票子,企圖把莫筱塞進他的寶馬車裡。莫筱醉眼迷離地瞪著他:「老娘我剛剛確診陽性!」那個中年男人像是被人用針紮了似地揮開了莫筱的胳膊後,像個大猩猩般地逃進他的寶馬。走了。

    而莫筱摔到地上,開始莫名其妙地笑,後來她整個人就像是一個擰開了的水龍頭。大街上璀璨的光火,接踵的行人,在她的眼裡閃爍。就像是電影院,她一個人孤獨地坐在地上默默地看著。她心如死灰,就在她艱難地站起來,準備衝到馬路上,兩腿一蹬的時候。一隻大手拽住了她的胳膊,她看了看他,眼裡露出脆弱到能把一個人的心靈瞬間擊碎的眼神。她說裴健滿臉痛惜地看著她,她覺得那是這世上最溫暖的陽光。

    裴健正好剛剛和李小婉分開,他也揣揣不安地獨自走在大街上。他不知道,和李小婉說了他與葉洺之間的那個謊言是不是錯了。

    他遠遠地看見前面的地上坐著一個纖瘦的女孩兒,再然後,那個女孩蹣跚地站起來,往馬路中央走去,裴健一下子衝過去。他慶幸於剛剛救了她的時候,就看見了莫筱那萬念俱灰的眼神。裴健正準備送莫筱回學校抑或回家時,莫筱央求裴健去陪她喝酒。而裴健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今天早晨,莫筱被天際線上第一道光芒刺醒。她茫然地打量四周,卻發現自己身上光光的,而旁邊正趴著一個同樣光光的男生。莫筱就感覺被死神的鐮刀扯住了心臟,而那把鐮刀的鋒刃是鋸齒型的,她心臟抽拉著痛。她顫抖著手,掰過來那個男生的臉——裴健。。。而裴健也醒來,他面紅耳赤地看看莫筱,再看看自己。裴健茫然地說:「我們怎麼了?」

    莫筱嘴裡苦得好像膽破了,膽汁倒流到她的嘴裡。她知道李小婉正在自作多情地追裴健,她不知道裴健和我有一點曖昧的關係。但莫筱很冷靜,她鎮定了一下,穿好衣服,對裴健說:「什麼也別說,什麼也別問。」然後苦澀地笑了笑,離開了。進了電梯,莫筱像是被

人突然抽走了全部的力氣,她一坐到地上,電梯好像拽著她的心墜到了一個被稱為萬劫不復的深淵。那裡,沒有眼淚,只有絕望,和那一隻隻茫然的無窮無盡撕扯她靈魂的魔爪。

    我坐在床上,呆呆地聽著莫筱訴說這一切。

    我一沒吃醋,二沒憤恨。我只是一個被人剛剛狠狠地抽了一個大嘴巴的耗子!我很不理解自己的心理活動,常理來說——不是應該暴跳如雷麼?我坐到她身邊,抱住她。莫筱瑟瑟地抖,我拍著她,她嚶嚶地哭。她說她不是賤女人(……)。我的眼淚就被這句話轟出來。我暗暗地嘆氣,「女人……」我閉上眼睛,緊緊地抱著莫筱,感悟著她這樣的女人。我不知道該怎麼去評價她,無論從以前男人的角度還是如今已是女人身體的角度。

    前所未有的冷,空前的迷茫,就像後天裡的那種大災難襲擊了我們。我們支離破碎,我們被人一把扯掉了身上精緻的畫皮再摁到了冰渣子水裡。血淋淋的。

    惡搞也罷,狗血也好。我想,只要我們的心依然純潔就好。

    我努力的,指揮著臉上的肉撐起了一個微笑,只是很艱難。「好了,別哭了,都過去了學起了葬禮上莫筱安慰我的話,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她。她是那麼樣脆弱的一個人,一個年僅21歲的女人卻有著經歷滄桑,傷痕纍纍的靈魂。如果把莫筱這短暫的人生比作一

本書,那我覺得她比雨果還要牛逼,她甚至就像那本《悲慘人生》。她活生生地告訴我,人生的迷茫,孤獨,殘缺,快樂是什麼樣子的。我覺得和她比起來,我還是幸運的。我只是得了一個上不了檯面的病而已,我還有顧陽曾經掏心窩子的關心。而莫筱,和林楠她

們,心靈所受的創傷比我的要大得多。

    我搬起她的臉,定定地看著她,承受著她眼裡的哀傷,「其實裴健很不錯的,我覺得你應該離那個劉然越遠越好。」我沒告訴她,昨天晚上劉然來鬧的事情,也沒告訴她,李小婉暴打我的事情。但我想,有必要嗎,我看著莫筱就好像是看著孩子一樣,我覺得我是真正

地憐憫她。反正我和裴健也沒什麼,最多的,也只是期待有人關心的那種依賴。

    莫筱說:「我不想傷害他,就這樣吧,就當沒發生過,別告訴林楠和李小婉她們。」莫筱說完就開始去收拾她的東西,我難過地看著她的背影,嬌俏,性感。她應該是一個比電視裡那些漂亮主角更幸福的女生,每天都快快樂樂地笑,和愛她的男生手牽手。但誰又知

道,這樣一個漂亮脆弱的女孩,就因為當初那一份純潔的初戀,就淪落至此。她把一意孤行一條路走到黑髮揮得淋漓盡致,她滿腦子的智商都被愛情收拾得乾乾淨淨。她曾經說過,為了愛情她可以獻出生命。但我不知道,她的還能算是愛情嗎?

    其實,墮落也是一種美,只不過很感傷,是一種令人心痛的美。至少,在莫筱的心裡,她守護的依然是如初見的純潔的愛情。她傻麼,不!她賤麼,不!她執著於此,如苦寒的梅花,淡淡幽香,清清甘冽!

    愛情,她是一隻邪惡的怪獸,她就像一朵妖豔的花,她需要吃下幸福才能絢爛地綻放。無數戀人就是頭綁白布巾,身穿厚厚的鎧甲,披荊斬棘的殉葬品。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 17:48
chapter.07

    林楠知道,所以她一直努力暗暗地幫助莫筱,甚至無意中搭上了自己,可莫筱並不領情

    我也知道,但我什麼也做不了,我只是一個自己都灰頭土臉的小人兒。我只能默默地在心裡祝福她,「上帝,你饒了莫筱吧。」我偷偷地拿出手機,給裴健發了一條短信「莫筱是個很可愛又很倒霉的女孩,你要珍惜她。」發過去的時候,我有那麼一點的不捨,我不知

道是不是吃醋。但我知道,與其讓裴健有可能重蹈歐陽殊的覆轍,還不如,趁這個機會把他推得遠遠的,越遠越好。我真的很怕,將來有一天,我還是放不下曾經的自己。

    我把手機放進兜裡,開始去收拾我的東西。

    裴健愣愣地坐在被窩裡,他看著窗外不知所措。手機響了,他拿起來一看,是葉洺發過來的。他看著那些字恨不得拿把刀捅了自己。

    裴健從被窩裡鑽出來,站到窗戶前,窗外的太陽早已爬得高高的,刺眼而璀璨。它照在裴健倒三角的身體身上,它彷彿燒死了夜裡的糜爛。這座巨大的城市籠罩上一層金燦燦的光芒,看上去,是那麼的生機盎然。入眼就是匆忙穿梭的車流和林立的高樓。無數螞蟻一樣

的人群從裴健的眼睛裡走過。他哈了一口氣,窗戶迅速地模糊,像他的眼睛一樣模糊起來。裴健慢慢閉上他溫暖濕潤的眼睛,他慢慢地坐到地上,他把修長的腿盤起來,然後他像一個老僧。只是他的心從此怕是靜不下來。

    莫筱把頭髮挽了一個簪,她拎著兩個包,我的很簡單,只有一個,林楠是最讓人頭疼的。她有三口超大旅行箱的東西——她竟然還說沒箱子裝了,要不然更多,而且她無恥地想讓我幫她抱走那塊進口的地毯!我翻翻白眼拒絕了。她蹭到我身邊,在我耳朵旁說:「這裡就你體力好一點了。」

    莫筱重新恢復了生機,她好整以暇地說:「姐姐,你饒了我們吧,空姐一般都是拉著一個旅行箱的,而你居然拉三個,哦天哪,你是哪國的空姐?」她故意擺出一副受到驚嚇的表情。

    上帝說,不要灰心,不要沮喪,這世界上還能有讓我們快樂並痛著興奮並恥辱著的一件事,那就是抱著粉身碎骨的勇氣去羞辱林楠,我們樂於此道。當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們羞辱她一個字,她立馬就能回給我們10個字而且還是夾著冰雹子砸回來的。我們精於此道。。。真的很淒慘。

    林楠並不介意莫筱把她比作空姐,而且她還很得意地笑起來,但我知道,一條蛇已經直立起她妖豔又黑霧一般的身體——林楠的笑聲來了個急剎車,她用眼角的餘光看著莫筱說:「哎呀,我忘了,你好像是今天早上趕回來的。嘖嘖,身上還帶著酒味兒,衣服也穿得那

麼,怎麼說呢,就像去上班的樣子。哦喲!我受到了驚嚇!請問姐姐,你是剛下班麼?怎麼不提前給我們姐妹發個消息呀,我好開車去接你回來呀。我也好知道你在哪個夜總會掛牌呀。」林楠一口氣說完,做作地拍拍胸口,但馬上把抬起來的手放下來猛吸一口氣接著

說,「誰是空姐?我嗎?哦你別搞笑了,如果不是怕麻煩,我會找搬家公司來搬我的東西!」

    莫筱就像被孫悟空三打後的白骨精,好看的臉白慘慘的。直挺挺地站著不是躺著。

    我努力撐著即將要跌到地上的額頭,我滿腦子的焦慮!我看了看莫筱,無奈地在心裡呻吟一聲,對林楠說:「我說大姐啊,大清早的你說你至於嗎,你的肺活量簡直比韓紅還要牛逼。我覺得你完全可以接過來韓紅的麥克,把她的『青藏高原』演繹得淋漓盡致,而且以你

的身材和臉蛋兒,你完全可以封殺韓紅——同樣的嗓子唱出來的歌,誰願意去看一個和李小婉有一拼的姐們兒唱呀。」

    我皺著眉頭把話說完,我看了看莫筱,她正翹著蘭花指捂嘴樂。她笑得喘不過氣的。看著她樂,我明白了什麼,再轉過頭去看林楠,我的媽!我想找塊兒東西拍死我自己,好像大門也可以(林楠這一刻長得特像一隻吸血蝙蝠,真的--我一點都不懷疑,她會撲到我脖

子上來咬一口)。。。但我還是做了一件極其相反的事情,我也捂著嘴偷偷樂,我有種登上了喜馬拉雅山的自豪感決。我終於能發揮中文系的文縐縐的氣韻,我覺得我剛剛那番話比美國總統的演講稿還要牛逼,這便是得來全不費功夫麼?我竟然在牙尖嘴利以尖酸刻薄著

稱的林楠的地盤上演了一出絕地大反攻的完美鏡頭。

    我是一隻平凡得有點乏味的小耗子,我很知足,人說知足者常樂,我現在就樂得想去自殺。我報了昨晚林楠施加我身上的恥辱之仇。但我忽略了我剛才的言論無異於獅口拔牙的醫生,而且那隻獅子還是睜著眼睛的,而且她還是頭母獅子。

    林楠是一個每天都找獵物磨尖了牙,磨變態了心雙眼寒芒四射在人生這個巨大實驗室裡取得突破性成功的白耗子——她一坐到巨大的箱子上,嬌媚地撥了撥她那就算是你把爛泥塗抹到上面,依然比紅外激光還要直的頭髮(她做一個頭髮夠我和莫筱喝仨月的)。她聲音

有一點不穩定地對我說:「我覺得你比莫筱要強那麼一點點了,你可以毫不虛偽地用尖酸刻薄的語氣去奉承一個人。我謝謝你,不過我的大姑媽(不知道是不是激動,那個「姑」字林楠把它咬成了第三聲,而「媽」字介乎第一和第二聲之間),我不喜歡韓紅,因為我看

到李小婉就想吐,還有那什麼青藏高原?」她慷慨陳詞地來了個高調:「青藏高原是什麼東西?」別說,她的眼神很無辜,很純真——微笑著的獅子就是她。

    莫筱纖白細嫩的雙手摀住了整張臉。

    這丫的還是不是中國人啊?!而且那個「大姑媽」是什麼意思?我忍住笑她孤陋寡聞頭髮長見識短的衝動,甚至不敢自詡佔了林楠的便宜,我可不敢做她的什麼大姑媽,有這樣的一個侄女誰不一個頭兩大個呀(腦子裡都被林楠攪成一鍋粥了)!「你幹嗎叫我大姑媽?」我隱隱覺得我自己雙手將補獸夾子撬開了,然後將一隻腳踏了進去。

    莫筱慘痛地說:「葉洺,你別問了,咱倆老老實實地替她拖箱子吧。」

    林楠百花齊放地笑起來,她站起來,拋給我一個特別嫵媚(其實我認為惡毒和的回眸一笑。可我並沒有被傾城的感覺晃到,而且好像被雷劈了,渾身冷颼颼麻麻的。林楠自己挑了一個小一點的箱子走了(這個賤人!),我和莫筱跟在後面,走進電梯,轟然合上門的那一刻,我有種錯覺,我搭乘的是通往地獄的特快班車。。。

    學校裡已經清靜了很多,很多家在外地的學生都早在幾天前就走了,而本地的學生有幾個那麼乖的啊,誰不早早地滾回家賴在被窩裡了。又或者,疲於奔命一個個的約會。

    道路兩旁曾經枝繁葉茂的法國梧桐蕭索地露出難看的枝丫,林楠曾經說「這城市的氣候太惡劣了,簡直不能讓人忍受,你們看看,它把這漂亮的國外品種的樹折騰成什麼樣子了!」其實她憤恨的是B市異常幹燥的空氣對她皮膚的侵害。

    「還好,我能用最新科技的產品保護我的皮膚,對了,葉洺,你臉上怎麼像鹽醃漬過似的。」林楠經常這樣說我,也會這樣說李小婉:「哦天哪,我的『旺旺』(林楠很喜歡這樣叫李小婉……)到底是干燥又殘酷的北風抽了你,還是你殘酷地抽了,風(瘋!),你

看起來就像是10天沒洗臉了?」她總是一副很心疼養的那隻乖乖狗的樣子,搞得李小婉總是含羞答答地看著林楠,然後嬌羞竊竊地說:「林楠,你真厲害,人……我就今天早上沒洗臉而已,你這都能看出來,你真是我的知心好姐妹。」我當時的反應——閉上眼睛就是天

黑!李小婉這頭豬愣沒聽出來林楠罵她抽瘋!而且她還在大庭廣眾之下承認自己不洗臉(女生說自己不洗臉,一天和十天有區別麼?)當時林楠的反應——她的心裡笑開了花,臉上卻一派正經,還不停地點頭。而當時,一位看起來很無辜的同學的反應則是——他回頭看

看是哪位沒腦子的同學時,腳下一滑,躺到了垃圾箱旁邊,於是他還來不及站起來,就被溢出來的垃圾搞得大吐特吐。

    而李小婉誇張地雙手捂著她的血盆大口,驚叫:「呀,你們看,那個男生抱著垃圾桶在幹嗎呢?」

    然後,那個男生一頭栽進了垃圾箱裡(……)

    等李小婉回頭繼續想和她的姐妹——我們續感情的時候,她發現,我們仨就好像瞬間移動到了另一個空間。所以我不指望李小婉這棵巨大的鐵樹會有開花的一天。想到李小婉,我的頭炸了一般得痛,她一個人孤獨著,會不會很難受?

    林楠拖著一個行李箱在前面顧盼生姿地走著,就好像一個模特走在T台上。

    我和莫筱苦不堪言地像兩個小跟班,拖著林楠的兩個巨大的箱子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

    我小聲對莫筱嘀咕:「她說的大姑媽什麼意思?」

    莫筱身體一顫,她看著我大概有10秒鐘,那眼神就好像上帝很憐憫地看著一個人。她說:「你真想知道?」「你不後悔?」

    我迅速地點頭又搖頭,但我馬上後悔了。

    莫筱說:「『大』『古』『蟆』,意思就是說你是一隻巨大的,很古老的,正鼓著腮幫子的巨大蛤蟆。她的意思是:你過時了,被t了,而且林楠是不會喜歡女明星的,更別說那些扯著嗓子唱歌的歌星了。她理解為那些人都在無病**,每天吃飽了飯沒事幹,乾嚎的一群人。在她的眼裡,所謂『藝術』就是那一張張的鈔票和代表著巨額財富的數字。」

    我咬牙切齒地說:「我準備寫一本書,名字就叫《生命中的那些尖酸刻薄的事和它的創造者》」

    林楠回過頭:「親愛的,名字太長了,一看比慈禧的裹腳布還長的書名就讓本來肯花上20塊買你那本書的閒人將那張攥得發燙的20塊面值的鈔票重新塞回他們的錢包裡!」

    她咯咯嗒嗒地說著,就好像一台咔噠咔噠的打字機。

    我沉默是金!莫筱大同小異,她把頸子往風衣裡縮了縮。

    我開著車,把莫筱送到她的家,位於東城區的一棟老樓房。

    車停穩了,林楠立馬發表了一番令人毛骨悚然的評論,加上她那讓人恨不得一磚頭蓋上去的賤樣,讓我覺得有了她這個所謂的好朋友的人生,沉重,太沉重,沉重得彷彿整個地球壓在我的背上!我站在林楠的身邊逛大街,總是要做賊似地打量四周——有沒有人吐唾

沫?有沒有人扔磚塊兒?天上會不會下降鋼筋雨?會不會前方有人拿刀架在一條可憐巴巴看著天的黑狗脖子上,就等待我們走近,他就那麼「噗茲」一下,熱燙燙的狗血兜頭澆我和林楠一臉(黑狗血祛邪的……)。

    但看起來,我明顯的焦慮了,明顯的神經衰弱了。如今哪兒還有敢英明神武地站出來抵抗林楠的人呀,即使有,林楠那小尖牙微微一露,個個得連爬帶滾地逃回家,再用10把鎖鎖住房門——關門防狼,林楠這只母狼!其實帶只母狼逛大街還是蠻不錯的,至少,那些猥

瑣地伸出他們那狗爪子的人看見林楠這頭微笑著的魔鬼,他們肯定要掂量再掂量,實在不行就在計算機裡搞一個測試程序看看,再決定要不要下手。

    林楠下了車,意氣風發地就那麼往那一站,抬頭,眼睛轉了一圈,她頭一次極其精簡地發表了評論:「這是人住的樓嗎?老天爺用強力膠給它粘上了?簡直令人難以置信!」她把纖瘦的身子往風衣裡縮了縮,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

    我躲她躲得遠遠的,我甚至拿眼睛去看那老樓——我生怕下一秒,這棟破爛不堪的老樓轟然坍塌!

    莫筱正好在後備箱裡翻騰她的包,於是她就一下趴了下去,等她艱難地拽出她的兩個包,我有一個錯覺,她的腿都在都,於是我說:「我送你上去吧。」

    莫筱慌張地搖頭,她說:「不了,我自己上去就好,你們回去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5-6-1 17:49
chapter.08

    林楠沉著地走過來,她凝重地說:「我們還是陪你上去吧她的聲音軟綿綿的,就像一頭溫順的小綿羊。

    莫筱一個勁兒地搖頭,她不停地說著「別了。」「你們走吧。」最後,她快急哭了,她一個勁兒地往後躲,用一雙寫滿了乞求的眼神看著我們。泫然欲泣,她好看的眼睛霎時一片水光。

    我握著她的手,很用力的。我抬起左手,替她擦了擦終於忍不住滾出來的眼淚,「沒事的,我們只是去認個門,以後有時間好來找你呀。」

    莫筱突然把包丟掉,她撲到我懷裡就哭了起來,嘹喨得就好像被人丟棄在寒風中的襁褓中的嬰兒,不甘,慌張,害怕。她斷斷續續地說:「我求你們了,你們讓我留一點尊嚴好不好。我真的不想讓你們看見我的家,看見我爸爸。無論她多麼悲傷淒涼,我只想,讓你們看到努力支撐自己去微笑的莫筱。」

    我詫異地轉過頭看林楠,她給了我一種叫「感動」的溫馨。林楠背過身去,她抬起左手,在臉上揉著,她纖瘦而性感的身體也微微地顫抖。

    這兩個人,呵呵,平時總是一副針尖對麥芒的樣子。

    莫筱總算是答應讓我們陪她上去,上到最高一層6樓的時候,我差點沒背過氣去。「死!」「欠債還錢!」「砍了你全家,x了你女兒!」刺目的猩紅大字,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我苦澀得好像剛剛喝了墨汁,港產片裡的無聊鏡頭竟然真實再現我的眼睛裡。我這才明白莫筱在樓下的哭泣為何。她僅剩,如此微茫的尊嚴,不敢讓人看到她真實生活的尊嚴。

    我的心裡一陣難以言喻地痛,就好像,剛剛縫合的傷口,被人殘忍地再把線一鼓作氣地抽出來。

    莫筱默不作聲地走到她家門前,她顫抖著手從包裡拿出了鑰匙。門開了。

    我和林楠剛剛走到門口,一股濃烈的噁心氣味鋪頭蓋臉地襲來,我忍不住彎下腰幹嘔,林楠也好不到哪兒去。我們倆苦笑著相互看了一眼。

    房子裡莫筱已經在和她的爸爸打招呼:「爸我回來了。」莫筱的聲音很冷漠,就像是經過了北極那天然冰工廠的加工似的。

    我和林楠捏著鼻子正考慮要不要進去時,「啪!」的一聲玻璃瓶砸碎的聲音傳了出來,我和林楠急忙衝了進去。

    「你這臭爛貨,還,還回來幹嗎!」

    「給,給我錢,你給我錢……」

    「好,好女兒,我兩天沒吃飯了。」

    林楠忍不住尖叫,我倒抽一口冷氣。那還是個人嗎?頭髮長得到了前胸,根本看不見他的臉,他瘦得像剛剛學校裡梧桐樹的枝丫。渾身散發著酒氣伴著惡臭的氣味。他正搖搖晃晃地站在莫筱面前。而莫筱,臉色蒼白,雙眼裡燃燒著熊熊的火焰。她平靜地說:「我沒錢。」

    沒等我們說什麼,莫筱的爸爸搖了搖頭髮,又嚎了一嗓子:「那你去賣啊,你當初不是挺牛逼嗎,你不是10幾歲就墮胎了嗎,怎麼的,現在你丫清高了?我他媽打死你,我倒了血黴了,養了你這麼個不爭氣的女兒,氣死了你媽媽,把老子好好的一個家折騰得像他媽雞窩。棍子呢!」那一雙寒芒四射的眼睛,綠幽幽的,一隻狼(……)

    我的心在滴血。

    我想到了自己的爸爸。我很慶幸!淚水模糊了雙眼,我不知道我還是不是個人,竟然慶幸自己的爸爸掛了。但看著莫筱的爸爸,我寧願,我是那個石頭裡蹦出來的猴子。

    莫筱的爸爸不知道從哪兒找了一根粗大的棍子,一頭的尖端,赫然是大力折斷的斷口。他冷漠地揮舞起手裡的棍子,我看得出來,他是全力揮擊的。我想都沒想,就衝了上去,一把抓住了棍身。

    而莫筱,她雙眼無神地看著,目光空洞,就像一潭沒有生機的死水。

    也許是她爸爸喝醉了,輕易被我推倒在地上,他躺在地上打著滾兒,還不時污言穢語地罵著莫筱。

    我看著莫筱,看著她蒼白的臉和無神的雙眼,我發覺我是個牙牙學語的,連幼稚園都沒讀的蠢貨——我竟然說不出來一個字,就連「嗨,莫筱,別難過了。」這麼簡單的一句安慰都不能說出口。我只能,捂著嘴巴,淚如泉湧。我以為我的親情已經算是寡薄如斯,根本不曾想,還有莫筱這樣吹著匕首風的親情。相見不如懷念。

    林楠上前一步,她一把拽住莫筱的手,她說:「走!這樣的家還呆著有什麼意思?!」

    莫筱看著我們,不動聲色地說:「我能往哪兒走?這是我的家。他是我爸,是我害的他,我丟盡了他的臉,我該著欠他的。」

    莫筱掙脫開林楠拉著她的手,她毅然決然地脫下羽絨服,簡單地挽起毛衣的袖口,開始收拾髒亂的屋子。她的皮膚細膩白嫩得就像一個公主。

    我對林楠說:「我們幫幫她吧。」我完全忘了,林楠才是公主,她家連洗腳盆都沒有,她哪兒會幫莫筱收拾房間啊。

    「請容許我出去嘔吐,我連洗衣粉都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林楠咔噠咔噠地踩著她腳上的prada靴子走了出去。

    我惡狠狠地一把摔上門。收拾屋子我很在行,想當年,我可是經常幹的。為此,顧陽總是笑話我「葉子,我絲毫不懷疑給你繫上圍裙,你就能去演《保姆》那部戲裡的主角」他把腿翹到老房子裡客廳的茶几上看著我收拾。

    再比如「葉子!你把我昨天晚上剛脫的內褲收到哪兒去了?!你丫還是不是男人啊,比他媽女的還娘娘腔還變態!」他一臉的憤憤然,濃濃的黑線。當然,還有更低俗的:「喂喂!臭樹葉,我他媽在洗澡呢,你丫就他媽不能等我洗完了再墩地?!」呵呵,記得當時,他緊緊護住最重要部位,羞紅著臉(呵呵,我確定用「羞」來形容)。

    那個時候,他就像一個剛剛懂事的大孩子,害羞,純真。那時候,由於我還沒做手術,也沒啥反應和評價,。只是現在想起來,那簡直是一具站立的大衛雕塑啊!讓林楠看見估計丫會賊溜溜地掏出一打鈔票「帥哥,1000塊一分鐘,讓我看10分鐘!」。讓莫筱看見,估計

她會鑽到我被窩裡,和我討論一晚上他的身上哪個部位很豐滿。讓李小婉看見(我實在不想寫李小婉的看法),估計會倒立在地上跳舞,把內衣扯得滿天飛!

    他是老天爺種到我生命裡的一棵樹,風輕輕吹,樹葉婆娑。只要我靠著他,所有的痛楚都會煙消雲散,他頭髮的清香,汗水的味道,危機關頭粗魯地把我拖到他後邊。他的背影高大,我躲在他後面,看不見任何東西。但是我一點都不害怕,我知道,那就是安全感。如

果可以,我會頂著一張巨大的紅臉給他做保姆,如果可以,哪怕別人的唾沫星子快淹死我,我也會拽在他的脖子上,游遊蕩蕩。我們和親情無關,也和愛情無關。我們只是彼此殘缺的另一半心。

    但是,他就像斷了線的風箏,飄走了。對他來說,我只不過是老天爺無意中扔到他腳邊的一棵小草,有一天,他詭異地揮舞著所有的樹杈,導演了一出血肉橫飛的吞噬之戰,我依然是那一棵小草,他連看我都不看一眼。他就像個獨裁者「你誰啊你,你賴在我的腳下做什麼?」

    他留給我最後的記憶是一本「柏拉圖」,他變臉比翻書還要快,他臨走的時候還說讓我要幸福,還說希望我能穿得像個女生迎接他回來。可半年都還沒到,他就迫不及待地割斷了我自以為是還和他相連的一根稻草。我恨他!我想把他的心掏出來,看看是紅的還是黑的。但也許,我不夠資格,換了誰,也不會願意和我這樣的女人搞在一起吧。

    掙扎沒有最後一次,可是幸福和離別,真的只有一次。

    就好像每個人夢寐以求的完美幸福,他根本就不屬於我們這些平凡得乏味的普通人。我們是夾縫裡求生存的,連金字塔底都沾不上邊的一些人。

    別怕,沒有了親情,我們還有友情,沒有了友情,我們還有愛情,即使這三樣都沒有了,沒關係,我們還有自戀,我們可以蹲下來,抑或抱膝坐著,用雙手抱緊自己,用自己的懷抱溫暖自己的四肢。如果,連自戀都被上帝剝奪,那我們就把自己埋到冰冷刺骨的萬丈深

淵。那便是墮落,別害怕,一旦選擇墮落,我們會很幸福的,因為墮落不是上帝的管轄地!雖然很痛,但人生,不就是痛並快樂著麼?

    所以莫筱,你要相信我,還有璀璨的陽光依然會為我們升起,依然會有,眨眼的星星照亮我們黑暗又迷濛的人生。你要相信我,每個人生來都帶著一團迷霧,而我們需要的就是,揮灑勇氣撥開迷霧見月明。你要相信我!你是一個很純潔的女孩,只要你肯邁出困在沼澤裡的腿,這世界上,所有的,最完美的幸福肯定會屬於你。

    「走吧,去我那裡,我一個人也很害怕,你就當陪我好了。」我看著莫筱。

    她終於點點頭。

    莫筱爸已經躺在地上醉死過去,我和莫筱一左一右,把他拖到了破舊的沙發上。莫筱重新拿起她的包,走到門口,她回過頭依依不捨地看著應該屬於她的家。看著客廳裡破爛不堪,海綿都爭先恐後地冒出頭的沙發,再看著,躺在上面,呼呼睡死的爸爸。眼睛裡,流出一行清淚。

    我掏出錢包,把裡面的500塊現金放在了桌子上。然後和莫筱走了出去。

    男人和女人,有什麼區別麼?我們每天同樣吃飯,同樣睡覺。互相傷害,傷害過後,一樣後悔地抱著對方。

    除了愛情,生命中還有很多重要的事。

    每一個羞澀的日出都需要我們用心地仰起臉,純潔地迎接第一道光芒。

    每一個刻骨的記憶,需要我們很努力地去遺忘抑或銘記。

    我們的心被折騰得體無完膚,我們,太累了。

    我們需要休息。停下你急匆匆的踩累了的腳吧,收起你那匕首般鋒利尖酸刻薄的語言吧,把眼睛裡的寒芒收起來,伸出被生活凍僵了的雙臂,毫無保留地擁抱我們的愛人,讓彼此的心跳切入一個無法模擬的契合點。

    我坐在後面,安詳地看著林楠和莫筱她們,車子裡聽不見世俗的雜音。靜謐得好像我們三個人在寢室裡做瑜珈時的場景,繚繞的檀香,各種怪力亂神令人不能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如同扭曲的人生一般的姿勢。而現在,唯一能讓我聽見聲音的,是那滴滴嗒嗒溜走

的時間,天難得地晴了,燦爛的陽光透過頭頂的天窗照進來,打在莫筱的臉上,看上去,就像一個披著聖潔光環的天使。我決定,告訴莫筱我曾經的病,至少林楠沒有絲毫的噁心就接受了。

    當我扭扭捏捏說完後,莫筱一把拍掉我擱在她大腿上的小爪子,她說:「你誰啊你,姐姐,你是不是被上帝從火星上踢下來的妖獸?林楠,快停車!我要離這只妖獸遠遠的,Oh!我還曾經和她同一個房間睡了半年,她每天晚上還非要抱著我睡著。」

    我面紅耳赤!我不記得我每天晚上都要抱著她睡著啊。。。

    林楠說:「你得了吧你,你也不看看她,還有那功能麼?她還能把你怎麼地?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我把她『搞』了,她的反應我只能用四個字評價。」林楠奸詐的笑容通過後視鏡,反射到我和莫筱的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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