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 苗疆道事 作者:南無袈裟理科佛(已完成)

 
BloomCaVod 2015-6-16 16:12:34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0 618883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6-16 16:55
第四十九章 重返觀音洞

  時隔半年,我再一次瞧見我爹,發現他頭上面平添出了許多的白髮,使得人到中年的他顯得分外老相,我母親也是,淚水盈盈,不住地擦著眼淚,讓我的心都碎了。這一次會面是工作隊的領導安排的,把路線提前告訴了攆山狗,讓他帶著我爹娘過來,見上一面,一來解了我亡故的謠傳,二來也是讓我安心,免得去神農架那邊,出工不出力。

  不管他們什麼目的,反正我還是挺感激的,跟父母見上一面之後,雖然也沒有說上什麼,便匆匆離開了,但是那心裡面,卻是十分的溫暖。

  親人是最溫暖的港灣,這話兒從來都不假,在接下來行路的過程中,我雖然還是有些傷感,但沒有了一開始的那種惆悵,因為我想著等我幫助工作隊解決完剩下的事情,就有機會再見到他們了。

  離別,只是為了更好的相聚,如此想來,便沒有了太多的不捨。

  啞巴是個很敏感的人,他瞧見了我情緒上面的興奮,也替我開心,陪在我身邊,不時還逗一下我肩膀上面的胖妞,完全沒有以前那種沉悶之感。看得出來,他對於這一次出遠門,還是蠻期待的,甚至希望有著一個不一樣的生活開端。不過這情緒感染不了胖妞,這小猴子自知闖了禍,沒臉見人,於是一開始就蹲在我的肩膀上面,低著頭,一會兒睡著了,一會兒又悄不作聲,眼睛滴溜溜,四處打量人,瞧著就不對勁兒。

  不過工作隊倒是沒有太追究此事,王朋不時過來與我們說話,並且還逗一下胖妞。

  對於這個為自己說話的「王大爺」,胖妞倒是知道好歹的,瞧見他就用手作揖,這副可愛的模樣,弄得王朋哈哈大笑,摸了摸這小小的猴頭,撓癢癢。王朋的鼓勵讓胖妞終於有了一些活力,然後開始琢磨著將功補過,從我肩頭往樹上跳,沒多一會兒,獻寶一般地弄了些野果和白乎乎、蠶蛹一般的肥蟲子來,給工作隊的人吃,又在休息時間,屁顛屁顛兒地跑到張隊長身旁,給敲背揉肩,雖然用的力都錯了方向,但是這熱情卻感染了所有的人,沒多久,大家都開始喜歡上了這個機靈又勤快的小猴兒了。

  愛屋及烏,他們又順帶著喜歡上了我,我幾乎不用很努力,便融入了這些人裡面。

  一聊天,才發現大家都來自於天南海北、五湖四海,有的是退伍軍人,有的是家學淵源,還有的則沒有講明來歷,不過我卻瞭解到,他們所在的部門,其實是一個相對而言,比較神秘的所在,就像一個專案組,一旦有類似於這種事情的發生,他們總是第一時間站出來,處理妥當,而因為面對的都是一些窮凶極惡的人物,有時犧牲的可能比較大,經常會有朋友在任務中失去性命。這讓工作隊的氣氛通常比較緊張和壓抑,算起來,屬於一種比軍人還要危險的職業。

  不過這些東西,在我的生命中已經是非常的神秘和好奇了,想到能夠像電影裡面的英雄一樣,為人民群眾和國家奉獻自己的生命,我就忍不住熱血沸騰,心動不已。

  不過王朋先前雖然還提出說讓我加入他們部門,但胖妞偷吃的那件事情出了之後,他便沒有再提起,我也不好問,只有憋在心裡。

  從神農架而來,麻衣老頭幾乎是晝伏夜出,走的也都是偏離人群聚居地的山路、叢林,這是因為我們一路上都帶著十三頭殭屍,生怕引起驚慌,造成不必要的麻煩,然而工作隊卻不用,直接翻出了麻栗山,沿路而下,然後到了我們縣城,工作隊從武裝部聯繫了一台解放卡車,將我們直接拉到了鄂南。

  這是我第一次坐車,在此之前,麻栗山根本沒有通車,我只能和羅大屌、龍根子這些小夥伴去鄉場上面趕集的時候,蹲在路邊看那些鋼鐵怪物鳴著喇叭遠去,羨慕得緊。這回坐在那車上,聽著那車軲轆在馬路上面轉,發動機的轟鳴聲和飄散的汽油味兒,一切都是那麼的新鮮。

  有了車,所有的節奏都變得無比的快,第二天我們就到了鄂南的一個小鎮,張隊長他們根據我的描述,特別是我那次私自逃出觀音洞,在溪邊不遠處遇到的那個凶宅子,打聽到的地名,大概確定了幾個地點,而我們所到的第一處,便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不愧是專業的工作隊,再次進山的時候,我便瞧出了那路十分熟,往山裡面再深入一些,我便對上了號,連忙拉著王朋,告訴他當日我和麻衣老頭、楊小懶等人,就是從這一邊,翻過那片山的,他很激動,拉著我的手,問我說這兒離楊二醜的老巢,到底還有多遠?

  我低頭想了一會兒,說如果腳程快一些,估計不用三、四個小時。

  這消息傳回去,大夥兒都不由發出了一聲歡呼,工作隊跟著這件案子也有一段時間了,別的不說,光是領頭的張隊長,他據說是從南方那邊調過來的,小半年都沒有回家,如果這一回能夠將麻衣老頭兒的老巢找到,把那些剩餘的殭屍給剷除了,也算是能夠結案了。

  此番前來,為了雙保險,工作隊還帶上了楊小懶。

  這小娘們兒昏迷了三天,在車上的時候甦醒了過來,神志還在,但就是不願說話,時間匆忙,工作隊也沒有怎麼審她,更沒有把她留在地方上,而是由一個身高體壯的健婦帶著她。這小娘們瞧見我沒有被逮住,反而是領著工作隊前往觀音洞,便曉得我背叛了她爹,於是有事沒事,就總拿那種惡毒的眼神死死盯著我,讓我感覺總有一條毒蛇,在脖子後面爬。

  這種情況大家都知道,但是沒有人提起,我當時雖然不知道什麼叫做「投名狀」,但隱約也能感覺到這是工作隊故意的。

  不過既然想要重新獲得自由,我就需要表現出跟楊二醜一點兒關係都沒有的樣子來。

  我們進山,一路找尋,很快就來到了溪邊的那間爛房子,接著再往裡走,其實就已經十分熟悉了,大概到了下午,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終於來到了觀音洞的山崖前,山谷交夾,林密樹深,張隊長瞧見我指的那處隱沒在藤幔之間的洞口,點了點頭,說道:「嗯,很不錯的藏身之地,一般人即使路過,也不一定會發現那兒還住著人呢,不過不知道楊二丑是否有回來過……」

  他沉吟了一番,然後回頭喊道:「江南,你帶著陳冰、江霖,先摸上去看看……」

  脾氣很不好的漢子老江聽令,立刻帶著兩個身型比較瘦弱的隊友走了出來,大約地瞧了一下離地十幾米的洞口,然後開始往上爬。這三個人十分靈活,三兩下,便翻上了洞口,然後一人在外面等待,另外兩人結伴而入,沒多久,便傳來反饋:「張隊,沒有人,上來吧!」

  聽到這話兒,下面的大隊人馬便只留下幾個人在下面照應,其餘的人,全部都攀爬上了去,包括看著楊小懶的那個健壯婦人。

  重回觀音洞,一切都還是那麼的熟悉,我領著人一路往前,走到了最裡面的石廳,卻沒有發現當初麻衣老頭藏在這兒的那十幾具殭屍,不過從裡面的佈置,還有餘下的那股濃重屍氣,還是能夠取信於工作隊的一干人員,看著石廳凹口處留下來的屍漿,張朋十分懊惱地說道:「唉,到底還是來晚了,沒想到那個傢伙反應居然這麼快,到底還是跑了一個空。」

  眾人紛紛表示遺憾,然而張隊長在沉思一番之後,卻表示先不用著急,我們今天晚上,先住在觀音洞中,明天再想辦法。

  此刻天色已晚,出山不易,還不如就在這兒休息,我在這裡生活半年,十分熟悉,然後開始生火劈材,準備眾人晚飯,不過這兒的食材雖然都有,但是因為擔心麻衣老頭在這兒下手腳,張隊長還是制止了我,吩咐大家吃攜帶的乾糧即可。

  那天晚上,我沒有跟啞巴、張朋以及老江一夥人擠在大廳,而是帶著胖妞,回到我以前住的那個小洞子裡,臨睡前還瞧見張隊長他找人在對楊小懶進行突擊審訊,我瞧著那小娘們看我時,那詭異的笑容,莫名就有些心慌,生怕她說出什麼誣陷我的話語。雖說清者自清,但是被人潑了髒水,總是會有許多麻煩的,萬一工作隊的領導一個念頭沒有想好,我可是冤得慌。

  我輾轉反側,好久才睡著,然而半夜裡,迷迷朧朧間,總感覺有一絲涼氣在身邊徘徊,好似毒蛇吐信,猛然一睜開眼睛,便有一張慘白的女人臉孔,印入我的眼簾。

  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6-16 16:56
第五十章 危機進行時

  啊……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大聲叫喊起來,接著這聲音戛然而止,因為我感覺到喉嚨裡猛然被掐,一股大力傳來,彷彿想要我閉嘴一般;與此同時,我感覺自己腦袋好像被一塊濕布給罩上了,然後緊緊一勒,弄得我根本就無法呼吸,無法喊叫,整個世界都變成了一片黑暗。

  這是,怎麼回事?

  我心中大驚,下意識地從懷中掏出那把小寶劍,朝著頭上猛然一戳。

  吱——

  小寶劍是青衣老道給我留下來的,雖然平日裡只是用來切肉切菜,但是卻有著一種奇異的力量,被我這麼使勁兒一戳,我便感到籠罩在我腦袋上的那東西好像被捅紮實了,奮力一動,我只感覺天旋地轉,直接摔倒在了石床下面去,接著我握著小寶劍的右手手腕就被一股冰涼的寒意抓住,想要把我的小寶劍給奪走。

  我自然不會讓其得逞,緊緊抓著那小寶劍,奮力地絞,而就在此時,有一陣風突然從石床的另一邊跳起來,撲倒了我面前。

  剎那之後,我終於恢復了視線,瞧見我面前有一個胡亂舞動的黑影,而在它的身上,則是胖妞,死死地纏在,一雙爪子去抓那張蒼白淒冷的臉。「來人,有鬼啊!」我幾乎是從肺裡面喊出了這麼一句話兒來,接著也顧不得心中的驚恐,抬起手,又朝著那黑影給戳去。這小寶劍能夠闢邪,當初溪邊的厲鬼便是被它給逼走,此刻這半夜突然生出的黑影子,也是有些害怕,一邊奮力甩開胖妞,一邊朝著牆上飄去。

  工作隊全天都有人執勤,一聽到我的叫喊,立刻有一陣腳步聲從近處傳來,而那黑影子竟然硬生生地融入進了牆壁裡面去。

  第一個衝進來的是王朋,旁邊還有我的好哥們啞巴,王朋瞧見一臉青紫的我,還有地上吱吱叫喚的胖妞,大聲問怎麼回事?我指著那黑影剛剛逃入的牆壁說道:「剛才有一個東西,突然出現,然後掐著我的脖子,差一點弄死我,後來我反抗,加上胖妞幫忙,它就跑進這兒去了——是一張臉,慘白慘白的,一雙眼睛幾乎就要凸出來……」

  王朋瞧我這番焦急驚恐的模樣,也曉得我沒有在開玩笑,從身後抓來一人,喊道:「葉凡,拿出羅盤來看一看!」

  被王朋拉住的那個帶著黑框眼鏡的男子從懷中掏出了一塊紅銅羅盤來,朝著盤面吹了一口氣,口中唸唸有詞,然後緊緊盯著那根指針,只見這根尖細的金針竟然大幅度的晃動,劇烈抖動,給人感覺好像要跳出羅盤中來。旁人都齊聲呼道:「好重的陰氣,到底是誰?」

  這話聲還沒有落下,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厲喝:「什麼人,膽敢冒犯?」

  這聲音是張隊長的,我們對視一眼,知道外面也出事了,都折轉回去,我連忙跳下床來,朝胖妞吹了一個口哨,然後跟著人群往外跑。我們匆匆跑到了外面的石廳處,瞧見幾個朝著崖間躍下的身影,其中一個,好像是張隊長。我跟著眾人衝到了崖間,往下一看,藉著暗淡的星光,瞧見有一個矮瘦的身影正飛快地朝著林間飛奔,在其後面,張隊長正帶著五個工作隊中身手很厲害的同伴,一起追去。

  王朋也想跟著去追,這時老江過來攔住了他:「張隊長讓我們不要妄動,待在這裡,小心敵人的調虎離山計,他離開後,這裡以你為主。」

  此番進山,工作隊一共來了十四個人,加上我和啞巴,攻擊十六人,張隊長總共六人去追兇,還有十人,個個的身手都不錯,還有三人身上配了手槍,但是沒想到被張隊長指定留下來負責的,卻是王朋。我瞧了那個年輕人一樣,感覺在他那溫和平緩的性子裡面,應該還有許多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經過老江一提醒,王朋打消了跟著過去的念頭,而是聚攏眾人留在了石廳之中,往中間的篝火裡面添了兩把柴。

  大家坐攏過來,王朋看了一下自己手腕上面那塊上海機械表,這才是凌晨三點,陰氣正盛之時,安排了兩人在洞口放哨,然後問起了我剛才的事情。我如實回答,旁人都驚呼,而王朋則扭頭看了一眼被捆在旁邊的楊小懶,那小娘們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動作,臉上冷冷的,一雙眼睛空洞無神。他嚥了一下口水,然後走到楊小懶面前來,沉聲問道:「剛才搗亂的,是你爹楊二丑吧?」

  楊小懶依舊不回答,而是把頭扭到了另外一邊,王朋臉色一冷,從腰間抽出了一把小刀,遞給了她的脖子前來,冷聲哼道:「別給我們玩什麼花樣,一切牛神蛇鬼,都哄騙不了我們的,你現在說,念你年紀小,我會給你說些好話,如果還是不說,到時候把你送到白城子去,這輩子,都不得安生!」

  楊小懶哼了一聲,臉上露出了輕蔑的表情,看向了別處,那個年代,男女之防是大問題,眾目睽睽之下,王朋也不敢怎麼著,將那小刀遞給了旁邊的健婦茂茂大姐,吩咐道:「茂姐,一會兒如果發生了什麼事情,她若是有任何異動,便直接將這刀子,捅進她的脖子裡去。」

  茂姐接過刀子,嘴一咧,臉上油光直露,拍著胸脯說道:「放心哩,俺會把這小浪蹄子給看好的。」

  王朋吩咐完畢之後,又給大家佈置警戒任務,雖然所有人都困得要死,不過在張隊長還沒有回來之前,需要輪崗值班,一半人醒,一半人睡,門口隨時都要保持有兩人警戒,防止有人摸上來,露出破綻,給人端了窩。工作隊的年齡有大有小,年紀最大的老江四十多了,王朋算是年紀比較輕的,不過他在這裡威望大,所有人都沒有異議,按著他的吩咐行事。

  工作隊圍著篝火開會,我在旁邊看著,瞧見王朋指揮,威風凜凜,心中不由得生出許多羨慕,想著我若能夠如此,不知道有多爽利。

  開完會,為了明天趕路,一半人先睡,還有一半人則留下來值夜班,我沒有被安排任務,可是睡不著,四處看,視線不由得瞧向了楊小懶,這時她也正好看向了我,我瞧見她那張嬌豔的臉上一片冰冷,桃花眼眯著,狹長,裡面的光芒好像那碎了的玻璃渣子一般,看著刺眼,渾身直打寒戰。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半個多小時了,張隊長還沒有回來,這時楊小懶一雙腿開始不斷地摩擦,臉有些紅,茂姐問她幹嘛了,她回答說內急,茂姐起初叫她忍著,結果她臉憋得通紅,露出了十分難受的樣子,幾乎就要哭了。

  茂姐別看人壯實,嘴也厲害,但是心軟,瞧著這小姑娘也不大,長得又好看,要不是有楊二丑這麼一個老爹,其實也還算好,於心不忍,於是便說要帶她去角落解決問題。我喊了一聲,說小心點,茂姐露出了寬厚的笑容,揮揮手,說我曉得的,這麼一個小姑娘,未必還能有啥子貓膩,再說了,你小看你茂姐了,我參加工作多少年,怕啥呢?

  王朋知道我最瞭解楊小懶,既然提出警告,便是有危險的,不過左右一看,也沒有一個女同志,於是也說了一句:「快去快回,不要久了,過五分鐘,還沒回來,我就派人過去找你。」

  兩人離去,我瞧見她們兩人走進隔壁房間,心中越發覺得有些不對勁,站起來,左右看了一下,去拉胖妞,讓它去跟著,別讓楊小懶出什麼岔子,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洞口處突然傳來一聲大喝:「誰在哪兒,出來!」

  這話音還沒有落,突然就聽到幾陣風聲響起,接著我瞧見守在洞口的那兩個人好像在與人搏鬥。

  在洞口站崗的那兩人都是工作隊中佩槍了的,然而沒兩下,竟然連手槍都沒有來得及開,就直接栽倒到了崖下去。

  這兒離下方足有十幾米,直接這般沒有準備地摔下去,不死也重傷吧?睡著的人都給驚醒了,連著值班的,一起衝到出石廳,只見在剛才人員執勤的平台口,一個佝僂著身子的黑影子,正一步一步地走上前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6-16 16:57
第五十一章 楊二丑逞兇

  「陳冰、韓九……」

  眾人紛紛呼喊在洞口執勤的那兩位同伴的名字,然而卻眼睜睜地瞧著他們跌落崖間,衝到前方來,瞧見走來一個佝僂的黑影子,此人個頭不高,吊眉歪嘴,一臉猙獰,獨目凶惡,王朋伸手,攔住眾人上前,而是沉聲問道:「楊二丑?」

  那人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抖抖肩,露出一雙如鷹爪般枯瘦的手來,回答道:「正是我這老頭子,怎麼著,見到我很意外?」

  王朋的肩膀在抖,然而聲音卻顯得平淡無奇:「我有些意外,沒想到你竟然蠢得會自投羅網。」

  麻衣老頭哈哈一笑,用鳥爪一般的指頭,平平指著我們,來回一圈,然後得意地笑道:「就憑你們這些小鬼,也能夠號稱這兒是『網』,你說什麼笑呢?」王朋的臉波瀾不驚,只是瞥了旁邊的老江一眼。留守觀音洞的人裡面,有三人佩槍,然而剛才守門口的那兩人,連槍都沒拔,人就栽落下去了,現在只有老江身上,還有手槍在。

  老江若無其事地往懷裡摸去,而王朋則在這裡拖時間:「我們都是江湖後輩,論輩分,自然不如您老人家,但是你若想憑著一個人,便將我們這些人都給鎮住了,這也不可能。時代在進步,一代新人換舊人,別的不說,只要張隊長回來了,你還不是得屁顛屁顛兒跑開?」

  麻衣老頭似乎沒有瞧見老江的動作,而是平靜地說道:「張曉濤嘛,這瘋狗近年來名聲漸大,我也怕他,不過沒關係,自然有人拖著他,不讓他趕回來,而在這段時間裡,我並不用太多的擔心……」

  他這話兒還沒有說完,老江便猛然掏出了手槍來,一聲大吼道:「楊二丑你這王八蛋,老子打死你!」

  他這把槍是警用五九,射速快,火力猛,啪啪直射,然而就在他胳膊一抬的那一剎那,麻衣老頭竟然身形一動,直接退回了洞口的黑暗中去,老江射出的子彈落在了空處,彈頭和石地擦出火花,跳彈飛射,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外面一陣狂風生出,陰森森的,將石廳之中的篝火給吹得一陣搖曳,幾乎就要熄滅了一般。

  我以前聽王朋說過,麻衣老頭對老江的家人犯有血仇,雖然不知真偽,但是瞧見他幾槍落空,便跟著要衝出石廳去,便知道這事兒錯不了。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老江這個人本來脾氣就暴,腦子一熱,直接就衝了出去,然而這時,旁邊的王朋突然身子一動,一把將老江的腰給拉住,腳下一拌,將老江壓在了地上,湊在他耳朵邊大聲喊道:「老江,冷靜,要想報仇,就不要給他激怒——你出去幹嘛,你弄得過他麼?」

  老江一股血直衝腦門,卻給王朋一盆涼水澆滅,清醒過來,這才曉得麻衣老頭是想讓他衝到洞口,然後將他手上的槍給卸下來。

  人乃血肉之軀,無論再厲害,其實也罕有能夠生扛槍彈的,這事兒早在百年前鬧義和團的時候,就已經被無數的鮮血和亡魂給證實了,所以麻衣老頭若想衝進來拿人,那麼這把槍,是他最大的威脅。想到這裡,他極力收斂起心頭的怒火,朝王朋點了點頭。老江冷靜下來,王朋立刻吩咐眾人持械上前警戒,並且呼喚裡面的茂姐拉著楊小懶出來,用麻衣老頭女兒的性命,來威脅他就範。

  這點子說實話,有些過分了,不過工作隊中最厲害的人都不在,能夠防住麻衣老頭的手段並不多,兩把槍被麻衣老頭給弄沒了,現在我們這邊雖然人多,但是反而成了弱勢。

  然而就在王朋吩咐的時候,又是一陣寒風吹了進來,我感覺一陣黑暗籠罩著石廳之中,接著老江手中的槍堅定地響了起來,啪、啪、啪,朝著一個衝進來的黑影子射去。打中了,血花四濺,然而當我恢復視線的時候,卻瞧見躺在地上流血的,卻是先前跌下山崖的一個同伴,身上開出了巨大的血口子,血肉翻捲,而那麻衣老頭,卻趁著這混亂,已經衝到了老江的身前來。

  老江抬手便射,然而那麻衣老頭速度更快,直接偏頭,避開了這最後一發子彈,接著手一伸,直接老江的手腕給抓住。

  別看他的手如鳥爪,卻十分堅韌,用勁一捏,老江根本握不住槍了,那坨鐵直接掉落了下來。

  麻衣老頭突進上前,速度簡直可以稱得上是鬼魅,然而工作隊長期與這些人打交道,個個都練就了一身的本事,幾乎沒有用上什麼反應時間,圍攻而來。第一個上前的,自然是離得最近的王朋,他能夠被離去的張隊長委以重任,自然不是沒有道理的,此番短兵相接,立刻顯示出了十二分的強悍,朝前一掌,直接印在了神威大發的麻衣老頭背上。

  麻衣老頭已過輝煌時期,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都已經大大降低了,然而經驗卻依舊還在,大夥兒一擁而上,他反而是如魚得了水,旁人的拳腳倒也不用防備,只是避開王朋的那一記掌,便在眾人之中翻騰起來。

  幾乎是一道身影閃動,三兩下,便有人吃了虧,啊的一聲,倒在地上,王朋在旁邊看得仔細,不由得氣炸了肺:「虧你是個前輩,居然還用毒!」

  麻衣老頭嘿嘿笑,說我老頭子年紀大了,比不得你們這些小夥子,用點取巧的手段,倒也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他正得意,旁邊突然搶出一人來,卻是啞巴,一根滑溜溜的櫸木棍,朝著麻衣老頭的身後捅來。這棍子來勢洶洶,麻衣老頭一時間也有些心慌,往旁邊移動去閃,卻不料這使棍的人也是個招式連綿的老手,那棍風幾乎是擦著他的衣角而動,麻衣老頭連踏了幾個方位,那步伐詭異,身形變換,卻不料依然還是給捅了一棍,一個踉蹌,在我旁邊跌過去。

  我雖然對麻衣老頭有著天生的畏懼感,然而真正到了你死我活的這一刻,惡向膽邊生,捏緊了小寶劍,便朝著麻衣老頭捅去。

  許是太過於熟悉了,麻衣老頭對別人防備,對我卻多了一絲懈怠,結果閃避不及,右臂給我的小寶劍劃拉了一下。

  這小寶劍鋒利無比,順帶著劃一下,便是一個大大的血口子,麻衣老頭「啊」的一聲大喊,騰身後撤,不管旁邊圍上來的眾人,而是死死地盯著我,一字一句地質問道:「陳二蛋,你居然膽敢弒師?」

  「師父?」旁人紛紛疑惑地看著我,都沒想到我跟這凶煞盛名的楊二丑,居然還有這麼一層關係。我沒有理會旁人詫異的目光,而是死死盯著面前這個醜惡的老頭子,膽子也長了毛,一邊摸著懷中的符袋,一邊緊緊抓著小寶劍,大聲喝道:「去你媽的師父,一個天天謀奪著我性命的老頭子,有什麼資格當我師父?我這半年來吃了無數的苦頭,低聲下氣,裝夠了孫子,今天我倒是要告訴你楊二丑一句話——滾你媽的蛋!」

  我罵得痛快,楊二丑卻是真正發了怒,仰天一陣笑,那冰冷的聲音卻在石廳中飄蕩起來:「哈哈,難怪我心裡面一直感覺不安,原來你什麼都知道。陳二蛋,你才十三歲吧,居然會有這麼深的城府,如此能忍,果然不愧是『特別之人』,如果讓你長大了,這天下還了得?擇日不如撞日,我今天就把你給度了吧!」

  他這話兒一說完,那隻獨目突然就變成了血紅色,身子一動,竟然直接衝到了我的面前來。

  他動了,我卻也能反應過來,閃身後跳,瞧見他詫異的目光,我恨意地大聲罵道:「你這個老不死的,你以為我除了打雜,什麼都沒有學麼?」麻衣老頭哈哈大笑,身上的衣服無風自動,無數的黑氣散發,整個石廳裡面充斥著濃烈的屍臭味,抵抗力稍微低一點兒的人,直接就吐了出來,接著他像惡魔一般,朝著我這邊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

  麻衣老頭表現出了勢不可擋的氣概,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從旁邊衝出了一個身影,直接抱住了他的大腿。

  誤殺戰友的老江,用生命,攔住了麻衣老頭。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6-16 16:57
第五十二章 惡梟隕落

  「王朋,快點弄死這個老東西,我堅持不了多久,快……」

  老江的手槍被麻衣老頭給踢飛了,曉得自己如果上前搏鬥,也和其他人一般無用,這仇人的身法最是靈活,若是讓他纏戰,越久越厲害,如此一想,直接橫下心思,飛奔而來,竟然趁著麻衣老頭的精力被啞巴和我給纏住的空擋,一下子就將這老傢伙的大腿給抱住了。他人到中年,雖然常年在外面跑,但是也有一兩百斤的體重,此刻死死抱住麻衣老頭,那傢伙便再也騰挪不得了。

  老江的捨生取義,不顧危險抱大腿,一下就將高手搏鬥變成了街頭混混打爛架的級別,麻衣老頭又氣又惱,右手呈鷹爪狀,指甲又尖又銳,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一用勁兒,立刻有鮮血冒了出來。

  然而就是這麼一空擋的功夫,最先反應過來的王朋、啞巴和被麻衣老頭狂追的我都有了機會,王朋一身卦衣,一雙肉掌,而啞巴則是一根滑溜溜的櫸木棍,兩人衝將上前來,櫸木棍長,當頭便是一棍,敲在了麻衣老頭的後腦勺上面,而王朋則從側面而來,一雙八卦掌舞動如飛,掌沿斜劈,一把砍在了麻衣老頭抓住老江脖子的右手上面。

  而這個時候,脖子被抓得儘是鮮血的老江也是頗為硬氣,不喊不叫,直接張開嘴巴,一口咬在了麻衣老頭的大腿上。

  他是恨極了這個老頭子,捨命也要其亡,這恨意轉化做了力量,這一口就咬了結實,麻衣老頭的大腿立刻就被老江的牙齒給深深嵌入。

  場中的情況,隨著洞口的兩人栽落崖間而變得極其危險,而隨著老江捨身而出又逆轉過來,然而我們終究還是猜錯了麻衣老頭的實力,啞巴這凌空一棍,雖然打得結實,然而卻像砸在了皮球上面一般,幾乎沒有多少受力時間,便給反彈了回去,而王朋這一掌也沒有解救到老江,反而是給麻衣老頭橫甩過來的一掌,給直接摔落到了另外一邊。

  恐怖!

  麻衣老頭自從身上開始有冉冉黑氣冒出之時起,便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強得讓人心悸。

  就在啞巴和王朋雙雙失利的那一刻,我的小寶劍也遞到了麻衣老頭的胸口前。

  那一刻我沒有逃,因為我知道此刻的我與麻衣老頭,是不死不休的結局,這是從他準備在我身上奪舍重生的那個念頭一起,便已經注定了的,我若是軟弱了,退卻了,讓他逃去了,那麼受到威脅的便不止我一人,便連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以及我們整個龍家嶺,都會生活在整個惡魔的陰影下,一想到我那些淳樸的鄉親們,有可能會被煉成我在林間小屋裡大鍋子中人肉塊兒,我就不得不拚命。

  我幾乎是依著本能地遞出了這一劍,身處其中的我根本沒有感覺到自己有多厲害,我只曉得,殺了他,不然我就得死。

  噗……

  小寶劍直入麻衣老頭胸口,一切彷彿都是做夢一般,這麼強悍的高手竟然被我給再次傷了。然而幸運並沒有一直伴隨在我的身邊,我用盡全力,但是劍尖也僅僅只入了一寸,便有巨大的力量阻止其再往前。我憋著勁兒往裡捅,然而瞧見那傷口處流出來的血,呈現出黑色,繼而化作了一團又一團的氣息,圍繞在小寶劍上面,一路蔓延,竟然朝著我的手臂上爬了過來。

  這黑氣如蛇,又滑又涼,我感覺胳膊肘都有些僵直,不過當時也是福靈心至,直接運轉起了他教予的《種魔經註解》,竟然化於無形。

  「你這個逆徒,沒想到你竟然會這麼做!」瞧見我用他教授的法門來化解,麻衣老頭完全就陷入了怒火之中,整個人好像吹氣球一般,皮膚血肉一起鼓脹,繼而收縮,那黑色氣息便在這一張一縮之間,往外噴湧而出,這勁兒大,無論是王朋啞巴,還是緊緊抱著他大腿的老江,又或者其他的人,都感覺彷彿這兒有巨大的爆炸一般,踉蹌著朝後面翻滾而去。

  最慘的是老江,整個人直接飛了起來,然後直接撞到了石壁之上,滑下去之後就再也沒有起來。

  我當時直感覺眼前一花,再次睜開眼睛來的時候,瞧見自己整個人已經完全被這個麻衣老頭死死地抵在了岩壁上,那雙獨眼死死地瞪著我,彷彿要將我給吞下去一般。

  當時的我如遭雷轟,舉劍去刺,也被他輕易給制住,此時方才曉得自己與麻衣老頭之間的差距,遠遠比我所想像的還要遠。

  不過即便如此,人死氣不倒,我竟然也沒有什麼好害怕的地方,依舊破口大罵道:「你這死老頭,有種弄死我啊——弄死我吧,我死都不願給你做那替身的!」麻衣老頭不顧我噴他一臉的口水,臉上擠出一絲詭異的笑容,桀桀笑道:「小子,任你鬼精鬼精,也逃不脫我的手掌,我這就帶你離開,今晚我們便換!」

  他說著話,然後開始往我的懷裡摸,摸索一陣,先是疑惑,然後陡然大怒起來:「臭小子,我給你的護魂珠,你放哪兒去了!」

  果然,他當初塞住我懷裡的珠子,竟然真的是護魂珠!

  瞧見他驚怒的表情,我心中莫名一陣快意,大聲喊道:「沒有護魂珠了,沒有了!你百密一疏,竟然想著把那東西放我身上,你以為我會當做寶貝一樣,幫你給供奉起來麼?」我瘋狂地喊著,麻衣老頭卻不再理會我,而是回過頭來,打量旁邊圍上來的人,寒聲說道:「那珠子,誰拿了,趕緊交出來,不然,所有的人,都活不過今天……」

  他說得陰寒,然而王朋、啞巴他們雖然投鼠忌器,但卻也沒有什麼好妥協的,只是拖延道:「你放了他,我們什麼都好說……」

  這話兒還沒有說完,突然一道瘦小的黑影,直接竄上了麻衣老頭的頭上,一雙爪子,抓到了麻衣老頭的那隻獨目之中。

  這突如其來的攻擊讓麻衣老頭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之中,出手的是胖妞,它出手很準,一抓,竟然將那老頭子唯一的眼珠子都給挖了出來,眼珠子後面還連著一長串的筋肉,模樣實在是恐怖。麻衣老頭眼睛一瞎,下意識地鬆開我,去抓胖妞,結果那小傢伙屁股一扭,直接蹦到了另外一邊,麻衣老頭幾乎是憑著氣息去追,然而他哪裡有胖妞靈活,三兩下,居然引到了人群的另外一邊去。

  我滾落地上,啞巴立刻沖上前來照顧,麻衣老頭方才清醒過來,返身來抓我,然而這個時候,卻突然聽到一聲巨大的槍響:「砰!」

  我抬頭看去,卻見那個黑框眼鏡男葉凡竟然撿起了甩落在角落的手槍,裝上子彈,在這關鍵時刻,直接朝著麻衣老頭的身上開了一槍。麻衣老頭身子一陣巨震,當時就感覺到了不妙,他眼睛被胖妞給挖下了來,視線全無,卻還能夠憑著感應,縱身朝著洞外衝去。此人渾身詭異,黑霧縈繞,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是對手,眼鏡男後面跟著的幾槍也落到了空處,眼看著他就要逃走,然而這個時候,洞口卻又出現了幾個身影。

  只見麻衣老頭跟領頭那人過了兩手,一口氣提不上來,便直接栽倒在了地下,我們沖上前一看,卻是折轉而回的張隊長,以及其餘幾人趕了回來。

  再看地下,麻衣老頭已經氣息全無了,一代惡梟,竟然就此終結。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6-16 16:58
第五十三章 塵埃落定,各處離散

  楊二醜死了,被張隊長拎著脖子走過來,瞧見地上死去的韓九,以及我們這邊的一片狼藉,臉色十分的不好看:「這狗日的勾結了龍家寨的人,故意將我們引走了,然後用殭屍將我們的大隊人馬纏住,聲東擊西,竟然又過來偷襲這裡,實在是卑鄙啊……」

  他解釋完自己為何會來得如此之晚,然後走到了癱倒在地上的老江身旁,蹲下,然後柔聲問道:「老江,怎麼樣,你沒事吧?」

  老江剛才被麻衣老頭渾身一震,摔落在岩壁上,滑落下來的時候就已經沒有起來過了,剛才我們所有人都把精力集中在麻衣老頭身上,倒也沒有注意他,張隊長走進來,視線一掃,就瞧出了老江的不對,伸手扶了一下他,便感覺到老江渾身的骨骼都已經斷了,一摸,口中的鮮血就溢了出來,我圍上前去,瞧見老江整個人已經出氣多進氣少,看著已經沒救了,但是視線卻不時地往中間移去。

  張隊長回頭看了一眼,回過頭來,瞧見老江拼盡全力,從喉嚨中間湧著血,問道:「老九、他怎麼樣了?」

  他在臨死的時候,已經忘卻了對麻衣老頭的仇恨,自己的生命安危也拋開了,唯一記掛的,卻是那個被自己誤傷的同伴。韓九已死,毫無疑問,不過剛才的場面實在是太混亂了,老江也沒有來得及查驗,此刻拼盡最後的力氣,只想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張隊長在猶豫了兩秒鐘之後,撒了一個謊:「他啊,重傷,不過應該能夠搶救過來的,你放心,我們也會盡力搶救你的……」

  這話兒還沒有說完,老江蒼白的嘴唇上翹,沒有說話了,而是安靜地閉上了眼睛——張隊長回來了,他知道自己的仇人楊二丑絕對會在黃泉路上陪他而行,那麼也就沒有什麼遺憾的了。

  此生已死,卻隨家人而歸。

  老江閉上了眼睛,一條鮮活的生命又離我們而去了,所有人的眼中都有淚花閃耀,張隊長站起來,又來到了剛才那個被麻衣老頭下毒的同伴旁邊來,查看了一下傷勢,旁邊的黑眼鏡葉凡是隊醫,告訴我們這是屍毒,他已經準備好了新鮮的糯米拔毒,問題不大,得到了這個回答,張隊長那緊繃的臉色才好了一些,不過沒停頓一會兒,又皺了起來:「茂茂和嫌犯呢?」

  這時我們才想起了一開始離開石廳的這兩人來,王朋瞬間就感覺不妙,拔腿就往裡面跑,我怕緊跟其後,結果還沒有走到另外一個石洞,那傢伙突然停住了身子,我直接撞到了他的身上。王朋的身子繃得緊緊,我後退一步,從間隙看過去,只見剛才還自信滿滿的茂姐面對我們跪著,腦袋後仰,像請求救贖一般。

  在她的脖子處,我看到了一個巨大的血口子,佔據了她大半個脖頸,正嗤嗤地往外面噴著鮮血呢,至於旁邊,什麼也沒有。

  沒有楊小懶,也沒有任何人,只有茂姐的屍體跪在這兒,彷彿在嘲笑著我們所有人。

  到底是誰幹的?這個巨大的疑問,瞬間就充滿了我們的心頭。

  此番我們雖然將楊二丑這個惡名遠颺的大賊人給殺死,他剩餘的十多頭殭屍也全數被滅,但是工作隊這邊,老江身死,韓九被老江誤殺,陳冰掉落崖間的時候頭頸著地摔死,茂姐不知道被捆得結實的楊小懶用什麼手段殺害,而楊小懶也不知所蹤,留守之人身上幾乎都有傷,跟著張隊長出擊的幾名成員也各有損傷,經此一役,工作隊折損小半,實力大打折扣,實在是有些讓人窩火。

  我雖然並不是工作隊的成員,但是死去戰友的那種沉重心情,卻也能夠感同身受,並沒有因為麻衣老頭的死去而歡欣鼓舞,反而一起陷入了沉默中,靜靜地聽著張隊長分配任務。

  燭火跳躍,空氣像死一樣的凝重,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僵直的,我想他們心中估計也和我一樣,充滿了懊悔。

  今天晚上大夥兒的表現十分糟糕,如果能夠再仔細、再謹慎一點兒,也不會是現在這樣的結局,然而事實便是這樣,無論有再多的後悔,都無法改變現在的結局。我拉著胖妞坐在旁邊,心情沮喪無比,雖然這並不是我見過的第一次死亡,然而老鼠會的人跟老江、茂姐他們,根本就不能比,原本來一起嬉笑親密的隊友,此刻卻成了一具又一具的屍體,實在是讓人心中發堵。

  我的眼中,無數次地浮現出了老江臨死前的表現,雖然這個年紀比我大好幾輪的男人並沒有多麼讓我喜歡,甚至還一度讓我討厭,然而在他剛才捨身抱出楊二醜的一剎那,我卻覺得他就是一個英雄。

  當時的他,心裡面到底在想著什麼呢,他又是為了什麼,會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明明知道差距這麼大,還要捨命而為呢?

  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一直到第二天啟程的時候,都還沒有走出來。

  昨夜損兵折將,死的死傷的傷,大量減員,張隊長也沒有安排人員再次去搜尋神秘失蹤的楊小懶,而是等到了天亮,然後背著同伴的屍體出山,這一路走得沉重,我落在後面,瞧見大夥兒都沉默不語,幾乎沒有人說話,偶爾因為路途的緣故而說兩聲,討論完了之後,再次息聲。從天剛亮,到中午時分,我們終於走到了下谷坪公社,張隊長去公社裡撥打了電話,然後沒多久,區革委會便派了車子過來接我們。

  坐上瞭解放牌卡車的後廂,便什麼也不知道,昨天后半夜大家的精神都處於高度緊張狀態,接著又趕了一上午的路,我雖然修煉《種魔經註解》有了些底子,但到底還是十三歲的少年,吃了點幹糧之後,扛不住睏意,摟著胖妞就睡了過去。

  睜開眼睛來的時候,已經是天黑了,車子到了地方,我們被安排在一處附近沒有民居的院落裡,張隊長和王朋,還有兩個負責人被人帶走了,而我和啞巴,以及其他隊員則被安排在一個小食堂裡面就餐。沒什麼好菜,但是米飯管飽,而且湯裡面也放夠了味精,熱乎乎的湯泡飯,讓疲累一天的我胃口大開。半大小子,吃窮老子,說的就是我這個年齡,胖妞因為昨晚的表現,在旁邊榮幸地分到一碗,我們兩個狼吞虎嚥,吃得像上戰場一般。

  不過我們在這兒吃,旁邊的人卻沒有什麼胃口,有個矮個兒,叫做江霖的,在角落,正跟旁邊小聲議論道:「哎,你說這一次張隊長會不會受到處分啊?」

  聽到的人看了我們一樣,然後壓低嗓子說道:「有可能,他最近風頭太盛了,邪符王不管他現在實力如何,總歸還是局裡面在名冊裡面的要犯,如果辦得漂亮,說不定就有可能扶搖直上了,但是張隊沒有後台,根基又不牢,很有可能被一些人借題發揮,打壓下去。黑白兩邊事,上下一片嘴,如果是這樣,我們這個工作隊就有可能解散了,大家以後,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江霖又問:「那王朋呢,這一次事故,他也逃脫不了責任啊?」

  他似乎不理解這事兒,然而另外的人卻是門兒清,看了旁邊的我一樣,也沒有防備,接著說道:「王朋啊,他是青城山太清宮夢迴真人的弟子,當下茅山封了山門,懸空寺避世不出,嶗山、蜀山、百里窟,都禁止門人下山行走,在朝的除了開國元勛,就那麼幾家,還都以龍虎山為首,凡事皆需平衡,所以上面肯定希望青城山的人出來做事,自然不會為難他——不但不會為難,而且還會大肆提拔,千金買馬骨,這個你應該曉得的……」

  我是小孩子,兩人對我也沒有什麼防範之心,低聲說了一會兒,一直到有人過來安排住宿,方才罷休。

  第二天,果然如這兩人所說,張隊長不見了人影,聽說是被叫去調查去了,接著這些人也陸續接到一紙調令,各自返回了自己的駐地——他們是從各地抽調過來辦理此案的,現在楊二丑身死,也算是歸了案。

  他們都有去處,而我和啞巴卻只有待在這大院裡面,幾乎沒有人理睬,啞巴是個恬靜的性子,只要有吃有穿,他也不鬧,盤腿修行,而我呢,到現在也沒有人給我一個說法,心中忐忑得很,工作隊裡唯一能夠說得上話的王朋,也是找不到人,急也沒用,於是便按捺下心中的不安,也和啞巴一樣,修煉起了我的《種魔經註解》來。

  如此過了一個星期,大院的工作隊人員走盡,就剩我和啞巴,像兩個被遺棄的人,不過終於在一天中午,王朋風塵僕仆地找了過來,告訴我們,這些天他都在忙著跑手續,現在政審通過,他已經幫忙聯繫好了,帶我們到附近的一處提高班裡集訓。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6-16 16:58
第五十四章 巫山後備培訓學校

  王朋告訴我們,他們所在的部門叫做宗教局,當然,這只是一個外皮而已,真正的宗教局與與他們,其實並沒有太多的聯繫。

  這是一個十分神秘的部門,處理的事情,也是許多神秘的事件和人物,一般來講,基本上都用不到他們,但是一旦發生了類似於楊二丑這樣的人物和事件,他們便會第一時間到場,維護國家、以及人民群眾的人身和財產安全。因為神秘,所以選員也十分慎重,除了必要的政審之外,還需要進行入崗之前的培訓,然後再因材施教,分配工作,派遣任務,這是一個十分有必要的過程,即便是啞巴這種被點名出來的人物,或者像我這樣託了關係、走了後門的傢伙,都不可落下。

  對於王朋的安排,啞巴並無異議,我知道自己也就是一個搭頭,人家要不是看在啞巴的面子,說不定根本不會管我死活,於是也點頭表示同意。

  瞧見我們都沒有什麼別的想法,王朋笑了,讓我們帶上隨身的行李,他送我們去報導。

  我除了符袋和小寶劍,也沒有什麼好拿的,連換洗的衣服都沒有,啞巴倒是有好多零碎,回房收拾去了,而我帶著胖妞出來,瞧見場院中有一輛綠色的吉普車,兩排座,寬敞極了,瞧見王朋在那兒按喇叭,不由得興奮極了,衝到他面前大聲喊道:「王朋大哥,這車是你的麼,好厲害啊!」

  我帶著胖妞,王朋讓我坐後面,等我關好車門,他笑呵呵地告訴我,說這車是軍區的,他也是專門借過來開的。

  我摸著吉普車裡面的座椅和各種裝飾,問東問西,好奇死了——在此之前,我只坐過解放牌的卡車後廂,也是跟著工作隊一起的,實在沒想到我竟然能夠坐上小汽車,而且王朋這個年紀大不了我多少的年輕人,居然還會開車,這簡直是太神奇了。王朋在此之前,看見我小小年紀,這麼沉穩,總感覺有些疏離,現在瞧我露出了這般好奇的模樣,心中也放鬆了許多,跟我講起了這開車的要領,離合、剎車和加油門,其實都不難,只要想學,一兩個星期便能夠掌握的。

  我一邊羨慕地看著坐在駕駛室的王朋,一邊想著有朝一日,我也能夠開上這樣的小車,然後載著我爹我娘,還有我姐,在寬敞的大馬路上面兜風。

  嘿嘿,想一想就感覺幸福滿滿啊。

  啞巴努爾沒有讓我們多等,不一會兒就帶著行李出來了,他一坐好,王朋便油門一踩,車子就朝著遠方駛去。

  我來的時候坐在那車廂後面,什麼也看不著,而後一直待在這院落裡面,沒有理由也不好出去,此刻坐在這吉普車裡,通過透明的車窗往外面看,這才發現我們這兒真的好大,好多好多的房子,都是磚的,三四層,林立在道路兩旁,路上行人紛紛,有的騎著單車,叮鈴鈴,灑落一陣清脆的鈴聲,再往遠處看,在東邊靠河邊的地方,竟然有好高好高的煙囪,上面有黃白色的煙霧吐出來,好像是巨人的手臂,直指蒼穹。

  這是小妮的爹,張知青跟我描述的世界,山外的世界,這兒雖然遠處還是有山,但是平地卻遠比我的家鄉多得多,到處都是房子和人,人們的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自行車、汽車、馬車還有好多大大的鐵門,讓我感覺自己眼睛都不夠看。

  瞧見我和啞巴東張西望,一副鄉巴佬進城的樣子,王朋就笑了,說這個地方,只是個小城市,你們是沒有去過北京,那裡可是祖國的心臟,人山人海,到處都是房子和工廠,氣派極了。我舉手,說我知道,我知道,那裡有天安門,有人民紀念碑,有人民大會堂,有長城,還有毛主席……

  這話兒剛落,王朋原本喜氣洋洋的臉變得有些低沉,車速都慢了一些,過了一會兒,他才低聲說道:「毛主席他老人家,已經故去了。」

  他這麼說,我才想起來,心情也十分沉重。

  車子出了城市,開始朝著郊區行駛,道路兩邊的房子越來越少,而田地卻越來越多,這會兒是冬天,地裡面的土凍得硬邦邦的,田野裡一片灰冷,前面的道路也開始變得曲折起來,轉來轉去,最後又進了山裡面,往山腹走,接著就看到有很多禁止標誌,也看到了很多當兵的人,山谷中綠色的崗哨和營房,也有哨卡攔在路上,不過在王朋出示了證件之後,打量了一會兒車,就放行了。

  這山裡面有軍營,但是我們沒有進,最後來到了一處緊挨著軍營的地方來,大鐵門,上面豎著一個破舊的牌子,寫著「宗教局巫山後備培訓學校」這麼幾個字。

  鐵門旁邊有門衛室,王朋上前交涉,接著將車開了進去,到了裡面,能夠瞧見左邊一排三層兩層的樓房,而在右手邊,則是一塊大操場,五十多個漢子在那兒揮灑著汗水,有的在跑步,有的在蛙跳,有的則在兩兩捉對廝殺,這麼冷的冬天,紅背心藍褲子,一副熱火朝天的場景。我們開車進來的時候,好多人都往這邊瞧過來,似乎還指著這邊議論,不過立刻有穿著黑色中山裝的教員呵斥,低下頭去。

  這個培訓學校的校長是一個戴著厚厚黑框眼鏡的老頭子,姓戴,個兒才一米六多一點兒,跟我差不多高,在接過王朋遞過來的牛皮袋檔案之後,點了點頭,然後一絲不苟地審查起裡面的內容來,差不多十多分鐘之後,他才扶了扶眼鏡,點頭說道:「好了,這兩個學生我們收下了。」

  他話語不多,表現得也很冷淡,王朋客氣兩句話之後,拍了拍我和啞巴的肩膀,又揉了揉胖妞的頭,什麼也沒說,直接離開了辦公室。

  王朋一走,原本顯得沉默不語的戴校長抬起頭來,從厚玻璃鏡片後面打量了我和啞巴一眼,然後拿起桌子上面的紅色電話,吩咐教員過來領人。我和啞巴在旁邊,瞧著戴校長衝著那個話筒嘰裡呱啦講著話,感覺好神奇,不愧是神秘的有關部門,這麼先進,居然有電話這種東西。

  沒多久便來了一個留著地中海頭型的教員,進了辦公室,先請我們在門口等一下,他和戴校長交接。

  兩人在裡面說話,我本來也沒有打算仔細聽,卻不想那戴校長的聲音,竟然就這樣飄進了我的耳朵裡:「這兩個人,一個呢是啞巴,說不了話,另外一個還沒有滿十四歲,居然送進我們這兒來,擺明了是混飯吃,不知道是託了哪兒的關係。不過剛才開車來的那人,也有點兒背景,那就先收著吧,別照顧,該怎麼練,就怎麼練,別練廢了就成……」

  兩人嘀嘀咕咕說了一下,結果那個地中海教員出來的時候,臉上就沒有了多少笑容,帶著我們往左邊走,過了兩棟建築,來到一處紅磚蘇聯樓裡,一樓靠裡的第四個房間,這兒就是我們的住處,裡面兩排大通鋪,散發著一股濃烈的男人汗臭味,他指著靠角落的那裡,說那便是你們的地方。

  這兒的被縟用具都是軍用品,一會讓我們自己去庫房領,地中海教員讓我們先歇一會兒,他先去幫我們辦理歸檔手續。

  那人離開了,我和啞巴都鬆了一口氣,放鬆下來,胖妞從我的肩頭一縱而下,在房間裡面四處躥,顯然對這兒的環境並不滿意,不時吱吱叫,捂著鼻子,讓人發笑。新地方,新環境,啞巴十分坦然,然而我心中卻是忐忑不已,坐立不安,而我們等了好久,並沒有等來地中海教員,而是迎來了我們的同屋,六個膀大腰圓的漢子。

  這些人裡面,其中有一個是剃著短寸,左臉有疤,一臉的凶悍,打量我們一會兒,沉聲問道:「新來的?」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們都是新來的,不敢貿然說話,點頭哈腰,說是,那疤臉打量我們一陣,然後目光落到了胖妞身上,眉毛一豎,大聲喊道:「當這兒是動物園吧?這兒不准養猴,趕緊扔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6-16 16:59
第五十五章 十天禁閉

  我和啞巴剛才還在交流,不知道和我們處於同一個屋子的同學,到底是個什麼樣子,沒想到別人一回來,就給我們來了一個下馬威,面對著這個疤臉男氣勢洶洶地指責,我將胖妞藏在身後,然後小聲解釋道:「它很乖的,不會亂跑,而且它還會做家務,大家休息的時候也不會打擾到你們……」

  「臭死了,宿舍裡面養一隻猴子,拉屎拉尿怎麼辦,這像話麼?走走走,趕緊扔出去,要不然連你們一起,都給我滾蛋!」

  疤臉十分不耐煩地揮手,一副嫌棄的模樣,我無語地看著這兩排大通鋪,若說臭,好像沒有人能比得上這兒,關一隻小猴子什麼事情?

  啞巴也看不下去了,走到前面來,擺手,開始做手勢,試圖跟疤臉解釋,然而他這一出來,旁邊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驚訝的神情,一臉詫異地看著啞巴,還沒等啞巴比劃完,旁邊一個娃娃臉就大笑起來:「天啊,我還以為我們這兒是培育精英的學校,沒想到一個啞巴,還有一個養猴的小傢伙,都能夠混進來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出現幻覺了麼?」

  他說著,旁邊幾個人哈哈大笑,疤臉和另外兩個人也學著啞巴的樣子,「阿巴、阿巴」地嬉笑起來。

  面對著這些人的奚落,啞巴還沒有怎麼反應,而當我瞧見這些人這麼地欺負我朋友時,便感覺一陣邪火,直接從心底裡往頭蓋骨竄,剛剛露出臉上的賠笑瞬間收斂,腦袋一熱,也顧不得什麼前途或者別的,拳頭一捏,就往那個最討厭的疤臉漢子頭上砸去。我之前只有一米五幾,後來經過麻衣老頭用藥浴給我洗髓伐經之後,個子生生躥了十公分,不過在這一夥個個都有一米七、一米八的漢子面前,還是顯得瘦小——不過我小歸小,卻狠,一上來便用上了勁氣,右臂發熱,砸在那傢伙的臉上,一拳就將他的鼻子給打歪了。

  打鬥在一瞬間就爆發了,這六個漢子膘肥體壯,又受訓已久,從來都不畏懼事兒,我一動手,他們立刻一擁而上,拳頭雨點一邊地砸落而來。

  我雖然半邊身子入了行內,但是卻沒有系統的訓練,不過就是力氣大些,反應快些,但這些對於群架的幫助並不高,於是很快我就被擂了幾捶,一陣痠疼,而就在這時,啞巴也終於放棄了和平共處,「啊」的一聲悶喝,也衝了上來。相對於我,啞巴可是從小就是受過巫門訓練的人,面對著這六個人,雖然不能說一下就佔了上風,拳腳之間,倒也並不吃虧。

  胖妞也加入了戰團,這小猴子見過血,麻衣老頭的死便跟它有著直接關係,所以一出手,便有人叫了,我在拳風腿影的間隙瞧過去,但見那娃娃臉的後背給它撓了一記,整塊衣服都給抓爛了,血淋淋一道口子就顯露出來。

  胖妞出手,沒輕沒重,這些人也來了火氣,砰砰砰,宿舍裡面亂成了一團。

  「別打了,都給我住手!」

  這場混戰最終在地中海教員的介入而中止,在一片混亂中,他推門而入,一聲大喝,那六個學員竟然顧不得與我們的廝打,挺直著身子,一動也不動,那個疤臉就連我不甘罷休地一拳也沒有去避,硬生生地挨了一下,也咬著牙忍著,啞巴瞧見氣氛不對,衝上來把我抱住,而抓得指甲縫裡面全部都是血的胖妞見勢不對,竟然跳出了窗戶,朝著外面跑開。

  這小傢伙機靈得很,我倒也不太擔心它,而是被那地中海教員冰冷的目光給嚇到了,啞巴一拉,我就順勢停了下來,低著頭不敢說話。

  地中海教員抱著兩床綠色被面的被子,站在門口,目光掃視了這亂成一團的房間一圈,狠狠地將被子扔在地上,冷笑道:「造反麼?我才離開沒一會兒,就鬧成這樣了,你們是都想關禁閉,對吧?」

  他的眼神如刀,銳利得嚇人,瞪過來,所有人都低下了頭,不敢與他對視,我心中委屈,明明都是這些傢伙率先挑事,並且侮辱我們的,可不能讓他們佔了便宜,啞巴說不了話,我便來辯解。這麼想著,我抬起了頭,看旁人都不敢作聲,便朝著地中海教員辯駁道:「老師,是他們……」

  我的話剛剛說出口,那臉冷得幾乎都要凝出水的地中海教員便是一陣暴喝:「閉嘴!」

  我的兩耳如有雷鳴一般,所有的話語都堵在了喉嚨口,看著那半禿男人衝到我面前來,指著我的眉心,大聲喝罵道:「剛剛入校,你就敢毆打同學,製造鬥毆事件,目無法紀,為所欲為——我不管你走了誰的門路,只想告訴你一點,進了我們巫山後備培訓學校,是龍你得給我盤著,是虎你得給我臥著,這一次,關你十天禁閉,而再有下一次,學校會直接開除你,以後你有多遠,給我滾多遠,知道麼?」

  我被這傢伙的口水噴了一臉,餘光之中,瞧見疤臉和娃娃臉幾個人嘴角那若有若無的笑容,以及啞巴擔憂的眼神。

  我沒有再爭辯,而是地下了頭,緊緊捏著拳頭,將自己所有的憤怒都收斂起來。

  這個世界,沒有實力,那就好好裝孫子,不然就得被收拾。

  當我表現出了屈服的態度之後,事情就變得簡單多了,他將我隨身攜帶的所有東西,包括我的小寶劍和符袋都給收走,給我換了一聲冬訓服,然後領著我除了宿舍,朝著後面走去,過了一片小樹林,來到了一處鋼筋混凝土結構的兩層建築前。門口有守衛,是荷槍實彈的士兵,地中海教員上前與其交涉一番之後,領我進了屋子裡。

  這兒是一處潮濕陰森的建築,散發著一股霉味,穿過長長的走廊,我被帶到了一個鐵門前,地中海教員跟看守說了幾聲,然後離開了,而看守打開了鐵門,又帶著我進去。

  我瞧見裡面是一個又一個格子般的小房間,鐵門緊鎖,偌大的走廊上面只有一盞昏黃的燈,黑影憧憧。

  我被帶到了角落的一間格子裡,鐵門打開,然後被推了進去,接著門被重重地摔上。

  我進了這格子裡,才發現這哪裡是房間,根本就是一個「籠子」,又窄又小,黑乎乎的,在這兒,只能坐著、站著,但是就連我這般的小個子,躺著都很困難,裡面除了一個散發著霉味的草蓆子和一個尿桶之外,別無他物。瞧見這些,我才曉得為什麼剛才暴躁如雷的學員們都乖得像小貓一般,原來關禁閉這件事情,還真的是很可怕。

  一入學,就受到這種待遇,實在是讓人沮喪,然而這情況總比隨時都受到生命威脅要好一些,我安慰著自己,剛一坐下,突然聽到有聲音從隔壁傳來,一開始還聽不仔細,過了一會兒,我聽到旁邊有人一邊敲著牆壁,一邊跟我打招呼道:「嘿,新來的,沒見過你啊,怎麼稱呼?」

  我左右看了一下,才曉得應該是同樣被關了禁閉的學員,而且在隔壁,別人跟我打招呼,我不應也不禮貌,畢竟以後還要在這兒待很久呢,於是便自我介紹了一番。聽到我的名字,那人哈哈笑,說不錯,你的名字夠霸氣的,剛來就被關了禁閉,二蛋,你可真厲害啊,比我強——欺負你的是臉上有疤的那貨吧,我認得,賤男春和謝毅他們幾個對吧,38軍轉過來的,渾身軍痞氣,最不是東西了,你等著,哥哥我還有兩天出去,完了收拾他們!

  這人大包大攬,豪氣十足,引得我一陣好奇,小心地問道:「大哥,你怎麼稱呼呢?」

  那人哈哈一笑,似乎還拍了一下胸膛,朗聲說道:「我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句容蕭應忠,日他奶奶個腿,這名字沒你娃霸氣!」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6-16 16:59
第五十六章 靜室修行

  禁閉室裡,站也不是,躺也不是,本來就是一個十分難受的去處,然而有了隔壁這個怪人,倒也沒有那麼的難過了。

  通過交談,我才曉得在這個學校裡面,最厲害的懲罰便是關禁閉,總共有十五天、十天、五天和三天四檔,在這黑不隆冬、睡都不能睡的鬼地方待著,一天都難受,別說這麼久,所以學校裡所有的學員,最害怕地便是這裡,然而這位姓蕭的大哥,卻是禁閉室的常客,短則三五天,長則十五天,連鐵門前的看守,都熟了。

  這一次,他把學校領導家屬養的雞給偷了,荷葉子一包,泥巴一裹,扔進火堆裡去,拿出來就是香噴噴的雞肉,吃得舌頭都要吞下去了,結果被發現了,領導家屬鬧得不行——媽咧,那可是能下蛋的母雞,屁股一撅,白花花的雞蛋就一個,領導家屬寶貝得不行,結果一扭頭,就剩一堆雞架子了,那可不憤怒?

  於是這一回他便受了最重的懲罰,十五天禁閉,悶得整個人的骨頭都發霉了,至於為什麼沒有被開除,他跟我解釋,說學校領導不敢。

  為何不敢?那是因為他有本事,真鬧起來,學校的教員都弄不過他,他就是過來修身養性來著,沒多久就要派出去賣命了,像他這樣的人,學校一般是不會為難他的——當年燕太子買兇刺殺秦始皇的時候,招了一漢子叫荊軻,好酒好肉伺候著,要錢給錢,要女人給女人,恨不得將自己老婆給人睡了,這才叫做誠意,他吃學校領導家的幾隻雞,這也算是個事兒?

  我在此以前,從來沒有和這樣的人打過交道,他粗豪,髒話隨口就來,但是卻讓人倍感親切,聊著天,天文地理,古今軼事,啥都能掰扯一通,而且還好像很有道理,越琢磨越有勁,最重要的是他三言兩語,便能夠讓你心生好感,覺得這朋友好像認識了很久一樣。

  我聽我爹說過,有的人,天生就讓你感覺親切,一般這種人都是做大事的,遇到了,好好學著——我想,他便是這樣的人。

  當時的我並不曉得這不過是他在禁閉室待太久了,閒得蛋疼,反而是覺得人家看得起我,才會跟我說這麼多。

  說到後來,我叫他「忠哥」,他叫我二蛋,說以後在這個學校,好好待著,要是碰到被人欺負的事情,直接報上他的名字,那些人還敢猖狂,便來告訴他,日他奶奶個腿,一個破地方還那麼多的事兒,弄不死他們,我就不姓蕭了。

  我們一直聊到了晚飯時間,看守用勺子敲門,把鐵門下面的一個小窗戶打開,遞進來一個碗,不是什麼好吃的,紅薯糊糊玉米粒,這玩意不吃還好,越吃越餓,還容易打屁,噗噗噗,沒一會兒我自己都不敢坐著了,生怕被這屁給熏到。

  飯後時間,忠哥跟我講了一下這個學校的情況,說前些年鬧得厲害,什麼都廢止了,後來風雲變幻,總局的幾個大佬也出山了,百廢待興,這兒其實也是才開不久,從教員到校長,都是扯淡的,啥經驗也沒有,學員也大多都是從部隊裡面調過來的,這樣培訓出來的人,有個屁的用處?真正厲害的,其實還是那些隱藏在山林中的高門大派,才算牛逼,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橫麼?那是我祖上曾經出了一個茅山的長老,知道什麼是長老么?全國輪下來,能夠稱得上對手的沒多少,要不是後來……

  他大肆說了一通,我有些不知真假,且聽他吹著,腦子裡朦朦朧朧的有了些概念,結果沒多久,他口渴了,喊看守弄點水來喝,人家一開始沒理他,後來實在鬧騰了,就嘲笑道:「你說你茅山厲害,對吧,那你來一個穿牆術,我這誰就擺在外面,你穿出來,就有得喝了……」

  被人這般直接打臉,忠哥便沒有了吹牛的興致,大聲爭辯一句:「我艹,穿牆術是嶗山的旁枝末術好不好,老子才懶得理你。」

  這話說完,他倒也沒有再說話,沒一會兒,我便聽到有轟隆隆的鼾聲,從隔壁傳了過來。

  聽到忠哥並沒有理會那看守的挑釁,反而是選擇了睡覺,我不由得大失所望,也不知道他剛才跟我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在吹牛皮。不過這些並不重要了,我得在這兒生活十天,然而這沒兩個小時過去,我就有一種強烈出去的想法——不知道啞巴有沒有受罰,不知道胖妞跑到哪兒去了,在這個又悶又窄的格子間裡面,坐著難受,躺著不能,我到底要怎麼熬過去呢?

  沒想多久,我感覺腹中一陣膨脹,結果菊門一鬆,又打起了屁來。

  噗、噗、噗……好吧,這樣子,可就真的沒有辦法玩兒了。

  我只用了一個晚上,就明白了那些傢伙為什麼那麼恐懼禁閉了,在一個連躺著都很勉強的方格子裡面,除了吃飯睡覺,大部分時間裡,都是一片死一樣的寂靜,忠哥呼呼睡去之後,黑暗中,又冷又餓,我只有聽著自己的心跳聲,輾轉難眠,感覺每一秒都是那麼的漫長,嚮往自由的心,像野草一般生長,然後希望永遠被那冷冰冰的牆壁給澆滅。

  希望變成失望,失望變成絕望,然後有的人就會變得瘋狂,至於我,卻突然好像找到了一些事情做。

  那是在我被關禁閉的第二天晚上,而這件事情,其實就是修行。

  我八歲起,便已經跟著老鬼開始學習道經,我知道所謂的修行,其實就是讓人變成一個容器,然後可以容納充斥著在這世間所有的「炁」。

  常人感受不了這構成世間一切的最基本元素,所以只有刺激潛能,強壯身體,然而入了修道門中,便能夠用自己的皮膚、毛孔甚至意志,去感應它,瞭解它,甚至引以為用。過程很簡單,然而卻極為困難,這世間有著潛能和根骨的人,萬中無一,而且即便是有,無法門,無師長,也不能成事——我曾經就是熟讀道經,通曉法門,卻根本進不了這個行當,因為我的血脈,曾經被青衣老頭給封印過。

  成也李道子,敗也李道子,當初謀害我性命的水鬼兒已經超度,然而我卻一直都沒有入得門中。

  還好後來我碰到了麻衣老頭,這個被許多人視為十惡不赦的惡魔,卻是一舉把我引到到修行門中的推手,無論是傳我《種魔經註解》,還是為我洗髓伐經,都讓我陳二蛋比之以前,都有了質的變化,不過我藥浴過後,一路奔忙,幾乎沒有心思真正地沉浸下來,好好地體會一下其中的好處。

  道門之法走不通,那麼我只有另闢蹊徑,從種魔經之中,去走一走,讓這奇經八脈,強行地推動一下,看看我到底能不能成事?

  這般想著,我盤坐雙腿,雙手自然垂落於腿上,作那菩薩狀,開始行起氣來。

  致虛極,守靜篤。見素抱朴,少私寡慾。

  眾生所以不得真道者,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驚其神;既驚其神,即著萬物;既著萬物,即生貪求;既生貪求,即是煩惱;煩惱妄想,憂苦身心;但遭濁辱,流浪生死,常沉苦海,永失真道。真常之道,悟者自得,得悟道者,常清靜矣,坐而後忘,身隨宇宙,心寧天空,炁伐入體,力伐成型……

  我的心中一片空明,萬事皆忘,不記得自己的來歷和過往,不記得身處何方,心海之上,陡然浮現出一尊大神,背生雙翅,人身牛蹄,四目六手,耳鬢如劍戟,面如牛首,頭有角,手持刀、斧、戈三般利器,環目而望,凶煞莫名,它彷彿在時間和空間的盡頭,俯仰整個世界,每瞧向我一眼,我便感覺一陣寒流在我身體裡肆意洗刷,憑空又多出一股力量。

  如此來回震盪,時間不知過了多久,我覺得自己每一分都變得強大,恨不能永遠沉浸其中,不願醒來。

  然而就在這時,我的耳邊聽到了一陣又一陣的震響,接著那種玄妙的境界就像脫手的風箏,朝著天際飛去,當我睜開眼睛來的時候,只聽到隔壁的忠哥大喘氣地喊道:「二蛋,我艹,你娃搞什麼鬼,老子要被你嚇死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6-16 17:00
第五十七章 李道子的威名

  在醒過來的那一剎那,我心中憑空生出了一股凶戾之氣,恨不能把這個將我吵醒的傢伙,給生生撕碎。

  然而當我想到他就是我隔壁的忠哥,而且這兩天人家對我其實很不錯之後,這才將那股莫名而生出來的戾氣給壓下去,摸摸自己的身子,一身的冷汗,幾乎將我身下的這草蓆都給浸透了。我的心跳十分劇烈,砰砰砰地不停歇,我一邊深呼吸,一邊自責:到底怎麼回事,我怎麼會生出剛才的那種想法,難道這就是我的本性麼?

  還是修煉《種魔經註解》,所產生的副作用?

  隔壁的忠哥還在敲牆,問我道:「二蛋,你到底怎麼回事,快告訴我啊?你別嚇我啊,日你奶奶個腿,快回話!」

  我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然後跟他說道:「忠哥,沒事,我剛才在練功,一不小心就入定了,有什麼問題麼?」

  聽到了我的回答,隔壁的忠哥長長舒了一口氣,說我艹,你嚇死老子了,我還以為發了魔怔呢。剛才我在睡覺,突然夢到有一個怪物衝出來,帶著八十一個兄弟在戰場上廝殺,它的兄弟銅頭鐵額,八條胳膊,九隻腳趾,個個本領非凡,殺得那叫一個慘哦,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死人,那腦袋啊,殘肢斷手啥的,多得看都看不完,結果後來我感覺好像它就在隔壁,以為你被鬼捉了去呢……

  我大吃一驚,怎麼感覺忠哥說的那人,跟我剛才入定坐忘,觀想的那尊魔神,竟然有幾分相似?

  不過我心中雖然驚疑,卻不敢跟他講實話,呵呵應付幾句,把他給勸睡了,這才抬起手來,看著自己的一雙手掌,心中波瀾四起——麻衣老頭給我修行的《種魔經註解》,一聽名字,就知道不是什麼正經東西,難道說我就這樣煉下去,就真的變成了一個大魔頭了?不對啊,他楊二丑是楊二丑,我二蛋哥可是純潔善良的小哥,別人不惹我,我就不會欺負人,而要想不被人欺負,我必須有著足夠的實力。

  而《種魔經註解》,則是保證我以後不被人欺負最重要的東西,所以,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當夜我沒有再繼續打坐修行,而是靠著牆壁,閉目假寐,第二天一早,忠哥的禁閉期結束了,歡天喜地地離開了這兒,並且跟我約定,說外面見。送走了他,我感覺分外的孤獨,不過閒著沒事,便更加用心地琢磨起了我這些年來所學的東西,加工整理,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混出一點兒樣子來,到時候也能夠衣錦還鄉,讓我爹娘和我姐臉上,也有些光彩。

  禁閉室的生活十分單調,吃飯、打坐、睡覺,我沒有鬧,也沒有吵,安靜地過活著,反倒是那個看守有些不忍,偶爾還回過來,跟我閒聊幾句,看到我一點兒暴躁的情緒都沒有,嘖嘖稱奇,說你這個小子雖然看著年紀不大,但反倒比很多人要沉穩許多,不錯啊,是個人才。

  這樣的生活我本以為要持續十天,然而在第五天的中午,地中海教員突然出現在了鐵門之外,吩咐看守之後,將我又帶到了校長辦公室。

  我好多天沒有見到陽光了,出來的時候,總感覺有一些刺眼,往遠處眺望而去,瞧見啞巴跟著一眾學員在草場上面蛙跳,十分的認真,但他很快便瞧見了我,朝著我奮力地揮手,露出了陽光燦爛的微笑,並且對我比劃,說胖妞他幫我照顧著,一切都好。我朝著他使勁兒揮手,心裡面也高興極了。

  不知道為什麼,原本十分嚴肅的地中海教員,此刻卻並沒有對我做過多的限制,反而罕有地等待了我一下。

  辦公室裡,戴校長依舊坐在桌子後面,翻看著我的檔案袋,待我進來,而地中海教員離去之後,他才拿下了厚厚的眼鏡,仔細地打量了我好一會兒,這才指著桌子上面的東西對我說道:「這兩樣東西,是你的麼?」我墊腳看了一下,上面擺著兩樣物品,一件是牛皮鞘的小寶劍,一件是黃色的符袋,都是先前地中海教員從我身上找出來的,於是點頭,說是的,是我自己的。

  戴校長右手放在木桌上面,輕輕叩動,發出一陣有節奏的響聲,過了一會兒,他這才又慢條斯理地問道:「怎麼來的?」

  「長輩送的。」

  「你那長輩姓什麼?」

  「姓李。」

  「嗯,姓李?」戴校長直接站了起來,繞過辦公桌,走到了我的面前來,急促地問道:「你那長輩,全名叫做什麼?」

  我瞧他樣子顯得有些失態,心想難道他認識青衣老道麼?那他們到底是朋友,還是仇人呢?我琢磨了好一會兒,想著這戴校長是國家的人,而青衣老道跟楊二丑這種人又有著本質的區別,應該也是一個好人,兩人結仇的概率應該不大,於是回答他道:「他的名字,我本來也不曉得,後來聽別人談起,說叫做李道子……」

  「真的是他?」戴校長的臉色一會兒白一會兒紅,不知道他受了什麼刺激,接著他神經質地折回過去,翻看王朋交給他的檔案,確定完了之後,皺著眉頭問我,說:「原來你們還有這樣的關係,怎麼沒有瞧見這上面有提起?」

  我也是十分光棍,直接將當初差點兒死去,然後我父母帶著我進山尋道的事兒,給他一一講來,有詳有略,那些該講、那些不該講,這裡面的門道我早就明白,一番講述完成,戴校長才明白了我和青衣老道之間的關係,沉思了一會兒,又看了看桌子上面的東西,這才跟我說道:「二蛋啊,這些東西,目前來說,對你還過於珍貴,學校暫時給你保管,等到你畢業之後,再還給你,你覺得如何?」

  小寶劍和符袋,都是我的個人用品,按理說我可以自己保管的,不過這宿舍是大通鋪,基本上沒有什麼可以放的地兒,我也總不能背著到處跑,戴校長既然是國家的人,總不能昧去,所以我也沒有什麼擔心的,點頭說好呀。

  戴校長顯得有些激動,臉一下子變得通紅,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好樣的,二蛋,你既然曾經受過李道子的啟蒙,說明資質不錯,我很看好你啊,希望你能夠在以後的學習和生活中,獲得更好的進步,為我們學校,為李道子,為茅山爭光!」

  他說得激動,而我則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怎麼回覆,好在他也沒有留我,而是把地中海教員喊了進來,當著那老師的面,一字一句地說道:「陳二蛋同學呢,他是剛來的,年紀小,不懂事,所以犯了什麼錯誤呢,我們主要是以批評教育為主,勸人向善,教育救人,這才是我們的真正目的嘛,所以這禁閉呢,就先別關了——哎,青虯老師,陳二蛋和梁努爾兩位同學,跟那些當過兵的學員不一樣,你看看是不是能夠給他們換一個房間,比如……二樓那兒?」

  地中海教員有些為難,摸了一下光溜溜的前額,說道:「校長,二樓那兒倒是有兩張空床,不過是那個麻煩住著的……」

  戴校長擺擺手,說沒關係,他們有共同的背景,住一塊兒也沒有什麼問題的,反而能夠讓那個傢伙學點兒好,嗯,就這麼辦吧,你帶陳二蛋同學去宿舍。地中海教員驚訝,小心地問道:「那,他還要不要關禁閉啊?」戴校長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滿,聲調也揚了一點兒:「剛才都說了嘛,面對這種年紀小的同學,要以說服教育為主,懂不懂?」

  「懂、懂了!」地中海教員忙不迭地點頭,然後帶著我離開校長辦公室,朝著宿舍樓那邊走去,他大概想不通,一直皺著眉頭,最後終於忍不住了,扭過頭來問我:「你到底給校長吃了什麼催眠藥,他怎麼就放過你了呢?」我也不知道,無辜地說道:「我哪裡曉得?」

  兩人一路走,來到了宿舍樓,這兒是三層樓的,一樓學員,二樓教員,三樓領導,他帶著我到了二樓樓梯口左邊的房間,推開看了一眼,然後說道:「你先去裡面等一下,我去找個人。」

  說完他便離開了,我走進房間,看見這裡面挺大的,就只有三鋪床,而且只有靠窗邊的那床上才有被縟,不知道是何方人物能夠一個人霸佔這麼一個房間。我沒待多久,正四處往著呢,結果門砰的一聲被踢開,一個滿臉絡腮鬍的漢子衝了進來,大聲喊道:「日他奶奶個腿的,還反了天呢,我看誰敢過來跟我擠房間?」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6-16 17:01
第五十八章 我要一直活著

  聽到這粗豪的聲音,我不由得驚喜地轉過身來,大聲喊道:「忠哥?」

  我面前的這個漢子個子倒是不高,但是人很壯,一身肌肉橫著長,滿臉的絡腮鬍子,眉毛粗、眼睛大,瞪起來像銅鈴一樣,十分威猛,妥妥的張飛式猛漢,至於年紀,看著二十多歲。他本來是怒氣衝衝,然而聽到我一說話,臉上的怒容立刻一轉,嘴咧開了來,右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面,大聲喊道:「我去,你娃是二蛋?就是一來就進了禁閉室裡面的那個陳二蛋?」

  他下手沒輕沒重,這一拍,弄得我都有點兒散架了,不過我卻很高興,原本以為地中海教員口中的麻煩很難相處,沒想到竟然就是忠哥,於是回身與他抱住,說嘿,就是我啊,校長說既然我跟那些當兵的不和,就另外安排去處,沒想到竟然能夠和忠哥您一起,真的是緣分啊。

  我們兩人拉著手,聊了一下,忠哥不敢相信地看著我這體格,說二蛋,你說你才十三歲,還真的不能夠信呢,說十七歲都有了。

  我嘿嘿笑,說翻了年就十四了。

  忠哥問我不是要關十天禁閉麼,怎麼這麼早就出來了,我想著有些事情也瞞不過,便把在校長辦公室裡面發生的事情告訴他,沒想到忠哥一下就跳了起來,大聲喊道:「什麼,你是李道子的徒弟?」我瞧他反應這麼大,曉得青衣老道應該是個了不得的人物,有點懊惱地搖頭說道:「不是,人家看不上我,沒收我當弟子——我就是幫著打了幾年的雜,被啟了蒙而已……」

  老鬼是個存於石壁之上的神秘所在,青衣老道閉口不言,所以我也沒有跟任何人說起,不過光青衣老道就已經夠讓人吃驚了。

  忠哥驚詫過後,蹲下來跟我說起這人的傳奇之處來——李道子是天下間頂級道門茅山宗的傳功長老,什麼是傳功長老呢,就是一個宗門派別裡面,為了防止鎮派絕技失傳,就得有一個雙保險,基本上掌門會的他都會,所以掌教真人之下,就他最牛逼了。不過天下道門何其多也,無論是龍虎山天師道,還是青城山,都不遜於茅山,為何大家會如此驚異呢?那是因為李道子有一個外號,叫做符王——也就是說,天下間會畫符的,沒有一個人,玩得有他溜,見到他,要麼繞著走,要麼就低頭,規規矩矩地喊一聲:符王!

  「哎呀,我艹,你想想,做人能夠這地步,還有什麼可追求的?」說到興高采烈之處,忠哥口沫四濺,手舞足蹈,然後拉著我說道:「說起來,我跟你也有緣——怎麼講,我祖上曾經也是茅山長老出身,後來雖然落葉歸根,娶妻生子,但也算是茅山一脈,所以呢,咱們兄弟伙兒,真的是太有緣了!」

  我和忠哥說著話,腦海裡卻想起了那個不苟言笑的老帥哥,以及他那方沉重的石案,原來,和我一起生活了三年的老道士竟然這麼厲害啊,天下人,都在稱頌著他的名字呢,什麼時候,我也能夠有這般成就,就算是死,也甘願了啊。

  兩人聊得熱切,這時地中海教員走了進來,瞧見這房間裡面的氣氛,不由得笑了,說好,好,瞧見你們兩個相合,我也就放心了,二蛋,你的被縟我給你帶過來了,一會兒你整理一下,然後蕭應忠同學,你帶二蛋熟悉一下環境啊。

  地中海教員仔細交代,忠哥卻是不耐煩地擺手,說曉得了。我想起了啞巴和胖妞,趕忙站起來,問啞巴能不能搬過來一起住?兩人都同意了,忠哥還表示,說胖妞那小猴子看著就機靈,連李道子他老人家都喜歡,那咱不得把它給供起來?趕緊的,我去幫你們搬家,我前兩天看到那個啞巴小子了,臉陰沉沉的,一看就知道跟那伙當兵的不對付……

  當天晚上,啞巴結束了一天的課程,我便幫他搬了家,並且把忠哥介紹給他認識,啞巴這人隨遇而安,為人也和善,雖然與忠哥性格迥異,但是相處起來也沒有什麼困難,所以大家都還算和諧,並且一起去食堂進行了晚餐,蘿蔔燴白菜,清湯寡水,不好吃,不過米飯管飽,對於我來說也沒有更多的要求了。

  第二天,我正式地加入了巫山後備培訓學校,接受宗教局後備力量的正式培訓。

  學校目前為止的學員只有五十六個,三個班,但是固定教員卻有二十多個,這些教員來自不同的地方,有部隊上的、有機關和地方的,教授不同的領域,有基礎文化課、紀律、體能、刑偵、格鬥、射擊、駕駛以及思想教育,還有許多高級課程,於此同時,還會請許多不同身份的人前來教學,不過好像都沒有涉及到我所瞭解的道學以及詭異之事,想來我們這兒,只不過是一個初級的提高培訓機構而已。

  只有真正對忠哥瞭解之後,我才曉得他說這些沒有意思,到底是什麼意思——專門教授格鬥的教員,體格雄壯、八塊腹肌,結果被忠哥三兩下,就給直接撂倒在地,輕輕鬆鬆,不費力氣。

  不過那只是對於忠哥而言,學校裡所有的一切課程,對於我來說都是一種充滿誘惑的事物,要知道,一個來自山裡農村的小孩,連上學都是一種奢望,能夠有這麼豐富的課程學習,那真的是像老鼠掉進了米缸裡,有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在單獨上完了一堂保密培訓課之後,我便和啞巴一起加入了初級班的課程,與我們一批的二十來個同學,其中也包括上次與我和啞巴打架的那六個兵痞子。

  巫山後備培訓學校總共就分三個班,高級班裡面只有忠哥等幾個屈指可數的學員,他們都是自己有著一身本事的人,在經過短暫培訓之後,將直接前往最需要的地方,中級班則有十幾個,他們在結業之後,有的會繼續進修,有的則進入對口單位,至於我們這些初級班的人,前途暗淡,成績優異的進修,不行的便直接下基層,或者滾蛋,哪兒來的,滾回哪兒去。

  啞巴他有對口單位,而我則沒有地方可以滾,灰溜溜地回龍家嶺去,這也不是我所願意的,於是學習起來的時候,格外地用勁。

  或許正因為我有著這樣的危機意識,所以我在初級班裡面的表現格外的出眾,無論是文化課,還是技能課,都能夠排到前三,即便是體能,我也不比那些從軍隊大熔爐裡面出來的人差多少——正如之前疤臉說過的,能夠來這裡的,無論是部隊還是地方,都是精英人物,能夠在這些人裡面脫穎而出,必須要有著一定的本事,以及絕對的耐力和恆心。

  那段時間,我簡直就是瘋了,海綿吸水,瘋狂地學習著,直到有一天,學校突然放了一天假,我才曉得,過年了。

  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學校食堂殺了豬,做了餃子,我記得有兩種餡的,一種是豬肉韭菜餡,一種是雞蛋玉米餡,還不限量,管夠,哎喲,那個香喲,饞得人舌頭都要嚥下去,而且還每人發了半斤酒,是二鍋頭,清冽的酒液散發著濃濃的香氣,比我老家那渾濁的米酒香一百倍——那天我第一次喝得有些高了,我、啞巴和忠哥三人在宿舍吃完餃子,忠哥突然拍著我的肩膀,問我這輩子,有什麼理想。

  理想這玩意,還真的是一個崇高的字眼,我的腳有點兒飄,口齒不清,一時間想不起來,一邊喂胖妞吃餃子,一邊反問他:「你呢?」

  忠哥一口吃了三個餃子,有些噎著,想了想才說道:「他奶奶個腿的,我爹太能生了,我是老大,下面還有三個弟弟,兩個妹妹,飯都不夠吃,我就想著趕緊工作,當大官,幫我爹,把後面這一堆鼻涕娃兒都弄大了……」我拉著他的胳膊,說還有嗎?這個粗豪的漢子在那一刻,眼神有些猶豫了,然後抬起頭來,堅定地說道:「我祖上也興盛過,要是有可能,我要挑起我句容蕭家的大梁來,讓別人以後提到俺們家,都要豎起大拇指!」

  家族責任啊,好厲害的樣子——我又問啞巴,說你呢?啞巴也有點兒醉了,眼眉兒都在笑,跟我比劃道,說要是有可能,讓他們全寨子,過年的時候都有大肥豬殺,都有餃子吃。

  這話兒都樸實,我們又喝了幾杯,辣得我不行,忠哥再次問我,我看著窗外的一抹月牙,不由得想起了我爹娘,我姐,還有龍家嶺的鄉親,以及青衣老道、老鬼和楊小懶……我麼,若是有什麼理想,那就是活下去呵,一直活下去,管它什麼十八劫,管它什麼命運多舛,一直活到老,活到白髮蒼蒼,兒孫滿堂。

  是夜大醉,不知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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