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聖人門徒 作者:寂寞讀南華 (連載中)

 
x24685 2015-7-7 12:25:2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6 458922
x24685 發表於 2015-8-6 15:39
第一百三十章 禍國殃民?

    輕輕的抿了一口茶,陶益眉頭一挑,問道:「先覺,你可有所悟?」

    唐雨點點頭道:「陶師說了這麼多,我只記得一個『爭』字,芸芸眾生,庸庸碌碌,為一『爭』字而力爭上游。」

    「學生才疏學淺,不明至尊之義,但學生卻知,入高學是爭,入院學是爭,倘若誰能一直爭上去,最後便是爭至尊……既是爭,便既有修行之爭,也有權勢之爭。

    爭者在勝負,既如此,師尊您的連橫合縱之術卻也是能大大派上用場的。」

    說到此處,唐雨突然一笑,道:「有道是成王敗寇,比如今日我死於東郭南之手,死便死了,他日誰還知我唐先覺?而那東郭南死於我手,東郭解元之名從此消失在天地之間,若干年後,誰又還記得他?

    所以,所謂聖人之道也好,還是西學修行也罷,在強者眼中但為我所用,便是大道。既如此,浩然之氣也罷,陰謀詭計也罷,倘能為我所用,便是好術。陶師您說是不是如此?」

    陶益雙目炯炯,神色之間流露出驚駭之色,內心的震動莫可名狀。

    作為他來說,這些道理他自然都心知都明,只是就算他也從來沒有像唐雨所說的這般直白簡明過。

    唐雨這麼一說,如同撥雲見日,竟然道出了陶益幾乎一生的所悟。

    隱匿在滾滾的紅塵之中,冷眼旁觀芸芸眾生之行,陶益方知過往種種皆執拗皆是錯誤。

    天下諸學派,或迂腐古板,或極端激昂,或消極遁世,或滑稽天真,豈能都算是聖人之道?

    看唐雨這年齡,不過十六而已,天資固然絕佳,悟性之高卻堪稱其生平僅見。此等美玉,卻只需稍加雕琢,可萬萬不能留下太多斧鑿之痕跡。

    一念及此,陶益心中覺得大為開心。當即道:「你這所悟,卻勉強算通了一點皮毛。時辰已然不早了,大好韶華,豈可讓其這般悄然流逝?今日我們講經,便講《長短經》。

    此經為聖人學派所忌。但既是聖人經典,我等讀書人又豈能棄之?」

    「《長短經》?」唐雨心中疑惑,道:「在聖人經典之中,我卻未曾聽過有這門經典?」

    陶益嘿嘿一笑,道:「你有多少見識?沒見過此經又有何怪?要知此經乃融諸子百家於一體,融儒、道、兵、法、陰陽、諸派思想,實乃一本大成之經典,卻是當真不可小覷……」

    「我先傳你經文,爾要切記……『聖人云:以正理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

    陶益的聲音抑揚頓挫,將一句句經文念出,唐雨則凝神仔細記誦。

    這經文既長,且難,陶益念,唐雨記,足足一個時辰,一本經書才唸完。

    也不管唐雨是否已經記住,陶益便迫不及待的開始作經文釋義了……

    其實陶益所說《長短經》,根本不是什麼聖人經典。而是他一生所學精華集結而來,此經最早傳自他的師尊,卻沒有今日完善。

    他以師尊所傳經典為綱,以自己所學為基礎。耗費數十年光陰才得出此經,自命名為《長短經》。

    此經和聖人之道沾不上多少關係,全都是合縱連橫之理,權謀詭計之道,經文中分『霸圖』、『雄略』、『國權』、『厲害』等諸多內容,可謂是涵蓋古往今來各種合縱連橫。陰謀詭詐之術。

    陶益身懷此經,從未與人道,小小的武陵城也不足以讓他施展經文之內容手段。

    這一憋數十年,今日終於能讓此經傳出去,可想而知其興奮和激動。

    要知道,但凡有所成就之人,無論其修行境界高低,只要涉及關乎自身修行領域,那自然都有一種躍躍欲試的衝動,這是人之常情。

    而對陶益來說,現在更是如此。

    但見他口若懸河,引經據典,對經文的釋義力求簡明通達,於細微處更是力求有史為證,那架勢恨不得一下就讓唐雨領悟經文所有內容,並且融會貫通。

    相比陶益的激動,唐雨的神色卻是異常平靜,只是凝神細聽,卻並未有太多的思考。

    偶爾,他還端起茶杯微微品一口茶,每到陶益說到精要之處,他便微微的皺起了眉頭。

    「這《長短經》哪裡可能是聖人經典?聖人再無道,恐怕也不會讓這等陰狠毒辣之經典流傳於後世。這經典中所言,幾乎全是違背聖人之道的,人性的弱點和黑暗,被赤裸裸的剖析利用。

    真應了那句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啊……」

    尤其是陶益釋義中所說的很多事例,其中涉及到的權謀詭詐之道,唐雨簡直就是為所未聞,別說見識,就是想都想不到。

    作為一個現代人,唐雨生在網絡時代,也算是見多識廣,網上經常會有一些腹黑的經典事情,堪稱是奇葩。

    可是那些所謂的奇葩,和陶益所說的種種詭詐奸猾之事比起來,簡直是不值一提。

    唐雨越聽越心驚,越聽越覺得內心震動,大開眼界。

    在他的面前,似乎能看到一個個鮮活的身影,這些人個個峨冠博帶,口中所說皆聖人之道,暗中所行卻儘是齷蹉詭詐之行,一如那東郭南一般。

    從楚都昂然而來,一表人才,風度翩翩,讓人折服。

    可誰又能想到這解元公子,其實卻是心胸狹窄,嫉才妒能,視人命如草芥的頂級人渣?

    真是江湖多險惡啊!此經便能道出一切!

    聽到最後,唐雨便眯眼上下打量起陶益來,早知道陶益非善男信女,可哪裡想到其忠厚的外表之下,竟然暗藏如此多的陰暗?

    倘若這些手段,真都施展了出來,那恐怕足可以禍國殃民,讓天下大亂。

    還好陶益卻不過是隱匿在這武陵城中,並不見其用這些手段縱橫捭闔於大陸之上,如不然恐怕整個蒼穹大陸就要永無寧日了。

    足足幾個時辰,陶益依舊侃侃而談,竟然沒有露出一絲疲態。

    唐雨卻聽得頭暈腦脹了,他輕輕的敲敲桌面,道:「陶師,午時已經過了。這經典之學卻也無需急於一時,擇日您慢慢給我再講不遲。冬兒那邊的午膳只怕已經準備妥當,我們就餐之後……」

    陶益愣了愣,明顯是意猶未盡,可是想到午時已過,下午還有其他的事情,也只好打住。

    他眼睛灼灼的看著唐雨,道:「先覺,我所講經典,你能悟得幾成?」

    唐雨道:「此經我能悟五成!」

    「五成?為何只有五成?莫非我所講太過深奧晦澀,如此難懂?」陶益神色十分認真,語氣之間很是遺憾。

    唐雨微微一笑,道:「並非師尊講得太過晦澀,而是先覺只欲領悟五成。不是有道是教會了徒弟,餓死師傅嗎?我能得五成,卻是恰到好處的……」

    「呃……」陶益臉色一變,一時語結。

    旋即,他神色變得嚴肅,道:「好個唐先覺,讓你學經,你卻是這等心不在焉,你這治學態度,可否對得住聖人教誨?爾要嚴肅反思,明日再講經,倘若依舊是今日這般,你休怪我不客氣……」

    唐雨臉上笑容不變,慢慢的湊到陶益身邊,道:「師尊,您今日所講的恐怕非聖人經典吧!聖人倘若知道我潛心此經,恐怕一怒之間,我這聖人門徒要性命難保了……」

    「你……你……」陶益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唐雨哈哈一笑,道:

    「師尊放心,此經我定然用心學。我並非迂腐之人,有道是聖人用邪法,邪法亦正。只是我求師尊可萬萬不要用聖人經典來誑我,萬一弟子因此誤入歧途,那便是大大不妙了。」

    唐雨聲音壓低,又道:「再說師尊,您曾經教過我虛實之道。我今日聽您講經,一半要學經,一半卻要揣摩您所言何為虛,何為實,能悟得五成,理應算是不錯了……」

    「小子,找打!」陶益伸手就往唐雨頭上打過去。

    唐雨閃身躲開,一溜煙出了書房,道:「冬兒,讓你叫若水去,你可曾辦妥?」

    膳堂外面,周若水白衣如雪,面含微笑,亭亭立如百合。

    冬兒從屋裡伸出小腦袋,道:「公子,小姐已經等你將一個時辰了,莫非公子眼中便見不到小姐?」

    唐雨愣了一下,才知道自己冒失了,臉上不由得有些尷尬。

    周若水盈盈的走過來,輕聲道:「公子,午膳已準備妥當,陶夫子既在,還當請陶夫子一同用膳。」

    陶益被唐雨揶揄了幾句,似乎還餘怒未消,一臉不爽的從書房出來,待一見到周若水,神色卻一下便得和顏悅色了。

    「若水士子來了?今日我約先覺一同去拜訪羋師,他倒是不忘士子風流,卻是心中惦著你。哎……不愧是我武陵第一才子,卻是讓常人萬分羨慕哦……」

    周若水盈盈沖陶益行弟子禮,臉頰緋紅,眉宇之間卻儘是喜色。

    如水的目光落在唐雨身上,儘是脈脈的情誼。

    唐雨在一旁看得心神蕩漾,忍不住上前握著她的小手,道:「先用膳,午時之後我們一同拜訪羋師……」
x24685 發表於 2015-8-6 21:58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大敗丁儒
       
    舞衣巷,琴聲裊裊,淙淙如清泉的琴聲之中隱隱讓人覺得略微急促,似乎撫琴之人內心並不寧靜。

    「鏘!」一聲。

    「啊……,小姐……」

    丫鬟馨兒臉色劇變,急匆匆的衝到蘇雨樵撫琴之處,眉宇間儘是擔憂。

    琴絃斷了!琴聲戛然而止,蘇雨樵臉色陰沉,內心是說不出的焦躁。

    「小姐,棋道非一日之功。您跟羋師學習時日尚短,奴婢淺見,假以時日,小姐的棋道定能超越丁儒公子,您無需為輸棋煩惱……」馨兒低聲道。

    蘇雨樵慢慢的站起身來,踱步進入書房之中。

    書房居中擺著一方棋盤,棋盤之上黑白字交織,卻是一殘局。

    「輸六子,此盤我日日都推演,一晃數月竟然未明白正解,又如何敢說假以時日,定能勝丁儒?」

    「哎,棋道之難,竟然難於至斯……」

    蘇雨樵神色黯然,沮喪的搖頭,眉宇間是抹不去的憂愁。

    修行四藝,琴棋書畫,其他三樣蘇雨樵都能夠觸類旁通,但凡修習,必然進步迅速。

    唯獨學棋,卻是進境緩慢,尤其是拜在羋越門下以後,羋越對弟子要求嚴格,每日都必須要考校棋藝。

    幾個月下來,蘇雨樵和丁儒下了數百局,竟然無一勝局,全盤皆輸。

    她本是要強的個性,在未遇到唐雨之前,但凡才學方面就從來未曾輸過,可現在。她日日都輸,幾個月下來備受打擊。簡直是心力憔悴。

    馨兒十分擔憂,捏捏諾諾道:「小姐。其實丁儒公子也並未比您強多少。上一次唐先覺和羋師的對局,他也參悟了一月才得到正解。他拜在羋師門下已然數年光景,尚且只有這般進境,小姐您……」

    蘇雨樵冷哼一聲,道:「可是自他參悟到了正解之後,羋師便傳了他『玄玄棋譜』,其棋藝進境之迅速,我遠遠不如。如此下去,我日日皆敗。不知要何年才能得到羋師傳承……」

    「你退下去吧!我得開始今日的功課了!」

    馨兒不敢忤逆蘇雨樵的意思,悄悄的退出門去。

    片刻,她又推門而入,蘇雨樵臉色一變,道:「大膽的奴婢,你何故……」

    「小姐,唐先覺來了……」

    「啊?他在何處?」蘇雨樵下意識站起身來。

    「正在廳堂之上,丁公子扯住他對弈呢。隨行一起的還有陶夫子和……和……那周……若水……」

    蘇雨樵皺皺眉頭,道:「在前面領路。我們去看看!」

    羋越別墅,不見羋越的身影,唐雨三人登門,丁儒出迎。卻是熱情萬分。

    進了正廳之中,丁儒便非得拉唐雨手談一局,說是羋師外出。需要稍後才回,先覺既然來了。豈能讓光陰虛度?

    唐雨哪有心思和他下棋,當即便要拒絕。陶益卻是呵呵一笑,道:「先覺啊,難得丁公子這般熱情,你何不與他手談一局。我可聽說丁公子最近得了羋師的『玄玄棋譜』,棋藝可是大為精進,只怕今日卻是要拿你試一試他新學的棋經了……」

    唐雨微微皺眉,心想陶益為何要自己和丁儒下棋?莫非是有深意不成?

    丁儒神色卻有些尷尬,道:「先覺,你我手談,不重勝敗,但求互相切磋,彼此提高。這數月以來,我一直和先知對局,哎,卻是大大的無趣。先知在棋道方面卻還需努力啊……」

    「來人啊,還不抬上棋台?」

    丁儒立刻吩咐下人備好棋座,看他的模樣,已然是躍躍欲試,迫不及待要和唐雨一決高下。

    自上次江邊對弈之後,丁儒心中就一直不服,那一次敗他一直覺得是自己過於託大了,讓子太多,對方先就立於了不敗之地。

    後來唐雨和羋越對的那一局,讓他十分震驚,深感自己的棋藝恐怕比唐雨有所不如。

    因而這幾月以來,他便日日鑽研棋道,又苦苦哀求從羋越手中得到了『玄玄棋譜』,自感幾個月的苦修,棋藝大為精進,如今日唐雨不來,他說不定登門拜訪也要和唐雨對上一局。

    沒想到,唐雨恰在今日來了,而今天羋師有正好在後院招待貴客,並且吩咐任何人登門,皆不可打擾。

    丁儒正好可以謊稱羋越不在,讓唐雨等待,卻用這個機會和唐雨下一局,一報當日大敗之仇。

    唐雨見丁儒那神情,便心知自己執拗不過。

    古往今來,棋便有「木狐禪」之稱,皆因痴迷棋道之人眾多,但凡棋痴,棋癮一來,任誰也是執拗不過的。

    更何況丁儒不僅棋痴,而且還帶有雪恥之心,唐雨又如何能推辭掉?

    棋座已經備好,唐雨坐在下首的位置,但見丁儒神色嚴肅,顯然對此局是非常的重視。

    數月鑽研「玄玄棋譜」他所得甚多,今日便是檢驗數月苦修成果之時,可想而知他此時的心情。

    雙方猜先,唐雨猜中黑子,丁儒神色更加緊張,整個大廳似乎都瀰漫了一股緊張的氛圍,旁觀的周若水和陶益也皆收斂心神,認真觀棋。

    棋局進展並不快,大致走了十多手,唐雨也完全進入了狀態。

    他天生的性格就是沉迷,但凡投入某件事,就會物我兩忘,對週遭一切都會恍若未聞。

    丁儒的棋路比當日更難纏了,少了無理的兇猛,多了細微處的用強,棋藝應該是進步了。

    不過唐雨的棋路追求的是效率,開局從不在局部糾纏,大約下到五十手,縱觀全局,唐雨判斷應該是大優的局面。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丁儒的招法也越來越強,唐雨則不斷的退讓。但求快速將局面定型。

    走到一百六十手,唐雨算盤面自己應該擁有十五目的優勢。

    接下來唐雨乾脆放棄了劫爭。將局面節奏一下拉快,轉眼就戰到兩百三十手。唐雨擁有六目的優勢已經無可撼動。

    此時丁儒卻突然停手了,剛才這一路殺得興起,從五十手之後,他便覺得自己是處處都佔了便宜。

    一直殺到一百多手,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然是大優的局面。

    可是後面他越走越感到不對勁了,一直到兩百多手,他靜心一數子,不由得大吃一驚。

    整個盤面,他竟然是不利的一方。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死死的盯著盤面之上,眼睛之中漸漸的充血,雙手深深的插入髮髻之中,坐著一動不動,宛若泥雕木塑一般。

    唐雨卻端起茶杯,細細的抿了一口,整個心神已然回到了現實之中。

    卻聽到陶益在一旁道:「先知,我這棋道著實過於不堪。你看這盤面,是先覺優勢還是丁公子優?」

    唐雨倏然抬頭,才發現蘇雨樵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棋盤邊上。

    只見他秀美微蹙,正盯著棋局。臉上儘是迷惑之色。

    陶益問他,她輕輕的搖搖頭,道:「怎麼會如此?何故會如此?」

    一旁的周若水卻盈盈道:「陶夫子。公子勝了,三子優勢無可撼動!」

    「啊……」

    蘇雨樵驚呼一聲。倏然扭頭看向周若水,道:「你……你……怎知唐先覺會贏三子?」

    周若水臉一紅。被蘇雨樵這一問,她卻是有些膽怯。

    要知道在她眼中,蘇雨樵可是當年武陵第一才子,是讓她高山仰止的存在。

    當年她別說和蘇雨樵說話,就算見蘇雨樵一眼那也是大大的不容易,她說唐雨贏三子,被蘇雨樵一質問,便覺得不自信了。

    一旁的陶益嘻嘻一笑,道:「看來若水的棋道不愧是先覺所傳,卻是學到了先覺的棋道精髓了,若水,我說得可對?」

    周若水雙頰緋紅,低頭道:「陶夫子……我的棋道的確是跟公子所學,可惜學生愚鈍,僅學得一點皮毛,剛才……我信口胡言,卻是讓兩位夫子見笑了……」

    蘇雨樵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怔怔說不出話來。

    周若水不過是商賈之女,如不是唐雨她根本沒可能進入指南中學。這等士子在武陵如過江之鯽,不知有多少。

    可是這等庸俗資質的士子,竟然也能學得了棋道,而且此等局面,她一眼就看出唐雨贏三子,比之蘇雨樵竟然還有過之。

    這怎麼可能?

    莫非唐先覺真有奪天地造化,化腐朽為神奇之能?

    就看這棋局,分明是丁儒處處佔據了優勢,可最後塵埃落定,竟然落到了下風,這未免也太不可思議。

    大廳陷入了沉默之中,丁儒依舊不落子,就那樣痴痴呆呆的盯著棋盤,那悵然若失的樣子,讓人心生不忍。

    蘇雨樵矗立在棋盤邊上,終究忍不住道:「唐先覺,為何丁儒處處都佔先機,最後竟落了下風?」

    唐雨淡淡一笑,道:「丁兄的棋道高深,我萬萬比不上。此局也不過是僥倖而已,運氣居多……」

    「你……」蘇雨樵氣得想吐血,又來了,唐雨又是這般風格。

    明明是不戰而屈人之兵,棋道之精深,讓人心生絕望,可他偏偏一副『謙虛』的樣子,處處示弱,這等行為,簡直是可惡之極。

    蘇雨樵嘴唇掀動,欲要再說話,後院之中卻傳來一聲斷喝:

    「羋西屏,你今日是自尋死路!你既然如此不識抬舉,今天我便滅了你,我倒要看看世子殿下如何救你……」

    「啊……」眾人皆驚,陶益大喝道:「在後院,羋師有危險了……」
x24685 發表於 2015-8-7 00:29
第一百三十二章 後院之局

    一行人其匆匆的衝入別墅後院,後院卻是一方花園。

    花園的八腳亭之中,羋越瘦小的身形佝僂著背,眼睛冷冷的盯著前方。

    而他的對面,立著一白袍老者,白袍老者身後一左一右站著兩名青袍士子,這兩人均是一表人才,氣質很是不俗。

    白袍老者看不清年齡,白面無鬚,體態微胖,眼睛很小,卻灼灼有神。

    看場上的局面,兩人似乎一言不合便要動手,局面劍拔弩張,緊張之極。

    蘇雨樵和丁儒一馬當先的衝進來,唐雨三人自然也都進入了花園之中。

    羋越臉色一變,喝道:「品淳,誰讓你進來的?」

    丁儒臉色變了變,怔怔說不出話來,他才猛然想到羋越有過叮囑,不管是什麼人來訪,一律不見。

    不管後院發生了什麼事情,任何人不許入後院。

    可丁儒剛才和唐雨一局手談,被唐雨殺得慘敗,整個人正在失魂落魄之時,恰好後院傳出爆喝之聲,陶益又大呼羋師有危險。

    倉促之間,丁儒早把師尊的叮囑給拋到腦後了,此時被羋越一喝,他卻是啞口無言。

    一旁的陶益卻是「啊……」一聲驚呼。

    然後旋即湊上前拜倒,極其恭敬的道:「指南中學監學夫子陶益,不知陸師駕臨武陵,還望陸師恕我武陵學界失禮之罪。得知立刻稟報曹、孟兩位大人,讓兩位大人即刻前來拜見陸師……」

    那白袍老者臉色一變數變,眼睛冷冷的盯著羋越,冷冷的道:

    「羋西屏,你好,很好!原來你早便有了安排。你自忖勝不了我,卻是兩面三刀,兩手準備。一旦你我賭約輸了,你便撒潑放賴。事先口口聲聲說這別墅內外,就只有你靜修的兩名弟子。

    嘿嘿。現在這陶益難不成是從地縫裡鑽出來的?」

    羋越臉色也頗為難看,道:「陸望遠,你無需血口噴人,此事純屬意外。我並未料到品淳竟然忘記我的囑咐。不過那又如何?你狂妄自大,要和我比棋道,既已經輸了,莫非你還要抵賴?」

    「羋西屏,單說棋藝。我的確弱你一籌。不過棋道只有棋藝麼?你我就來比試一番修為,我早料到你是出爾反爾之輩,想來你是自忖修為比不過我,卻讓武陵學界的人前來插科打諢來了。」白袍老者冷冷的道,毫不示弱。

    羋越臉色一變數變,道:「沒有比過,又如何能知道?」

    陸望遠冷冷的道:「羋西屏,你明知道我絕對不會在外人面前展露修行之技,你偏偏叫了這麼多人來。這一比未比你便輸了。你我棋道之比只能算是平手……」

    陸望遠冷冷的掃了一眼丁儒,惻惻的道:「既然這樣。我們最後一比便比後輩!我知道你的弟子後輩大都不堪,根本無法和我門下弟子正面交鋒。我也不佔你的便宜,你有棋道大師的虛名,後輩弟子大都鑽研棋道。

    我左右也有兩名弟子,就讓他們比棋道,倘若你贏了,此事我便作罷,立刻返回楚都,絕不提帶回子義之事,如何?」

    陸望遠回頭看向身後的兩人。道:「子見,守仁,你二人可敢和羋越大師的弟子比試?」

    他身後兩名青袍士子拱手道:「師尊有命,我等自然義不容辭!」

    看兩人的神態。皆氣宇不凡,一看便是學識不淺。難得的是言談舉止之間,不卑不亢,不見絲毫豪言壯語,卻自有一股氣場,讓人見之便覺得不俗。」

    陸望遠看向羋越。道:「羋西屏,你看如何?你的弟子敢不敢?」

    羋越深吸一口氣,神色變幻不定,陸望遠的弟子,皆是舉孝廉之輩,其才遠甚於一般科考取士的士子。

    而眼前這兩人,一人名王傲,字子見,一人名為李歡,字守仁。兩人皆是聖人學派一等一的金牌士子,在楚都之名極盛,比之東郭南這個解元其實是只強不弱。

    相比起來,自己的兩名弟子丁儒棋才有幾分,蘇雨樵卻是剛剛入門,棋道卻是大大的弱了……

    「嘿嘿,好個東郭家,果然神通廣大,竟然能請來陸望遠前來要人,著實下了大本錢了……」

    羋越心思轉動,扭頭看向丁儒和蘇雨樵,眼睛忽然瞅見唐雨,內心不由得一動。

    他冷冷的看向陶益,道:「陶得知,你今日何故登我之門?莫非又是……」

    陶得知連忙拱手,道:「得知慚愧,今日此來得知是帶先覺前來向求羋師再指點棋道,先覺這孩子,才學方面已然有所成,可四藝卻還不夠精深。明年春闈之後,便踏入修行之門,孟大人的意思是羋師既然在武陵,機會難得,所以希望羋師能不吝給予其指點……」

    羋越的眼睛眯了起來,心中卻是大為高興。

    「還是得知機警,不枉費世子在他身上花了那麼多血本,關鍵時刻能明白我的意思,今天卻是能幫我解圍了……」

    羋越看向唐雨,卻見唐雨一臉茫然,當即便溫和的道:

    「先覺啊,你素來勤勉,我一直甚為歡喜。今日你來得正好……」

    他抬手指了指李歡和王傲兩人,道:「這兩人皆是楚都大才,皆是精通棋道的高手,你便先和他們二人之中誰下一局,稍後我再給你復盤,如何?」

    「呃……」

    唐雨扭頭看向陶益,心中已然明白,今天來拜訪羋越恐怕不是感謝羋越昨天的救命之恩那麼簡單。

    而是陶益又有了安排,要不然剛才在外面,他為啥那般攛掇自己和丁儒對局?

    現在看來,今日的局面他早就知曉了,是在這裡等著我呢!

    這陸望遠是楚都來的,能和羋越平起平坐,定然也是大學士無疑,陶益竟然有神通掌握其行蹤,著實是讓人吃驚。

    不過他這樣安排又有什麼意思呢?

    陶益神色嚴肅,『表演』又開始了,他盯著唐雨道:「先覺,羋師對你如此看重,你還不趕快稱謝?」

    羋越擺擺手,眼睛卻看向了陸望遠,道:「陸望遠,唐先覺雖然是武陵中學士子,卻也算是我的後輩。今日你既然親自前來為那東郭家跑腿,我便給你一分面子。

    這第一戰我便讓先覺和你的兩個弟子對一局。

    嘿嘿,就不知道子見和守仁這兩位大才,這些年在你的門下學到了多少棋道。哈哈……」

    羋越最後哈哈一笑,瘦小的身軀往後仰起,看他的模樣,其貌不揚,乾乾瘦瘦的身體似乎尋常人一隻手都能拎起來。

    可是這一笑之間,卻是神色傲然,真有一股山嶽氣度。

    王傲和李歡兩人本來心中怒氣大盛,心想自己兩人堂堂的聖人學派的金牌學子,大楚新舉的孝廉,今日竟然被羋越如此輕視,安排一個功名都沒有中學士子和自己兩人對弈,著實是可惡到極點。

    然而羋越這傲然一笑之間,卻讓他們感受到了大家氣度,心中不由得一凜,心中的怒氣頃刻之間便沖散了。

    陸望遠眉頭擰了起來,臉色陰晴不定的打量唐雨,心中也是疑惑得很。

    他和羋越是老對手,自然知道羋西屏此人奸詐狡猾,很難對付,今日羋越突然出這一奇招,其背後又有什麼陰謀詭計?

    「此子真是中學士子?」

    陶益恭敬的道:「回稟陸師,此子名唐雨,字先覺。正是我指南中學士子,其才不凡,堪稱冠絕武陵城,雖然不敢比兩位金牌士子,但在我武陵學界卻算是一等一的才子了……」

    他頓了頓,又道:「只是我武陵學界,苦無名師,先覺才時常向羋師請教,哎……但願先覺將來高中之後,能得遇一位好的座師……」

    陶益兀自搖頭,扭頭看向唐雨,道:「先覺,我可要叮囑你幾句,陸師的弟子皆是我大楚一等一的天才。眼前這兩位其聲名和才學都不是你能望其項背的。羋師今日讓你與之對局,足見其對你的器重。

    你萬望不要有爭勝之心,如能在此局之中領悟到我大楚金牌士子的棋道皮毛,也足讓你受用一生了……」

    陶益口若懸河,越湊越近,一直到最後,他已然附耳在說話,看他滿面笑容,一臉的忠厚勉勵的模樣,話語卻是變了:

    「先覺,能否置東郭南於死地,就看你這一局了。你若贏了,東郭南就走不了,待到送到了世子那裡,嘿嘿,就算是不死,恐怕也要蛻一層皮……倘若你輸了,你便是放虎歸山了,回頭去了楚都,恐怕是大大的不妙……」

    唐雨冷冷的瞟了陶益一眼,陶益眼睛微微的眨了眨,似乎是有個小蟲子飛入了他的眼中,在唐雨看來卻是這老東西在向自己挑釁呢!

    唐雨忽然想笑,只覺得自己自從拜陶益為師以後,所經歷的儘是荒誕滑稽之事,卻偏偏在旁人看來冠冕堂皇,沒有一絲的破綻。

    陶師簡直就是個極品啊……

    半晌,他強忍著笑意,規規矩矩的沖李歡和王傲兩人行禮,道:「後學唐雨,冒昧向兩位請益,還望兩位先學不吝指教……」

    李歡和王傲對望一眼,均齊齊後退一步,顯然他們都不願意和唐雨對弈。

    陸望遠皺皺眉頭道:「子見,你便先指點此子一局!」
x24685 發表於 2015-8-7 19:33
第一百三十三章 唐雨勝?

    唐雨和王傲相對而坐,彼此都審視著對方。

    王傲的眉頭微微皺起來,很顯然心中有些不爽,看對手的年齡,比他小了好幾歲,這樣的對弈勝了也沒有光彩。

    而唐雨的神色則是非常平靜,眼前的王傲是何許人他並不知道。

    但見對方器宇軒昂,儀表不俗,心中不由得便有幾分折服,從陶益的語氣判斷,對手也應該是楚都大大有名的才子,估摸著名頭不在東郭南之下。

    不過此人比東郭南卻是多了一股穩重紮實的氣度,讓人感覺順眼很多。

    輕輕的從棋筒之中抓了一把白子,唐雨淡淡的道:「猜先?」

    王傲的眉頭皺得更深,當即點點頭道:「我猜雙吧!閣下既是武陵第一才子,卻是理應和你分先對局!」

    唐雨微微笑笑,手張開,手中的棋子剛好八枚,王傲執黑先手。

    棋台邊上陸姓老者微微皺眉,眼睛瞟向了羋越。

    卻見羋越佝僂著背,神色淡然平靜,似乎並沒有因為唐雨落了後手,有絲毫的遺憾。

    他心中不由得一凜,道:「子見,對弈要靜心,切不可大意。武陵是才子之城,唐雨士子雖然年幼,但其既是武陵第一才子,棋藝恐怕不比你弱……」

    王傲規規矩矩的道:「謝謝師尊提點,我定然全力以赴!」

    雙方端端正正的擺好座子,王傲先行,走了一個右角小飛。

    「咦……」唐雨心中一驚。

    在蒼穹大陸,因為都是力戰,所以往往從星位直接拆二,瞄準中腹的走法比較常見,星小飛的走法偏重實地,這符合地球圍棋的效率理論,和古棋的思想是完全不同的。

    眼前這王傲竟然走出了這一手……

    唐雨心中料定,對方的棋藝之高恐怕非丁儒能及。因為這樣的新手走出,預示著其對棋道有自己的心得和體會,已經跳出了古譜的桎梏範疇。

    當即,唐雨連忙從另一邊小飛掛角。棋局正式開始了。

    王傲眉頭皺了皺,似乎對唐雨的這一手也感到驚訝,他抬頭看了唐雨一眼,捻起一顆棋子直接托在下面。

    這一手很生猛,直接引發了激戰。

    唐雨立刻沉浸在棋局之中。所有的雜念全部消失,全部的心神集中,進入了屬於自己的小世界。

    棋局進展似乎很快,因為王傲的速度快。

    而唐雨則是按照固定的節奏在下,雙方下過五十手,唐雨已經兩度棄子了。

    此時唐雨才驚覺,上一次和羋越對弈,對方應該是手下留情了,在關鍵的時候並沒有下出最凶狠的手段。

    而眼前的王傲,棋的力量實在是驚人。不僅算路精準,而且敢於用強。

    只要極小的疏忽,就會被他抓住展開猛攻,而且全部都是直線攻擊,在右下角的局面,倘若不是唐雨關鍵時刻轉身快,估計立刻就要崩盤。

    唐雨的眉頭慢慢的擰起來,判斷前五十手的得失,他覺得在大局方面,自己應該略微有優勢。

    但是棋局進入中盤之後。自己的力量可能不如對手,在接觸戰中可能處於下風。

    由此看來,這一局棋的勝負,恐怕還難以定論。

    唐雨放慢了節奏。開始嘗試走自己極其熟悉的路子先定型左邊,絕不退縮,但是把握住「騰挪」兩個字的精髓,儘量的讓局面擁有多的選擇。

    棋台邊上,眾多觀戰者也均神色凝重,一個個目不轉睛的盯著棋盤。緊張的空氣瀰漫,幾乎要將周圍的空氣凝固。

    陸姓老者不斷的用眼睛看羋越,臉上的震驚之色難以言表。

    在他門下,王傲的棋藝最為精深,倘若撇開修行,但從棋藝來說,王傲甚至比他弱不了太多。

    他深知羋越詭計多端,擅長出陰招,羋越越是輕描淡寫的讓名不見經傳的唐雨第一挑戰,他越發覺得不能輕視。

    所以他沒有猶豫,就讓棋道最為精深的王傲迎戰。

    以他對王傲的瞭解,在他看來,就算唐雨真是了不得的天才,可畢竟還沒有功名,年紀尚淺,唐雨對上王傲是絕對沒有勝算的。

    可他萬萬沒有料到,棋局進行了五十多手,局面竟然還看不清楚,憑感覺似乎王傲還略微不利。

    羋越的神色也很嚴肅,可是他卻不看陸望遠,而是盯著王傲看,心中有些羨慕,甚至有些妒忌。

    陸門士子不愧是陸門士子,陸望遠在楚都的名望是自己萬萬比不了的,其游離在東西宮之間,左右逢源,卻硬是闖出了「陸門」這樣響噹噹的名號。

    楚都士子,無不以入陸門為榮,而陸望遠挑選弟子的要求又極其苛刻,其門下弟子之強,真是讓人羨慕到妒忌……

    棋局在進行,陶益突然道:「陸師,您是鼎鼎大名的大師,你觀唐先覺的棋是不是過於軟弱了?哎,先覺這孩子,生性就是這般……我武陵學界眾位大人絞盡腦汁,卻也改不了他的性格?

    回頭還望陸師能提點先覺一二……」

    陸望遠壓壓手,打斷陶益的話,道:「先看棋,唐……先覺?此子字先覺麼?」

    陶益笑盈盈的湊過去,道:「正是,這是曹大人和孟大人賜的字,其實先覺還未及及冠呢!」

    陸望遠點點頭,再不說話,卻是上下打量起唐雨來。

    唐雨自對局開始,神色一直沒變過,不喜不憂,不卑不亢,唯一的表情便是偶爾會皺一下眉,僅此而已。

    要知道旁邊觀棋的可有兩位大學士呢,僅此一點,就可以看出唐雨頗具沉穩心性。

    不過陸望遠可不比羋越,他的陸門之中,個個都是天才,大楚誰都知道,陸守尋陸望遠從不輕易收弟子,但凡其要收弟子入門,必然會有十分嚴格的考察。

    大楚有諺語:「中狀元易,入陸門難。」此語雖然有些誇張,但由此可見陸守尋陸望遠擇徒之嚴格。

    當日東郭家東郭南高中解元,東郭家家主親自登陸門,希望陸守尋能將東郭南收到門下,都被陸守尋婉言拒絕。

    其聲稱他要考察東郭南三年,倘若三年之內東郭南能讓他滿意,方可考慮讓其入門。

    棋局依舊在進行,雙方進展到一百多手了,進展卻明顯慢了。

    主要是唐雨落子的速度變慢,把節奏降了下來。

    說到對局經驗,唐雨是有絕對優勢的,畢竟生在地球,他可以每天和高手對弈十局二十局,而在蒼穹大陸,一般的士子和高手對弈的機會則是少之又少。

    對弈的經驗豐富,在關鍵時刻就能發揮經驗的作用。

    唐雨現在降低節奏,就是要在長考之中逼著對手分散精力。

    尤其是一些看上去很簡單的走法,對方已經明顯看清了,唐雨故意放緩節奏,對手在唐雨長考的時候,往往就會覺得無所事事,無形之中精神上就會放鬆。

    一旦精神了有一絲鬆動,對棋局就不會那麼專注了,就容易犯錯誤。

    當然,唐雨這麼做也不是故意為之,而只是他下意識的行為,是以前下棋養成的習慣。

    此時的他,內心其實沒有任何的雜念,完全就在棋的世界之中,勝負也罷,對手也罷,全都被他拋在了腦後。

    從一百手走到兩百手,差不多從午時到了申時,整整兩個時辰沒了。

    棋盤的空間變得小了,唐雨的閃轉騰挪的戰術基本算是成功,關鍵時刻的大規模棄之,大規模轉換,成功將大部分局部定型。

    現在看上去局面似乎還是一片混亂。

    可是在唐雨心中,這樣的局面恰恰是他最不擔心的。

    因為最後的官子,蒼穹大陸的棋手還沒有精確算官子價值的方法,更沒有完整的官子價值的理論體系出來,別說是眼前的王傲。

    就算是羋越這樣的棋道大師,唐雨也能從其官子之中找到失誤。

    所以現在的盤面雙方相差無幾,唐雨優勢一到兩目的水平,待到棋局結束,唐雨覺得自己拿下沒有問題。

    這個時候唐雨突然加快的落子節奏,王傲似乎也不示弱。

    節奏一快,果然王傲出了一個失誤,算錯了一個大官子的價值。

    唐雨順勢逆手,一手棋賺了三目。

    王傲「啊……」一聲,一枚棋子舉在辦空中,卻是遲遲不落子了。

    此時雙方一共走二百一十二手,唐雨輕輕的把手中的棋子放在了棋筒之中,第一次端起了棋台上的茶杯,開始慢慢的品茶。

    「王高學輸了?」一直被人忽略的周若水下意識脫口而出。

    所有人齊齊一愣,都看向周若水。

    周若水臉瞬間變得通紅,才意識到這個場合根本沒有她說話的份。

    「棋局還沒結束,豈能就斷言勝負?」李歡甕聲道,語氣十分的森冷,顯然心中很不高興。

    羋越和陸守尋兩位大學士卻盯著棋盤,兩人幾乎同聲道:「輸了……」

    幾名高學士子霎時閉嘴,而就在此時,王傲黯然的將手中的黑子放入棋筒之中,規規矩矩的站起身來向唐雨抱拳道:

    「唐雨士子,此局我輸了……沒想到……哎……」

    王傲輕輕的搖頭,神色黯然,臉上浮現出痛苦之色。

    唐雨立刻起身,道:「王高學,此局有些僥倖,倘若不是最後您出現疏忽,恐怕我要輸兩到三子……」
x24685 發表於 2015-8-7 20:45
第一百三十四章 陶益的目的?

    棋局已然終了。

    可是在場所有人卻無人說話,本來針鋒相對的雙方似乎忘記了這局棋關乎的是一場賭約。

    對數名高學士子,丁儒,蘇雨樵和李歡來說,這局棋有太多的疑惑,他們難以領悟到其中的精髓,對後面的結局更是如雲裡霧裡,完全不相信棋局下到這樣的程度,便就分出了勝負。

    而對兩位大學士來說,這局棋的內涵更是讓他們沉迷。

    這兩人都是大楚響噹噹的人物,一位是大楚『陸門』的師長,號稱大楚第一夫子。

    另一人是大楚世子太傅,一等一的權臣,同時又有棋道大師之尊稱。

    別說是在這小小的武陵城,就算是在楚都,他們兩人湊在一起,也絕對是轟動全城的新聞。

    「羋西屏,你我的弟子都在,我們一起將此局復盤。希望弟子們能有所領悟……」陸守尋道。

    「也好!」羋越點點頭。

    兩位大學士開始擺棋,眾弟子湊過頭去,仔細的聽他們剖析講解。

    其實大部分都是陸守尋在說,棋局每進展到關鍵處,他便分析兩人可能會使用的種種手段,講得深入淺出,本來複雜的棋局被他抽絲剝繭的剖析出來,真讓人有茅塞頓開之感。

    唐雨在一旁聽得也大感收穫匪淺,而作為失敗者的王傲卻是一臉的懊喪,很顯然,他依舊還未從失利的陰影中走出來。

    「唐雨士子的棋,不似是你羋西屏的路數,這棋……」

    陸守尋眉頭一挑,眼睛卻看向了唐雨。

    一旁的陶益輕笑一聲,道:「陸師目光如炬,唐先覺幼年偶有奇遇,曾經跟隨大秦棋士丹丘生學過棋道。」

    「噗!」

    唐雨一口茶含在嘴中,幾乎要噴出來。

    丹丘生?那是李白《將進酒》中提到的人,名字叫元丹丘,是個修道修玄的高士。蒼穹大陸還有丹丘生?

    陶益簡直就是胡說八道……

    陸守尋眉頭擰起來,疑惑的道:「丹丘生?這是元丹丘的號,爾竟然跟元丹丘學過棋?」

    唐雨瞬間傻了。

    蒼穹大陸還真有一個元丹丘?

    這怎麼可能呢?

    陶益在一旁又道:「回陸師,先覺幼年在大秦。接觸的夫子眾多,因體弱多病,卻未正式拜座師。後輾轉回到大楚,一場大病險些丟了性命,自去年命中的一場劫數才過去。

    也虧得這場病。讓其有眷念故土之心,要不然我武陵恐怕沒福得他這一才子了……」

    陸守尋卻似乎沒聽見陶益的話,嘴中自顧念叨著什麼。

    羋越卻道:「望遠兄,這倒是我見識淺了,卻從未聽過丹丘生這號人物……」

    陸守尋搖搖頭,道:「蒼穹大地,賢者眾多,你未聽過卻也不奇怪。這元丹丘之名,我也是偶然聽說,據說此人修行極高。卻無門無派,行蹤不定,是個玄之又玄的人物。卻未料到,原來此人是居於秦國,可惜未得一見啊……」

    羋越也輕輕點頭,道:「大凡高士,往往名不彰顯。有人是生性淡薄,一生之關注修行大道。卻也有人是不得已而為之,卻也算是隱士。還是先覺的詩說得好,『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這『飲』字恐怕卻映射歸『隱』之『隱』,哈哈……」

    羋越哈哈一笑,唐雨卻暗暗皺眉。

    《將進酒》就是一首勸酒詩。李白當年做此詩,恐怕沒有這等映射的想法。

    現在羋越非得曲解此詩,卻是讓唐雨覺得無可奈何。

    陸守尋上下打量唐雨,道:「先覺,你還未有座師?」

    唐雨微微愣了一下,當即道:「回稟陸師。此前我拜座師陳昂夫子,現在卻是拜在陶夫子門下!」

    一旁的陶益眉頭一擰,狠狠的瞪了唐雨一眼,道:「呵呵,讓陸師見笑了。我武陵學界著實人才凋零,先覺拜我為師,我卻是大大的惶恐,深感汗顏啊……」

    「嗯!」陸守尋輕輕點頭,卻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棋局繼續往下襬,丁儒和蘇雨樵卻忍不住向唐雨投來目光。

    他們都是高學士子,在楚都見多識廣,陸門的大名他們豈能不知道?

    剛才陸守尋問唐雨是否有座師,他們的心都跟著砰砰的跳,因為稍微敏銳一點的人都能看得出來,陸守尋對唐雨是大大的看好,似乎隱隱有了收徒的念頭。

    可沒想到唐雨卻說自己有了座師,這豈不是白白的讓機會溜走?

    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唐雨高中之後,倘若能拜在陸門之下,大楚之國,唐雨必然揚名。

    尤其是蘇雨樵,她眼睛不住的在唐雨臉上逡巡,卻無法從唐雨的神情之中找到哪怕一絲的遺憾和懊悔。

    似乎別人趨之如騖的陸門,在唐雨眼中也不過爾爾,根本不怎麼在意似的。

    唐先覺啊,唐先覺,實在是太深不可測了,這傢伙究竟是從哪裡來的?為何有這等超然的自信?

    棋局講完了,羋越嘿嘿一笑,道:「陸望遠,此局結束,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陸守尋神色凝重,似乎內心在做著激烈的鬥爭,然而終究他道:

    「羋西屏,今日此事本我該退走。可是……東郭南我必須帶走……因為最後一比還得比……」

    他眼睛看向身後的李歡,道:「守仁,下面你這一局棋定勝負!」

    ……

    魔轎中,唐雨眯眼瞅著陶益,道:「陶夫子,你今日如何知道那陸守尋來了武陵?而且就在羋越府上?」

    陶益輕輕的捋著下巴上的鬍鬚,淡淡的道:「你可仔細品過那《長短經》中的『無間篇』?倘若你領悟這一篇,自然便能知曉陸望遠前來武陵的種種因果……」

    「可是就算你知道此事,為何要帶我前來……」

    陶益輕輕的抬手,道:「那東郭南卻是不能讓他輕易回楚都的,此其一。其二,陸門是大楚一等一的所在,他日你需拜入陸門之中方可真正的領悟大楚最頂尖的修行奧義……」

    「陸門是什麼?大楚不只有聖人學派麼?」

    陶益哈哈大笑,道:「我聽你這話,總有一股怨氣。陸門也是聖人學派。而且是聖人學派之中最具有號召力的一大派系。莫非你還指望自己能永遠不入聖人學派?

    倘若能這樣,你得離開大楚……」

    唐雨淡淡的道:「我不是拜你為師了嗎?你莫非真聖人學派的門徒?」

    「當然是!」陶益點點頭。

    唐雨「嘻」一笑,正要調笑幾句,陶益卻神色嚴肅的道:

    「先覺。你雖稱我為師,我卻既教不了你修行,也教不了你高深的魔法。再說了,我也不可能離開這武陵城。所以,一旦離開了武陵。你便正式踏上漫漫的修行之路。

    縱觀聖人學派之中,其餘皆碌碌,唯有陸門卻是一等一的好地方。

    你既然學了我之經典,相信你也非迂腐之輩。

    東方修士,皆是聖人門徒,你自然也是聖人門徒……」

    唐雨閉嘴不語,心中卻不得不承認陶益說得有道理。

    既然能明白,一切但為我所用便是大道這個道理,自己又何須對聖人學派如此耿耿於懷呢?

    唐雨不得不承認,自己以前過於情緒化。主觀化了。

    一門心思的對魔法西學感興趣,卻偏偏沒有條件學習,心中常常為此惆悵。

    在根本上,忽略了自己既然在東方,為何不先成為一個堂堂正正的聖人弟子?

    在修行的世界之中,但凡修為低微之人,心中便有涇渭分明的正義和邪惡。一旦到了高深的境界,聖人也罷,異端也罷,還會真那般涇渭分明麼?

    所謂的聖人異端。那不過是強者用來禁錮後輩的噱頭和手段而已,倘若真如陶益所說,東西之爭,便是至尊之爭。

    試問那些爭奪至尊的頂尖強者。在至尊山巔,他們會指著對方的鼻子罵異端麼?

    一念及此,唐雨心中豁然開朗,恭恭敬敬的沖陶益拱手,道:「陶師教誨,弟子不敢忘!入陸門恐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爭取的。弟子也未想強求。」

    「嘿嘿!區區陸門而已,既然為師說要你進陸門,那必然就是陸門弟子了。這有何難?」陶益嘻嘻笑道。

    「只是,就那般平平常常的進入陸門,那卻是不行的。要入陸門,便要成為陸守尋的親傳弟子,否則這陸門不入也罷!哈哈……」

    陶益哈哈一笑,樣子說不出的囂張,哪裡還有先前在羋越府上的那種謹小慎微?

    唐雨倒是習慣了陶益的善變,道:「陶師,我可說清楚,我經不起你胡亂折騰。自今日之後,我便要日日閉關指南,準備明年的春闈了。」

    陶益輕輕頷首,道:「理當如此,你放心,那陸守尋既然來了武陵城,卻是不會那麼容易離開的……」

    唐雨連忙擺手道:「今年新春文會,曹夫子和孟夫子都說了,我無需參加。你指望我在文會上再揚名,那可是斷然無可能了……」

    「好小子,你想什麼呢?」陶益抬手就給了唐雨一個暴栗,轎中空間狹小,唐雨根本躲不開,不由得怒道:「陶益,你……」

    「打的就是你,你翅膀還未硬呢,就這邊小瞧你的師尊,真是豈有此理……」
x24685 發表於 2015-8-8 00:48
第一百三十五章 再作詩

    唐雨的學習和生活一如以前那般簡單而充實。

    陸守尋大駕武陵的事情,也沒有掀起多大的風浪來,顯然武陵學界刻意隱瞞了這個消息。

    季節已經是深秋,每年入冬之後,武陵的中學就會放假,接下來整個冬季,武陵城便會是文山會海的局面。

    各大世家會不斷的翻新花樣的舉辦各種文會,詩會,賞菊會,賞月會,賞梅會。在文山會海之中,全城才子將會爭相出風頭,搏名氣,那將是一個全城都會瘋狂的季節。

    一直到新春,武陵府會主導舉辦新春文會,那更是整個冬季文會的最**。

    新春文會過了,大闈年的舉薦士子名單就會出來。

    名單上的士子將會齊聚指南中學,安心制藝,一直到二月同赴楚都參加三年一度的大闈科考。

    大闈年,一切都和平常的年份不同,整個武陵城提前數月開始,就進入了科考的氛圍之中,一切都會圍繞這春闈調動全城的資源。

    在唐雨看來,這樣的科考比地球的高考相差無幾,士子們拚命的搏出位,成功獲得舉薦的士子閉門複習,然後大考來臨。沒有經歷過,但是哪怕只是瞭解一下,都能讓人感到說不出的沉悶壓抑。

    還在此前曹大人和孟大人已經有言,讓唐雨無需管外面的喧囂,只需安靜的治學便成,這也讓唐雨少了很多的煩惱。

    他性格好靜,喜歡沉迷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喜歡那種**思考探索的感覺。

    曹清和孟哲對他的雪藏。可以說正合他的意思。

    在陶益的調教之下,唐雨的制藝水準日益精進。經學更是進步迅速。

    他的夢中書城中的千餘冊典籍,他日日琢磨。基礎經典融會貫通,就算是說真才實學,在武陵中學士子中也絕對堪稱一等一的存在了。

    經學成,他的自信心大漲,心態也更加成熟。

    他對魔法的追求,沒有以前那般熱烈,完全就當一個興趣愛好在每日研究,卻往往能收到無心插柳的效果。

    修習魔法是他的興趣,是他對數學。對魔法科技好奇的表現,另外他也清楚,江湖險惡,他日離開武陵進入更加廣袤的天地之後,他也必須要有自保的手段。

    魔法相比修行來說,更容易速成。

    東方修行,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從經學開始漸漸的夯實基礎,一直要成就學士甚至大學士之後。才能真正發揮出修行超越常人的威力。

    而魔法則不同,以唐雨現在的魔法修為,就已經超越正常人很多。

    借助魔法師小屋中的材料和他擁有的魔法書籍,他有望成為高級魔法學徒。

    一旦成為高級魔法學徒。他足有對抗學士的實力,這便是他在關鍵時刻自保的底牌。

    當然,所謂的速成也只是對唐雨這等數學天才而言的。作為一個地球成長起來的學生,對自然科學的思維很熟悉。

    如果從知識水平來看。初級魔法學徒的知識相當於初中的知識面,中級魔法學徒則至少需要高中的知識面。高級魔法學徒,要遠遠超過大學生的知識面。

    對數學,格物學,元素學,生物學的大部分原理,要到差不多精通的水準,這是很不容易的。

    至於正式魔法師,那就更了不得,需要有創造性的科技研究,對魔法的各個學科要擁有屬於自己的**的研究心得,這就幾乎和教授水準相當了。

    所以唐雨現在是中級魔法學徒的水準,但是往後他的進步必然會減緩,而要真正成就正式魔法師,必須要有大的契機才有可能。

    這也是為什麼魔法學徒多,真正的魔法師稀少的原因。

    而修行則略微有差別,由於東方修行體系完全是唯心的,在早期學子們就打下了堅實的經典基礎。

    踏入修行路之後,雖然進步緩慢,但是只要步步為營,成就洞玄境的學士水準卻遠遠沒有成為正式魔法師那般誇張。

    所以東西學各有利弊,唐雨的思路也很明晰,萬千之道,只要能為他所用便是大道,他心中既沒有對西學的歧視,也未有對東方修行的崇拜。

    他的目標一個個的實現,第一步是成就功名,踏入修行門檻。

    現在每天治學,一門心思的投入到明年的春闈之上。

    魔法修行變成了他的一种放松和休閒,兩種思維的交織,恰恰能夠互相彌補,卻也算是勞逸結合了。

    ……

    立冬,這一日下了一場小雪。

    指南中學士子正式放假,唐雨的生活卻沒有受到影響。

    今年的整個冬天他都會住在指南,孟大夫子已經在武陵學界放話了,在今冬,任何人不要輕易打擾唐雨靜修。

    各文會,詩會,賞花會,唐先覺皆不會參加,武陵學界雪藏唐雨的意思正式傳達了下去。

    卯時起床,夫子講經,辰時末刻。

    謝聰來訪,卻是來向唐雨道別而來。

    來大楚三年,今冬他便要回宋國了,這就如同那些上海的學生在湖南或者湖北讀高中,回去參加高考一個意思。

    這一次他算是學成而歸,看模樣是躊躇滿志,然而和唐雨告別,卻顯得有些惆悵。

    他低頭沖唐雨拱手,雙眼泛紅,道:「先覺,我入武陵求學三載,能結識先覺真是我之大幸。知先覺你之才,我才知天外有天之理,才明白當日高師囑咐『勤能補拙』四字之義。

    可惜……我此回宋國,卻不知多少年之後方能一睹先覺之風采……」

    說到此處,他輕輕的嘆氣,感情流露十分真摯。

    唐雨心中也有些不捨,卻不願過度作態,輕輕一笑,故作輕鬆的道:「輕候,你我算是益友。倘若你我畢生碌碌無為,恐怕今生都難再見。倘若你我各自修行有成,將來皆能名動一方,只怕天天相見都有可能……」

    謝聰一愣,當即凜然道:「聰定牢記先覺今日之言。此回宋國,聰如不入閣大成,此生無顏見先覺……」

    唐雨哈哈一笑,道:「好了,輕候,無需兒女情長。你既有此決心,他日就定有相見之時。」

    謝聰連連點頭,神色間多了幾分輕鬆,他沉吟片刻,道:

    「先覺,此回大宋,我別無所求。只是我甚為仰慕先覺的詩才,還希望先覺能為我贈詩一首,有此詩,我日日品味,才不敢稍墮今日立下之宏願……」

    「詩?」

    唐雨微微皺眉,道:「好你個謝輕候,臨別贈詩當應是我有感而發,你卻倒好,竟然來討要詩作,正是臉皮和城牆一般厚了……」

    謝聰道:「你就當我臉皮厚似城牆,反正今日這詩我卻是討定了!」

    「哈哈……」兩人同時哈哈大笑,氣氛卻是一下緩和了很多。

    唐雨對冬兒道:「冬兒,伺候筆墨……」

    冬兒規規矩矩的準備好筆墨,鋪上潔白的宣紙。

    唐雨捻起一支狼豪大筆,凝神盯著紙面,半晌落筆下去:「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十個字寫好,在後面用新書寫上「武陵唐先覺」五個字,卻也不寫其他的贈言,取過一方印就蓋上去。

    謝聰在一旁盯著這兩句詩怔怔不說話,良久,他道:「好詩,只是……此詩似乎不全,先覺……你……」

    唐雨擱筆,淡淡的道:「不錯,我僅想到這兩句,就寫了這兩句。他日你我如再能相逢,我便補全此詩,屆時才算是一段佳話……」

    「這……」謝聰的臉上寫滿了遺憾,終究點點頭道:「好!我相信用不了多少年,我必然能再賭先覺的風采……」

    謝聰小心翼翼的收好唐雨的墨寶,起身拱手道:「先覺,那你我就此別過,卻也不勞你送,空魔船就在外面等著呢!」

    唐雨也鄭重的回禮,輕輕的點頭,心中卻浮起一絲惆悵。

    唐雨的才學之路,就是從謝聰開始的,而結識的第一個友人,也便是謝聰。

    可惜,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這麼快謝聰便要離開武陵,遠赴大宋了。

    放眼整個武陵,唐雨卻再也找不到真正交心的好友了。

    唐雨沉默不語,一路將謝聰送到院門口。

    推開院門,卻正好碰上了孟哲。

    兩人連忙鞠躬為禮,孟哲「咦!」了一聲,眼睛盯著謝聰手中的墨寶,道:「輕候,你今日離別,先覺竟有詩相贈?」

    謝輕候連忙將墨寶展開,孟哲湊過去,神色一動,當即讚道:「好!好詩……只是……」

    謝聰無奈的笑笑,道:「此詩不全,先覺卻說待我和他再相逢之時才肯補全此詩,學生以為這時先覺對學生的鞭策,讓學生不敢忘心中的鴻鵠之志。他日如再見,卻定當要有所成……」

    孟哲眼神之中異彩連連,道:「好!先覺是益友,卻也是良師。希望輕候你能珍惜此詩,珍惜先覺臨別之約定……」

    「去吧!」

    孟哲輕輕擺手。

    謝聰神色之間掠過無盡的惆悵,無言的沖孟哲和唐雨行禮,卻皆是行弟子禮。

    然後默然轉身,登上了空魔船,身形就這般漸行漸遠……
x24685 發表於 2015-8-8 13:30
第一百三十六章 要拜師?

    目送謝聰離去,唐雨連忙將孟哲迎進客廳,親自奉茶,唐雨坐在下位。

    「孟師,今日您登學生之門,是否……」

    孟哲輕輕的壓壓手,打斷唐雨的話,道:「先覺啊!你無需緊張,你很好,當得起『武陵之傲』這四個字,我武陵學界能出你這等才子,著實讓人欣慰。」

    唐雨面露疑惑之色,道:「孟師,您……」

    孟哲打了一個哈哈,又道:「我這次來,是有一事相托!」

    「孟師但說無妨,學生一定不負孟師所托!」

    「是麼?」孟哲眯起了眼睛,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道:「其實當初給你賜字先覺,卻是真希望你能和先知一般,共同為我武陵學界闖出一片天地。先知這孩子,哎……一切都好,就是性格過於要強。

    所謂剛則易折,在心性上卻不似你這般沉穩,有些可惜。」

    唐雨暗暗皺眉,看孟哲的神情似乎有什麼事情難以啟齒,他又莫名其妙的提到了蘇雨樵。

    莫非事情和蘇雨樵有關?

    「孟師,蘇夫子才學高深,弟子卻也是十分佩服的。明年春闈,我一定以蘇夫子為榜樣,爭取高中,不墮我武陵才子之名聲……」

    「呵呵~」孟哲一笑,臉上露出欣慰之色。

    「先覺啊,你高中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以你之才,倘若是在楚都,恐怕足有舉孝廉之資格!楚都的幾所高學,恐怕留不住你嘍!」

    舉孝廉?

    唐雨倒是聽說過孝廉士子,據說這等士子。不用參加府試。

    往往此等士子都是出自各門派從小培養的精英,以及一些世家大族的優秀後輩。

    他們以中學士子的身份。直接開啟聖人殿,即興做出制藝誦讀。便成功得聖人傳法,一步就邁入修行的門檻。

    但凡這類士子,都有一個稱呼叫舉孝廉。

    意思是大楚將這等士子直接舉薦給大周,可以進入大周京都學習,可以想像這等士子的厲害。

    這就如同地球上,參加中考的時候,總有一幫學神學霸在中考之前就被幾大名校錄過去,而參加中考所謂的6a成績的頂尖牛人,其實只是學霸中的渣渣了。

    「孟哲還真給我臉上貼金!就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意圖呢!」

    唐雨抿嘴不說話。認真聽孟哲說明意圖。

    孟哲微微頓了頓,輕嘆一口氣道:「然而先知最近卻是煩惱眾多,自拜入羋師門下之後,棋道成了她最大的障礙。也怪這孩子太要強,偏偏要拜羋大學士為師,卻是讓人很是憂心……」

    唐雨瞳孔猛然一收,孟哲話鋒一轉,道:「先覺啊,你之棋道精深。恰恰可以給予先知一些指點。也算是幫她度過一次難關,也是為我武陵學界解除一個心結。此事……」

    「什麼?」

    唐雨一下站起身來,當即道:「孟師,這可大大不妥。蘇師已然拜羋師為師。我豈敢給他指點棋道?那豈不是對羋師是大大的不敬?再說,蘇師乃我之師,是先學。我又豈能有資格指點蘇師?」

    對孟哲的這個要求,唐雨斷然拒絕。

    什麼聖人之道那都是扯淡。唐雨心中是壓根兒牴觸此事。

    修行四藝,其他三樣唐雨都十分平平。將來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可能才會有所成。

    唯有棋藝,唐雨擁有先天的優勢,得益於他現代棋藝的理論,以及天才般的計算力,勉強能不弱於古代士子。

    這等棋的理念,唐雨哪裡可能輕易傳給別人?

    再說了,那蘇雨樵個性高傲,在誰面前都想爭個高低,這等個性,唐雨最是不喜歡,讓唐雨教蘇雨樵棋道,無名無份的,唐雨除非是自己犯賤。

    至於孟哲所說為武陵學界云云,在唐雨心中根本就無共鳴。

    武陵學界那麼多士子,難不成就離不開一個蘇雨樵?

    孟哲有些尷尬,乾笑一聲,道:「先覺,此事怪我唐突。不過……這件事卻不只是我的意思,是雨樵自己有此心,蘇家也願意以重金予之……」

    唐雨愕然道:「孟師您是戲謔之言吧,蘇師對我向來不喜,豈肯提出跟我學棋道?還有……」

    唐雨話說一半,站起身來,陶益神色嚴肅的從外面進來。

    但見他一臉恚怒,道:「好個先覺,孟夫子親自登門,先知亦願意以你為師,蘇家乃千冊藏書的大家,亦願意重金予之。你真是好大的架子,莫非現在我武陵學界的孟師便在你面前賣不了情面了麼?」

    唐雨眉頭一皺,心中有些不爽,可是轉念一想,陶益似乎是話中有話。

    蘇家是千冊藏書大家,有一千冊藏書麼?敢情他是在給自己傳遞這個信息?

    唐雨跟陶益時日也不短了,師徒雙方已然頗有默契,陶益的那些合縱連橫之學,唐雨也得到了精髓。

    雖然,他對那些學問並不完全認同,但是對言語中機鋒,他又哪裡聽不明白?

    一千冊藏書,不愧是四大家中藏書最豐富的家族。

    武陵才子之鄉,雖然武陵學界近些年日益衰落,然而底蘊仍在。

    蘇家曾經出過十數位大學士,這等家族的底蘊不可等閒視之。

    敢情陶益卻是盯上了蘇家的藏書了……

    慢慢的座下,唐雨心念電轉,今日孟哲親自登門,面子卻是不能不給,為人處世,萬萬不能不盡人情。

    但是讓唐雨將自己的棋道傳給蘇雨樵,他又是一萬個不願意。

    他沉吟片刻,道:「孟師,今日您親自登門,我卻不能拂您的面子。只是……我之棋道,卻也是非凡傳承,非凡俗金錢所能換。您既提到武陵學界,我身為武陵學界士子,自然義不容辭需承擔復興之責。」

    唐雨神色鄭重,卻完全是心口胡謅,這一方面他學自陶益,卻也是毫無破綻。

    他頓了頓,嚴肅的道:「蘇先知要學我棋道,需行拜師之禮,這是先師訂的規矩,弟子不能廢!至於束侑,我卻無需千金萬金,只是久聞蘇家乃書香之家,號稱藏書千冊。

    我卻是心生仰慕,欲見識一下蘇家所藏經典。

    如有這兩點,孟師……此事我權當回報武陵學界,方可答應……」

    孟哲微微皺眉,嘴唇掀動,欲言又止。

    唐雨的棋道之精深,他親眼所見,必然出自名師傳承。

    唐雨既說得這般鄭重,必須要行師禮,這個要求並不過分,畢竟在蒼穹大陸,才學的傳承尤為寶貴,各門各派都敝帚自珍,視自己的傳承如至寶。

    想跟唐雨學棋,師禮都不行,那哪裡行?

    只是……蘇雨樵既拜了羋越為師,又哪裡能再拜唐雨為師呢?更何況唐雨不過是中學士子而已,卻也似乎有不妥。

    不過孟哲終究不能質疑什麼,唐雨說得愈鄭重,他便愈不敢說什麼,心中對唐雨的棋道,卻也忍不住肅然起敬。

    唐雨神色嚴肅,心中卻有些得意。

    他提的這兩個要求,冠冕堂皇,可偏偏蘇雨樵覺得達不到,這般說辭,既將這棘手的事情推掉了,卻也能讓孟哲不失面子。

    「嘿嘿,陶師的《長短經》敢情還真不可小覷,那些權謀機變之術,雖然不登大雅之堂,卻也是離不得的……」

    「先覺,此時我當告知先知和蘇家。你這棋道不可輕易傳人,卻也讓我大大的安心。我觀你之棋,不弱於羋西屏的傳承,定然也是自成一家。嘿,我武陵學界有你這等棟樑,未來可期啊!」孟哲十分感觸的道。

    唐雨心中暗叫一聲慚愧,一旁的陶益突然道:

    「孟師,學校今日放假。陸師卻想暫居武陵一段時間,其嫌棄舞衣巷太過喧嘩,有意下榻在指南之內,您看……」

    孟哲一驚,當即大喜道:「此乃天大的好事,陸師能在我指南下榻,將是學界佳話,我們當掃榻相迎……」

    陶益神色一動,慢慢的湊近孟哲,道:「孟師,得知揣摩陸師的意圖,恐怕不只是喜歡我指南山水,怕是對先覺……卻也有探查之意。」

    「啊……」孟哲神色震動,雙目之中閃耀出熠熠的精芒,道:「當真?」

    陶益搖搖頭道:「此只是得知私下揣測,卻不能當真。」

    「不管能否當真,都得鄭重對待。此乃先覺天大的機緣,得知,你乃我指南監學夫子,此事你要認真對待。先覺倘若能入陸門之中,你將是我武陵學界的最大功臣。」

    陶益微微彎腰,道:「得知自當全力以赴!」

    唐雨在一旁微微皺眉,心中很疑惑陶益使了什麼手段,陸守尋竟然不回去了,而且還下榻在指南中學。

    看陶益那一副謹小慎微,忠厚淳樸的模樣,他心中就覺得滑稽。

    他有心想知道陶益在暗中施展的種種手段,卻想到自己和他的約定,有些難以啟齒詢問。

    「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我在七號院就來個閉門不出,你又能施展出怎樣的手段出來?」唐雨心中暗道。

    陶益恰好扭過頭來,臉上浮現出微笑,那笑容背後,分明就藏著別樣的意味。

    「小子等著瞧,且看老夫給你安排,學著點吧……」
x24685 發表於 2015-8-8 17:07
第一百三十七章 東郭南死?

    初冬的指南中學覆蓋在皚皚的白雪之中,靜謐安靜,和繁華的武陵城宛若是兩個世界。

    指南中學六號院,夜色已然降臨,王傲在書房認真的磨墨。

    陸門弟子,萬法皆有講究,弟子磨墨當站立,單手,磨墨即是墨心,不能快也不能慢,絲毫大意不得。

    「吱呀!」一聲,書房門被推開。

    王傲連忙拜倒,規規矩矩的道:「陸師……」

    陸守尋一襲灰色的長袍,髮髻高挽,一臉風塵僕僕的樣子,顯然是從外面剛歸。

    「嗯!」陸守尋輕輕的點頭,王傲才敢起身,伺候師尊脫去外袍,親自給師尊奉上茶水,端端正正的坐在下首位置。

    手捧茶杯,陸守尋眉頭微微一挑,道:「今日如何?」

    王傲認真的道:「依然如故,那唐先覺一直就在書房之中,從卯時到申時,酉時初刻即入眠,未出書齋半步……」

    陸守尋眉頭微微一蹙,道:「多少天了?」

    王傲道:「整整十天!從心性來看,這唐先覺還真是心性沉穩。武陵城中,才子們無不在爭詩會,爭文會,他卻偏偏能安心在書齋之中,學生卻也是佩服的。」

    陸守尋嚴肅的道:「為學者,首在靜心。心若不靜,如何治學?」

    「師尊教誨得對……對了,昨日守仁傳回一首詩,說是唐先覺送別友人所做。卻只有兩句……」

    王傲站起身來,在書桌上執筆寫上:「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陸守尋雙目之中精芒一閃。放下茶杯快步走到書桌前面,眼睛盯著宣紙上龍飛鳳舞的兩行字。怔怔半晌不說話。

    良久,他方道:「僅僅只有兩句麼?」

    「只有兩句!說是唐先覺只想到這兩句便記下了。並和友人約定,他日再重逢便補上全詩。僅僅兩句詩,昨日在李家文會之上,卻是被士子們瘋狂的傳閱。李子安還專門作了一首送友的命題詩呢!」王傲道。

    陸守尋沉默不語,過了很久,他點點頭道:「我知道了!明日辰時,我們就離開武陵吧!此間事了,你和守仁卻也該安心制藝,備明年殿試了……」

    「啊……」

    王傲一驚。道:「師尊,您不是說今冬我們便在武陵暫居麼?」

    陸守尋嘿嘿一笑,道:「那東郭家托我帶回東郭子義,既然事情已了,我們何需再留在武陵?」

    「可是東郭子義……」

    陸守尋抬抬手,打斷王傲的話,眼睛盯著門口,道:「進來吧!」

    門外面,一名灰袍公子走進來。看這公子,一臉的滄桑,眉宇間儘是沮喪,這……

    「東郭子義?」

    東郭南規規矩矩的沖陸守尋行禮。然後才扭頭看向王傲,抱拳道:「子見兄!」

    王傲咧咧嘴,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如不是親眼所見,他實在難相信大楚東郭家的公子。享譽四方的東郭解元,竟然成了這番落魄模樣。

    武陵學界啊。這裡還真是不同於其他地方。

    武陵多才,武陵士子多傲,恐怕放眼大楚,也就只有武陵這等地方能夠如此不顧及東郭家的面子吧!

    王傲給東郭南備了一把椅子,東郭南拱手稱謝,卻並不落座。

    「陸師,大恩不言謝,這一次如不是您……我恐怕……恐怕已經遭那羋越的毒手了……」

    東郭南說到此處,忍不住垂淚。

    他少年得志,向來都是順風順水,這一次遭遇此挫敗,以他的心智難以承受,現在哪裡還有當日的神氣活現?

    陸守尋皺皺眉頭,壓壓手,道:「坐吧!我聽說你和武陵才子唐先覺有隙,這事可當真?」

    東郭南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眼神之中怨恨之色一閃而過,他沉吟片刻,道:「陸師明察秋毫,卻是弟子心胸狹隘了!」

    「你欲刺殺唐先覺?曾經兩次失手?」

    東郭南嚇得「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腦袋匍匐在地面之上,道:「陸師明察,此事……萬萬沒有,那皆是武陵學界誣陷弟子。我身為聖人門下弟子,豈能行此等不仁之事?

    再說了,武陵城武陵學界一手遮天,聖人號令在武陵根本行不通,我……我又有何能力刺殺那唐先覺?」

    東郭南渾身都在發抖,兩次刺殺的事情,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一輩子的污點。

    倘若傳出去他如此嫉賢妒能,以後他還如何在大楚立足?

    大楚最是講聖人之道,忠孝寬仁為聖人之道的精髓,東郭南這等做法,雖然在大楚權閥之中簡直是習以為常。

    可是他失敗了,萬一暴露了,那總得要有替罪羊,東郭家就算是再強大,又豈能公開反對聖人之道?

    陸守尋神色平淡,卻也並不叫東郭子義起身,又道:「你和唐先覺比過才學,你覺得此子如何?」

    東郭南臉上露出痛苦之色,半晌,他道:「唐先覺此人,最是奸詐,表面上是聖人弟子,暗地裡卻心懷鬼胎……」

    東郭南當即把文會「飛花傳承」的事情一一道來,卻說是唐雨先得到了羋越的傳承,在文會上作弊打壓聖人學派的威嚴。

    後來又說下棋的事情,被他說成唐雨和羋越配合,東宮壓西宮,故意藉故羞辱他。

    這番言辭他說起來卻是順暢之極,顯然他這些日子已經將諸般思路全部理順,但凡遇到機會,他便按照心中所想的那一套一口咬死,誓死狡辯,他就不相信東郭家真就不救他。

    陸守尋依舊面無表情,似乎聽得很認真。

    東郭南說完,抬頭看著陸守尋,一副眼巴巴的樣子。滿眼都是委屈。

    陸守尋突然點頭,淡淡一笑。看向東郭南的眼神變得十分的柔和,道:「好。很好!」

    說時遲,那時快,陸守尋手中突然出現一隻筆,他手一翻,鋒銳的筆尖凌空指向東郭南。

    東郭南臉色劇變,當即一躍而起,卻已然來不及。

    一道筆光,如流星一般刺破虛空,東郭南額頭之上便出現一個恐怖的血洞。

    東郭南眼睛直愣愣的盯著陸守尋。雙眼幾乎要瞪出來,嘴唇掀動,卻已經發不出任何的聲響,喉嚨中「咔」「咔」數下,生機便消失,直挺挺的死在了地上。

    堂堂的解元,就這樣被陸守尋在彈指間殺死?

    王傲下意識的站起身來,臉色變得蒼白……

    陸守尋眼睛盯著王傲,肅然道:「東郭子義該死嗎?」

    王傲點點頭。道:「東郭之義其心可誅,在武陵學界屢屢違背聖人之道,暗中多次派魔法學徒欲誅殺唐先覺,此為大違聖人之道之舉。另外。他今日在師尊面前,竟然還敢指鹿為馬,顛倒黑白是非。卻不知師尊早已經將一切全查清……」

    「可是……師尊……您畢竟是受東郭家所托,此事……如何和東郭家交代?」

    陸守尋眉頭微皺。道:「既然該死,東郭子義就必須死!我陸門弟子。首在修德,如忘記這一點,便忘記了根本!」

    「陸門祖師曾經說過,行正道難,難於上青天。所以我陸門重修心,不重行。心需正,首修德。至於行為,卻並不求處處遵循聖人之道。」

    「東郭之義死了,與我何干?那是羋越滅了他而已!他如不刺殺羋越,又豈能招這殺身之禍?所謂東宮西宮,那不過是他們爭權奪利的世俗之分,聖人門下,又何須分東西南北?

    既然他們要分東西,東郭之義現在死了,就讓他們東西去鬥個明白。

    我等士子,卻無需參與那些凡俗紛爭,只需謹守聖人之道,靜心修行方可……」

    王傲肅然拱手,道:「謝謝師尊教誨,弟子領悟良多。」

    「你能領悟就好,我輩修行者,不能讀死書,只要心中有聖人之道,便是只有頂天立地的氣魄,便能有朗朗的浩然之氣。東郭之義多行不義,便是該死之人。為師堂堂陸門首領,豈能被權閥所利用?」

    「嗯?」

    陸守尋忽然眉頭一皺。

    倏然抬手,手中的筆劃破前方。

    書房的柵格窗戶如刀切斧鑿一般被切開。

    強大的筆鋒,恣意揮灑,院子外面,傳來沙沙聲響,卻是一叢叢灌木樹葉紛飛。

    陸守尋身形一動,腳下如同踩著雲彩一般,飄然出了書房。

    院子中一片寂靜,卻不見有絲毫的人影。

    「嘿嘿,不愧是陸門陸師,好一個心中有道,便有頂天立地的氣魄,老朽算是受教了。不過有道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東郭之義命喪你手,那便是你殺的。

    回頭東郭家豈能查不出來?你指望讓羋越給你背這個黑鍋,恐怕是異想天開了……」

    黑暗中,一個冷漠的聲音響起。

    陸守尋臉色不變,手中筆再一次畫出森然的筆鋒,書道的神奇在於那領悟聖人之道的意境,但見筆鋒過處,黑暗被一片片切開。

    可是那黑暗之中,依舊鬼影俱無。

    「何方修者,為何不現身一見?難不成這武陵城中,竟然還真有一位西學法師?」陸守尋拱手四顧,朗聲道。

    「桀桀,陸師便是陸師,你知曉便罷。至於相見卻是不必,今日我不過是路過此地,見陸門高手在此,順便打個招呼而已……哈哈……」

    那笑聲漸漸的遠去,卻依舊見不到任何的人影。
x24685 發表於 2015-8-9 05:31
第一百三十八章 找上門來了!

    「師尊,此人……」

    王傲急匆匆的從書房衝到院子,卻只見陸師一人獨立在院中,眼睛盯著遠方,一語不發。,

    在他的記憶中,縱然是放眼楚國,恐怕也沒有幾個修行者能夠如此輕鬆的化解陸師的書道,此人之修為,又到了何等驚人的地步?

    「是一名正式魔法師,來自大秦!」陸守尋神色凝重的道。

    大周五國,秦國最為特殊。

    因為秦國靠近西方邊陲,思想最為開放,所以大周境內,唯一可以公開修行魔法的國度就是秦國。

    秦國的魔法科技之發達,遠遠超過其他國家。

    隨著魔法科技的發展,秦國的國力與日俱增,對他國造成了很大的威脅,所以其他四國都懼秦,畏秦,倘若不是大周朝的實力依舊強大,很可能東方五國已然是大亂了。

    「正式魔法師,縱然是大秦卻也如鳳毛麟角!」王傲冷漠的道。

    陸守尋卻不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道:「剛才對方所施展的名為『投影術』,其人在很遠的地方,運用此術,只是個虛影出現在此地。他不敢正面對我,說明其修為並不一定比我高。

    當然,也有可能其修為極高,卻是另有目的……」

    陸守尋說完,慢慢的踱步回到屋裡。

    「東西都收好了嗎?」

    王傲恭敬的道:「還未來得及……」

    「暫時不收了吧!今冬不回去了!就在這院子裡住著,明日讓守仁也回來,此地清幽,是個修行的好地方……」陸守尋淡淡的道。

    他頓了頓,又道:「派人回楚都,告知東郭家,就說不留在武陵,暫不會回楚都……」

    王傲心中一驚,一臉的迷茫,不知道師尊為什麼突然做出這等決定。

    陸守尋卻不給他發問的機會。淡淡的道:「時辰不早,明日卯時需起床習練書法……另,偶有閒暇,你可以登唐先覺之門。他的棋道和你在伯仲之間,你們是好對手……」

    陸守尋飄然而去,回到自己的房間,他的眉頭慢慢的擰起來。

    口中自語道:「據查,唐先覺乃大秦天才。今日又有秦人出現……嘿嘿,恐怕絕非偶然啊……」

    ……

    清晨。

    唐雨剛剛起床,便聽聞蘇伯傳訊,東郭南死了。

    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死了?怎麼死的?」

    蘇庸去而是搖搖頭,道:「老奴並不知詳情,只是今早在武陵城,知府衙門外安放了一架漆黑的棺槨,眾聖人遺老都在。人山人海的人群圍在那邊,老奴湊近看過,棺槨之中死者必然是東郭南無疑。」

    唐雨默然無語。心中卻是暗暗震驚。

    雖然東郭南之死,對他來說堪稱大快人心。

    倘若唐雨有機會滅東郭南,他也絕對不會猶豫。

    可是他怎麼也想不到,這樣一位解元,出身在東郭家這等權閥之家,竟然死得這麼突然。

    這說明,在蒼穹大陸,生命其實很不值錢,生死本是常態。

    就算是權閥之家的士子,也並不能靠權閥之家的庇護。而高枕無憂。

    東郭南如此,唐雨自己呢?

    一念及此,他心中凜然,內心突然覺得。現實所謂權勢也罷,名氣也罷,那都是虛無的。

    唯有實力才是根本。

    如果不想死,就只有擁有強者的實力,除此之外,萬般都是虛無……

    「死得好!可惜……」唐雨輕輕搖頭。進入了書房之中,凝神提筆,在宣紙上恣意寫下:

    「生當為人傑!」五個字。

    後面那一句他便不寫了,因為此時他的心境便是這五個字……

    他不想死,就沒有死亦為鬼雄之說!

    寫完五個字,他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蘇庸卻悄然的進門:

    「公子,羋越,曹大人,孟大人來訪……」

    「呃……」

    唐雨一愣,當即放好手中的筆,道:「快,快請入客廳!」

    唐雨連忙整理衣冠,匆匆步入客廳。

    客廳之中羋越,曹清,孟哲,陶益等人都來了,還有蘇雨樵,丁儒,以及蘇家的蘇清流赫然也在。

    客廳很喧鬧,卻是在議論東郭南之死。

    曹清的聲音很響亮,道:「這東郭南死了,東郭家必然要遷怒我武陵學界,幸虧羋師居於武陵,可為我武陵學界做證,我等可萬萬沒有誅殺東郭子義的機會呢!」

    羋越嘿嘿一笑,道:「曹仲永,你無需拐彎抹角。外面傳言都說是我殺死了東郭南,嘿嘿,東郭家倘真要將此事算在我的頭上,我卻也無可奈何……」

    他擺擺手,道:「好了,此事無需在這裡議論,先覺來了呢!」

    唐雨進入客廳,從羋越開始,挨個的見禮,心中卻有些打鼓。

    待到見禮陶益的時候,陶益呵呵一笑,道:「先覺啊,你道我們這麼多大人夫子前來,究竟是所為何事?」

    唐雨微微搖頭,道:「學生卻是不知,還望各位大人明示……」

    「呵呵!」羋越淡淡一笑,道:「先覺,你無需這般拘謹。上次孟師找過你,希望你能指點先知棋藝。我從孟師那裡聽聞,你的棋藝得自秦國丹丘生的傳承,向來是不能輕易傳人的。

    你言如要傳人,需行師徒之禮,呵呵,我卻也不是迂腐之人。

    今日我專程帶丁儒,先知前來,就是來正式入門拜師的……」

    「啊?」

    唐雨心中一驚,眼睛盯著羋越,道:「各位大人不是為東郭解元之事而來?」

    「哈哈!」

    羋越哈哈一笑,道:「東郭解元?他算是何等身份?就憑他也能請動老朽?」

    「更何況,這東郭解元命運不濟,卻是意外喪亡,哈哈……此等不屑士子,死又有何可惜?」

    唐雨暗暗皺眉,羋越貶低東郭南,卻是在給自己臉上貼金,見識過羋越的手段,唐雨對此人的心機已經頗為忌憚。

    可是此時堂上這麼多人。他如何能出言?

    他唯有扭頭看向蘇雨樵,道:「蘇師,你本是我之師,現在回頭拜我為師卻是大大的不妥。說到棋道。你既然已經拜在羋師這等大師的門下,你有何須這般緣木求魚?」

    蘇雨樵臉色微微發白,看其神色比往日憔悴了不少,似是在羋越門下,過得並不順利。

    被唐雨當面詢問。蘇雨樵站起身來,慢慢的低頭下去,內心的感受卻已然是複雜之極。

    曾經她是武陵第一才子,那時的她是何等自信,何等傲然?

    然而今天,她卻不得不低下頭,去拜唐雨為師,其中的感受,又哪裡能用言語表達。

    不過終究,她還是拜倒。向唐雨行弟子之禮,道:「唐夫子,弟子甘願拜你為師,從此跟隨你學棋道……」

    「行拜師禮!」

    陶益在一旁吆喝道。

    蘇雨樵便當即按照聖人學派的規矩,行三拜九叩大禮。

    然後奉拜師酒,給蘇雨樵親手端過一杯酒,唐雨卻不伸手,道:「蘇先知,你可真心意已決?」

    蘇雨樵抬起頭來,認真的點頭。

    唐雨這才將酒接過來。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傲然坐在座椅之上,道:「我既喝了你的酒,自然就是你的師尊。從明日起。你無需再去舞衣巷,自然也就脫離了其他門派,你要記住,現在你便是丹丘一門的棋道弟子……」

    「啊……」

    蘇雨樵倏然抬頭,驚呼一聲,周圍的人也齊齊的傻了。一個個面面相覷。

    唐雨這一語說出來,等於是讓蘇雨樵脫離了羋越門下,真正成為了他的弟子。

    這不是荒唐嗎?

    孟夫子微微皺眉,當即就要起身,卻被曹清扯著了衣袖,站不起身來。

    「咳,咳!」羋越輕輕的咳嗽了兩聲,面上一紅一青,甚為尷尬,良久,他道:「那個……先覺啊……」

    唐雨連忙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沖羋越拱手,道:「羋師,您但說無妨?是否弟子做得有不妥之處?」

    「呃……」

    羋越當即啞口無言,一肚子話卡在喉嚨裡說不出來了。

    這哪裡是他的意思?他怎麼可能讓蘇雨樵脫離自己門下?

    可是唐雨這番話,讓他無可辯駁,按照聖人門派的規矩,本就是如此。

    你既然拜了新的師尊,那以前的師尊自然是出了師門了,要不然豈能一個弟子同時侍奉幾個師傅?

    一旁的丁儒道:「先覺,這萬萬不妥吧!羋師大度,讓先知拜你為師,你何故要先知脫離羋師門下?這豈不……」

    唐雨皺皺眉頭,一拍腦袋,道:「哦,那敢情是我想錯了,那倒也無妨,就當剛才這杯酒我並未喝。今日拜師之事也權當是戲謔之言,我本意已經早言明,此事終究還是大大的不妥,哎……

    我也是限於師門的規矩,卻也是有些墨守成規了……」

    唐雨說完,當即拜倒,道:「眾位大人,先覺在此向各位大人賠罪了……」

    「這……這如何能行?」孟哲勃然道,他怒指唐雨:「拜師之事,此乃關乎聖人大道的嚴肅之舉,既然拜師,哪裡說是戲謔便是戲謔?連拜師酒都飲了,那不是變成了兒戲?

    如此事傳出去,先知該如何立足在聖人門下?」

    唐雨一臉的迷惑,無奈,弱弱的道:「那……那如何是好?哎……」

    一聲長嘆,真是憂在臉上,卻是樂在心頭。
x24685 發表於 2015-8-9 05:36
第一百三十九章 砸到自己的腳了!

    唐雨面上無可奈何,一臉的懊惱,心中卻是大感快意。

    拜師?見鬼去吧!這等小伎倆,也能騙得了我?唐雨可是合縱連橫之道的傳人,在陶益這等大縱橫家手下被調教了這麼久,真當他年幼好欺負?

    上一次孟師登門,唐雨心中就頗有疑惑。

    今天羋越親自駕臨,想到羋越其人的陰謀詭道,唐雨哪裡還能不明白?

    自蘇雨樵入門之後,羋越便未教他棋道,連續數月,丁儒已經把蘇雨樵的自信碾壓成粉末。

    蘇雨樵如此好強之人,屢屢遭受打擊,可想而知她內心承受的壓力有多大。

    唐雨幾乎篤定,蘇雨樵要拜自己為師,背後必然有羋越的推波助瀾,要不然堂堂大學士門下的弟子,怎麼可能幹出這等駭人聽聞的事情?

    真是好算計,想圖謀自己的棋道理論,卻是使出了這等手段來,羋越不愧是世子的頭號門客,其詭道著實讓人防不勝防……

    在這其中,武陵學界被他利用,連孟夫子迫於壓力,均不得不親自登唐雨之門。

    畢竟蘇雨樵是武陵學界寄予厚望的天才,在羋師門下修行受挫,武陵學界豈能不急?

    倘若唐雨不是陶益的調教,肯定看不透這些種種現在他既然看透了,那自然就要強力反擊。

    他這一反擊真就了不得了,整個大廳一片寂靜,在座的一位大學士,兩位學士。眾多高學士子,竟然無人能開口說話。

    蘇清流作為蘇家的家主。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蘇雨樵是他蘇家的命根子,其能拜在羋越門下。是蘇家最引以為傲的事情。

    可是現在……現在竟然要脫離羋越之門,重新拜入一中學士子的門下,這簡直是太荒誕,滑稽,卻又無可奈何。

    因為這一切都是他們自己強烈要求的,羋越今天親自過來見證此拜師之禮,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聖人學派,素來規矩嚴謹,尤其是師道方面。更是不能兒戲。

    蘇雨樵已經行了師禮,而且還奉上了拜師酒,此事幾乎沒有迴旋餘地,如若反悔,那必然不容於聖人學派,她的一生就這般葬送了。

    更讓人哭笑不得的是,這事還不能說情。

    因為這可不是唐雨逼著蘇雨樵拜師,一切都是她自願的。

    既然已經拜師了,師徒之禮就不是唐雨能通融的。聖人學派規矩的那頂大帽子壓下來,只要是聖人門徒,就無人能抗。

    場面就這般死寂,眾人皆面面相覷。唯有羋越深深的看了唐雨一眼。

    他第一次覺得,他對唐雨的瞭解還是太少了。

    他素來以老謀深算,運籌帷幄聞名。今日卻在唐雨面前陰溝翻船,眼前的這少年。真只有十六歲麼?

    其究竟又是出於何人門下?怎地年紀輕輕,就有這般心機和城府?

    他甚至無法確定。唐雨剛才所說出的話,究竟是不是運用心機和城府,因為唐雨的表情實在太「真摯」了,當真是虛實莫測,真假難分。

    他羋越縱橫天下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有這等感覺……

    最先打破沉悶的是蘇雨樵,她臉色發白,規規矩矩的衝著唐雨行禮,道:「先知謹遵師尊的要求,即日便離開舞衣巷……」

    「啊……這……」

    蘇清流只覺得熱血灌頂,想要阻止卻是不敢。

    眼睛瞅向孟哲和曹清,明顯是要求救。

    孟哲和曹清對望一樣,也都是目瞪口呆,出言不得。

    羋越旁邊的丁儒躍躍欲試,卻硬是不敢吐出一個字,這就是聖人學派規矩的厲害啊。

    一屋子人,就被唐雨輕描淡寫的兩句話,直接壓死,沒人敢做聲,就算是大學士,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沒半點脾氣。

    唐雨端起一盅茶,又嘆口氣,道:「今日之事,有些荒誕滑稽。我卻也是萬分無奈,蘇先知,今日你拜我為師,只因為我之棋道高於你。聖人言,三人行,必有吾師,卻並非我之才學一定勝於你。

    所謂『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你可明白?」

    蘇雨樵抬頭看著唐雨,點點頭。

    唐雨放下茶杯,道:「你入羋師門下,棋道進境慢,卻也並非你資質淺薄。蓋因術業有專攻爾,聖人之道,博大精深,普天之下,無人敢自稱盡得精髓。我丹丘一門祖師有言:『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惑?』你有惑,我亦有惑,你我既是師徒,卻也同為聖人門徒,師禮不可廢,可才學之上卻無需拘於師禮。

    我是師尊,卻也有惑,並非聖人……」

    唐雨侃侃而談,一臉的嚴肅,說的話卻基本是胡說八道,都是剽竊的唐代韓愈的《師說》。

    然而他這一席話說出來,滿堂人內心震動,如果先前大家覺得蘇雨樵拜唐雨為師,的確有些荒誕甚至滑稽。可是當唐雨這一席話說出來,卻是人人動容。

    人人心中均想:「先前卻也不能怪唐先覺,蓋因其傳承著實不凡,觀其門中對弟子告誡之精藝,卻只怕不在羋越的傳承之下。這等重要傳承,自然要鄭重其事,哪裡能兒戲?」

    唐雨表情越嚴肅,眾人心中越肅然,蘇雨樵臉上竟然也浮現出了血色。

    這幾月她著實備受打擊,形容憔悴,自信心降至冰點。

    然而唐雨這番話,卻句句說在她的心坎上,讓她數月壓抑在心中的苦悶,有了緩解的跡象。

    當即,她甚至覺得自己脫離羋越門下,拜入唐先覺門下其實也無什麼不妥,唐先覺此人,分明就是深不可測,雖然年幼,可以他那讓人絕望的才華,他日成就未必就在羋越之下。

    一念及此,她心中卻更多了釋然。

    她隱隱也有些明白羋越的一些用意,唐雨的棋道獨特,傳承不同於世下任何棋道門派,羋越的用意恐怕是暗中利用蘇雨樵,欲要一窺唐雨棋道的種種奧妙。

    今日事情既然這樣了,蘇雨樵也無需背負那樣的心理壓力了……

    唐雨一席話說完,又道:「蘇先知,你也無需入住指南,每日在家修行即可。至於棋道修行,每日未時我會讓若水去府上約你,你二人前來指南,未時末刻講棋。

    申時對和若水對弈,如此數月,棋道當登堂入室……」

    蘇雨樵連忙稱是,神色卻是愈發恭敬,此時的她腦子裡早不想自己曾經是武陵第一才子的身份了。

    在唐先覺面前,執著於所謂的第一才子,那只能讓她絕望,讓她枯心。

    聖人門下弟子,當知天外有天,方可心情豁達,方可有敬畏之心……

    ……

    一場有些滑稽的拜師就這般結束了。

    每個人心中都是五味雜陳,尤其是蘇清流,心中幾乎是在滴血。

    可是事情已經成了定局,誰也改變不了,真是好大一塊石頭砸下來,正好砸在自己的腳上,疼得是鑽心入骨,臉上卻還得裝作若無其事。

    唐雨將眾人送到院子門外,一一沖他們拱手作別。

    待到走到陶益面前,唐雨道:「陶師留步,昨日經講,弟子疑惑之處尚多,還懇請陶師能解惑……」

    陶益臉上掛著笑,一副忠厚長者的模樣,道:「先覺啊,爾之才學,恐怕我難以教得動了!經學很好,很好!我卻也有所觸動呢!」

    唐雨心中暗暗好笑,陶益這話一語雙關,卻是暗指自己剛才這幾手幹得漂亮。

    他當即一笑,道:「陶師謙虛,弟子深為佩服!弟子才疏學淺,還得懇請陶師不吝賜教……」

    唐雨和陶益在這邊一問一答,羋越忽然掀開魔轎的轎簾,道:「得知啊,先覺能拜你為師,敢情你也當是有大才學之人。明年秋闈,你可不能錯過三年大闈,倘若能成就院學功名,爾武陵學界便又能添一學士……」

    陶益連忙拱手對羋越道:「謝謝羋師鼓勵,得知一定全力以赴……」

    數頂轎子遠去,院子外面僅僅剩下陶益和唐雨兩人。

    以前喧囂的指南中學,現在是一片寂靜,皚皚的白雪覆蓋在院中,校園中風景如畫。

    一對師徒相顧無言,卻彼此心有靈犀。

    背負雙手,陶益內心的得意幾乎溢於言表。

    他一生所學,行將就木,一直憾於無人能繼承衣缽,今日得見唐雨這一手「請君入甕」的手段,卻是分明已經得了連橫合縱之精髓,堪稱是妙到毫顛。

    學而能用,著實難得。

    更難得的是今冬武陵注定了不會太平,這便恰有無數機會讓陶益悉心調教唐雨,這樣的一個冬天,是多麼的讓人期待啊。

    「先覺,《長短經》你悟到了幾成了?」

    唐雨拱手道:「師尊,學生駑鈍,依舊只能領悟五成……」

    「五成麼?」陶益眯眼看著唐雨,點頭道:「五成已經很難得了!我再問你,今日武陵盛傳那東郭南已然死了,他真的死了麼?」

    唐雨瞳孔倏然一收,心中不由得一緊,脫口道:「師尊的意思……」

    陶益神情中儘是玩味之色,淡淡的道:「果然只悟得五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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