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 苗疆道事 作者:南無袈裟理科佛(已完成)

 
BloomCaVod 2015-6-16 16:12:34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0 618880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6-16 16:37
第二十九章 女神和女神經病

  經過兩個多星期的行路,以及半個月的山洞生活,我已經完全接受了楊小懶就是一個女神經病的悲慘現實,她做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面對我的時候,向來都是橫眉怒眼、階級敵人的態度。

  然而當她一臉汗水,眉頭緊蹙地過來找我的時候,卻又把我給嚇了一跳。

  我的第一反應是她又在耍弄什麼陰謀,然而瞧見她捧著肚子、一副快要死過去的表情,我終於明白過來,她可能是生病了,而且還是大病。

  那個時候的我十三歲,剛剛開始了變聲期,褲襠裡面的那啥也開始長了出來,按理說山裡的小孩,生理衛生方面的知識完全就是沒有,但我爹陳知禮是赤腳醫生,這家庭的熏陶,日積月累,我也算是入了點門道,瞧見她臉色慘白、噁心、嘔吐、全身畏寒、劇痛得幾乎虛脫,便知道她這是在痛經。

  痛經這事兒,差不多女孩子都會有經歷過,下至和她一般年紀的少女,上至生兒育女一大群的大媽,都會有,這個東西主觀性很強,不過她這樣子,可比那些來找我爹瞧病的所有人,都要厲害。

  我腦瓜裡面首先思量的不是別的,而是麻衣老頭走了好幾天,這觀音洞裡面,除了楊小懶,就只剩下一堆沒有咒文就不會動的殭屍,難道上天眷顧,我陳二蛋重獲自由的日子,終於要來臨了麼?

  從落入敵手的第一天起,我就在想著如何逃離這惡人的掌控,然而機會來了,我卻只是在腦子裡面轉了一圈,接著便忙活了起來。

  我馬不停蹄,燒開水,沖紅糖,然後在徵得楊小懶同意的情況下,給她按摩小腹,不斷地緩解兩側緊繃的肌肉,並且還通過讓人心神寧靜的道經,來讓她減輕痛覺。足足忙活了一下午,到了晚上的時候,她那快要死去的模樣才終於緩解了一些,然後抬頭問我,說:「陳二蛋,你剛才為什麼不跑?你應該知道,如果你剛才跑了,我是攔不住你的……」

  我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撓撓頭,說:「男子漢大丈夫,我可不能扔下你一個人不管,再說了,這麼大的山,我就算是跑,能夠跑到那兒去?」

  「啪」!

  楊小懶直接甩了一個大耳刮子給我,打得我腦袋嗡嗡嗡地響,我捂著頭臉,心中鬱悶,果然是女神經病啊,剛才還好好的呢,怎麼一會兒就變了臉。然而打完我之後,這少女比我還要氣憤,掙紮著站起來,指著我的鼻尖說道:「陳二蛋,你知道我為什麼看不起你麼?」

  我搖頭,露出了無辜的表情來,而楊小懶氣哼哼地說道:「我最不喜歡你的,就是你這性子,明明很有本事,卻甘願做人奴僕,一點兒骨氣都沒有,是個懦夫!你那天救你爹的氣概,到哪兒去了?」

  我瞧見她說得一臉激昂,心中更是委屈——這位姐姐,你二蛋哥我當初倘若是鐵骨錚錚,傲然而立,倒是讓你瞧得起了,但現在說不定就埋骨爛泥,真正就剩下一副脊樑了。

  老的殺人如麻,小的喜怒無常,我他媽的得有多小心,才能夠活到現在啊?

  心中萬千草泥馬奔騰而過,然而我卻抱著頭,一聲不吭。我本以為性子暴躁的楊小懶會站起來對我拳打腳踢,然而等了半天,卻沒有,反而是聽到了一聲幽幽的話語:「二蛋,你想不想學針灸之術?」

  我抬起頭來,詫異地看著面前這個少女,有點兒捉摸不透她這話裡面的意思。

  楊小懶面無表情地說道:「我這毛病,一開始就有了,到了後來,越來越痛,以前都是我爹幫我針灸止痛,不過這次他忙著找一個東西,所以沒有算好日子。我教了你,算是個備用的法子——你學不學,不學就算了。」她的臉上幾乎沒有什麼表情,然而語氣卻比以前那頤指氣使的太多好了許多,我心中一陣激動,說不出是這漂亮妞兒對我的態度改變,還是因為能夠學到一門傍身的手藝,連忙點頭答應。

  瞧見我答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似乎感覺楊小懶鬆了一口氣,接著我們兩個盤坐在床邊,她開始給我講起了針灸這一門子手藝來。

  所謂針刺,就是把針具按照一定的角度,刺入患者體內,運用捻轉與提插等針刺手法,刺激人體特定部位,從而達到治療疾病的目的。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一門手藝,有著很嚴密和系統的講究,刺入的地方,也叫穴位,人體有409個穴位,其中致死36,這個東西需要牢牢記住,非常講究,而且方法不同,效果也各不一樣,除此之外,無論是道家的修行,還是尋常武術、禪修、養氣、信仰凝聚,都跟這個有很大關係,熟絡了,對修行也有很大幫助。

  楊小懶並不會教我太多,只是給我講解了一些手法,以及相關的穴位刺激,不過她到底還是懶,又不願脫下衣服來,跟我手把手地講解穴道位置,於是扔給我一本書,名叫《道家穴位概學修》,讓我自己看。

  當天晚上講完一個段落,她突然笑了,問了我一個問題:「二蛋,你知道今天下午的時候,如果你真的想對我不軌,或者想要逃走,會怎麼樣麼?」

  我搖頭,說不知道,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楊小懶瞧見我說得真誠,不疑有假,於是露出了兩排雪白的貝齒,緩慢說道:「告訴你,大個兒一直都醒著呢,如果你真的做了什麼不軌的事情,現在恐怕就是它的晚餐了,知道麼?」

  我嚇得一身冷汗,不過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憨笑:「我又沒有什麼壞心思啊,大個兒肯定不會吃我的。」

  許是放下了防備心思,又或者是好久都沒有跟人愉快的聊天了,楊小懶當天竟然沒有放我回去,而是拉著我說了很多事情,她告訴我,說她爹是一個很厲害的人物,叫做邪符王,你聽過沒?想當年,江湖上的人物聽了聞風喪膽,風頭一時無兩,可惜英雄總有遲暮時,他爹一次修行,走火入魔,喪失了大部分的修為,然後為了回覆功力,開始盜取了茅山外門之術,結果被人發現,趕出了宗門。

  他爹這些年來老得厲害,一直都在奔波找尋,試圖找到一種能夠讓自己重新回覆巔峰的法子,好讓那些瞧不起他的人,看一看。

  「我知道你那天被嚇到了,覺得我爹好凶惡,不過我告訴你,那些老鼠會的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總是做一些見不得人、生孩子沒屁眼的生意,發死人財,殺了他們,一點也不冤,至於像你爹這樣的無辜山民,我爹他只是不想走漏消息,迷魂幾日,等事情過了,就會把他給放回去的——我爹做事是有原則的,要不然,你早死了!」楊小懶平日裡怪裡怪氣,此刻卻將心底裡的話語一股腦兒地說出來了,我唯唯諾諾,心中卻在想:「好多人命呢,這樣奪走,好麼?」

  投桃報李,那一夜我跟楊小懶聊了很多,從我悲催的命運,到十八劫,到青衣老道對我的評語,以及後面的一些事情,我除了老鬼這段掐掉沒播,基本上都講了明白。

  楊小懶對別的都沒有什麼興趣,但是對青衣老道和我那兩個小夥伴,問得最是詳細——我感覺,她對青衣老道有一種近乎崇拜的情感,至於小白狐兒和胖妞,從小就沒有母親、十分孤獨的她則羨慕得要死。

  那天晚上,我們兩個聊著聊著,竟然躺一塊兒睡著了,半夜醒來的時候,我瞧見她那蜜色的嘴唇,美得像是天上的仙女。

  接著,我發現自己褲襠可恥地濕了。

  麻衣老頭在第三天的時候回來了,瞧見自家女兒對我的態度親切了不少,還一本正經地給我手臂上扎銀針,頗有些奇怪,兩人嘀嘀咕咕一些事情,我瞧見麻衣老頭不時對我投來疑惑的目光。結果到了晚上的時候,忙完活計的我剛剛躺在石床上,麻衣老道就找了過來,說要和我好好聊一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6-16 16:39
第三十章 被逼拜師

  這麼些天來,說實話,我最看不透的就是麻衣老頭。

  最開始,在我的眼中,麻衣老頭就是一個十分霸道、凶厲的人物,一言不合就殺人,再加上林中茅屋裡面的那些殭屍、大鍋煮熬的人肉漂油,簡直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惡魔,然而後來我被他擒獲之後,楊小懶無數次找我茬,羞辱我,對我各種打罵,他雖然不怎麼管,但是一旦過分了,他還是會出言制止。這些天我跟麻衣老頭的交流要多過於楊小懶,平時的時候,我感覺他倒是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般凶惡,反而是一個不錯的老父親。

  而從楊小懶的角度來看,她的父親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只可惜天道無常,練功入了魔,所以才轉移法子,依靠這茅山外門的法子來治傷續命,並且奔波各處,就是想要找一個能夠恢復巔峰的方法。

  然而我看到的所有一切,都只是表現而已,我這才屁點大的年紀,哪裡能夠看清楚那縱橫江湖幾十年的老江湖,於是畢恭畢敬地坐在他的面前,挨著石凳的屁股,都是懸空著的。

  瞧見我這般服服帖帖的表現,麻衣老頭十分滿意,上下打量了我一會兒,臉上有笑,平靜地說道:「我聽小懶說,李道子曾經給你看過命?」

  我原本不知道麻衣老頭為何有了這閒心,專門過來找我聊,一聽他說了這話兒,終於明白過來,點頭,將青衣老道對我所有的判定都一一道來。麻衣老頭聽得十分認真,不清楚的地方還會追問兩句,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總感覺麻衣老頭沒有了平日的冷漠,那張醜陋的臉上雖然紋絲不動,但是一隻獨眼卻閃爍著一種古怪的光芒,顯露出了內心中的激動。

  當我說完這些之後,麻衣老頭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問我:「不介意的話,我也給你摸一會骨,你說行不?」

  青衣老道摸得,他自然也是摸得的,我根本抗拒不了這件事情的發生,只有由著他做。大體的程序,以及手法,兩人其實都差不多,不過那個時候我已經十三歲了,有了最基本的反應,被這麼一個老男人摸來摸去,實在是一件難受到了極點的事情,特別是這老人身上,還有著一股濃郁不散的屍氣,熏得我幾乎都呼吸不過來——這種屍氣與我平日裡刷油保養的殭屍還不同,不知道如何形容,總之就是讓人作嘔。

  時間十分漫長,然而他終於完成了這一場摸骨,我瞧見麻衣老頭臉上充斥著幾近扭曲的笑容,鼻翼張縮,獨眼中流露出了難以壓制的興奮。

  不過到底是混跡江湖一甲子的人物,他深吸一口氣,終於收斂了激動的情緒,死死盯著我,然後一字一句地說道:「二蛋,起初我還不覺得,但是現在越看你越順眼,咱爺倆有緣,這是上天注定的,所以我想收你為徒,繼承衣缽,你可願意?」

  我萬萬沒有想到麻衣老頭竟然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我自然是極想有一個師父的,不過在我的心中,要麼就是像青衣老道那般頂天立地,厲害無雙,要麼就是像老鬼一般,諄諄教誨、和善周全,至於這麻衣老頭,要相貌沒相貌,要本事都是些邪門歪道,而且心狠手辣,一點情誼都不會講,做了他徒弟,我肯定是不願意的。

  不過這話兒我只敢在肚子裡面腹誹,因為我曉得一旦說出了口,說不定就要身首分離了。

  於是我很堅定地點頭說道:「徒兒願意。」這話說著,我便直接跪倒在地,給麻衣老頭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響頭,一邊磕,我心裡面一邊念叨:「你爺爺的,讓你二蛋哥給你磕頭,可要折你的壽呢。」

  我心中腹誹,麻衣老頭忍不住喜笑顏開,摸著我的頭,不停地笑:「好孩子,好孩子……」

  這番完畢,麻衣老頭倒也沒有什麼講究,而是讓我坐起來,這才緩緩跟我講道:「二蛋,你可知道當初李道子為何要封住你的經脈,不准你修道麼?」

  我搖頭不知,當初老鬼給我發蒙,授我道經,我幾乎將那三部道經和兩部總綱倒背如流,然而卻是一點氣感都沒有,十足廢物,這裡面必然是受到了青衣老道當初的血咒限制,不過至於為何,我也只能想到我悲催的命運。

  瞧見我懵懂無知,麻衣老頭笑了,一拍桌子,憤然而起道:「李道子這人,就是個偽君子,他那是怕,怕你真正覺醒成形了,為禍人間。然而他費盡心機,鎖住你的氣脈,卻想不到你竟然遇到了我。二蛋,我跟你講,在你體內的,是位大人物,不過它不是李道子那偽君子跟你講的魔,而是一個能夠拯救世間的領命之人,可以顛覆一切,你不應該壓抑它,而是要讓它的本能釋放出來。你今日既然拜我為師,那麼我一定會傳你一身本領,從此天下之大,誰若逆你、辱你、罵你,你便有本事,給他瞧瞧,知道不?」

  「這天下間,倘若最讓我恨得牙癢癢的,恐怕就是你女兒了。」我心中默想著,口中應諾道:「全憑師父栽培!」

  麻衣老頭十分高興,然後給我繼續講道:「二蛋,你既然入了我的門中,便需要清楚我的身份——我叫楊二丑,江湖匪號『邪符王』,跟李道子是師兄弟,是上清派茅山宗門下,現任掌教真人瞧見我,也得叫我一聲楊師叔。不過我這一脈,跟宗門不和,也懶得去亂攀親戚,你知道便好。」

  我恭聲應是,接著麻衣老頭楊二丑又說道:「我一身本事,浩繁不止,不過若是想要讓你盡快走上正途,卻只有一本《種魔經註解》,可以讓你徐徐回歸,所以今天先跟你講解此法,你需要仔細聽著。」

  麻衣老頭倒真是個急性子,不但拜師的儀式十分簡單,也不用賭咒發誓,也不用拜見列代宗師,隨口允諾便是,接著這還沒有喘一口氣呢,便開始教我修行之法了。

  不過奇怪的事情是,他教的這《種魔經註解》,無論是遣詞造句,還是運行的脈絡,以及觀想的聲明,都透著一股子邪異,真正跟那功法名字,有著幾分相同。當時的我雖然心中有著幾分疑惑,但是想著倘若真的能夠有幾分本事,說不得就能夠逃脫這對父女的魔爪,到時候天大地大,可不由著我二蛋哥縱橫?於是我也是用心地學,說來奇怪,我跟著老鬼學道經,十分生澀,往往要講解無數回,方才能夠明了其意,而聽麻衣老頭的經訣,卻是一遍就有印象,彷彿直接印在腦子裡面一樣。

  不知道是老鬼教得太差,還是我對麻衣老頭交給我的這經文,有著一種本能的熟悉。

  僅僅一晚,我就通學了大半,而後面幾天,麻衣老頭也都沒有再出門,而是悉心地教授於我,督促我勤奮練習,就連給那些殭屍刷油的工作,他都給包攬下來。這樣的轉變,倘若是沒有什麼心思的小孩,恐怕會歡天喜地,然而我卻總感覺到哪裡有不對的地方,知道一日夜裡,我吃了飯之後,突然特別疲倦,莫名就睡了過去,然而沒過多久,我感覺腹中幾股陰寒之氣在翻騰,結果把我疼醒了,有意識的時候,感覺自己渾身光溜溜的,接著有一把刷子,在我的肚皮和下身上柔和地撫弄著。

  我沒有敢睜開眼睛,大致估摸了一下那刷子的寬度,得出了一個讓我毛骨悚然的答案——這刷子,就是我平日裡給殭屍刷油的那一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6-16 16:40
第三十一章 鼎爐之期

  這個結論嚇得我魂飛魄散,首先浮現在我腦海裡面的想法,麻衣老頭是不是準備把我也煉成一具殭屍,供他驅使呢?

  不過我很快就否決了這個猜想,所謂殭屍,除了時間年頭之外,其實跟它生前的本事修為有著很大的關係,生前越厲害,死後就越恐怖,而像我這樣幾乎沒有什麼特徵的普通人,即便是被練成了殭屍,只怕也就能跳一跳,濫竽充數而已。

  他楊二丑不但有了二十多頭殭屍,而且還有了一個十分厲害的大個兒,應該是瞧不上我這二兩肉,再說了,他若是有心把我煉成殭屍,又何必還要讓我拜他為師,傳我那門功法呢?我心中稍微淡定了一點兒,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了腳步聲,聽著動靜,應該是楊小懶的。果然,楊小懶那像香糯米一樣軟柔的聲音在隨後,傳入了我的耳畔中來:「爹,你這是在幹啥呢?二蛋怎麼了?」

  麻衣老頭停下了手上的活計,嘿嘿笑道:「他啊,我晚上的時候,在他的湯裡面加了點料,給我迷昏過去了。」

  楊小懶好奇地問:「爹,你這是打算幹什麼?」

  麻衣老頭在我面前尚且忍得住,在自家女兒面前,卻放開了心懷,得意洋洋地說道:「小懶,你可不知道吧,這個傢伙的身體裡,可藏著大秘密,一旦挖掘出來,為我所用,別說是李道子,便算是茅山掌門陶晉鴻我也不怕了。沒想到啊,我在麻栗山那塊兒千辛萬苦地找南明古墓,想從那個白蓮教楚南舵主那兒尋摸好處,卻放著這金山不管。小懶,有了這小子,你爹以後說不得還能夠煥發第二春,重歸山門,在所有的老傢伙身上,踏上一萬腳呢!」

  楊小懶也顯得十分激動,似乎在拉著麻衣老頭,興奮地說道:「爹,你是準備把他收為關門弟子,然後讓他為你報仇麼?」

  「不、不、不……」

  麻衣老頭大搖其頭,語氣凝重地說道:「小懶,爹的日子不多了,要不是這幾年來煉屍丹以自用,爹恐怕早就撒手離去了,本以為這次能夠挖出那南明白臉頰楚南舵主墓,獲得傳聞中的鬼丸丹,能夠再活幾年,誰知道麻栗山那邊風雲聚會,我上次回去看,宗教局的人來過了,有那些狗腿子在,任何想法都實現不了,所以我準備安心在這兒教授二蛋,並且在他身上繪製這聚魂神符,只要完成了這個,等到他臨了開竅的時候,我便兵解,附於他的身上,到了那個時候,我便可以重新來過了……」

  麻衣老頭這般說著,語氣也止不住的快活起來,開始憧憬起了之後的美好日子:「到了那個時候,我就可以再次修行,然後重歸山門……」

  麻衣老頭無比快活,然而我的心卻一直往下沉去——我說這父女倆對我怎麼突然一百八十度地大轉彎呢,這並不是我時來運轉,而是他們準備把我當成豬來養,等豬肥了,就要開宰了。青衣老道說得果然沒錯啊,我這一生多劫,前路坎坷,瞧這一次,可不就是一大劫麼?想著我自己的身子好好的,卻要給人鳩佔鵲巢,我渾身就是一陣冰冷,腦海裡想著:「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麻衣老頭在我的食物裡面下了藥,而且他對我這個幾乎沒有什麼修為的小孩兒也沒有多少防備心,所以言語輕鬆,然而他卻不知道,我當初在小妮家,協助啞巴除掉嬰靈的時候,身上中了一縷怨力,不時發作,痛徹心扉,反倒是讓我醒過來,聽到了這一切。

  那疼痛一陣一陣,一會兒消解了,藥力又湧了上來,我似乎聽到兩人還在說著什麼,意識卻止不住地往下沉淪而去。

  次日醒來,我發現自己還是躺在石床之上,一切如舊,昨夜發生的事情,好似做夢,然而我下意識地將胳膊抬到鼻子間來,細心一聞,卻還是能夠感受到一股若有若無的腥臭味,這是那屍油刷過之後留下來的特有味道。

  想起麻衣老頭昨夜所說的話語,我心中一陣又一陣地寒戰,掀開衣服,看見肚皮上面還沒有紋上那聚魂符文,不知道後背有沒有。

  觀音洞裡面沒有鏡子,不過水缸那兒倒是能夠瞧見,我摸出房間,來到做飯的地方,打一盆水,正準備將衣服掀開打量,這時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你在幹什麼?」

  我嚇得手一抖,那盆水都要潑出去了,好不容易穩住心神,扭頭一看,瞧見楊小懶正俏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一臉疑惑地看著我呢。

  我不敢露出半點兒心虛的樣子,笑著問她早,並且說道:「小師姐,我準備做早飯呢,尋思著完了再去找你學針灸。」

  瞧見我這燦爛的笑容,楊小懶的臉卻顯得有些陰沉,扭過臉去,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話:「學什麼針灸?不學了,學了也沒用。」這話說完,她氣沖沖地朝著外面走去。我望著楊小懶的背影,心中思量,這小妞兒到底沒有她爹楊二丑那般老謀深算,繃不住勁,不過也由此可以知曉,我昨天迷迷糊糊地那段,千真萬確。

  這般想著,我深深吸了幾口氣,籌謀起了後面的事情來。

  首先,任何事情,都非一時之功,麻衣老頭想要奪我的身子,必須要讓我熟練那《種魔經註解》,然後還需繪製好那聚魂神符,而這段時間裡,我一邊要表現得十分配合,一邊還要隱瞞住自己的修行進度,讓他產生一種時間上的錯覺。其次,我一定要在這個時間節點之前逃走,至於如何逃,這是一個大問題,我需要一個時機,一個麻衣老頭不再的日子,接著我還要避過楊小懶,以及一直隱藏在暗處的殭屍大個兒。

  最後我還要穿過這莽莽林原,找到有人居住的地方,這樣才能逃脫出麻衣老頭的掌控。

  心中大概地計畫好了之後,我儘量讓自己表現得十分正常,每天依舊做雜役,完了之後便跟著麻衣老頭學習。我表現得十分認真,然而理解能力卻有限,麻衣老頭不疑有異,只覺得我沒有打好基礎,於是事無鉅細,給我講解了許多修行中會遇到的小問題,並且旁徵博引,說起了很多我聞所未聞的事情來,讓我獲益匪淺。

  麻衣老頭給我上課的時候,楊小懶也會在旁邊聽,我和她的關係本來是有所緩解的,然而自從那天她跟自家父親的對話過後,就陡轉直下,越發的冷淡了,給我的感覺,彷彿我就是一個死人一般。

  我心裡明白,但還是裝著糊塗,什麼也不知道。時間推移,不知不覺又過了兩個多月的時間,儘管我一再拖延,但在麻衣老頭填鴨式的教育下,我終於還是感應到了一絲灼熱的氣息,從小腹之下,緩慢游動上來。我感到害怕,然而麻衣老頭卻是喜出望外,拉著我的手不停地笑。既有氣感,自應勤奮修行便是,然而麻衣老頭卻等不到那天,開始張羅著給我準備一次藥浴,激發潛能。

  既然是藥浴,那麼就需要準備許多藥材,神農架林深茂密,物產豐富,許多藥材都有,不過需要慢慢尋藥。

  麻衣老頭說為了不耽誤我的修行,他自己張羅這事兒,讓我在觀音洞中好生待著,不得懈怠。

  說是要給我藥浴激發,但是我知道,這應該是麻衣老頭完成那聚魂神符最後的一個步驟,而如果一旦成了,恐怕就是我的死期之日。

  在麻衣老頭離開的這幾天裡,我必須,逃出神農架。

  要麼生,要麼死,就是這麼簡單。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6-16 16:41
第三十二章 自由,以及林中小屋

  時光苒荏,不知不覺又到了冬天,我記得麻衣老頭離開的那天早上,天格外的陰沉,遠山不停打著悶雷,轟隆隆,轟隆隆,讓人的心情無比壓抑。

  這樣的打雷天,是殭屍最怕的時候,臨走前麻衣老頭還特地囑咐我,讓我看好在山洞深處的那些殭屍,前往不要鬧出什麼幺蛾子來。我滿口答應,而心中卻一直都在盤算著如何離開這裡,在此之前,我已經在廚房的角落找到了麻衣老頭每次迷昏我的那東西,是一種麵粉一樣的白色粉末,壓抑著跳動不休的小心臟,我和楊小懶目送著麻衣老頭的背影,消失於叢林深處,然後下意識地用餘光看了旁邊的楊小懶一眼。

  熟話說日久生情,養隻狗,久了都有感情呢,何況是人?然而楊小懶卻沒有這種情感,瞧見我瞥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走到我的面前來,擰著我的耳朵罵道:「看什麼,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子挖下來?」

  我不想惹事,生出事端,頓時就慫了,說:「小師姐,我什麼也沒看呢……」

  「什麼也沒看?剛才不是拿眼珠子戳我咪咪呢?」楊小懶一臉認真地說道:「你以為我不知道是吧,每一次給我洗衣服的時候,我的內衣你都是洗得最久的,你心裡面,到底裝著什麼齷齪事呢?」

  面對著楊小懶的咄咄逼人,我無言以對,都十五六歲的大姑娘了,這懶得連自己的內衣都不願意洗,你以為我就願意啊。

  面對著楊小懶的質問,我沒有辯駁,只是解釋說我要去修行打坐了,便折轉回了房間。

  那日白天,楊小懶幾次來到我的房間裡,似乎要找我說話,不過我都裝作在修行,不理睬,她許是得到了麻衣老頭的吩咐,也不敢過分打擾我,於是氣哼哼地離開。到了下午的時候,我開始做飯。麻衣老頭走的時候留下了足夠的食物,光雞蛋都有滿滿一籃子,我做了一大盤的炒雞蛋,分兩次炒的,小份量的在一旁,大份量的加了料,裝盤的時候,小份量的放在了角落。

  楊小懶又饞又懶,吃菜不吃飯,那盤炒雞蛋我幾乎都沒有夾幾筷子,便給她給吃個乾淨,她一邊吃,一邊還喜笑顏開:「今天的炒雞蛋,怎麼這麼好吃呢?」

  我心中冷笑,想著你現在吃得歡暢,過一會就要哭了。果然吃完晚飯沒多久,楊小懶就呵欠連天,等我從廚房那兒收拾完回來,瞧見她竟然趴在主廳的木桌上睡著了。

  那一刻,我全身激動得一陣顫慄,想著老子終於海闊任魚躍、天高任鳥飛了,血液就朝著脖子上面湧。

  幾秒鐘之後,我平復了心情,緩步走到了楊小懶的面前來,凝望著她那一雙緊緊閉著的眼睛,眼瞼下面的眼珠子沒有一點兒動,呼吸均勻,小臉紅撲撲的,睡得正熟。我知道那藥奏效了,不過還是有些虛,輕輕喊了兩聲:「小師姐、小師姐?」沒有回應,只有輕輕的鼾聲。我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想起這幾個月來楊小懶對我的各種惡言惡語,忍不住伸過手去,捉起她的臉就揉。

  我一會揉成包子,一會兒又往兩邊扯開,感覺男女果然有別,這小師姐的臉蛋兒滑滑嫩嫩,一掐就像要出水兒來一樣。

  我原本是想要報復來著,結果摸了兩把,望著她那嬌豔的面容和撅起來的可愛小嘴巴,以及眉目之間的憨態,止不住地渾身發熱起來,吞嚥著口水,一時間有些發呆。

  過了一會兒,我感覺到自己這樣有些不對勁了,趕忙停止住了這場試探,將楊小懶給抱起來,放回了她房間的床上去,然後開始找我的那把小寶劍和符袋。結果小寶劍很快就找到了,但是符袋卻沒有了蹤影。洞外的雷聲還在持續響起,我回頭望那邊的小道看去,害怕大個兒會出來,便不再尋找,而是將小寶劍放好,回頭看了躺在床上昏迷的楊小懶一眼,不再停留,匆匆離去。

  觀音洞懸空而立,位於懸崖半腰,上下都要攀附其間的藤蔓,不過這難不倒我,藉著傍晚僅剩的一點兒亮光,我直降三十多米,然後雙腳著地,伸了一個懶腰,迎接我盼望了已久的自由。

  當然,這只是一個開始,此刻的我已經是破釜沉舟了,如果要是在路上被麻衣老頭抓住,那我是絕對沒有好果子吃的。一想起得罪了那惡人的下場,我渾身就是不寒而慄,當下也沒有再做停留,而是邁開腳步,朝著印象之中的南方開始走去。

  麻衣老頭採藥的方向是往北,而我則是朝了南方,這是我們當初來時的路,雖然過了好久,倒是我卻依稀還能夠認得一點,趁著天還沒有完全黑,我奪路而走,馬不停蹄,狂奔不休。

  差不多走了一個多小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那天的天氣特別不好,沒有月亮,整個天空彷彿被一張幕布給蒙上,黑乎乎的,我在此之前到達了一條小溪,這溪水寬約一丈,溪流湍急,我那個時候已經失去了方向感,為了防止自己迷路,又轉了回去,於是沿著溪水的河灘,往下遊走。

  我當時的想法很簡單,有水的地方,總是有人家的,我只要一直走,就能夠找到外面的出路,另外一點,那就是夜太黑了,反倒是溪邊能夠有一點兒可視度。

  寒冷的冬夜,一個少年沿著小溪,跌跌撞撞地行走著,那畫面想想都有些可憐,然而當時的我,除了一點兒被抓到的害怕,充斥在心頭的,卻是滿滿的快活。

  我像風兒一般自由……

  我走了大半夜,摔了無數跤,到了後來,疲憊終於開始爬上了我的身體,我開始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沉重,而呼吸也開始變得有些困難,終於有一次,我一腳踏空,跌落在了溪水中,雖然我趕緊爬回了岸邊,但是半邊身子都濕了,冷風一吹,我直打寒顫,冷得發抖。直到此刻,我終於意識到這樣子走下去,只怕不行,我還沒有走出這大山呢,可能就要累死在這裡了。

  明白了這點,我變得無比沮喪,脫光光,將水給擰乾了之後,繼續緩步慢行,不過沒有了先前的拚命。半身濕,冷風吹,我覺得自己肯定是活不出這座大山了,然而就在我幾近絕望的時候,瞧見前面突然出現了一座小屋。

  瞧見那個,我頓時就像是打了雞血,一陣狂奔,走上前一看,果然是一座小屋,茅草頂,旁邊搭著一個棚子,前面還開著兩壟菜地。

  我心裡面歡喜得快要炸開了,衝到這屋子的門口,然後開始敲門。敲了兩回,第三次的時候,裡面傳來了一個老奶奶的聲音,問是誰?我說我是過路的,在這裡面迷了路,掉溪水裡去了,又冷又餓,能不能進來,討一口熱水喝,歇歇腳。

  說這話的時候我忐忑極了,因為這兒荒郊野嶺的,半夜裡突然冒出一個過路人來敲門,的確是有些唐突,人家未必肯開門。不過就在我忐忑不安的時候,屋子裡突然有一盞燈亮了,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過了一會兒,門後面的木閘一鬆,有一個老奶奶掌著燈出現在了我的面前。這老奶奶有七八十歲了,一臉的皺紋,眼睛裡面白的多過於黑的,衣著跟我們龍家嶺的老人家差不多,她打量了一下渾身瑟瑟發抖的我,沉默了一下,然後轉身說道:「可憐的孩子,進來吧。」

  我跟著走進了屋子,發現就兩間房,外間放著些農具和零碎,雜亂無比,而裡面是臥房,關著燈,啥也瞧不見。

  屋子裡面好像比外面還冷,我一邊關門,一邊跟老奶奶套近乎道:「奶奶,家裡面就你一個人啊?」

  老奶奶拿了一件長衫出來,喘著粗氣,對我說道:「沒呢,屋子裡還睡著乖孫,他爹和娘給人叫去修水庫去了,十天半個月,怕是活不了。孩子,你全身濕透了,我這裡有孩他爹的一件衣服,你先換上吧。」我接過來,是長衫,白色的,心中不由得有些奇怪,這式樣好像是解放前的,怎麼還有人穿呢?

  不過我也不作它想,點頭稱是,然後看了她一眼,老奶奶就笑了,說這孩子,還挺害羞的,行,奶奶進裡屋去,你穿好進來啊。

  我摸了摸腦袋,不好意思的笑了,脫衣服開始換,結果一蹲身,瞧見左腳上面,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沾了一張紙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6-16 16:42
第三十三章 燃魂點燈

  瞧見這紙錢,我有些發愣,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給踩上的。

  這邊的紙錢跟我們那兒不一樣,我們家的,黃色糙紙,方方正正,用印子印上三排,然後三張疊成一塊兒,算是一套,而我腳跟的這紙錢,卻是那種圓型的,跟銅錢一樣。不過不管怎麼說,這紙錢是陰錢,死人用的,發送且不說,路上遇到了,最好繞開點,這是忌諱,免得被死人覺得你把它的錢帶走了,到時候來纏你。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那鬼可比人不講究,到時候真纏上來,實在不好。

  我也不知道荒郊野嶺的,為什麼會這麼倒霉,一邊小心地取下來,作了兩回揖,然後開門,把這紙錢拋出去,一陣冷風吹來,那紙錢晃晃悠悠地飛走了,還迷了我一眼。

  這邊有動靜,裡屋的老奶奶問怎麼了,我怕人家嫌晦氣,沒敢說實話,只是說風有些大,我把門鎖好點兒。

  裡面沒音了,我趕緊把衣服換上,沒想到還挺合身,彷彿專門給我定製的一般。乾衣服比起濕衣服來說,自然是舒爽很多,我抱著濕衣服走進裡屋,瞧見老奶奶坐在床上,旁邊有一個襁褓,裹得嚴嚴實實,她一邊搖一邊哄,唱著當地的小歌。

  我望了那襁褓一眼,沒敢細看,只是在旁邊賠笑道:「奶奶,這兒是哪裡了啊?」

  老奶奶詫異地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了濃濃的狐疑,過了一會兒,她才緩聲回答道:「我們這裡啊,是神農架啊。」我點頭,說我知道這裡是神農架,但是我想知道這裡具體是那,我往哪兒走,能夠走出去,到附近的公社,或者縣城……

  她點了點頭,說:「哦,這樣啊,我們這裡是下谷坪,公社往東走二十多里山路就到,至於大的,老婆子我也不太曉得,上次聽宣傳的幹部講,我們這裡劃歸了鄖陽地區革命委員會管理。」

  她說完這話,我就放心了,還有二十里,我就能夠出山了,到了公社,我把情況講一下,到時候自然有公家人送我回去的。心中的擔憂少了,但是那疲倦卻湧上了心頭,我跟這老奶奶寒暄了幾句話,她瞧見我這般困,指著另一邊的一鋪床,對我說道:「我兒子兒媳,他們去修水庫去了,這裡空著一鋪床,我看你這麼累,天黑又不好趕路,要是不嫌棄,先在我家裡歇一會,到了早晨,吃點東西再上路……」

  不知道是不是太困了,我的思緒都有些飄忽,聽到老奶奶這麼熱情,我的心中不由得一陣溫暖,朝著她鞠躬道:「奶奶,謝謝你,我躺一會兒,天一亮就走。」

  老奶奶擺了擺手,露出了慈祥地微笑:「你莫客氣,出門在外,哪裡有什麼好講究的,有瞌睡就睡唄,與人方便、自己方便,你把濕衣服晾起來,天亮的時候,差不多就干了。我哄一下孩子,你自己忙哈……」

  老奶奶說得隨便,我便將還有些濕氣的衣服擰了擰,然後掛在屋子裡的麻繩上,忙完之後,也沒有再跟那老奶奶寒暄,而是躺在了旁邊的床上,和衣而睡,老奶奶十分貼心,等我躺下了之後,這才將燈給吹熄了,輕輕哄著孩子睡覺。

  說是哄孩子,但是從我進到這屋子裡面來,那孩子都沒有哭一聲,實在是太乖了,弄得那襁褓裡面包著個假人兒一樣。

  一夜奔走,摸爬滾打,我疲倦欲死,躺在床上,整個人都變得昏昏沉沉的了,不過不知道怎麼回事,每當我就要閉上眼睛的時候,腦海裡都會浮現出剛才被風吹走的那紙錢,晃晃悠悠,一直都在黑暗中飄蕩。我一開始還並不在意,只是摟著胳膊,感覺到越來越冷,過了一會兒,我覺得可能是我太累了,心神不寧,於是在腦海裡面念起了清心寧神的咒訣,這才將那不斷跳動的小心臟給撫平了一些。

  沒過一會兒,睏意席上心頭,我便顧不得許多,長長伸了一個懶腰,睡了過去。

  按理說我疲倦欲死,眼睛一閉,應該就是白天的,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做著各種的噩夢,翻來覆去,一會兒出汗,一會兒呼吸急促,總是不安穩,如此迷迷糊糊,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覺全身冰冷,下意識地坐了起來,睜開眼睛,瞧見黑暗中那老奶奶正站在我的床頭,認認真真地看著我呢。

  我被噩夢嚇醒了,心砰砰跳,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問她道:「奶奶,你怎麼了?」

  老奶奶沒有回話,而是認真地看著我,我被看得發毛,突然感覺到渾身發冷,原本封閉的小屋變得無比寬敞,四處都是風,而還沒有等我往四周打量,突然瞧見面前的這個老奶奶,她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開始變得扭曲,一雙眼睛裡,流出了兩行血色淚水來。

  平白無故的,兩行泛著亮光的血淚突然就流了出來,當時那場面簡直就是讓人崩潰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啊的一聲大叫,想要從床上蹦起來,然而我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

  老奶奶原先給我換上的那件白色長衫將我死死地綁在了床上,讓我根本就動不得,無論怎麼用力,除了那床腳咯吱咯吱地搖晃著,一點用都沒有。

  我定是心慌意亂,已經完全沒有了主意,就只有看著那老奶奶緩步走到我面前來,一蹲,那張麻木的臉就湊到了我的面前來,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我,彷彿都能夠凸出來一般,而我們就這麼面對著面,我卻感受不到一點呼氣,也沒有一點兒溫度。

  過了好一會兒,我以為自己快要嚇斷過氣去的時候,那老奶奶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詭異的微笑,然後她突然說話了:「你知道我兒子和兒媳,到哪兒去了麼?」

  我拚命搖頭,哭著說道:「我不知道,不知道——奶奶,你放過我吧,我好久沒有回家了,我想我爹,也想我娘和我姐姐……」

  「放過你?那誰來放過我們呢?」老奶奶幽幽地說道:「我兒子兒媳,年紀輕輕,被他們拉去修水庫,結果他們觸動了水王爺,啞炮炸了,兩個人都被壓在了岩石塊裡,粉身碎骨,連屍體都找不回來;我有三個兒子,大子被拉去打小日本,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二子被拉了壯丁,跑到了台灣,人倒沒死,我們家倒是變成了刮民黨家屬,三子又死了,連魂都沒有回來……他回不來,我只有把你的魂點燃,引他前來,只有這樣,我們一家人,才好一起上路啊……」

  神經病啊!

  我頓時就一股怒火湧上心頭,氣得要死,破口大罵:「滾蛋,想拿你二蛋哥的命,去換你那死鬼兒子?沒門!你有兒子,我就沒有父母麼?這麼大的人了,該上路就上路唄,一個人害怕麼?」

  我一邊罵,一邊拚命扭動著身子,那老奶奶的臉也變得越發的恐怖起來,一對眼珠子凸出來,牙齒白森森,一雙手伸過來掐我的脖子,厲聲喊道:「我說行就行,殺了你,我點燃你的魂,我兒子就可以回家了!」

  脖子被掐,我頓時感覺頭暈目眩,渾身冰寒,那氣息一點比一點少,而就在我以為自己即將就要死去的時候,突然懷裡面有一道金光迸射出來。

  這金光充斥在了我所有的視線之中,而我也彷彿被一個大錘擊中了胸口一般,兩眼一黑,再次昏死過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6-16 16:43
第三十四章 逃亡被抓

  第二天,我被凍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一看,我沒有看到屋頂,而是鉛色低沉的天,下意識地坐起來,才瞧見原本的小屋還在,不過斷牆殘垣,不知道破敗了多久,我的衣服被一根繩子晾著,風吹的時候,不斷飄揚,而我低頭一看,卻瞧見自己身上穿著的那裡是白色長衫,分明就是死人的壽衣,瞧著髒不拉幾的,都不知道是從哪兒扒出來的呢。

  那冷風一吹,好幾張紙錢在空中飄揚,我瞬間明白了,我昨夜遇到的並不是什麼小屋,而是一個老鬼,要不是青衣老道留給我的小寶劍,只怕我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一想到我身上的這衣服,有可能是死人穿過的,我渾身就是一陣雞皮疙瘩,連撕帶扯,終於脫開了,然後將我的衣服給穿上,接著我上下左右摸了一圈,心中發涼。

  昨天救了我一命的那小寶劍,到哪兒去了?

  我到處找著,心神慌亂,然而這個時候,屋外突然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你在找這劍麼?我幫你收起來了……」

  我抬頭看去,瞳孔瞬間收縮,瞧見一身綠衣的楊小懶竟然出現在了我的面前,一臉寒霜,冷冷地瞧著我。我被這娘們整治了小半年,有一種下意識的畏懼感,一瞧見她走出來,我的心就直往下面落,也不敢說話。兩人沉默一會,楊小懶掀眉罵道:「好你個陳二蛋,當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啊,我真的以為你蔫不拉嘰的呢,哪裡曉得,你小小年紀城府居然這麼深,腹黑得很啊,等待著這麼久,才趁機逃走啊?我爹對你這麼好,你這樣做,對得起他麼?」

  我的心神大亂,不過還是勉強解釋道:「我、我、我想我爹娘了,快過年了,我要回家過年呢……」

  這話兒一開始說還有些彆扭,然而到了後面,我卻越發地當了真,指著楊小懶說道:「馬上要過年了,你有你爹在身邊,陪著你,而我呢,憑什麼我不能回家,跟我爹娘過年呢?」

  楊小懶一開始還趾高氣揚,然而聽到我這話兒,反倒是覺得說不過我,自個兒理虧了。不過這小娘們從來都不是一個講道理的人,說不過,她便直接來橫的,一步踏前,揚著手上鋒利的小寶劍說道:「不管你怎麼講,反正你就是逃跑了,要是讓我爹曉得,還不把你吊著煉成殭屍啊?你跟不跟我回去?」我倔強地昂著頭,堅定地說:「不,我要回家,就算是死,也不跟你回去。」

  瞧我說得眼淚水都要冒出來了,楊小懶一點兒感動都沒有,而是氣勢洶洶地走上前來,大聲喊道:「那就打死你吧!」

  她沖上前來,我卻奪路而走,朝著旁邊跑開。楊小懶自小就跟這麻衣老頭修行,她最得那老頭子的喜愛,不知道喂了多少天材地寶、靈丹妙藥,根本不是我這種剛剛入門的小子所能夠比擬的,我就算是跟她硬拚,也是根本就弄不過的。

  然而我昨夜遇鬼,身體本來就虛弱得很,猛然這麼一轉身,結果兩眼一黑,根本沒有跑開兩步,人就直接栽倒在了地上,還沒爬起來,楊小懶就一屁股坐在我的頭上,伸手一絞,我的雙手就給她拿住了,接著我腦袋埋在泥土裡,然後屁股被那小娘們狠狠地揍著。

  啪啪啪、啪啪啪……

  楊小懶這回可是用上了勁兒,她本身力氣就大,三下兩下,疼得我臉直抽抽,不過我在她面前,又好一個面子,忍住疼,就是不喊,過了好久,楊小懶打累了,鼓鼓的屁股離開了我的腦袋,把我給掀起來,惡狠狠地威脅道:「你再敢逃,我下次就不跟你客氣了,直接把你這兩條腿給鋸了,信不信?」我看著她那邪惡的笑容,頓時就蔫了,心中忍著恨,嘴上則屈服了:「好了,我知道了,以後不敢了。」

  瞧見我服了軟,楊小懶臉上這才露出了一點兒笑容,用腳踢了踢我,問我能夠起來不?我爬起來,感覺屁股至少腫了一圈,走了兩步,一個踉蹌,差一點兒就摔倒在地,快要哭了:「你就不能打得輕點兒?」

  楊小懶仰著頭,嘿嘿笑,說:「不打重一點,你怎麼記得住教訓呢?」說完這話,她環顧一週,指著我剛剛換下來的那件壽衣說道:「你啊你,跑就跑唄,沒事怎麼還在這裡過夜?這兒三方匯聚,五陰走齊,怨靈不散,風吹回絕,是個大凶之地,在這兒睡,你能睡得著?」

  我苦著臉,指著她手上的小寶劍道:「別提了,我昨天真遇到鬼了,要不是這把小劍,我只怕就看不到今天的太陽了。」

  楊小懶飛過一腳來,直接踹到了我的屁股上面,大聲威脅道:「趕緊走啊?我不知道今天會不會出太陽,但是我知道,如果我爹回去的時候看不到你和我,你反正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這嬌蠻的少女在我身後大肆威脅著,我想起了麻衣老者楊二醜的那張冷臉,心中不由得生出了許多恐懼來,一邊往回趕,一邊懇求她高抬貴手,把我當做一個屁,直接放了就好。

  然而這話兒又惹得楊小懶一頓抽,噼裡啪啦,身上又多了幾分烏紫。

  祈求無望,我也不再低聲下氣了,只是埋著頭趕路。昨天夜裡我走得急,但其實因為太黑的緣故,所以並沒有走多遠,楊小懶別看她整日都在睡覺,但是對這一代的地形最是熟悉,她在前面領著路,七轉八轉,便回到了我們上次回來的道路上。這時候的我,心中已經斷了逃脫的念想,感覺自己就像那連環畫上面的孫悟空,再費盡心思,都逃不了如來佛祖的手掌心。

  我沉默不語,楊小懶倒是顯得十分開心,不斷地追問我昨夜遇鬼的經歷,聽完之後花枝亂顫,不時還掏出那個皮鞭子來,在空中揚一下,甩出一個炸響,瞧見野兔子還去追,沒多久就刨出兩隻準備過冬的肥兔子來。

  楊小懶是出遊踏青的,而我的心情,則是被押送到刑場,就等著吃一個花生米,好來世投胎了。

  這路說遠不遠,說近倒也不近,我們走到了中午時分,才趕回了觀音洞所在的那一片山區,到了這兒,我感覺自己的每一步都變得無比沉重,而楊小懶也不說話了,時而會偏過頭來,睜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打量我。

  她也許是懷疑我曉得了麻衣老頭的計畫,或者是別的什麼,不過我連大氣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走著,生怕這小娘子一個氣不順,就又給我一頓毒打,要知道,走了足足三個多鐘頭,我的屁股還在疼呢。

  終於,天空上露出了一縷陽光的正午時分,我們回到了觀音洞前,我四處打量了一下,沒看到有人的樣子,心裡念叨著:「楊二丑,你龜兒子千萬別回來,要不然二蛋哥就慘了!」

  我一邊在心裡嘀咕,一邊攀著繩子爬上去,而楊小懶則在後面跟著,時不時地還催促我兩句。

  我爬上了觀音洞,瞧見大廳裡空空蕩蕩,心中不由得一鬆,拎著楊小懶的獵物往廚房那兒走去,然而還沒有走進廚房,旁邊突然出現了一個佝僂的黑影,擋在了我的面前來。我嚇了一跳,後退一步,瞧見麻衣老頭竟然背著手,站在我的面前年,面無表情,那一隻獨眼死死地盯著我。

  他的聲音,好像是從喉嚨裡面發出來的一般:「二蛋,你到哪裡去了?」

  我被問得渾身發麻,僵直在了當場。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6-16 16:43
第三十五章 化繭成蝶

  我原本以為麻衣老頭要進山好幾天,沒想到第二天就回來了,而我卻被抓了個正著,當時腦袋就短了路,膛目結舌,不知道說什麼好。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對我又打又罵的楊小懶卻站了出來,對她爹說道:「啊,我在這洞子裡待得悶煩了,就帶著二蛋出去轉了一圈,還打了兩隻肥兔子,爹,一會兒中午做兔子湯啊,過冬了,可肥了呢……」

  楊小懶聊家常一般地說著話,我不知道她為何要幫我,不過麻衣老頭那緊繃的臉色卻鬆動了一些,確認一般地又問了我一句:「是麼,二蛋?」我忙不迭地點頭,笑著說道:「是啊,小師姐可厲害了,只要是入了她的眼睛,什麼都逃不掉。過冬了,這兔子肥,一會兒我弄好,給師父您嘗嘗鮮。」麻衣老頭點了點頭,不再追問,而是回頭吩咐了一下楊小懶:「最近外面的形勢變動,宗教局的人跳得厲害,你以後出去的時候,最好給我留一個言,知道了麼?」

  楊小懶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說:「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以後我叫二蛋留便是了。你呀你,太謹慎了,什麼都小心翼翼,一點都沒有邪符王的威風……」

  楊小懶伸了一個懶腰,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間,而麻衣老頭寵溺地看了她一眼,回過頭來跟我認真地說道:「二蛋,這一次呢,還真的是湊巧,基本上的藥材都準備好了,你今天什麼也不要練,放鬆一點,明天我就給你洗髓伐經,知道不?」

  我心中發苦,臉上卻露出了驚喜,說了幾句歡欣雀躍的話,然後拎著那兩頭肥兔子到廚房去了。

  接下來的整整一天,我都有些魂不守舍,連那兩隻兔子都沒做好,楊小懶拎著我的耳朵罵,說是不是鹽不要錢呢?我心中在哭泣,然而卻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晚上安眠之前,又流了一回眼淚。

  次日醒來,我瞧見大個兒殭屍在廚房那裡劈柴火,它拿的是大斧子,雪亮的斧刃,往下一斬,兩人腰身一般粗的樹幹就被劈成了兩截,再一斬,又對半,三下兩除二,就是一大堆。我被麻衣老頭叫到觀音洞的深處去幫忙,那是一個我從來沒有到過的小廳,正中間有一個巨大的石釜,圓底無足,下方有一個凹型火坑,裡面正燒著熊熊的烈火,將洞中寒氣一驅而光,而麻衣老道則在旁邊調配起了各種各樣的材料。

  這些材料品種繁多,有礦物質的三仙丹、黃丹、砒霜、無名異、赤石脂、磁石、石灰、丹砂、雄黃、雲母、滑石、陽起石、不灰木,有藥材的八寶、虎杖、十大功勞葉、百合、千斤草猴頭藤、雞血藤、狗耳朵草、豬沙沙草天南星、地骨皮、血見愁、千日紅春辛草、夏枯草諸多重重,又有無根水、陰巢土不等,這些都需要分門別類,依次而放,他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不但是我,就連向來都是撒手掌故的楊小懶,都給他拽了過來。

  麻衣老頭為這一次的藥浴準備良久,那石釜傳熱並不好,地下的火足足從早上一直燃到了中午,裡間的藥材也煮熬過了大半,他才停火,然後讓我脫光衣服,給我身上塗抹薄荷汁,以及一種很特別的冷油。

  這個過程,楊小懶一點兒迴避的意思都沒有,我從小在溪水裡光屁股到大,本來是沒有什麼羞恥感的,只是那個時候已經開始發育了,我越發覺得自己那玩意兒醜陋,不敢露出來。

  如此磨蹭了好一會兒,麻衣老頭回過頭去瞪了楊小懶一眼,那小娘們才露出潔白的牙齒,一笑,然後離開。

  楊小懶走了之後,麻衣老頭忙活開來,給我從頭到腳地塗上了薄荷汁,以及香氣四溢的冷油,犄角旮旯,就連指甲縫裡都沒有放過。他一邊涂,口中一直唸唸不休,彷彿在完成某種儀式。完了之後,他抓著我的胳膊,一臉嚴肅地問我,說:「二蛋,那種魔經註解最後一句話,你可記得?」我點頭,複述道:「……我欲成魔,身心皆奉,克心、抑性,杜絕所有加諸於罪身的痛苦,痛乃存在,乃愛,乃無所不在的關懷,我欲成魔,奈何奈何!」

  聽到我一字不差地複述起以上文字,麻衣老頭點了點頭,很認真地告訴我:「記住,當你痛苦的時候,你要記住,這是上天對你獨有的愛,你幸福,整個世界便也聖光生出。」

  我很堅定地點了點頭,然而下一秒,卻感覺我的脖子被麻衣老頭像揪小雞一樣地抓起來,然後朝著上方一拋。

  我呈現出一個歪曲的拋物線,掉落進了那滾燙的石釜之中。

  這石釜裡面的藥汁,足足煮熬了一個上午,雖然剛剛撤了火,但是裡面的溫度絕對超過八十度。我在即將入水的那一剎那,聽到麻衣老頭大聲喊道:「閉上眼睛!」我下意識地遵著做了,結果一瞬間,感覺自己整個人像是著了火一樣,每一寸皮膚都在吱吱的響。

  整個人燒著了,會是什麼樣子?

  我不知道,在那一剎那,我幾乎以為自己已經死了,然而隨後又感覺到了一絲清涼。這灼熱的世界中,陡然間的一絲清涼就像溺水者所能夠抓到的最後一根稻草,我用力抓住了它,將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其上,接著我又終於重回了人間,感覺這一絲清涼瞬間擴大,將我整個人包裹成了一個繭,身體依舊灼熱,肌膚仿似剝離,然而我卻能夠看到希望,還在頭頂高懸著。

  幾乎是處於本能,我開始在經脈中運行起了麻衣老頭教授給我的《種魔經註解》,當初所有讓我覺得千奇百怪、不可思量的脈絡,竟然在這一刻,自動連接。

  世界彷彿一層膜,一捅即破,接著我感覺自己的身體裡,彷彿孕育出來了一個小生命。

  種魔,種魔,我身體裡面,已經種上了一個「魔」。

  百骸暢通,流暢無比。

  這感覺僅僅只是一霎那,接著無數的熱意又要將我給吞噬,不過那個小生命似乎源源不斷地開始回饋出一種讓人驚訝的力量,使得我沒有被這滾燙的氣息打敗。我幾乎忘記了呼吸,只是通暢的運行著《種魔經註解》的周天,這種感覺好像是便秘之人突然一洩如注,像個嬰兒,在裝著古怪藥汁的偌大石釜中,靜靜地吸收著所有的藥材精華,讓自己的身體接受洗滌——後來我才知道,那種感覺,叫做入定,而且還是能夠忘我、忘它和忘神的一種至高境界,後面的回憶,便已經消失了。

  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了烏有,彷彿死一樣的寂靜,又如同得道了一般,靜謐祥和。

  我的意識再次恢復,居然又是腹中的一陣劇痛,這是嬰靈在我體內最後的一點力量,糾纏不休,正當我即將要睜開眼睛的時候,卻聽到了旁邊一聲長嘆。

  這聲長嘆讓我感覺自己被人注視著,有一種從裡到外的透明感。

  我聽到楊小懶問麻衣老頭:「爹,他是不是扛不過去,快要死了?」麻衣老頭長嘆尾聲,凝重地說道:「不愧是它,竟然能夠撐得住。小懶,爹問你一件事情,這小子是不是私自跑了,然後被你給逮回來的?」

  楊小懶支支吾吾,不過麻衣老頭人精一般,立刻曉得了事情的過程,語氣變得更加嚴肅了:「看來,他應該是曉得了一些東西,那麼,我們的計畫,要提前了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6-16 16:45
第三十六章 地包天

  計畫?是讓我身死魂消、奪舍而替的那個惡毒計畫麼?

  再一次被嬰靈殘怨給弄醒的我,先是恐懼於麻衣老頭的老道毒辣,又聽到這話兒,心中一陣發緊——不知道為什麼,本來應該是報復我的那嬰靈殘怨,竟然兩次都在緊要關頭髮作,讓我能夠識破麻衣老頭的陰謀,難道這裡面,還有什麼糾葛不成?

  我無心多想,只是聽楊小懶有些吃驚地說道:「爹,你不是說這小子還有一兩年的修行,才能夠達到你對鼎爐的期值呢?」

  麻衣老頭喘著粗氣說道:「我原本想著可以,然而現在不行了。我最近越來越感到身體崩潰了,隨時都有可能不行,而這小子在經過洗精伐髓之後,修為卻能夠突飛猛漲,他的身體跟常人不一樣,有魔,即便是符陣也困不住,反而會觸導那魔提前覺醒,而他如果真的意識到我在利用他,只要一年時間,無論是你,還是我,都止不住他了。所以,我必須走捷徑——上次我跟你將的那個南明墓,鳳凰王家在幾十年前曾經有人去過,只不過沒有真正進去,裡面據說有一顆」護魂珠「,如果真的如此,我便可以完成聚魂神符,換魂成功了。」

  「爹,如果換魂成功了,那你是不是就變成了他?」

  「對的,到時候我就恢復了年輕,再來一次了——孩子,青春是這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只有失去了,才懂得它的可貴,所以你也要珍惜。他還有三天才會醒過來,一個星期恢復,趁這時間,我去一趟湘西,看一看能不能把那件事情敲定下來;小懶,我走的這些天裡,你照顧好這小子,讓他盡快恢復過來,但是不要讓他再跑了,知道麼?」

  ……

  兩人嘀嘀咕咕好一會兒,楊小懶表示自己從來都不會照顧人,連飯都不會弄,而麻衣老頭則說他臨走時會蒸一大鍋的饅頭,不會讓她餓著的。

  他們的話音漸漸低沉,而我的意識也慢慢陷入了黑暗中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用白色布條,像裹尸體一般地包裹著,靜置在一塊暖石上面,渾身都痛,那皮膚像是給人剝開了一般。睜開眼沒多久,楊小懶就湊過來了,打量我好一會兒,展顏一笑,說:「二蛋,不錯啊,眼睛變得漂亮了很多呢。」

  我不想表現得通曉一切,一邊喊痛,一邊哭,問到底怎麼回事?楊小懶被我弄得有些煩了,直接甩了我一巴掌,然後扭著屁股離開。

  整整兩天,我躺在那暖石上面水米不進,餓得前胸貼後背,楊小懶彷彿忘記這裡面還有我這麼一個人了一般,我沒辦法,只有默默地修行和觀想,試圖通過轉移注意力,來抵抗飢餓。不過吃喝不用,但是下面卻還是會出來,這個東西是人的思維所控制不住的,結果到了第三日楊小懶進來的時候,整個石洞裡面臭氣熏天,楊小懶哪裡受得了這個,扔給我一碗稀粥,捏著鼻子又跑了。

  我是在意識甦醒的第五日,恢復的自理能力,艱難地爬起來,回望著這些天噩夢般的日子,心頭無端生出了許多的恨意。

  這五天裡,楊小懶就給我送了六次飯,一律稀粥,然後就不管不顧了,我就像蛆蟲一樣的生活著,身體僵硬,吃飯需要一點一點地舔舐,然後包裹在布條下面的皮膚像是鑽進了無數的螞蟻,或者蟲子,那種舊皮脫落,新皮復生的痛苦讓我幾乎要瘋了,然而卻不得不清醒地忍受著。所以可以想像得到,當我能夠爬起來,將布條撕開,將那結痂的老皮一點一點地撕下來的時候,那種心情,得有多麼的暢快。

  將全身的老皮都扯下來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好像是脫胎換骨了一般,整個人變得無比的精神,而浮現到我腦海裡面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將楊小懶這個惡女人給殺了。

  這種感覺無比強烈,我踉踉蹌蹌地走出那個臭氣熏天的洞子,像一個鬼怪一般地走出來時,卻瞧見我最憎恨的對象,正抱著一個男人的胳膊撒嬌。

  麻衣老頭楊二丑回來了,一切彷彿都是命運的指引。

  瞧見我像一個鬼怪一樣,赤身裸體地出現在了大廳裡,麻衣老頭表示出了無比的高興,他對我表示了祝賀,並且告訴我,說我現在才算是真正走上了修行之路,從此之後,只要不出意外,江湖之上,一定會有「陳二蛋」這麼一號人物。說完這些,他另外還告訴我一個好消息,等我養好身體之後,他會帶著我,以及我的小師姐楊小懶再次返回麻栗山,去一座古墓之中尋找一種丹藥,如果成功了,不用幾天,我便能夠出師了,到了那個時候,我便可以回家,拜見爹娘了。

  麻衣老頭的臉上充滿慈祥,彷彿一個桃李滿天下的慈師,然而因為當時的我實在是太髒太臭了,所以他不得不與我保持一段相對的距離。

  我對麻衣老頭表示了十二分的感謝,然後自己找到水缸前,大冷天,外面都要飄雪,我自己用冰水一點一點地衝洗。

  我告訴自己,這是命,是劫,也許我陳二蛋扛不過去,但只要我還活著一天,還能夠呼吸,就要跟這操蛋的命運作抗爭,至死不息。

  我休養了三天,這三天幾乎不用我幹活,整日安好,麻衣老頭給予了我貴賓級的待遇,等到我終於恢復了正常,他也準備好了行裝,出發之前,他把那把小寶劍從楊小懶那兒要來,還給了我,並且鄭重其事地告訴我:「二蛋,這一次事關重大,關係到你一輩子的命運,所以你一定要重視起來;你現在已經能夠有一定的力量了,劍給你,希望你能夠用來保護好自己。」

  我點頭,接過劍,千恩萬謝,卻沒有瞧見他將青衣老道留下的符袋還給我。

  這說明符袋的價值,要遠遠超出我的想像。

  行路,一如來時,不過這一次麻衣老頭除了那個壯如猩猩的大個兒殭屍,其餘的只帶了十二隻,聽說是要送人的,作為引路者的酬勞。我心想麻衣老道這一次還真的有點兒破釜沉舟的意思,要知道,他或許曾經輝煌過,但是要維持現在的狀態,其實都是靠了這些殭屍的死氣,一下子將大半身家送人,可見他對此行下了多少重注。

  我有的時候逼急了,就琢磨著,實在是沒辦法,我就將自個兒弄死算球,讓你龜兒子啥都得不到。

  嘿嘿,到時候,看你傻眼不?

  那段時間我感覺自己活得壓抑極了,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雙重性格之中,這或許對我以後的行事產生了許多影響,不過當時的我也來不及深想,依舊是晝伏夜出,儘量避開了人群密集的場所,走山區,深山野林中躥遛。不過相比來時,我已經變了許多模樣,人白了,眼銳了,整個人精神十分,活脫脫的小牛犢子。

  走了十來天,山勢更密,麻衣老頭告訴我們,快到了我的家鄉麻栗山了,不過我卻認不得這是哪兒。

  一天夜裡,我們走到了一個山口,麻衣老頭看了山壁上的印記,便沒有走,而是就此紮營,過了幾個時辰,林中有身影晃動,過了一會兒,從那兒走來了一矮個漢子,臉白皙,有麻子,兩撇小鬍子,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像個老鼠。碰了頭,寒暄過後,麻衣老頭跟我們介紹:「這是我女兒小懶,這是我徒弟二蛋;嘿,這是地包天,姓王,叫王叔吧!」

  我和楊小懶恭恭敬敬地喊道:「王叔好。」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6-16 16:46
第三十七章 勾心鬥角

  楊小懶在我面前是霸道小魔女,然而在外人面前卻乖巧得很,這甜甜的一聲「王叔」,喊得面前這個精幹矮小的男子喜笑顏開,忙不迭地擺手說道:「別這麼說呢,楊老前輩名滿江湖的時候,我都還沒出生呢。不敢當呢,不敢當……」

  他說完,轉向麻衣老頭拍胸脯:「符王,您能夠找到我,而且還這麼慷慨,我地包天不甚感激。俗話說『士為知己者死』,下面的事情,一定會盡心盡力的,你放心。」

  這個黑衣勁裝打扮的矮個兒漢子倒是個知顏色的人物,雖說那落地鳳凰不如雞,走火入魔的邪符王雖然已經趨於平庸,但是江湖地位在那兒,高高抬起,總比安之若素地接受,要讓人感覺愉快,果然麻衣老頭的臉上露出了高手特有的那種風輕雲淡的笑容:「好漢不提當年勇,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不提也罷。今天既然大家走到一起來了,就要把勁兒往一塊兒使。我們剛來,什麼事情都不瞭解,你坐,給我們講一講最近的情況……」

  麻衣老頭引導著地包天坐下,黑燈瞎火的,也沒有什麼好講究的,地包天隨便找了一塊石頭,剛剛坐好,便告訴我們:「前輩,上一次您和老鼠會的糾紛,鬧得有點大了,他們的人過來找了兩次,後來還跟官面上的人有了衝突,這才消停一點。不過您在麻栗山煉屍的事情曝光了,上面查得嚴,據說虎門張曉濤都被調過來。我的建議,您最好還是再過幾個月,風聲小了,春暖花開,我們再行動,您覺得如何?」

  麻衣老頭連連搖頭,說道:「等到那個時候,黃花菜都涼了。富貴險中求,我們夜裡行動,人不知鬼不覺,倒也不會有什麼意外,只是那墓,你確定地方了沒有?」

  地包天摸了摸兩撇鬍須,然後看了一眼旁邊那十來具殭屍,嚥著口水說道:「當年我爹,能夠進得那墓,也是機緣巧合,雖然得了些好處,但是驚惶而逃,十三個兄弟,相繼都因為各種意外而死,只有他一人能活;即便如此,還活得跟死人一般,唯有行修鬼道,方才存世。為此,他從來都是緘默其口,不過我在他箱底里,倒是翻出了一些當年的記錄,有心琢磨,倒也有些收穫,後來接到了您的消息,方才用心尋找,大約能夠確定了山頭,只是……」

  他低著頭,長吟不止,這是在坐地加價,麻衣老頭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狠戾,隨即收斂,臉上露出和煦春風的微笑來:「此行的確凶險,這樣吧,我除了這十二頭殭屍之外,我還余一些,放在了神農架,如果一切順利,墓中財物,皆歸你不說,那些殭屍也都由你領走,重現你王家當年輝煌,皆在於此,你說可好?」

  地包天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拱手說道:「楊老前輩慷慨,那小的就卻之不恭了,一會兒勞煩您將這控屍的手段給我交接一下,接著我們立刻出發,爭取今天晚上,就把事情給辦成了。」

  兩人又是摟肩膀,又是笑嘻嘻,然而我卻能夠瞧得出這和煦春風之後的寒冷,想著這地包天的名號到底還是叫錯了,他應該叫做膽大包天才對——膽敢勒索心黑如墨的麻衣老頭,他到底是有真本事,還是不知死活啊?

  這般勾心鬥角的談話結束之後,兩人便走向了旁邊的那十二頭殭屍,開始交接起來,我和楊小懶在遠處待著無聊,便小聲地問起了話兒來:「小師姐,你說這地包天怎麼這麼大膽,盡然敢說出這樣的話兒來?他,就不怕師父他老人家翻臉啊?」

  楊小懶一把扯住我,義正言辭地說道:「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那墓中的物件,對你和我爹極為總要,特別是你——所以那些殭屍,即便是我爹養了十幾年,也沒有什麼好吝惜的。」

  她說得冠冕堂皇,一本正經,反倒讓我生出了好多疑惑來,下意識地抬頭瞧去,看見遠處的地包天有意無意地朝著我們這兒瞟了一眼,笑容若有若無,心中不由得一陣驚訝,沒想到這個地包天看著圓滑有禮,卻也是個不好惹的高手啊?

  我捏了捏拳頭,不再說話,旁邊的楊小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腦袋轉到了別的地方去。

  我默然不語,從神農架出來的這些天裡,我已經感受到了《種魔經註解》在我身上的變化,也感受到了藥浴在我的作用,已經逐漸地體現出來,無論是從體質,還是精神,都有著質的提升,自覺能夠有了一些反抗之力,然而在這一刻,我才曉得這天下之大,高手林立,修行的道路上,我還需要走很遠,很久,方才能夠跟我面前的這些敵人並立。

  麻衣老頭和地包天兩人在山口轉角處商量了好久,過了一會兒,麻衣老頭過來告訴我們,說他和地包天先去把這些殭屍給存放起來,然後跟我們一起出發。

  兩人離開,留下了我和楊小懶,以及殭屍大個兒在附近的林子邊等待,我心情鬱悶,蹲在那兒不說話,而楊小懶卻有了聊天的興致,走過來踢我的屁股,招呼道:「二蛋,知道剛才我為什麼瞪你不?」

  我搖頭,說不知道,楊小懶謹慎地朝四周打量一番,讓大個兒擋在我們的前面,然後低聲說道:「像地包天這樣的角色,若是以前,我爹連正眼都不會瞧他一下;不過虎落平陽被犬欺,才不得不委曲求全而已。那個傢伙,身上帶得小鬼,能夠耳聽八方,所以你最好不要亂說話,小心隔牆有耳。」

  帶小鬼?我有些不明白,楊小懶瞧見我懵懂無知的模樣,也懶得解釋,只是告訴我:「就是他能夠跟看不見、摸不著的鬼魂交流,而那些髒東西,就在我們身旁,防不勝防,所以你自己小心些就是了。」

  我點頭,沒有再多說話了,楊小懶瞧著我悶不做聲,氣不打一處來,又踢了我一腳,恨恨說道:「你就知道『哦』,不會說些別的麼?」

  我看了楊小懶一眼,心中想著:「老子話可多了,要是有可能,我先把你吊起來,像攆山狗打羅大屌一樣,抽你一宿!」不過時機未到,我也只是在心中想一想而已,根本不敢付諸於實踐,楊小懶瞧見我像那糞坑裡面的石頭,又臭又硬,就沒有了跟我閒扯的心情,反過去跟大個兒玩去了。

  我們並沒有等待多久,麻衣老頭和地包天兩人攜手而歸,然後招呼了我們,朝著前方的深山走去。

  麻衣老頭給出了足夠的酬勞,而地包天也表現出了相應的價值來,他在此之前就已經進行過了周密的勘測,帶著我們一路疾行,幾乎沒有半點兒停留,翻過了幾個山頭之後,我們來到了一處長著茂密雲杉的懸崖口,路到一半,中間折斷,他蹲在懸崖峭壁間,將右手中指放在了舌尖,舔了舔,然後放在了風中。

  沒多一會兒,他回過頭來,對麻衣老頭說道:「楊老前輩,瞧這裡,龍過中折,莽原滔滔,巨石折轉之下,下有深潭數口,岩口懸棺,差不多就在這裡了……」

  麻衣老頭左右一看,眉間不由變得十分凝重,慎重地又問了一句話:「你確定?」

  地包天拍著胸脯說道:「當然,不瞞你說,我之前就來瞧過,只是因為我這本事低微,所以才沒有成行,這一回有了您,也才有了那膽兒。」

  麻衣老頭深深吸了一口夜空的涼風,點了點頭:「嗯,我聞到了,很濃的煞氣啊,應該沒錯,走,我們下去。」他一揮手,地包天反倒有些詫異了,左右一看,猶豫地問道:「都去?墓中危險,不如留小姐,或者這位小哥在外面,也好有一個照應啊……」

  聽到這話,我整個心臟都開始跳了起來,想著倘若是要留下我,那這不就是我最後一次逃跑的機會?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6-16 16:47
第三十八章 南明古墓陰陽燈

  就在我興奮地以為我能夠留守在崖頂之上,等所有人進入墓中之後,我就能夠趁機逃脫的時候,麻衣老頭一揮手,果斷地說道:「走,都進去,同甘共苦,一個不留!」

  這老頭倒也是誰都不信任,我就罷了,因為他本來就已經察覺了我心中的想法,至於楊小懶,估計也是被他吩咐著緊盯著我,所以才會如此。

  地包天雖然有些詫異,不過此行,畢竟還是以麻衣老頭為主,所以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從腰間抽出一捆麻繩,在附近一棵結實的杉樹上系好,然後開始往下放,接著整個人縱身下去,沒一會兒,下面傳來了聲音,說好了,下來吧。

  這話兒十分低沉,突然間我們身後的林子有一隻夜梟飛出,不知道是烏鴉還是貓頭鷹,撲騰的翅膀發出一股「呼啦啦」的風聲,麻衣老頭的眼睛瞬間變得十分的銳利,往後仔細地瞧了過去,良久不語。

  氣氛頓時變得十分緊張,楊小懶有些害怕了,拉著她爹的衣袖問道:「爹,你咋了?」

  麻衣老頭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那隻飛鳥遁入夜空,這才回過神來,舔了舔嘴唇,搖頭說沒事,這時下面的地包天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扯了扯繩索,再次催促,然後麻衣老頭便沒有再理會,而是讓我先下去。我不敢違抗,拉著這麻繩開始往下滑。這段距離很長,若說以前,我或許會心驚膽顫,然而此刻卻無比順利,沒一會兒就到了一處橫在半中間的敞口處停下,瞧見地包天在那兒拽著繩索,手中還舉著一盞銅燈,散發著朦朦朧朧的燈光。

  就是這燈光,指引著我下來的路,我有些好奇,問地包天:「王叔,這東西叫做什麼,看著好有意思啊?」

  一路上,地包天都沒有怎麼跟我交流,聽到我這般問起,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不太明白我和麻衣老頭的關係,不過他也不好怠慢,而是仔細地給我解釋道:「這燈呢,是我們行當裡面的老物件了,叫做陰陽燈,燈油是用產子母牛的子宮熬製,設計也巧,能夠感受不認識的髒東西,一旦有,這燈火便閃爍不休,以作提示……」

  說完,他將那盞銅燈往前一拋,這東西竟然沒有掉下去,而是悠悠地現飄浮起來,照亮了偌大的平台敞口。

  瞧見他這一手,我估摸著剛才楊小懶所說的地包天養鬼,倒也不是虛言,心中敬畏,沒有再問。地包天瞧見我面露驚訝,估摸著我也就是一個剛收不久的弟子,沒有什麼本事,於是就不再理我,而是開始接應著楊小懶下來。

  沒人理我,我樂得清閒,藉著這幽幽燈光,打量裡面,瞧見這兒外面就是一個風化的豁口,旁邊還有一些灌木叢和野樹遮擋,然而往裡面走一點,便能夠看到一個土洞子,很小,但是足以容納一人爬入,而這崖間並不算高,往下十幾米,便是幾個小水潭,都不大,夜裡面往下瞅,有光亮晃蕩。我打量著,沒一會兒楊小懶下來了,接著是麻衣老頭帶著大個兒一起下來,地包天將那麻繩晃蕩一下,然後掩藏在了藤蔓中,跟麻衣老頭解釋道:「往上是一條路,而如果不行,從這兒跳到那邊,順著斜坡下山谷,也是可以的。」

  麻衣老頭點頭,然後問道:「明白了,你看過你父親的筆記,應該知道如何進入吧?」

  地包天一下子就激動起來,臉色突然變得有些紅,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爹被這南明墓害慘了,我從懂事起,都在旁敲側擊,就是要揭開這座古墓神秘的面紗,讓我爹能夠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古墓危險,在進去之前,我先跟大家講一下這裡的情況——這墓是南明白蓮教楚南分舵的舵主修建的,根據流傳下來的秘錄,總共分為三層,當年我爹他們進入了第二層,然後就折轉了,而真正的秘密,在第三層,只有進入那裡,所有的謎團才能夠揭開^」

  我心想原來這人他爹就是個挖人家墳地的,難怪會受那罪,不過想一想,其實他還是蠻有孝心的,要不然這兒如此危險,連他爹都一直阻攔,但是他卻義無反顧地來了,倒還真的是一條漢子,跟我二蛋哥一樣。

  地包天拿了一根樹枝,在地上開始給我們畫起了裡間的地形圖來,我努力地看著,琢磨著倘若要有什麼不對勁,我鐵定原路折轉回來,然後趕緊溜號。

  講解完了這些之後,地包天站起來,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各位,清楚了沒有?」

  我們都點頭,然後摩拳擦掌,地包天又交代了一些進入裡間的注意事項,然後一拍手,大聲喊道:「開山了,動土了,祖師爺保佑,各路土地神仙,咱也是沒活路了,給口飯吃呢。」他這般自我安慰地說完,旁邊的那盞銅燈便悠悠地朝著旁邊的土洞子裡飄去,麻衣老頭回頭瞅了我一眼,口中念了一句咒訣,大個兒便動了,補在了第二個位置,接著他跟上了前去。我沒動,結果楊小懶踢了我屁股一腳,喊道:「走啊,待在這裡幹嘛呢?等死呢?」

  楊小懶說得凶悍,我便知道自己的位置在第四個,而她的責任,就是監視著我。

  我沒有說話了,跟在麻衣老頭的身後,往那小洞子裡面鑽。那是一個人工挖出來的土洞子,足夠大個兒那般的壯漢進出,兩邊的泥土都比較乾燥,顯然是有些時間了,我埋著頭爬,足足爬了幾十米,都沒有到盡頭,心中不由得感慨,這洞子是地包天他老爹挖的麼?這得耗費多少的工程量啊,田家壩那次修水壩,要是能夠請他們來,就不用那麼費勁兒了。

  思緒就這麼飄忽著,我們已經到了土洞的盡頭,前面突然出現了停頓,因為隔著三人,所以我也沒有瞧見,大概又等了幾分鐘,又開始動了,於是我繼續匍匐前進,前面突然一空,便瞧見我們鑽到了一個還算是寬敞的空間裡來。

  我來得晚,前面地包天已經在此處點燃了四根蠟燭,分別放置在東南西北四個角處。

  這蠟燭放得很有講究,並不是房間的四角,而是用一個羅盤仔細計算,放在了正東、正西、正南、正北的四個方向,一絲偏移都沒有,而我也瞧見了旁邊有一堆的屍骨,看頭顱就有四個,不過骨頭似乎更多,這才明白剛才為什麼會被堵住。這東西看著怪嚇人的,要擱以前,我得要叫出聲來,然而給麻衣老頭的一堆殭屍刷了小半年的人油,我倒也能夠免疫了。

  我們所在的這個房間裡啥東西都沒有,就是個土房間,有些零碎,估計也被前任給弄走了,旁邊有個豁口,是條地道,地包天朝著裡面走,一邊走,一邊說道:「這地道很危險,處處陷阱,當年我爹他們填了四條人命,才到達的第二層,這麼多年過去了,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變故或者遺漏,大家小心一點。」

  沒有人應聲,這個狹長的甬道口,最前面是那盞陰陽燈,一晃一晃,而我們則在後面小心地走著,走了一會兒,又來到一個空間,這兒比外面的大一倍有餘,出現了好多零碎的玩意,桌椅床榻,都是漆器,豔紅的顏色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黯淡。

  正中間,有一樽棺柩,厚重的黑曜石材質,從地上直接長出來的,足有兩米多高。

  除此之外,再無通道。

  麻衣老頭皺著眉頭,問第三層在哪兒?地包天一邊深呼吸,一邊指著那黑曜石棺柩說道:「如果記錄中的沒錯,應該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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