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聖人門徒 作者:寂寞讀南華 (連載中)

 
x24685 2015-7-7 12:25:2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6 458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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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寂寞讀南華

【小說類型】:異界大陸

【內容簡介】:

    地球偏科生穿越成異界天才,他能否擔得起天才之名?
    東方的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如何能成就修行之路?
    西方的格物星象,元素週期,構築的是什麼樣的魔法?
    這便是《聖人門徒》的故事,寂寞讀南華已經完成三百餘萬字的萬訂精品《仙王》,人品保證,希望大家能放心閱讀。

【其他作品】:《仙王》、《誅天至極》、《金融巨人之再活一次》、《布衣官道》、《官策》、《九龍魂》 本帖最後由 x24685 於 2015-9-14 05:56 編輯

我們都生活在陰溝裡,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We are all in the gutter, but some of us are looking at the stars.
                         ─王爾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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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24685 發表於 2015-7-7 12:26
第一章 光怪陸離的世界

    蒼穹大陸,大周,楚國,武陵城。

    陽光和煦,春光爛漫,山坡上綠色的草甸子上野花恣意盛開,一派生機盎然。

    唐雨目光呆滯,精神恍惚,直愣愣的看著眼前的城市。

    眼前的這座城市非常的美麗,城市成長條形佈局,一條蜿蜒曲折的大河將城市分成兩半。

    河水碧綠,兩岸是盛開的如火的江花,大河之上百舸爭流,這些船都沒有帆,也沒有高聳的煙囪,它們似乎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牽引著,航行速度非常的快。

    大河兩邊,是寬闊的城市街道。

    街道之上,人流密集,所有人都穿著很怪的衣服,似是古裝,引人注目的是穿梭在人流之中的那些五顏六色的轎子,這些轎子沒有轎伕,速度很快,靈活輕巧,遠遠看過去像磁懸浮列車一樣,似乎是離了地面大約數寸的距離,是在「飛」。

    更讓唐雨吃驚的是,天空之中,偶爾竟然還能看到像熱氣球一樣的飛行物,速度卻是不亞於地球世界的飛機,而那像熱氣球一樣的艙內,坐著的竟然全是人。

    這些人的模樣也是千奇百怪。

    除了黑頭髮,黑眼睛,黃皮膚的東方面孔外,還能看到黃頭髮,藍眼睛,白皮膚的洋鬼子。

    還有,看城市的建築,有古香古色、重檐翹角、斗栱飛簷的東方格局的建築,也有磚石結構,造型洋氣的西方風情的小洋樓。

    最引人注目的是城市中還有一座高聳圓頂結構的白色教堂,教堂佔地面積很大,儼然是這座城市的地標之一。

    「已經三天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唐雨今年十六歲,剛剛初中畢業,因為沒能考上重點高中,心情鬱悶,偷偷的喝了酒,借酒澆愁,酩酊大醉,然後一醒來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他剛醒來的時候是躺在床上,身體很虛弱,周圍圍著很多穿著奇裝異服的人。

    那時候,他腦袋迷迷糊糊,只當自己還是在做夢。

    可是後來,他感覺越來越不對勁,他終於發現,自己眼前的世界是真的變了。

    這個地方不像地球任何一個古朝代,這裡有身著古裝長袍,手拿摺扇頭戴方巾,開口便是之呼也者的儒生。也有一襲歐洲中世紀打扮,金發碧眼,一嘴咕哩呱啦外文的洋人。

    這裡有像故宮一樣,重檐翹角的華麗肅穆的古建築,也有西方式的圓頂教堂。

    還有那些完全違背基本物理規矩運動的轎子,輪船,像熱氣球模樣的飛船,反正就是光怪陸離,讓唐雨完全摸不到頭腦。

    面對這個情況,他難以承受,這幾天他腦子裡都是一片空白。

    他的性格比較內向,平常在學校也是很低調的那類學生,因為家庭條件不是太好,隱隱還略有些自卑。

    在學習方面,他瘋狂的迷戀數學,在班上的同學都還在為教科書上難題抓腮撓耳的時候,他已經開始自學數論、邏輯學這些高深的數學理論了。

    當然,這點並不為太多人所知,畢竟,他除了數學之外,其它的科目成績都很一般。平常言語又極少,看上去還有些傻呆傻呆的,更讓他不顯山露水,即使獲得過全國數學奧林匹克金獎,也並沒有讓其成為學校所謂的風雲人物。

    唐雨也很享受這樣的狀態,他就喜歡專注投入在自己的小世界中,並且樂此不疲。

    可是現在……

    「公子,這裡風大,我們還是回家吧?」唐雨身後,一青袍老者湊過來,十分和藹的道。

    唐雨一動不動,恍若未聞。

    這青袍老者名叫蘇庸,年齡約莫五十多歲,他是唐雨的僕人兼管家還兼保鏢。

    蘇庸是個古怪的人,和唐雨在一起,他慈祥得像他的母親,整天嘮嘮叨叨的,對唐雨的關心可以說無微不至,每天都陪唐雨說很多話。當然,基本都是他在說,唐雨絕少開口,甚至大部分時候,他都沒有去聽。

    可是蘇庸對唐雨之外的任何人,卻非常的冷漠,甚至很警惕,讓人難以靠近。

    蘇庸這幾天不厭其煩的嘮叨,也讓唐雨粗略知道了自己的處境。

    他在這個世界上的名字還是叫唐雨,原來是出自北方的某書香門第,父母剛剛過世,是蘇庸帶著他來到了武陵城,目前寄居在武陵望族周家。

    周家是武陵四大行商之一,在武陵頗有勢力,唐雨的父親和周家家主周如海相交莫逆,至於究竟莫逆到什麼程度,唐雨也不知道,興許是沒聽蘇庸說清楚,但是蘇庸能帶唐雨投奔周家,估計交情也不會太差。

    提到周家,蘇庸的感情總是很複雜,隱隱似乎還有些不屑。

    「商賈之家豈能配得上書香門第,哼……」蘇庸老是念叨這句話,然後便是一聲不屑的冷哼。

    從蘇庸的表情中,唐雨能夠感受到他不屑周家,卻又不得不寄人籬下的無奈。

    不過也僅此而已,唐雨沒心思去關心這些事情,他滿腦子就是想回家,他畢竟只是一個初中生,自小到大都沒離開過父母,遽然遭此猝變,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哎……」蘇庸慢慢的退下,緩緩的搖頭,眉宇之間儘是疼惜和擔憂。

    老爺的心血沒有白費,公子這一次劫難算是過了,可是性子卻是變了,過去的事情似乎也記不起來了,現在該如何是好啊……

    周如海那個老狐狸,狼子野心,公子現在又這樣,自己一個人怎麼應付得了?

    唐雨不說話,蘇庸也只好站在他的身後,他身懷一身好武藝,站著標竿筆直的,可是在旁人看來,草甸子上就是一老一少兩個呆子。

    這裡是周家的後山。

    這樣好的季節,這麼好的天氣,周家後輩男女,僕從、丫鬟來來往往踏青的人不少。

    他們或三五成群,或成雙成對,或僕從如雲,而這一片草甸子,更是最討人喜歡,來往聚集的人很多。

    人來人往,看到草甸子上兩個呆子,誰都忍不住看幾眼。

    剛開始,他們還只是看看,後來有人膽子漸漸大起來,一些風言風語的議論就冒出來了:

    「嘻,那不是秦國來的唐公子嗎?嘖,嘖,人倒是一表人才,可這麼一個呆子能配得上咱家小姐嗎?你看,你看,他那眼睛都是直的,那身子弱得,得虧是晴天,要是雨天,一陣風非給他刮跑。」

    「噓,小聲點,那個老傢伙可是個狠主兒,方執事的牙就是被他打掉的……我跟你說……上次夫人考校這唐公子的才學,讓他進澧水中學借讀跟陳老夫子學習,你道發生了什麼事?那個……」

    「切,那還要你說,這事兒連周邊的街坊都知道了,這唐公子先是不去,後來夫人讓媚兒姐去請,他竟然突然之間變得癲狂吐血,嚇的媚兒姐大喊救命,我的天啊,當時嚇人的很。」

    「現在家裡都議論,說這唐公子其實根本沒什麼才學。據夫人房裡的丫鬟媚兒姐說啊,他們這一老一少,就是兩個騙吃騙喝的混子。你說夫人會答應將小姐許配給這廝?我覺得不可能!」

    「哎,一個騙子,夫人還留著幹什麼?怎麼不轟出去?」

    「你知道什麼?那是咱家夫人慈悲,據說這唐公子的父親倒是頗有才學,而且有功名在身,當年和我老爺在秦國是好朋友,要不然你以為這兩廝能有這麼舒坦的日子?」

    ……

    議論還真不少。

    唐雨卻並沒有仔細聽,只是覺得吵,不由得微微皺皺眉頭,「唰」一聲,他突然感到背後一陣刺骨寒意。

    他茫然回頭,只見蘇庸臉色陰沉到了極點,雙眼之中殺機湧動,更駭人的是其手上握住一柄鋒銳森冷的彎刀,剛才那刺骨的寒意就是彎刀釋放出來的。

    「啊……」

    唐雨臉色劇變,道:「你……蘇……你要……幹什麼?」

    唐雨一中學生,哪裡見過這陣仗。

    在上學的時候,他倒是偶爾見到一些混子鬥毆,可是那些小混子,手上哪裡會拿這種刀。混子打架的砍刀,都是只砍皮肉的,只要不傷要害,根本不會致命。

    可看蘇庸手上的彎刀,彎如殘月,寒光鋥亮,殺氣凜然,雖然唐雨不懂刀,可是只瞅一眼,便如墜冰窖,肝膽俱裂,這絕對是飲過血的殺人利器!

    唐雨倉皇後退一步,他後面恰好是個斜坡,一步踩空,仰身便倒。

    眼看就要摔倒,一股柔和的力量將他托住,下一刻,蘇庸便一臉關切的湊到了他的面前。

    唐雨心還在砰砰跳,待看到蘇庸那一臉關切的眼神,他的心跳才漸漸的平復。

    「回去吧……」

    唐雨艱難的吐出了三個字。
x24685 發表於 2015-7-7 12:26
第二章 竟然被神童

    主僕二人離開了草甸子,走到僻靜處,蘇庸氣猶未平。

    「公子,周家這幫下人,不成體統,竟然敢如此非議公子,真是個個該死,公子何不讓老奴殺幾個,也算是殺雞儆猴,就這樣走,公子太大度了。」

    唐雨低頭走路,似乎根本沒有聽到蘇庸說話,過了半晌,他冷不丁的道:「他們都說了些什麼?」

    蘇庸身子一頓,臉上的神情瞬間僵住。

    「剛……剛……剛才公子都沒聽到?」

    唐雨搖搖頭,這次他並沒說話。

    蘇庸像洩了氣的皮球一般,臉上漸漸的佈滿了憂色。

    公子變得太多了,渡過一場劫難,完全像是換了一個人,不僅記不得過去的事兒了,人也似乎變得呆傻了,剛才那幫周家的奴才,出如此刺耳之言,他竟然都沒有聽到。

    「公子,你聽聽剛才那些周家奴才說的……」蘇庸嘀嘀呱呱,又開始嘮叨的敘述了,他生怕唐雨聽不到,湊得很近很近……

    他越說越氣,唐雨隱隱也聽明白了一些。

    蘇庸好像是說自己和那周家小姐原本是有婚約,這一次蘇庸帶自己過武陵大抵是因為這個原因。

    而剛才那些人說自己身子弱,配不上週家小姐,又說自己沒才學,到周家是混吃混喝來的云云,蘇庸聽得實在氣不過,才動了殺人之念。

    唐雨皺皺眉頭,他現在哪裡有心情去關心這些事兒,至於什麼婚約,那更是荒唐。

    別說唐雨現在已經不是過去那個人了,就算是他回不去了,才十六歲,剛剛初中畢業,怎麼可能結婚?

    蘇庸好一通激動,終於把事情說完了,他眼睛死死的盯著唐雨,試圖從唐雨臉上的表情中得到哪怕一絲共鳴。

    可是最後,他還是失望了。

    唐雨自始至終沒什麼表情,就低頭走路,要不就是木然的看著自己。

    「公子爺啊……」

    「噗通!」一聲,蘇庸竟然跪倒在了地上,聲淚俱下的道:「公子,周家的周如海心機深沉啊,此人在武陵城人稱周扒皮,最是精於算計。今天老奴懷疑是他有意安排的,這傢伙狼子野心啊!」

    唐雨直愣愣的看著蘇庸,半晌沒有做聲。

    蘇庸這一跪,讓他倒是從腦子一片空洞的狀態下恢復了一些思維,他仔細開始聽蘇庸說話,蘇庸說周家家主有意安排下人到處風言風語,說那些貶低羞辱自己的話,他的意思大抵應該是周家人對自己不滿意,恐怕是不會同意這門婚約了。

    想想也應該是這樣,那些人說得句句都在點兒上,自己身子著實弱,至於才學,唐雨初中水平,恐怕在四書五經,八股科舉的年代也就是半文盲的水平,至於混吃混喝,略微有點過,但也基本符合事實。

    「自己反正不可能十六歲結婚,人家看不上,那不省心嗎?」對蘇庸說的這些,唐雨完全就沒有共鳴。

    「蘇伯,您起來說話吧!咱不娶那女人不就得了嗎?」唐雨淡淡的道。

    蘇庸神色瞬間變得激動,連連點頭道:「公子說得太對了!老奴就是怕公子糊塗啊,老爺時常教導我們,讀書人命可丟,骨氣萬不能丟!周如海此人玩這麼多心機,就是欺負咱主僕現在寄人籬下,而您又剛剛經歷了一場大病,身子虛弱,有求於他。

    他千算計,萬算計,就是算計讓她閨女嫁您為正妻,這咱們萬萬不能答應。

    一商賈之女,除非有大功名在身,否則哪裡能配上公子的身份,當年老爺答應收周如海的女兒為側室,這已經是他周家天大的恩寵了……」

    「你……說……啥?」唐雨皺皺眉頭,感覺腦子有些凌亂……

    蘇庸正色道:「公子,這不是明擺著嗎?周家夫人每天差人過來問寒問暖,周如海隔三差五的要過來請你去赴宴,這都是老奴做主給攔下的。饒是如此,還是讓他們給鑽了空子。

    他們以著你身子弱這個藉口,差那個叫媚兒的小丫頭硬是送了白銀一千兩,靈參好幾珠。

    今天,他們周家的這些下人又說這等羞辱公子之言,這就是典型的玩兩面手,他自己唱白臉,處心積慮的施以小恩小惠,暗地裡卻讓那些狗腿子下人唱紅臉,製造負面聲勢,想給咱們主僕施壓,他這些商賈人家的小手段,能騙得了老奴?他這是狼子野心啊……

    更可惡的是周夫人,竟然敢趁我和周如海說話的機會,安排你去澧水學堂,想竊取您的才學,真是該死!如不是看周如海的薄面,那天我……豈能忍下這口氣?」

    「……」

    蘇庸的嘮叨勁兒又犯了,可勁兒的說,可勁兒數落周如海的種種算計和心機……

    唐雨聽得頭暈腦脹,理了半天大致理順了。

    大致應該是武陵城排名前四的某大富豪,在地球上應該是大集團董事長級別的大人物挖空心思,用盡心機,想盡辦法,硬是要把寶貝女兒往自己床上送,想做自己老丈人。

    而自己身邊的僕人卻還不樂意讓他的女兒做自己的正妻,拚命的推,兩人討價還價,暗中鬥得激烈得很。

    唐雨雖然是個初中生,思想還很單純,可是偶爾上網,在網上也看過娶個白富美,少奮鬥幾十年,這一類的話。

    這種事兒在地球上恐怕難有人遇上吧?說這個世界怪,還真是稀奇古怪……

    「公子啊……」

    「噗通!」一聲,蘇庸又跪下來,這一次他整個人都匍匐在地,真是聲淚俱下。

    「你……你怎麼又跪啊……」

    「公子,您聽老奴說,公子您自小聰慧絕倫,三歲能文,五歲能詩,當年秦國星象大法師朱景大人觀諸天星圖,斷言您乃文曲星降世,將來會有經天緯地之才。

    可惜天妒英才,公子自小卻是厥陰之體,連西方亡靈系大法師索南都斷言公子命不過十五。

    老爺此生為您的病可謂散盡了畢生的家財,最終自己落得油盡燈枯,可幸他臨死卻告訴我,公子您尚有一線生機,只是中途怕有一大劫難。

    今公子年已十六,日前老奴私察公子的身體,公子體內的陰氣已經完全消散,這定是公子吉人天相,已經成功渡過了劫難,這是唐家大喜之事,如老爺知道了,也必能含笑於九泉之下……」

    蘇庸越說越激動,他嚥了一口唾沫,又道:「公子劫難已過,雖然記憶全失,可是以公子之才,這又算什麼事情?趕明兒等公子身體痊癒,再覓良師訓蒙,學業定能很快趕上來,老奴只望公子萬萬不可灰心喪氣啊……」

    唐雨木然的盯著蘇庸,腦子實在有些發懵。

    他大抵是明白了,以前的那個唐雨和自己可不一樣,三歲能文,五歲能詩,這不神童嗎?放在地球那就是學霸學神這一類的人物。

    只是其自小體弱,有先天性疾病,十五歲大病一場,然後自己就到了他身上來了……

    「是個牛人!」

    唐雨搖搖頭,心中暗暗嘆氣,自己的情況他瞭解,看到文言文就頭暈腦脹,更別說什麼詩詞歌賦八股駢文了,讓自己變成一才子,恐怕是投錯胎了。

    「蘇伯,我們先回去吧!」唐雨揉了揉腦袋,他感覺自己的心亂極了,背負雙手,慢慢的走下山坡……
x24685 發表於 2015-7-7 12:30
第三章 凶狠的小美女

    武陵的江景很美,尤其是在這春夏之交,江水碧綠,江花如火。

    唐雨每一天都會來江邊看這美麗的江景。

    「已經三十天了……」

    他現在是數著數字過日子,每過一天,他心中就失望一分,到現在,他差不多已經絕望了。

    他有時候想,自己是因為一場噩夢才到這裡的,是不是晚上再做個夢就能回去,可是整整三十天,他做了三十天的夢,人依舊還在這裡。

    這讓他不得不考慮接受這個荒誕的事實。

    前些天,他也開始試圖瞭解眼前的這個世界了。

    這個世界叫天穹大陸,他眼前的這座城市在天穹大陸東方,屬於大周帝國下面的諸侯國楚國。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就是大周世界的至理名言,讀書,充實自己的才學,求得功名,這不僅是寒門士子終身的奮鬥目標,也是書香門第,官宦之家後輩的最高追求。

    功名是什麼?讓唐雨吃驚的是功名可不是秀才、舉人,而是修行。

    以讀書為根基,以才學為底蘊,領悟天地人之奧妙,踏入玄妙的修行世界,這就是功名。

    這其中的玄妙,唐雨也不知道。

    這個世界上的知識、才學講究「心傳口授」,書籍一類的東西非常的寶貴,按照大周律令,無功名在身,私藏書籍是死罪。

    也就是說,民間是不可能會有書籍存在的,就算是讀書人,沒有考取功名之前,也只能靠夫子「心傳口授」獲得知識,所以唐雨除了聽蘇庸嘮叨之外,目前沒有其他的渠道去瞭解這個世界,更別說獲得知識了。

    功名是修行者尊貴身份的象徵,有功名在身,才可以周遊列國。否則,一般的平民,如果敢離開家百里,都是要殺頭的。

    相比平民,商人略微自由一些,但是也不能出一方諸侯地域,所謂行商的「行」字就是指被諸侯王認可,可以在本國自由行走的商人,在平民之中也算是有特權,有見識的人。

    周家的周如海就是行商。

    還有,服飾和穿著方面等級也是森嚴的,平民是不允許穿長袍的,更是不允許穿絲綢,而穿絲綢長袍,卷箭袖,再繡精美紋飾的穿著,這是書香門第身份的象徵。

    唐雨現在穿的這種長袍,就是書香門第子弟特權的標誌。

    周家周如海,就算再有錢,最多也就只敢穿一件長袍,斷然不敢穿著絲綢外衣,像唐雨這樣捲著箭袖,在外面拋頭露面,一旦被查,就得死罪!

    無疑,這是一個獲得知識的成本非常的高的年代,也是一個讀書人極其稀缺的年代,自然也是讀書人最受尊重的年代,

    沒功名在身,藏一本書都是死罪,這幾乎就斷送了大部分平民子弟獲得知識的可能。

    像周家這種商賈之家,一般是花重金請夫子開學堂,讓家族後輩先識字訓蒙,獲得一些基本知識之後,方可讓其參加入中學的考試。

    能考上中學,才算成為讀書人,一般這類讀書人稱為士子,或者稱「小功名」,非書香門第子弟有了小功名,可允許穿長袍,戴方巾,執摺扇,但是不能藏書,不能穿絲綢。

    中學是官辦的,會有諸侯王選派的修行者專門教學,如果在中學能夠表現優秀,一旦領悟修行的奧妙,就有機會進入高學。

    而高學才是真正的功名!

    考高學是由諸侯王親自主持的,被稱為王試,在大考之前,諸侯王要舉行盛大的祭天儀式,場面極其隆重。

    參考學子在考試之前,需要齋戒三日,考試之時,學子要歷經嚴格的才學和修為考察,考察合格才能進入高學。

    在高學之上,就是讓整個大周讀書人都奉為終極追求目標的傳說中的院學。

    要想進入院學,需參加國試,大周帝國的皇帝主考,國試之時,五國諸侯齊聚帝都,那場面就更大了。

    唐雨能知道這麼多,也是得益於這些日蘇庸的「口傳心授」。

    如此多繁雜的東西,唯一讓他有共鳴的就是「中學」兩個字。

    他就是沒考上重點中學才穿越的,沒想到,到了這麼一個怪異的世界,他還是繞不開這殘酷的考試制度,還得考中學……

    可是現在這樣的考試,對唐雨來說實在是太困難了……相比來說,地球上重點中學7A的要求,那真是太簡單了。

    唐雨現在要考的是四書五經,詩詞歌賦,八股駢文,他實在是想不到自己的前途在哪裡,回又回不去,在這個世界生存完全是沒有希望。

    就算他想發奮努力,想找一本書都沒有,翻遍住處他就沒找到一張帶字的紙片,在這個藏一本書都要殺頭的世界,唐雨實在是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如何走……

    所以他每天依舊發呆的時候多,而蘇庸臉上的憂色也愈發濃重,也虧得唐雨是單純內向,喜歡沉迷在自己小世界的性格,要是換做其他的同學,攤上了這樣的事兒,可能早就瘋了……

    ……

    「嗯?」

    發呆的唐雨身子倏然一震。

    一縷清香拂過他的鼻端,一抹淡綠色的長裙從他眼前一晃而過。

    他一抬頭,一個女孩從他身前擦身而過,女子二十上下的年紀,一襲綠色長裙,長裙袖口上繡著淡藍色的牡丹,銀絲勾勒的下襬遮住了小腿,襯托出極其妙曼的身形。

    因為只是驚鴻一瞥,唐雨並沒有看到她的樣貌,但看其舉手投足如風拂揚柳般婀娜多姿,其定然是佳人無疑。

    不過讓唐雨震動的不是女人美,也不是香風醇,而是他看到了一個東西——書。

    的確是一本書,被女孩捧在了胸前。

    沒有任何猶豫,他「嗖」一下站起身來,立刻跟了上去。

    這如果在地球上,他斷然沒那個膽量,他在學校和女孩說話都臉紅,哪裡敢甩開膀子在美女後面趕。

    實際上他的心思全在那本書上,現在一本書對他的誘惑力,絕對超過當年學校旁邊的那家網吧,就算是一張帶字的紙片,也足夠刺激他腎上腺素急遽的分泌,豁出一切。

    「一定要看看這本書,哪怕是借閱片刻也好!」

    心懷這樣的念頭,他更是興奮,腳下的步子邁得越來越快。

    可是眼前的女子,他能看得見,就是追不上。

    看那女子,如弱柳扶風一般,似乎並不快,可是唐雨一路小跑都追不上,真是邪了門了。

    唐雨一咬牙,乾脆甩開膀子,直接就是一路狂奔。

    眼看著他就要追上了,可是恰好碰到了前面有一個拐角的巷子,女孩的身影如蝴蝶一般,翩然一閃,就消失在拐角處。

    「喂,同……學……那個……別……」

    「呼哧,呼哧……」唐雨氣喘吁吁的一頭紮進巷子,哪裡還能看到對方的影子?

    他累得是滿頭大汗,虛弱的身體幾乎要散架,而他內心的懊喪,更是讓他失魂落魄。

    「怎麼可能追不上,不會是鬼吧,跑這麼快也追不上?」

    「不好!」

    唐雨忽然感覺不對勁,他低頭一看,腳下的青石地面竟然像柏油一般開始融化。

    他的雙腳被死死的黏住。

    然後他的身體開始下陷,瞬間沒過了小腿。

    他使盡吃奶的力氣,腳根本就抬不起來。

    唐雨生平哪裡見過這等詭異的事情,眼見身子不受控制的陷落,他駭然大叫道:「救命啊,救命……那個……哎……」

    「哼!死登徒子,還以為你有什麼了不起的修為呢,原來是個草包!」

    一聲冷笑響起,巷子左側的陰影之中,翩然走出剛才那綠裙女子。

    唐雨扭頭看到對方,這女孩五官極其的精緻,瓜子臉,柳葉眉,嘴唇微微咧開,露出如白貝一般白皙瑩潤的牙齒,一雙大眼睛帶著戲謔和玩味,死死的盯著唐雨。

    唐雨看到了有人,心神安定了一點點,忙道:

    「誤會了,誤會了,小姐,同……同學,我是想找你……找你……」

    唐雨眼睛直愣愣的盯著了女孩的前胸,他看清了,女孩捧在胸前的果然是一本書。

    棕色的書皮,牛皮壓制的封面很精緻,上面還有幾個字雖然寫法怪異,可是他卻認識:「西方紋章插圖百科……」這應該是書名。

    女孩見唐雨這副狼狽樣,再看唐雨年齡約莫才十五六歲,本來神色已經緩和了,似笑非笑的正要說話,可是當她和唐雨一對眼,再看唐雨那盯自己的眼神,還有看的那部位,她臉上瞬間染起一團紅霞,下一刻便是面罩寒霜。

    「還敢狡辯,你這個登徒子,今天本姑娘要為民除害!」

    只見女孩嘴中唸唸有詞,突然手一揚。

    「兵兵乓乓!」

    唐雨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天空之中一塊塊的鵝卵石像就像冰雹一樣的砸下來。

    「啊……哎呦……我的天……」

    本來唐雨就體弱得很,這石頭一通亂砸,他當即就是狼哭鬼嚎。

    「我是為書,那本書,同學,我……想看書啊……那書……」

    唐雨越喊越弱,最後簡直就是聲不可聞了。

    終於,那女孩似乎明白了什麼,收了法術。

    唐雨雙腿一軟,就癱軟到了地上,看他的模樣,髮髻凌亂,臉上青一塊綠一塊,別提多狼狽。

    可他依舊掙紮著想爬起來,嘴唇掀動,想說話,可是剛開口,就覺得天旋地轉,眼睛一黑,就這樣暈過去了,他身子弱啊……

    ……

    暈了,真的暈了!

    迷迷糊糊,唐雨內心又委屈又沮喪,書沒看成,還遭一通毒打,真是倒霉透頂,人倒霉喝水都塞牙。

    這一個月以來他本就每天都在鬱悶和憂鬱中度過,他畢竟還是個學生,心智縱然比同齡人堅強一些,卻還比不上成人。就算是一成年人遭遇這等事,恐怕也沒幾個不崩潰的。

    他越想越覺得沮喪,最後竟然嚎頭大哭了起來。

    痛哭發洩了一番,他感覺情緒好了一些,旋即他意識到不對啊,暈了怎麼能嚎頭大哭?

    莫非這是在做夢?

    唐雨止住了哭聲,用力掐了掐自己,不覺得疼,似乎真是做夢啊。

    他不由得大喜過望,自己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可是很久,夢境還是停留在原地沒有動,他失望之餘開始環顧四方,只見四方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

    咦,不對,那是什麼?

    在黑暗之中,他看到了一抹極其細微的亮光。

    他定睛仔細看這亮光,他感覺自己眼睛的瞳孔似乎在放大,然後那團亮光漸漸的飄到了他的面前……

    先是一個模糊的輪廓緩緩的呈現,然後這個輪廓越來越清晰,待到這個輪廓全部清晰,他才看清,自己眼前竟然是一本書……

    書封面上的字跡很怪異,可是唐雨還是能認清楚。

    「西……西方……紋章插圖百科……」

    「這……這就是剛才那本書,那女人手中的那本書……」

    唐雨心中不由得大奇,連忙湊過去仔細觀看。
x24685 發表於 2015-7-7 12:34
第四章 似曾相識!

    唐雨天生就是那種沉默的個性,而且十分痴迷自己的小世界。

    能做夢的時候看到一本書,他覺得很好奇,也不去細細的追究原委,心思很快就專注在這本書上了。

    《西方紋章插圖百科》。

    翻開扉頁寫著:「費列帝國皇家教廷羅夫曼著,東方岳雲書院曾國師譯。」

    然後再翻開裡面,唐雨看到的竟然是一幅幅圖畫,每一頁圖畫都佔據了極大的版面,圖片下面,往往只附帶很少的文字。

    「魔法時代?」

    在眾多的文字之中,四個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是說是修行嗎?怎麼又是魔法時代?」

    他仔細看整行文字,字很難認,語法很怪,可是反覆揣摩,唐雨還是看明白了:「西元700年,教廷學者里斯本.薩爾德著《自然哲學的魔法原理》一書,奠定了現代魔法時代的格物理論。」

    這行文字費列帝國薩爾德家族紋章插圖的下面……

    「西方是魔法,東方是修行嗎?」

    唐雨漸漸的興趣更濃,慢慢的沉浸在了書本之中。

    「羅納爾.里斯本,里斯本家族的代表人物,西方第一位才學系魔法師,是將神秘的東方魔法引入西方世界的第一人……」

    「東方魔法?東方不是修行嗎?」

    有些疑問在唐雨心中開始滋生。

    這本書文字太少了,他能夠獲得的信息很有限,不過他此時的情緒還是比較振奮的,因為他至少看到了一本書。

    今天挨了一頓揍,能看到一本書,也不算太倒霉……

    唐雨認真的看著書,忽然……他眼前的書漸漸的淡去,他心中一驚,才發現自己已經從暈迷中似乎醒過來了……

    ……

    忙完一切,沈小竹已經筋疲力盡了。

    今天真倒霉,自己教訓一個可惡的登徒子,沒想到這傢伙這麼不禁打,一個基礎的滾石術就直接給砸暈了。

    當時沈小竹出手的時候沒有仔細看這傢伙,作為一個教廷魔法學徒,她豈能忍受一個登徒子以那種眼神猥褻自己?

    她憑一口氣斷然出手,可是事後她才發現這傢伙的衣著竟然是蘇絲的繡襟箭袖長袍,竟然是出身書香門第的學子。

    雖然沈小竹身後是西洋教廷,可是在大楚惹了書香門第,卻也是一樁麻煩事兒。

    如果她現在是魔法師,倒也罷了,一般的書香門第,不會因為這點事兒去得罪一位西洋魔法師。

    可是她只是魔法學徒,而且剛剛成為魔法學徒不久,萬一這件事處理不好,教廷可能也扛不住壓力。

    作為一個地道的東方楚國人,她深知在東方國度,書香門第是怎樣了不起的存在。

    所以沈小竹只能將這傢伙背回自己的住所,一個弱小女子,背一個大男人,沈小竹當時簡直是欲哭無淚。

    可是沒有辦法,她得想辦法將這小子的傷治好,最好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傷痕。

    那樣的話,就算時候對方家族不服,沈小竹只要一口咬定自己沒傷人,是對方主動調戲她,還倒打一耙,作為書香門第的家族,絕對不會為這種掉顏面的事兒非得要弄個水落石出的,那樣她就能全身而退了。

    沈小竹可不是一般的女兒家,她從小失去父母就在教廷學校長大,雖然只有二十歲,但是人情冷暖,權謀機詐經歷的太多了,其心智不是同齡女子能比的,所以雖然惹上了一點麻煩,可是她自始至終都很鎮定。

    只是,為了給唐雨治傷,還是讓她吃盡了苦頭。

    治療術她並不擅長,一通胡亂施法,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魔力耗盡,材料耗了一大堆,心疼得她只感肉疼……

    「總算是醒了!」

    她很厭惡的看了一眼唐雨,確信對方真的醒了。

    可是……這傢伙怎麼眼睛一瞬不瞬的,像個呆子一樣?

    「哎,哎……」

    她一連叫了兩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她心中的火「騰」一下就上來了,看這小子年紀不大,出身也不凡,怎麼這麼無賴,看這架勢是想訛自己不成?

    「你如果再不回話,我就讓你知道惹一位魔法學徒會付出怎樣代價!」沈小竹冷冷的道,她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唐雨,可是對方的臉上還是沒有一絲表情……

    此時的唐雨哪裡會有表情?他悵然若失,心思還在剛才的那本書上呢。

    太可惜了!

    剛剛看到有興趣的地方,突然就沒了,實在是太可惜了。

    「哎,我看你這人是訛上我了是不是?你別以為自己是書香門第的學子我就會怕你,我知道在你們眼中,從來不把我們這種西方魔法學徒放在眼裡。可是你要知道,我是一位高級魔法學徒,將來必定能成為正式魔法師的存在。

    所以,嘿嘿,你最好是識相一點,立刻給我起來,然後滾出去……」沈小竹這一次聲音說得極大,嘴巴幾乎湊到了唐雨的耳朵邊上。

    待說到高級魔法學徒的時候,她語氣略微頓了頓,可是旋即便更加理直氣壯。

    成為高級魔法學徒,是她三十歲之前追求的目標,她堅信自己一定能成功,現在說出來唬唬人也沒什麼不心安理得的。

    「哦……」唐雨終於從失落中回過神來了,他猛然一扭頭,差點和沈小竹兩人的臉撞上。

    「啊……」沈小竹嚇得像受驚的兔子似的,猛然後退,卻碰到了身後的一摞實驗器具。

    「嘩啦啦!」一堆玻璃製作的試驗器具,多米諾骨牌似的摔倒了地上,摔得粉碎。

    沈小竹整個人都呆住了,雙手摀住自己的嘴,天啊,這套實驗器具可是自己積攢了半年才買回來了,就這樣一下摔了……

    「你……」沈小竹只覺得一團烈火從自己丹田倏然升騰而起,當即就要吟唱……

    可是她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魔力剛剛耗盡。

    她狠狠的咬牙,眼神如刀,倏然盯住唐雨。

    唐雨神色很平靜,雲淡風輕,似乎剛才這一切跟他毫無關係一般。

    不,也不是完全平靜,他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這房子好亂,桌子上亂七八糟的堆著很多東西,一些坩堝,燒杯,試管,還有像是天平,直尺,圓規。

    看到直尺和圓規,唐雨神色又動了一下,他這才艱難的從床上慢慢的挪下來。

    「好像一個地下化工作坊!」

    似乎感覺有人盯住自己,唐雨一扭頭便看到先前打傷自己的那個女人雙眼噴火,那模樣似乎要將自己一口吞掉一般。

    「你……你……同學……你怎麼了?」

    「轟!」唐雨此言一出,簡直是火上澆油,沈小竹見過無恥的人,可從沒見過這般無恥的人。

    「你……你……」

    「你用不著這樣吧,我就想借你書看一下,你用的著下那樣的死手嗎?」

    沈小竹臉色一變數變,她敏銳的從唐雨的話中聽到了兩個關鍵詞,一個詞是「書」,一個詞是「下死手」。

    書是什麼?大周律令,無功名在身,藏書乃死罪,沈小竹這書不是她的,她是從教廷出來將書送給老師露絲去的,教廷之中對大周律令可沒有那般嚴格,這種事兒是常有的。

    可是聽唐雨提到書,作為一個楚國人,沈小竹還是覺得心猛然一沉。

    另外,唐雨說下死手,這分明是在提醒她打人了。

    沈小竹可接觸過不少書香門第的子弟,什麼狗屁書香門第,大家族之中全是權謀詭譎,這些從大家族混出來的後輩,一個個最是陰險狡詐,殺人不見血,眼前這傢伙年齡不大,可是手段著實不輸於沈小竹曾經遇到過的那些書香子弟。

    私藏書,毆打書香門第子弟,這兩條都是死罪。

    沈小竹就算能咬定自己沒打人,可是私藏書這一條她是怎麼也躲不過的,因為那本書現在就放在她的床頭上。

    無數念頭在沈小竹腦海中翻轉,她漸漸的也從暴怒之中清醒過來。

    「這位公子,這是個誤會,可能你不認識我,我是教廷法師露絲女士的弟子,是教廷學校的高級魔法師學徒。你如果不信,你可以看看那邊……」沈小竹儘量的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靜。

    「這是格物系魔法冥想圖,想來公子見識廣博,一定能認出來……」

    唐雨皺皺眉頭,覺得這女人很怪,所問非所答,自己說她為一本書大打出手,做得過了。

    她卻說自己是什麼什麼人的弟子……

    「魔法冥想圖?」

    下意識,唐雨順著沈小竹的手指看過去。

    「這……」

    唐雨只看著幅圖一眼,他整個人就像被針紮了一樣,倏然挺直了。

    看這圖,外面是一個巨大的類似金字塔模樣的四邊形椎體,椎體之內,被無數線條分割,這些線條有的是直線,有的是射線,有的是線段,有的像是數軸。還有的竟然像是二次函數的拋物線……

    這是個很抽象的圖,有些複雜的幾何抽象圖。

    抽象圖之中又還有一些類似物理實驗的像是槓桿啊,小車啊,還有斜坡啊,等等一類的形象圖。

    反正這不是一副畫,而是一副理工抽象的怪圖。因為畫中哪裡還標數字?對,就是數字,是阿拉伯數字,不是方塊字。

    唐雨看著這幅圖,整個人都痴了。

    親切啊,太親切了!

    這張圖就像數學或者物理考試過後,留下的那一張混亂的草稿紙一般,各種各樣的演算和幾何圖堆在一起,唐雨覺得這圖簡直是太熟悉了……
x24685 發表於 2015-7-7 12:35
第五章 魔力的出現!

    沈小竹一直在仔細的觀察唐雨的每一個細微表情。

    當她看到唐雨臉上露出的驚容,心中便湧出了一陣狂喜,這小子八成被自己唬住了。

    她整個人都變得鬆弛,腦子裡不由得又想前前後後發生的事兒,還有……剛才那一套實驗器皿,她心中的怒氣不受控制的再次升騰而起。

    她強行壓住自己心中的那團火,道:「公子,你仔細看好了!這可是正宗西洋格物系魔法冥想圖,下面那些演算都是我親自做的,您見識廣博,定然能看明白。」

    唐雨並沒有理沈小竹的話,因為他根本就沒聽到沈小竹說話。

    他整個心神都投入到了眼前的這幅圖中。

    「還是比較簡單的,沒有太複雜的模型……」

    下意識他的視線自然的往下,看到牆壁之上貼著一張張演算紙。

    「這是這女人計算的?」

    「這字還真漂亮,是鋼筆字嗎?」他扭頭瞟了一眼那凌亂的長桌子,看到長桌子上有一支白色鵝毛插在墨水中。

    「原來是鵝毛筆,看來現在還是沒有鋼筆,這倒比毛筆好用多了!」

    「不過……」

    當唐雨仔細看這些字的時候,他卻後悔了。

    因為這字看著漂亮,可是看內容卻簡直是受折磨。

    「這……不是四則混合運算嗎?小學就會背的口訣她都不知道?我的天吶,這題能算出結果是24,簡直是天才……這是誰教的?這麼明目張膽的貼在牆上,家長不管嗎?」

    「還有這……一次方程,勉強算初一水準吧。未知數從左邊移到右邊,不改符號的嗎?」

    「嗯,這題總算對了,蒙的吧!」

    「這題是什麼?這麼簡單的平方都不會算嗎?從1到20的平方不都要背下的嗎?」

    「……」

    看不下去了,唐雨閉上了眼睛,連帶著那副圖他都不忍看了。

    「公子,你看夠了嗎?你看懂了吧……」沈小竹大聲道,語氣漸漸的變得冰冷,唐雨幾次不理她,真的將他激怒了,因為憤怒,甚至是出離了憤怒,她挺拔的酥胸上下起伏,那模樣倒很有幾分怒美人的神韻。

    可惜她話說一半,當她眼睛和唐雨眼神對視,她後面的話立刻戛然而止了。

    沈小竹只覺得自己的心猛然一跳,這小子的眼神……

    自己哪裡露陷了嗎?他那眼神……輕蔑?不屑?嘲諷?

    沈小竹只覺得渾身一涼。

    「這眼神什麼意思?他又想出了什麼詭手段……」

    「咳,咳!」沈小竹咳了咳,正要說話。

    唐雨卻冷不丁的道:「你剛才說你是啥?教廷……高級……魔法……啥?」

    「呃……」沈小竹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費了好大的力氣才保持平靜的吐出兩個字:「學……學徒……」

    唐雨皺皺眉頭,吸了一口氣,似乎恍然,道:「學徒,嗯,是學徒……難怪……」

    「你確信是高級?」

    沈小竹臉色臉色劇變。

    「壞了!原來他看出了破綻……」

    魔法體系,等級森嚴,魔法學徒分三級,低級,中級,高級,沈小竹只是剛剛成為魔法學徒而已,還是低級學徒,如果她冒充高級學徒的事情被教廷知道了,她絕對會被教廷學校開除。

    「怎麼辦?這小子……他怎麼看出破綻的?自己這冥想圖可是露絲老師送的,是露絲老師自己用過的冥想圖。莫非這小子也修習過格物系魔法冥想圖?沒道理啊,書香門第怎麼會用西洋格物系的冥想圖?」

    沈小竹這些是真有些慌神了。

    「我……我……錯了,我……我……」

    沈小竹表情轉換很快,先前冷若冰霜,一直都是冷面示人,可是一瞬間,他立刻就變成了梨花帶雨,嬌小惹人憐的弱女子。

    這個轉換在十秒鐘之內完成,果斷迅速,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這是她多年磨礪出來的生存手段之一,對付那些士子權貴,書香子弟,就需要這種非常規的手段

    「嗯?……」唐雨覺得頭疼。

    他在地球上就最討厭那些腦袋笨的花瓶女同學找自己問題目了,腦子笨,還說不得,說兩句立馬就撒貓尿。

    這個世界也是這樣嗎?

    「好了,別哭了!腦袋笨只怪你爹媽,不是你的錯!」唐雨哼了一聲,道。

    他大踏步走到長條桌子邊上,一手拿起鵝毛筆,唰!唰!在牆壁之上就把結果直接寫在了後面。

    沈小竹「啊……」驚呼出聲。

    「你……你幹什麼……你……」

    她驚得花容失色,這些演算可是她花了半個月才做出來的,可是一看到唐雨扭頭那凌厲的眼神,她哪裡敢再阻止?

    她現在可是裝可憐的角色呢!

    很快,唐雨便從頭到尾將數字寫完,將鵝毛筆一扔,道:

    「好了,我該回去了,你腦子還能再笨一點嗎?再愚蠢一點就沒得救了……四則運算要記住口訣,自左向右順序定,先加減後乘除,括號中最優先……」

    唐雨說完飄然出門,他感覺今天自己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

    夜,唐雨剛剛睡著。

    「咦……」

    又是在夢中,他竟然再次看到了那本書……

    不對,像是有兩個光點,他迅速集中注意力。

    書漸漸的變得清晰,《西洋紋章插圖百科》,竟然真是自己白天沒看完的那本書,現在還可以接著看?

    另外一個光點也變得清晰了……

    這是……圖,那副糅合了各種抽象圖案和數值的圖,似是叫格物系魔法冥想圖,這東西竟然也出現在了夢中?

    唐雨心中湧現出一陣狂喜,當即,他便集中注意力,開始……先看看這圖如何?

    唐雨的目光挪向那副圖。

    這圖有些亂,不過亂一點也蠻有意思的,自己可一好好琢磨琢磨。

    他先醞釀了一下情緒,然後漸漸的讓自己變得冷靜。

    最後,他才將自己的心神投入到這幅抽象的圖畫之中。

    「這個應該是三角形,直角三角形,勾股定理求斜邊嗎?這麼簡單?」

    「這兩個三角形全等吧?那這個角也不四十五度嗎?」

    「這是個什麼?這不是幾何,是個正負數的運算,插在這裡不倫不類……」

    唐雨一個個計算,就像是從一張草稿紙上抽出原本存在的計算層次一般,計算很簡單,但是他卻做的很投入。

    這些計算如果放在地球上,他肯定沒有興趣,可是現在這個地方。他憋了三十多天,能夠遇到一副圖還是讓他投入了極大的熱情。

    他計算的速度很快,唯一棘手的就是挑選計算層次有些麻煩,看得眼睛花。

    隨著解題越來越多,看得眼睛越來越花。

    「有一支筆就好了,解過的標出來,就不會這麼眼花了!」

    想到筆,唐雨才意識到自己是在夢中,做夢哪裡來的筆?

    下意識,唐雨伸出手,在剛才算過的那個直角三角形的斜邊上寫上一個「5」字。

    「咦,用手就能標?」

    那個「5」字一標上去,唐雨正要標另外一個角。

    就在這時,剛才的那個三角形三個邊竟然一下亮了,發出了紅色的光芒。

    「這是怎麼回事?」

    唐雨有些吃驚的看著這明亮的三角形,他覺得一陣恍惚。

    他感覺這三角形似乎從整個圖畫之中給分離出來了一般,本來一張平面圖,似乎有了層次感。

    然後,這三角形的光華似乎不是固定的,像是在流動,三角形之中像是無數的粒子在動一般,有一種動感。

    下一刻,唐雨便感覺自己身體之中有些麻麻的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往自己體內鑽。

    好像有點舒服,像是撓癢癢一般。

    「嘿,有點意思哦!」

    唐雨興趣更濃厚了,他又標出了另外一個角的數值。

    果然,又有一副圖形變得明亮了,也是紅色的。

    圖畫似乎變得多了一個層次,更有立體的感覺了。

    而他身體的那一點點的麻,似乎感受得更清晰了一些。

    「有意思,有意思!」

    唐雨覺得這個遊戲有意思,似乎不僅僅是抽象圖那麼簡單,其中似乎還有一些含義,平面變成立體,最後會演變成立體幾何?

    「不知這些代數題自己標出來,會是怎樣?」

    唐雨在一道正負數的等號後面寫出了結果。

    這等式一下亮了起來,那些數字像是精靈一般,變得活蹦亂跳,似乎一下整個算式就有了生命一樣。

    唐雨先前應該算了差不多幾十個題。

    接下來他一個個標出結果。

    他感覺身體那種酥麻感越來越清晰,渾身暖烘烘的,像是泡在熱水中一般,通體舒泰,每個毛孔似乎都打開了。

    外面似乎湧現過來越來越多的東西,像是氣,又似是而非,反正感覺很舒服。

    待到把今天計算的所有題目結果全部標註完畢,他感覺那種舒服的感覺達到了極致。

    似乎有更多的東西湧進自己的體內,在自己周身流動。

    這是流動的是什麼東西?

    莫非自己這就是在進行魔法冥想?

    這些湧入自己體內的東西就是傳說中的魔力?

    「我靠,修煉魔法這麼容易?真的假的?」

    「看樣子估摸就是這樣的!這可能就是魔力!」
x24685 發表於 2015-7-7 12:36
第六章 周家的內部矛盾!

    武陵周家,這些天家族裡面的氣氛有些怪。

    各房年輕一輩的公子、小姐,還有一些門客,護院,賬房,掌櫃,乃至一些僕從、丫鬟進出周家大院都謹言慎行,而一些登門拜訪的學子,客人,比往日似乎也多了些許拘謹。

    最近周家大房家裡似乎出了一些事兒。

    先是大老爺和大夫人在後院裡鬧了幾齣,最早據說是某天半夜當值的王護院聽到夫人在老爺書房又哭又鬧,吵得很凶,剛開始大家還不太相信。

    因為誰不知道在周家,大老爺和大夫人感情最是和睦,數十年來一對伉儷相濡以沫,臉都不曾紅過?

    可是接下來幾天,一些在內進伺候的丫鬟,僕從們一個個緊張莫名。

    陸續傳出消息,說是大夫人鬧絕食,又說大老爺在書房將當年臬台大人送的那件釉裡紅梅瓶給摔了。

    這一下整個周家大房徹底陷入了緊張之中。

    暗地裡,一些捕風捉影的話傳了出來。

    說是大夫人有一天對蔡大管家大喝:「不用你勸,這事沒得商量,我女兒可是有小功名的,倘對方真是大家公子也就罷了,可是讓若兒不明不白給一個不學無術,混吃混喝的做小,我是不會幹的!」

    大夫人房裡的丫頭媚兒姐當時據說也在,還給大管家說了「唐公子」才學的事情,又說了一些小姐自己也是不情願的話云雲。

    這些陸續傳出的信息,似乎涉及到小姐,又和那「唐公子」有關,漸漸的,事情的眉目似乎越來越清晰了。

    待到那一天老太爺來了大房,而小姐也從學校回來,他們都去了老爺的書房,中途夫人闖進去似乎又和老爺吵起來了,惹得老太爺也生了氣。

    最後夫人領著小姐從書房出來,很多人看到小姐眼睛哭得通紅通紅,這事就更明顯了……

    敢情老爺竟然還真想將小姐許給那外進東廂房的唐公子?

    不是說唐公子沒什麼才學嗎?澧水中學的陳老夫子都說這唐公子是「不可教。」

    陳老夫人可是有名望的人,雖然自己只得到小功名,可是其祖上是出過高學功名正統法師的,按照大周律令,三代功名就是書香門第,陳老夫子也算是准書香門第出身,在這小小武陵城,誰見了也得恭敬的叫一聲「夫子」。

    這樣德高望重的老夫子,說出去來的話豈是信口雌黃的?

    一時整個周家上下都暗地裡議論此事,雖然無人敢對大老爺的做法提出質疑,可是大家心裡面卻是很為小姐叫屈的。

    自家小姐可是擁有小功名的才女,而且是極有希望考入高學的士子,武陵城好幾個大家公子都託了人上門提親。

    據說在澧水中學還有一位正兒八經書香門第的公子,暗地裡也在苦求小姐。

    再看那唐公子。

    痴痴呆呆的,而且體弱多病,經常在後山一發呆就是一整天,怎麼看都不像是身懷才學的人。

    還有他那個老僕,簡直就是個惡奴,見誰沖誰齜牙,東廂的方執事,多和氣的人,硬是被這惡奴打落了八顆牙齒,理由竟然是方執事私闖了他家公子的宅院。

    這簡直是荒唐,整個東廂都是周家的,他唐家公子哪裡有宅院在東廂?

    小姐許給那個呆子,就是鮮花插在牛屎上,也不知道老爺是怎麼想的,究竟是看中這唐公子哪一點。

    所以大房上下大家的態度基本統一,那就是一邊倒的支持夫人。

    這些消息在大房發酵,陸續傳到二房和三房那邊。

    那邊倒是有很多幸災樂禍的人,據說二房三公子周林還私下和人開玩笑,要找個機會向若水妹妹賀喜呢。

    誰知道周林安的什麼心,這個有幾分才學的三公子,向來可是看大房這邊不順眼的。

    消息傳到了二房和三房,周家的事兒也就不是秘密了。

    和周家走得近的司馬家,武家,羅家都知道了,甚至連澧水中學都知道了。

    以前武陵後輩中可沒有聽說過有一個叫唐雨的才學出眾的後輩,這唐雨是從哪兒蹦出來的?

    待到後來有人說這唐公子原是秦國來的,還沒有功名在身,這一下就熱鬧了。

    秦國是什麼地方?那地方可是以尚西洋魔法著稱的西方蠻國?和西洋沆瀣一氣,聖人教化難施的地方。

    秦國的那些蠻子,最是粗鄙,據說在大街上都能看到坦胸露肩的西洋女人,還據說那裡男女大防之禮都不立,男女竟然可以勾肩搭背,實在是有辱斯文。連帝都書院都流傳著很多關於秦國蠻子的粗鄙笑話,秦國來的公子,那算什麼?

    當今大周,誰不知道「惟楚有才」?說到才學,還是楚國是正統。

    這個唐公子既是來自秦國,想來才學也是極其普通的,這樣一個人,怎麼能配得上有澧水四花之稱的周若水小姐?

    漸漸的,一些若水姑娘仰慕者們坐不住了。

    羅家公子羅恆據說就向唐公子發了貼子,邀請他參加月末澧水學會組織的詩會。

    還有澧水中學的蘇景公子也向唐公子發了拜帖,說是要登門拜訪唐公子,請教經學。

    就在大家等著看好戲的時候,卻又有消息傳出來,說是羅恆公子和蘇景公子投貼無門。

    原來這唐公子卻是寄居在周家,沒有自己的宅邸。

    他們的貼子投到周家,被周家所拒。

    這一下,更是炸開了鍋。

    敢情這唐公子竟是從秦國逃難回來的落魄書香門第之後,周大老爺是得了失心瘋嗎?僅僅因為「書香門第」這四個字,就非得要把女兒許給這等人?

    一時,武陵學界為這事很是震動,尤其是澧水中學,有些學子竟然相約到周家想為這事尋個說法。

    可是這一切都沒用,誰也沒能見到過那個叫唐雨的公子,這人是胖是瘦,是高是矮都不為人所知。

    鬧得最凶的時候,倒是也聽過一些關於唐公子的好話,比如從周家傳出消息,說唐公子本也是楚人,年幼的時候隨父去了秦國,可是在治學上卻都是習的聖人之學。

    還說唐公子才學是毋庸置疑的,只是身子有些弱,需要靜養,不便見客云云。

    反正各種傳言,就是不見人。

    這一來大家倒是想見見這唐公子本人了。

    畢竟周家周如海雖然是行商,可也是有小功名在身的儒商,而且此人以心機深沉著稱,外面都叫他周扒皮,在武陵也算大名鼎鼎的一號人物。

    他鐵了心選的女婿,也不一定真就是傳言所說的那般才學不堪,家道中落……

    ……

    周家大房,素淡典雅的花廳之內,周老大爺周如海今天精神很好。

    他饒有興致的逗弄著那一隻最他為鍾愛西山四喜鳥,大管家蔡常恭敬的在後面候著,等著老爺問話。

    「東廂房的客人可好?」

    蔡常恭敬的道:「回老爺,客人好著呢!蘇老最近氣色好了很多,東廂房伺候的那些下人們說是聽到他哼了秦腔小曲兒呢!」

    「哦?」周如海眉毛一揚,手輕輕的撣了一下蘇絲繡紋的長捲袖,整個人就顯得更饒有興致:「那唐公子呢?」

    「唐公子平常很少見,似一直都在臥房,平常也從不見出門。王護院倒說是見過唐公子幾次,都是卯時末,天剛微亮呢!門房馬二卻是跟我說,這唐公子最近每日卯時初就出門,一路小跑著,偶爾蘇老爺跟著,不知道去幹什麼。

    一般半個時辰返回,老奴打聽過……說是什麼『晨練』……馬二耳朵不太靈光,大抵也就只聽說這些……

    不過有一點,馬二說這唐公子的氣色比之前大好了,說話中氣足了不少,似乎也不像之前那麼痴呆了,偶爾還能說幾句話,發呆……的時候少……」

    蔡常小心的措辭,想儘可能的說得詳細準確一些。

    最近他的壓力太大了,老爺現在在小姐婚事問題上勢單力孤,作為大老爺最貼心的人,周家上下沒人敢跟老爺說什麼,可是大夥跟他蔡常說的可不少。

    這唐公子似是……沒人緣……

    「唔,好,好!唐公子身子骨兒日漸好轉,這是好事!」周如海十分滿意的道。

    「對了,你剛才說唐公子白天大都在臥房?不是書房?」

    「這……似是在臥房,應是在安心養病。」蔡常認真的道,不過,東廂房冬兒丫頭倒是有個發現,說是見了一幅字,應是唐公子寫的……」

    「字?在哪裡?快快拿過來我看看?」周如海的神情突然變得十分急迫,兩眼放光,整個人都動了起來。

    蔡常立刻從長袖中取出一張十分蜷曲的白宣紙。

    看這紙已經揉得十分難看,不僅沾了污穢,而且還多處破損。

    蔡常小心翼翼的展開,周如海已經迫不及待的湊過來。

    只見污穢殘破的宣紙上,有一道道十分纖細的紋路,似不是用毛筆書寫的,是鵝毛筆?

    書院弟子怎麼用西洋鵝毛筆?

    周如海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但看這字,倒還規整,這是寫的……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周如海極其艱難的辨出了字跡,緩緩念叨出來。

    「這……不像是格律啊?氣象似是不凡,只是……」周如海的眉頭越皺越深了,蔡常在一旁不敢打擾,臉色卻是有些古怪。

    蔡常雖然沒有功名,可是自幼也是進了學堂,這些年在周家,耳濡目染,不敢說才學驚人,倒也有幾分鑑賞水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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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找上門來了!

    蔡常第一次看到這兩句詩,是吃驚,因為兩句詩氣象著實不凡。

    「千金散盡還復來」有股子氣魄啊。

    但是細細一品味,砸吧砸吧後覺得不對勁。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這不怎麼搭啊。

    我才必有用,似是學子自勵之語,可以「千金」卻是有一股子商賈味兒,才學之人,豈能張口閉口說錢財這等俗物?格調不高。

    還有,這兩句像是詩,但是不對格律,不對格律,不就是打油詩嗎?

    所以單從這兩句看,蔡常覺得乍一看有氣象,可是仔細品咂,格調還是不高。

    當然,這可能只是唐公子的信手塗鴉,說不定這兩句根本就不是連在一塊兒的,就不是一首詩。

    如果拆開來看,就看「天生無才必有用」,這句雖然不算超凡,但也不錯。

    而單看「千金散盡還復來」,則更好一些。

    當然,這是蔡常自己的看法,就不知老爺如何看。

    蔡常斜眼瞟向周如海,只見周如海微閉雙目,似是已經入神。

    「哎……」他暗嘆一口氣。

    蔡常自十六歲就跟隨周如海,對周如海不僅是忠,更是有一種近乎對偶像崇拜的心態。

    當年的周家可沒有現在的地位,現在周家能成為武陵四大行商,這都是老爺數十年打拚出來的。

    老爺精於算計,常常是算無遺策,在行商之中,誰不知道周如海的名字?老爺被人稱作周扒皮,就是那幫人妒忌老爺,弄出這麼一個外號來污衊老爺呢!

    可是這一次……蔡常卻覺得夫人佔了理,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老爺這一次恐怕錯了,這唐公子大抵是不靠譜的。

    武陵也是個出才子的地方,從武陵走出去的才學之士不少,以蔡常數十年的識人之能,他就沒見過像唐公子那種士子。

    呆傻倒也罷了,有一日門房馬二竟然說其一屁股坐在了大門左側石獅子下面的台階上。

    這……簡直太不成體統了。

    這哪裡是讀書人的舉動,像販夫走卒一樣,真是太有辱斯文了……

    就算是現在那些新學派的人,恐怕也接受不了讀書人這樣的做派。

    小姐如果許給了這樣的人,豈不是葬送其一生的幸福?

    周如海終於睜開了眼睛,蔡常忙湊上去,有些緊張的道:「老爺……」

    周如海道:「外面吵什麼?」

    蔡常呆立當場,他以為老爺要給這唐公子下定論了,老爺冷不丁的來了這麼一句,一時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好,不好了!小姐……小姐……」

    丫鬟翠兒一臉慌張的進門,臉色煞白。

    「怎麼回事?慢慢說,慌什麼?小姐怎麼了……」

    翠兒定了定神,道:「小姐……小姐帶著媚兒姐一眾人直奔東廂去了,東廂方執事攔不住,差人來急報!」

    「胡鬧!」周如海雙眉一挑,怒喝道。

    蔡常忙道:「老爺,還是老奴去跑一趟將小姐攔住……」

    「我看誰敢去?都不准動。是騾子是馬,總得見個分曉,若兒此舉,我是同意了的。怎麼?我這個大夫人派女兒去親近親近他未來的夫婿都不行嗎?現在不是腐儒時代了,我大楚走出去的曾國師大人都說『西學中用』了,女子能入學求功名,也就能先見自己未來的夫婿!」

    「夫人?……」

    蔡常臉色劇變,衝著跪在地上的翠兒使眼色,兩人哪裡還敢留,悄悄的出了花廳……

    ……

    唐雨最近心情好多了。

    一方面是因為他漸漸的接受了穿越的事實,而重要的方面是他找到了自己感興趣的小世界。

    這些天,他大部分時間都用來睡覺,睡覺做夢,然後在夢中看那本《西方紋章插圖百科》還有計算那副格物系魔法冥想圖。

    尤其是那副冥想圖。

    隨著他一步步的計算,一張平面圖漸漸的變成了一個多位面的立體圖案。

    整幅圖現在大致呈現出了一個類似金字塔的大空間,空間之中各種圖案和數字運動跳躍。

    當他從其中抽出最後一個二元一次方程式,然後將圖畫中的那個拋物線函數解出來之後,整幅圖畫裡面的東西都動了起來。

    乍一看,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幾何圖案或者是一個數字碰到了另外的幾何圖案或者算式數字,然後你碰我,我碰你,最後整個畫面都運動了起來。

    細細的去分析,又感覺這些圖案像是精密鐘錶的零件一般,每個圖案和周圍的聯繫都非常的精密。

    哪怕只要有一點點錯位,恐怕都不會呈現出這樣的效果。

    唐雨很快就敏銳的發現,這些運動的圖案之中,蘊含著自己還沒有發現的某些規律,而其中的一些規律甚至需要用很複雜的數學建模推演才能尋找到。

    這個發現讓他十分欣喜,而對這幅圖的研究,他也就更加的沉迷,漸漸的,那些鬱悶的心情自然就煙消雲散了。

    唯一讓他不爽的是,那本書和那副圖他唯有在睡覺的時候才能看到。

    而他一天最多也就能睡十個多小時,剩下的時間他再努力也睡不著,所以那些時候他就只能躺在床上,憑著記憶天馬星空的想像和思索。

    好在他的身體越來越好,而且他感覺自己體內多了一股說不出的力量。

    這股力量,讓能夠讓他出現一種幻覺,比如,一張潔白無瑕的白紙,他一直盯著看,白紙的上空似乎就會浮現出一些潔白色的跳躍的元素。

    還有,他每天在江邊上眺望江景,在碧綠的江水之中,他常常能看到其他的顏色。

    每當出現這種情況的時候,他就感覺體內的那股力量在緩緩的向外釋放,而當這股力量釋放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在變輕,腦袋裡會出現一種飄飄的感覺。

    那種感覺很舒服,很奇妙,一陣微風吹來的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能夠隨著的風的吹動,讓身體隨風蕩漾。

    可惜,這種幻覺為什麼會出現,而那股力量究竟如何使用,他現在還一無所知。

    但是他覺得,那可能就是所謂的魔力。

    「說不定自己也能成為一位魔法師!」有時候心中會冒出這個念頭,不過對他對成為魔法師也並沒有太大的渴望。

    只是這個念頭讓他覺得,自己四書五經八股駢文什麼的不行,通過另外一個方式,興許也能在眼前的這個世界生存,這在無形之中舒緩了他的心理壓力。

    說句實在的,現在如果真逼著他學古文,學詩詞歌賦,學駢文八股,他是真的有些犯怵。

    別覺得穿越者一定有優勢,唐雨就是一個從小沒離開父母,成績極度偏科,內向靦腆的初中學生而已。

    他沒有什麼大野心,肚子裡更是沒有多少陰謀詭計,也沒有什麼出人頭地,光宗耀祖,力爭上游,將來站在世間巔峰一類的野心和慾望。對魔法和法術這一類的東西,他有些好奇,如果要他學,那得看這個過程他是否喜歡。

    非得要學古文,學詩詞歌賦,學駢文八股然後領悟修行的奧妙,他就有些牴觸了。

    而像現在這樣,他每天可以沉迷在自己的小世界之中,做自己喜歡的研究和計算,然後在通過計算得到的模型之中尋找規律,然後就借此獲得魔力,最後成為魔法學徒,魔法師,甚至是大法師都是有可能的。

    反正暫時,唐雨就是這個心態,興許隨著年齡的增長,他漸漸會成長,成熟,會改變。

    就如同沒有人能夠在初中課堂上就點出某某同學將來會成為省長,某某同學將來會成為黑社會老大,某某同學將來會成為物理學家一樣,唐雨的未來究竟是什麼樣子誰也不知道。

    說不定,他將來就會變成一個積極向上或者說野心勃勃,不擇手段的梟雄一類的人物。

    也興許他會變成一個魔法論理的大師,甚至是魔法導師一類的強者……

    當然,也興許他一輩子籍籍無名,連走出這座城市的能力都沒有,畢竟,目前他對所謂的功名心中是有些牴觸的。

    唐雨的未來究竟是什麼樣子的,那得看他今後的際遇,機緣,還有成長的環境,總之決定的因素很多很多,許多人在這一刻為他的事情,正絞盡腦汁,使出渾身解數在做著各種工作。

    比如蘇庸,他就想公子的身體已經日漸恢復了,是不是該尋名師重新訓蒙,抑或是公子的記憶是否已經開始慢慢恢復等等,在為唐雨的未來做著各種努力。

    比如周家周如海,他就絞盡腦汁的在想怎麼利用自己的地利優勢和唐雨主僕目前落難的情況,如何用手段想辦法,讓這個讓星象系朱景大法師都斷言其是文曲星下凡的唐公子成為自己的女婿,一定要給女兒爭一個正妻的名分。

    又比如周夫人她就想該用什麼辦法,揭開這個唐公子的底細,讓家裡的老頭子從失心瘋之中清醒過來,別把女兒往火坑裡推。

    還有周家小姐,周小姐的那些擁躉才子,甚至包括周家上下的那些僕從、丫鬟們,可能都在琢磨唐雨的事情。

    唯獨唐雨自己,腦子裡最單純。

    大白天的,他一個人正捲著袖子,提著長袍,滿院子的撲騰。

    院子裡幾隻雞被他撲騰得四處亂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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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地雞毛

    丫鬟冬兒滿頭大汗,花容失色,一張小臉漲得通紅,氣喘吁吁的跟在唐雨身後道:「唐公子,唐公子,您這是要幹什麼?」

    「抓雞!」

    「快,快,堵住那邊,把那隻公雞給我堵住……」

    「哎,你怎麼不動啊!一隻雞都不會抓嗎,來,我在這邊堵住……你從那邊趕……」

    唐雨大聲嚷嚷道,揮舞著手臂指揮著一臉驚慌失措的小丫鬟。

    冬兒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唐公子堂堂的書香門第出身的讀書人抓雞,還捋著衣袖,捲著長袍,這事兒如果傳出去,那要鬧出多大的笑話來?

    「公子……您抓雞幹什麼?還是等蘇老回來再……」

    「等他回來還抓什麼雞,快點,快點,逮住那隻大的!」

    「撲哧哧,咯咯兒……」冬兒一伸手,這一次終於逮住了一隻蘆花大公雞,唐雨大喜過望,猛然竄過來道:

    「好,好,還是你個兒小,靈活!快,快拔下翅膀上的那幾根毛……」

    「嘖,嘖,鵝毛找不到,我就用雞毛,總好過用毛筆。快拔,快拔,要不然待會兒蘇伯回來了,咱又要挨罵了!」唐雨臉上很是興奮。

    睡不著覺,實在是無聊,腦子裡來了靈感,想出了兩個函數,卻沒筆運算。

    毛筆他實在用不習慣,而且毛筆速度太慢,鵝毛也不知上哪兒能找到,他只能把主意打到東廂外院子的幾隻雞上。

    「唰,唰!」唐雨快速拔下翅膀上幾根長羽,然後一鬆手,受驚的公雞「撲哧,撲哧」一通亂竄,逃命去了。

    手上攥著雞毛,唐雨擺擺手道:「冬兒,你繼續給我守著,就像剛才這樣再逮幾隻,我先去把這幾支做出來!」

    中世紀西方的鵝毛筆可不是隨便用一根鵝毛就能寫字的。

    鵝毛需要經過硬化,消減等幾道工序,然後再蘸上墨水,才能很好的借助鵝羽絨對墨水的吸附性才能做成筆來使用。

    幸好,唐雨小時候和同伴做過鵝毛筆,雖然這東西極易損壞,可是目前來說,卻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書寫工具了。

    於是,唐雨便進了房子去做雞毛筆,冬兒不敢違背唐雨的命令,繼續在院子裡抓公雞。

    冬兒年齡很小,約莫也就是十二三歲,也是小孩心性。

    剛開始見唐雨抓公雞,她著實嚇到了。

    可是和唐雨一起抓了雞,拔了毛,眼見公子笑逐顏開,一掃之前的陰鬱沉悶之色,她心中也覺得高興,所以抓起雞來很賣力。

    「撲哧,撲哧!」又一隻大公雞被她抓住。

    她大喜,嚷嚷道:「公子,奴家又抓了一隻……呃……」

    她臉上的笑容剛剛化開,卻迅速的僵在了臉上。

    小園門口,亭亭站著兩個人。

    一人身著淺紅色長裙,面容森冷,杏目怒睜,一手卡腰,那模樣氣得是渾身發抖。

    而在其後,則是一身形高挑,滿臉驚容,臉色煞白的白袍女子,看到這兩人,冬兒:「啊……」一聲,嚇得魂都沒了。

    連忙手一鬆,公雞「撲哧撲哧」,一通亂飛亂叫,撲落雞毛一地。

    「媚……媚兒姐,小……小……姐?」

    冬兒腿一軟,就跪倒了地上,渾身發抖。

    大夫人房裡的媚兒姐就夠讓冬兒犯怵了,沒想到連小姐都來了,今天這事兒該如何是好?

    鄭媚兒環顧這一片狼藉的小園,心中的怒火翻滾升騰,按照她平日的性格,必然要雙手卡腰,破口大罵,可是今天……小姐在旁邊,小姐性子向來淡,而且是讀書人,她這一罵怕辱了小姐的斯文。

    可是……她實在是難以忍受,憋得難受。

    「冬兒……你……」

    她剛開口,就聽到東廂書房傳來一聲爽朗的大笑:「冬兒,表現不錯,快快拔毛,再給我抓。在蘇伯回來之前,一定要多抓幾隻……」

    冬兒渾身一抖,臉一下變得蒼白。

    而鄭媚兒一瞬間也是目瞪口呆。

    「這……這是唐公子?天吶,唐公子這是在幹什麼?抓雞拔毛?這和焚琴煮鶴何異?這是讀書人幹的事情嗎?」

    她身後,那白衣女子嚇得甚至倒退了一步,不過終究,她還是站定了,臉色卻是古怪之極。

    「不是說是個呆子嗎?怎麼……只是……」

    周若水心中一下亂極了。

    每天母親都在她耳邊嘮叨,說那唐公子如何呆呆傻傻,絕無才學,又說老頭子得了失心瘋,一定要將她往火坑裡推。

    父母相濡以沫數十年,可是這些天卻屢屢吵架,焦點都集中到這個唐公子的身上,最後連爺爺都驚動了。

    周若水還是第一次見父母之間分歧如此之大。

    在父親口中,這唐公子乃當時奇才,三歲能詩,五歲能文,可是在母親說來,這唐公子就是個整天發呆發傻,動輒就吐血的癆病鬼。

    周若水可沒見過這唐公子,心中卻下意識的有些相信母親。

    可是在家裡,畢竟父親是一言九鼎,母親就算再執拗,卻也是拗不過父親的,更何況爺爺也是支持父親的……

    母親尚且如此,周若水做女兒的,還能夠改變得了父親的決定?

    這幾天她在家裡悶悶不樂,加上鄭媚兒的攛掇,她一咬牙,就決定親自見見這個唐公子,真是又呆又傻麼?

    呆傻之人,能將這麼精緻的小院子折騰成這模樣?

    「媚兒,要不……我們先回去吧……」周若水淡淡的道。

    鄭媚兒眉頭一挑,心中也是有些亂,整個周家上下,誰都說唐公子呆傻呆傻,可看這滿院狼藉,是個整天發呆,一動不動的人能幹出來的?

    不行!豈能就這樣回去,夫人還交代有任務呢。

    當即,她定了定神,上前一步,大聲道:「請問唐公子在嗎?我是鄭媚兒,奉夫人之命前來探望公子!」

    半晌,屋裡沒有動靜。

    過了好大一會兒,書房的門「吱呀!」一聲推開了。

    一白袍少年,星眉朗目,笑意盈盈的從裡面走出來,他僅僅只是掃了一眼鄭媚兒,看到周若水的時候,他眼神微微亮了一下,隨即便看向了冬兒。

    冬兒此時已經戰戰巍巍的起身,雙手捏著短衫的衣角,顯得很是拘謹。

    「周夫人太客氣了,我很好!」

    紫袍少年微微點頭,臉上露出一抹尷尬之色,道:「我……我這裡有點亂,呵呵,媚兒姑娘有什麼事情就直接說吧!回頭我轉告蘇伯就是了。」

    鄭媚兒眉頭一皺,暗道:「無禮!」

    她再抬頭看唐雨,卻只見唐雨環顧四周,眼睛四處逡巡,注意力明顯在那幾隻雞的身上。

    看他那樣子,似乎很是遺憾,鄭媚兒這一來,他抓不了雞了。

    倒是冬兒敏銳多了,她搶著道:「媚兒姐,小姐,我……我去準備茶水……」

    冬兒逃之夭夭了,鄭媚兒扭頭看小姐,卻見小姐神色尷尬,眉頭深皺,顯然也感覺難堪。

    鄭媚兒咬咬牙道:「唐公子,是這樣,我家小姐要參加三月澧水詩會,這些天悶在家裡寫詩,偶得幾首詠春絕句,夫人知唐公子大才。讓我拿給唐公子看看,萬望唐公子能給予指點。」

    「詩?」

    唐雨愣了一下,神情變得古怪。

    他沉吟了一下,十分懇誠的道:「媚兒姐,其實我不太懂詩,周家小姐才學比我好,恐怕我難以指點。要說指點,她指點我還差不多……」

    唐雨這話可是十分誠懇的,他的確不懂詩,那個三歲能文,五歲能詩的神童不是他,讓他做神童,他也做不來。

    另外,他也不怎麼關心蘇伯說的那些關係婚約之間的明爭暗鬥。

    他反正肯定暫時不可能結婚,誰上中學就結婚的?

    所以他坦然自己的情況,心中沒有一絲障礙,反正就是不懂唄。

    說不得將來肯定被逼要學,可是就算是學了,唐雨對自己也沒什麼信心,不認為自己能夠學得好。

    唐雨這一說,鄭媚兒和周若水都是一驚,唐雨如此誠懇,卻出乎他們意料,對唐雨的觀感不由得好了一些。

    她們可不會認為唐雨說的是真的,讀書人的禮儀,虛懷若谷,寒暄客套那是基本。

    倘若唐雨大大咧咧,大放厥詞說自己才學如何如何云云,那就成狂生了,最是為讀書人不喜的。

    讀書人就算要抬高自己的身價,那也得十分隱晦,絕對不能讓人認為自己是一介狂生。

    鄭媚兒自然不會放過唐雨,而此時冬兒已經擺上了桌子,籐椅,擺上了茶點,鄭媚兒道:「唐公子太謙虛了。您可知道,這一次詩會可是新春詩會之後第一次隆重詩會。

    我家小姐為準備這一次詩會可以說用心良苦,還萬望公子幫忙參詳參詳……」

    她一邊說,一邊已經在桌子上鋪開了一方捲軸。

    「唐公子,您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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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語驚人!

    唐雨覺得有些頭大,這鄭媚兒怎麼能這樣?

    自己都說了不會了,偏偏還不放過自己,這不是故意讓自己出醜嗎?

    執拗不過,唐雨慢慢走到桌子旁邊。

    潔白的宣紙之上,字跡娟秀雋永,一股淡雅的墨香撲鼻而來,著實讓人感到沁人心脾。

    真是好字啊!

    唐雨不由得由衷讚歎,用毛筆寫字,唐雨是真不行,估計這個以後也得學,也得練。小時候,他的父母曾經給他報過書法班,可是當時家長主要還是抓成績為主,字寫得好不好,都不重視,唐雨自然也只是學了一點皮毛,字寫得很難看。

    「公子,您認為如何?」鄭媚兒見唐雨眼睛盯著桌面,彷彿完全沉浸在了其中,等了一會兒,她忍不住開口問道。

    而一旁的周若水臉上也流露出期待之色。

    這是她的詩,她自然想聽聽別人的評價,她沒機會向唐雨表明自己的身份,這反而讓她心中沒有壓力,神情比先前自然了很多。

    唐雨並沒有說話,他就是這個特點。

    一旦進入了一個小世界,別人說什麼他聽不見。

    他腦子想著練字的事情,只覺得自己要寫出這麼一手字來,恐怕都要耗費數年苦工,心中對這字既是羨慕,又是佩服。

    「字……確實好啊!」

    過了很久,唐雨吐出五個字,有些含混不清,可是蘇媚兒和周若水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周若水臉色一變,蘇媚兒則是雙眉一挑,心中一陣不爽。

    這是什麼話?讓他看詩,他卻說字很好,這不明擺著說詩不行嗎?

    讀書人說話都是婉轉含蓄的,每一句話後面都有潛台詞,蘇媚兒能夠跟在夫人身邊聽差,他能聽不出這樣的潛台詞?

    她哪裡會想到,唐雨這話是由衷而發,一時她心中很是不服氣。

    她清了清嗓子道:「唐公子,這是一首詠春詩,『高閣客滿堂,小園花紛飛。謝雨送春來,萬物沾露新。』這首詩以景寄情,極其貼合詩會的情形,又很好的將春日的意境描繪得合情合理,莫不成公子以為,這詩還有推敲的地方?」

    唐雨愣了一下,扭頭看了一眼蘇媚兒,見蘇媚兒語氣似乎很不爽。

    他再看桌面,仔細看這四句詩,覺得也不錯,自己肯定是寫不出來的,心想這個蘇媚兒生什麼氣呢?

    他眼睛挪開,看向眼前的白衣女子。

    先前,他只看對方一眼,覺得這女人長得著實漂亮,一襲白色長袍,髮髻高挽,身材頎長,纖瘦合度。尤其是那張臉,五官精緻淡雅,不施粉黛,卻是自然流露出清爽,比後世那些矯揉造作的明星讓人舒服多了。

    這麼漂亮的女孩,他可不敢多看,看多了,心砰砰跳,怕出醜。

    可是,這一下,他真是看仔細了,他只覺得自己的心猛然一跳,連忙挪開目光才沒鬧個大紅臉:「這位姑娘,你怎麼不說話?我說過我不是很懂詩的,但是我覺得這字是真好……」

    周若水臉一紅,和唐雨對視一眼,她眼睛慌忙的躲開,看向了桌面,輕聲道:

    「公子,聽您這麼說,應該是看出了這首詩的不足了。這首詩是寫於雨夜後的清晨,當時家裡客人滿座,院子裡春花零落,卻又不願寫成傷感之詞,便做了這四句。

    想來也是心境未到,難免會有瑕疵的……」

    她的聲音極低,似乎又想到了那天清晨,爺爺、叔伯們都來了,母親在房間裡和父親吵鬧,她一個人心情煩悶,在院裡閒逛,只見落花滿地,內心很是感傷。如是傷春,當時她卻大有靈感。

    可是學校的詩會,作為朝氣蓬勃的中學的士子,又哪裡能寫一些傷情之作?

    唐雨靜靜的聽著周若水的話,嘿嘿一笑,道:「寫春天雨夜,那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不是最好嗎?」

    「啊……」

    周若水先是一愣,然後是細細咀嚼,最後是渾身巨震,手下意識的抖了一下。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聊聊數字,將春天雨夜的那份意境,那種難以言表的內心的各種婉轉複雜的情愫,都融入了進去,這……詩……

    是指向自己最後一句,「萬物沾露新」的嗎?

    周若水一直就覺得這句寫景太直白了,可是如果這一句改成潤物細無聲,那不是意境氣象全出嗎?

    不僅是她,一旁的鄭媚兒雖然才學不算好,但是這兩句依舊讓她愣了一下,她並不覺得這兩句比小姐的詩好,但是這兩句詩,也算不錯。

    這唐公子真是痴痴呆呆,混吃混喝的騙子嗎?

    好像還真有一點點才學呢!

    「公子,公子……」

    門口,蘇庸是聲音響起。

    唐雨連忙迎出去,道:「蘇伯回來了!」

    蘇庸高大健碩的身軀大踏步的進入小院,他眼睛一掃鄭媚兒和周若水,本來一臉笑容,瞬間變得陰沉。

    他嘴唇掀動,就要對蘇媚兒問罪,可是一眼瞅見了周若水,他愣了一下,終究還是沒說什麼,只是輕輕的哼了一聲,便低頭進了自己居主的側房。

    鄭媚兒和周若水神色都很尷尬,尤其是周若水,她眼眉低垂,輕輕的道:「唐公子,今……今天我和媚兒來得是孟浪了……」

    唐雨哈哈一笑,道:「沒事,沒事,蘇伯就這個脾氣,我都怕他呢!」

    周若水輕輕的點頭,道:「唐公子,我和媚兒先行別過,謝謝唐公子不吝指點……」

    說完,她沖鄭媚兒使了一個眼色,兩人沖唐雨行禮,蘇媚兒看向唐雨的眼色有些怪異。

    唐雨將兩人送到小園門口,訕訕笑笑道:「我不遠送了,都說了,我真不太懂詩,回去你們小姐問起,你們就如實回答。還有,那些什麼『三歲能詩,五歲能文』的傳言,都是信口開河,完全不可信!

    在才學方面,哎,我實在是……差得很,蘇伯最近還為我上學的事兒犯愁呢!好了,不多說了,拜拜!」

    唐雨說完,轉身離去,留下周若水和鄭媚兒兩人站在門口呆若木雞……

    唐雨可不知道他一句「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著實把人家給震住了。

    他完全是想到哪裡說到哪裡,說到寫雨夜的詩,一首就是「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還有就是杜甫的「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可是他忽略了一個問題,這裡不是地球。

    古往今來就沒有杜甫這號人物,他這一引用,豈能不將別人鎮住?

    唐雨沒書看,根本不瞭解蒼穹大陸的歷史,他下意識以為別人也知道這兩句詩,所以他說寫雨夜最好的兩句詩是「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根本就沒想過,別人會把這兩首詩和他聯繫起來,而他是真的不怎麼懂詩的。

    鄭媚兒和周若水慢慢的在周家院子裡踱步。

    周若水卻在一直咀嚼著「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這兩句詩,只覺得越品越有味道,心中不免有些遺憾,因為如是四言詩,應該還有兩句,那兩句該如何寫呢?

    「壞了,壞了,小姐,剛才走得急,您的那首詩……我忘記拿了……」鄭媚兒十分懊惱的道。

    「啊?」周若水一愣,旋即臉便染上了一層紅霞,道:「你……你怎麼這麼粗心!」

    一時她心中既羞又怒,隱隱卻又泛起一絲別樣的味道,腦海之中不由得浮現出唐雨最後那一臉誠懇的模樣:「我真不懂詩!」

    「這還是不懂詩嗎?那我豈不是更不懂了?讓我如實轉告小姐,難道就沒看出我就是……」

    「走吧,回去!今天的事情不要跟我娘說,你如敢說,我定饒不了你!」周若水正色道,她的語氣依舊溫婉,可是眉宇之間卻是毋庸置疑,自有一股說不出的威嚴。

    周若水說完,眼眉低垂,一路心不在焉,往自己的閨樓方向走去。

    「為什麼,小姐!夫人如果問怎麼辦?我……」

    「你沒聽他說嗎?如實轉告,只是詩的事兒,你一句都不能說!」

    「哦,知道了,小姐!」

    「可是小姐……夫人如果問您的看法,我該怎麼說?」

    周若水低著頭,臉又是一紅,卻是裝作沒聽見,腳步更是邁得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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