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帝師 作者:今晚又打老虎(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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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離鳶 2015-7-24 14:24: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2 408977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20:10
第620章 錦湖旁的蛻變

  山西、南京、福建,以及山東、四川等地。各方勢力或蠢蠢欲動,或暗中謀算,或直接動身。總算是都處於這次大明這個巨大變故的漩渦之中。

  而與之相對應的,原本最應該不安定的京師,此刻似乎反倒是變成了最安寧的存在。

  自從上一次京師保衛戰勝利以後,京師在一眾良臣的管理下,很快恢復了之前的繁華。

  整個京師的人,早已經認定大明當今聖上,就是江夏。那原本的皇帝朱載江現在如何?

  其實自從江夏登基稱帝以後,他一直都住在皇宮之中。因為他現在的那副長相實在是太過嚇人,所以江夏特地命人給他打造了一個純銀面具。

  由於崔紫薇懷著他的孩子,所以每一天,朱載江都會去冷月宮看看她。每次來,都是準時挑在午時到,然後呆一個時辰,未時離開。

  今天亦是如此,午時將至,朱載江就來到了冷月宮的門口。

  「砰!滾!全都給我滾……吃什麼?我不吃!」

  一如往常,走到冷月宮的門口,朱載江聽見的仍然是崔紫薇摔東西的聲音,以及她的咆哮聲。

  因為之前已經習慣了,所以朱載江神色沒有絲毫變動,直接走到宮門門口,將門推開。

  跨進冷月宮以後,首先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十來個宮女。有的在勸慰崔紫薇,有的在收拾地上的瓷器碎片。

  雖然崔紫薇罪大惡極,但她畢竟肚子裡懷著朱載江唯一的骨肉。所以江夏還是安排了人細心照料。此時此刻的崔紫薇,看上去依舊美豔無雙。只不過,眉宇之間的戾氣,讓人看了以後忍不住會生出厭惡之感。

  朱載江進入冷月宮以後,銀色面具後面的眼珠子,看了一眼地上的飯菜和藥湯。

  沉默一會兒後,朱載江說道:「她若是不吃,就掰開她的嘴硬塞進去。」

  幾名宮女聽後愣愣地看了看朱載江,然後又看了看崔紫薇。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的好。

  司禮監那邊派人來傳過命令,對於戴面具的這位,要絕對的尊重和小心的伺候。而對於冷月宮的這位,也好小心的伺候,悉心的照料著。

  兩位都是司禮監那邊特別交待過的人,該聽誰的,這幾個宮女搞不清楚。

  見宮女發愣,崔紫薇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她先的前俯後仰,最終整個人一團從羅漢床上無力地滑到了地上。

  崔紫薇伸手指著朱載江,一邊喘著氣,一邊笑著說道:「你以為你是誰?還是當今皇上?你有沒有弄清楚?你現在就是一個醜陋無比,靠著仰人鼻息過活的可憐蟲!」

  啪啦!

  朱載江雙手拳頭一下捏緊,手指的骨節一個個發出脆響。

  崔紫薇哈哈一笑,從地上站起身來,一手捂著日益隆大的肚子,一手撐著後腰走到朱載江面前道:「怎麼?生氣了?想打我?」

  崔紫薇把肚子挺向朱載江,道:「來啊,打我啊,你倒是打我啊。」

  朱載江雙目透過面具冷冷地看著崔紫薇,他一把抓住崔紫薇的右手,冷聲道:「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我警告你,識相的就乖乖把朕……我的兒子安安穩穩地生下來,否則我一定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崔紫薇再度誇張地大笑了一聲。

  她突然一下安靜下來,神色認真地看著朱載江,問道:「你讓我把這個孩子生下來。那我問你,孩子生下來有什麼意義?你以為孩子能活得很好?」

  「當然,有我在,他一定會過得很好!」朱載江很堅定地說道。

  崔紫薇冷笑了一聲,看著朱載江的雙目,充滿了濃濃地失望之情。她歎息一聲道:「曾幾何時,我還對你動過情意。但我現在才看清你,你其實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廢物。若是沒有江夏,你恐怕連地上的一攤爛泥你都不如。顯而易見的很多事,你居然直到現在都沒有看清。也不知道你是在裝傻,還是真傻。」

  面具後面的朱載江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崔紫薇自顧自地說道:「現在稱帝的是江夏,以他在大明的威望,稱帝可以說是民心所向,眾望所歸。

  也許他跟你說的是,他現在稱帝只是權宜之計,之後再把帝位交還給你。可是你認為等他真的解決掉所有事情以後,確實會把帝位還給你?」

  「我沒想過要他還!」朱載江淡淡地說道。

  崔紫薇輕蔑一笑,沒有理會他這句話,繼續說道:「好吧,以江夏那沽名釣譽的性格,恐怕他是會假惺惺的把皇位還給你。而屆時你若受了那皇位,恐怕要不了多久,群臣就會殺了你。畢竟他們都曾表示過願意支持江夏稱帝,你重新登基,那他們就都是亂臣賊子。

  可能你會想,你乾脆不要那個皇位了。依靠著江夏,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得了。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即便江夏不忌諱你的身份,會好好照顧你一輩子。那繼承了他那皇位的兒子呢?孫子呢?

  你若不死,你的嫡系子孫後代不死。他江家的人坐大明皇朝的帝位,始終都是名不正言不順。你和你的子孫後代,存在一天就是一個隱患。你可以換位去想一想,若是你面對這樣的狀況,會作何選擇?」

  不得不說,崔紫薇很聰明。甚至可以說,她的智謀,已經超越了很多混跡官場多年的朝臣。她的目光,放的比一般人還要長遠許多。

  而朱載江如何?作為江夏從小教導長大,經歷過楊廷和、李東陽、楊一清,這些人輪番鍛煉的他,又豈會笨到哪兒去。

  若說一開始,他還在反駁崔紫薇的話。那麼到了最後崔紫薇所說的,他基本已經開始順著崔紫薇的話去推測。

  而最後推論得出的結果,讓朱載江整個身子都顫抖了一下。因為他很明確一件事,如果他是江夏的子孫後代,在登上帝位以後還遇到有自己這種身份的人存在。那麼自己的選擇肯定也是一個,殺!

  江夏執掌大明多年,論威望無人能及,論權勢天下無雙,論兵權也是一手在握。但稱帝以後,卻仍舊有處處受制之感。為什麼?還不是因為六個字——名不正,言不順。

  那要怎麼做,才能真正的名正言順?無外乎一個,殺光朱家的人,自己就名正言順了。

  所以朱家人的存在,直接就制衡了江家人完全把控大明。

  想到此處,朱載江的心開始劇烈顫抖起來,他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了,他迷茫了。

  原本他的計劃,就是如同崔紫薇所說,把皇位真正的讓給江夏,然後自己離開京師,隱姓埋名的生活下去。

  但是現在想想,自己這個計劃,無疑是錯漏百出。

  帝王位,由百萬屍骨累積而成。坐在上面,有無數人想拉你下來。主動讓位了,別人為了防止你再坐上去,還是不會放過你。這就是帝王的艱辛。

  就在朱載江還在發愣之際,突然崔紫薇一把扯下了朱載江的面具。一眾宮女看見他那可怖的面容,紛紛嚇得失聲尖叫。

  沒有了面具的朱載江先是一陣慌神,然後是羞愧難當,最後所有的一切,全都轉化成了他無盡的憤怒。

  崔紫薇仰頭哈哈大笑著,說道:「你看看你,你現在的這個樣子,還想要我給你生兒子。你也配?你難道就不怕兒子生下來以後,被你這副尊容給活生生的嚇死?」

  驚慌的尖叫聲,崔紫薇地嘲笑著,還有她那一句句嘲諷的話語。再次催化了朱載江的憤怒。

  他大叫一聲:「啊!!!」

  然後雙手掐著崔紫薇秀長的脖子。

  朱載江用力地掐著她,大聲叫道:「你為什麼要逼我,你為什麼要逼我。賤人!賤人!」

  崔紫薇雖然被朱載江掐得喘不過氣來,但她依舊沒有示弱,反而還斷斷續續地說道:「朱載江,你現在要是殺了我,我還覺得你是個男人。你不要鬆手,繼續用力掐!」

  聽完崔紫薇的這番話後,朱載江掐著她脖子的雙手反倒是一下松了許多。他愣愣地看著崔紫薇,整個人變得有些失魂落魄。

  最後朱載江完全鬆開崔紫薇,整個人低垂著頭,茫然地左右看了看。最終他大聲嚎叫著,像一頭受了傷的野狼一般,貌似癲狂地跑出了冷月宮。

  出了宮門,朱載江還能聽見崔紫薇猖狂的笑聲。

  他一路狂奔,想要甩脫她那笑聲,卻發覺自己怎麼也甩脫不了。笑聲一直縈繞在他的耳邊,直至朱載江跑到了御花園的錦湖旁邊。

  錦湖之中,養著許多錦鯉。

  朱載江站在岸旁,心中響徹著兩個聲音。

  「跳下去,一了百了。反正你現在這副樣子,比狗都不如,還不如死了算了。」

  「不!你是朱載江,是朱厚照的兒子,是大明名正言順的皇帝。你還記不記得,你父皇對你說過的話?‘作為一個皇帝,沒有一個人是你可以依靠,可以信任的。你是天下之主,你能靠的只有你自己。除你之外的任何人,你只能利用,不能信任,不能依靠’……」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20:10
第621章 護龍令牌,重八指

  富豪離世之前,會記得把自己的兒子和忠僕叫到身旁。然後告訴自己的兒子,要好好打理家業,有不懂不會的地方,就多問問忠僕。這是明面上的。

  而實際上,很多富豪在離世之前除了會給兒子指定一個明面上的忠僕以外,還會告訴他,暗地裡可以依靠的一些人。為的就是防止忠僕叛主,自己的兒子也好有反擊之力。

  區區富豪尚且如此,作為一代君王,深諳帝王權術的朱厚照,難不成就只會給朱載江留下江夏這麼一人?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乾西五所最西處的角落,有一片十分不起眼的宮院。一般情況下,很少會有人到這片宮院來,因為在這裡居住的,都是一些衰老到無法再做事,所以在留在這裡面等死的宮女和太監。

  這些宮女和太監家中沒有親人,加之從小就在皇宮長大,習慣了皇宮內的環境,所以一直都不願離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裡居住的全都是些垂暮之年的老人,所以這裡無形之中總是帶著一股死氣,讓人一靠近就覺得很不喜歡,心中自然而然會升起一股子煩悶之感。

  當然,平日裡這個地方還是會有掌膳監的小太監送飯菜過來,所以也不能說是人跡罕至。只不過是說,平日裡很少有外人來而已。

  但偏偏今日,一名身穿暗紅色直身長衣,踏著青雲蜀錦千層底布靴的男子來到了此處。男子帶著一面銀色的面具,不用介紹也能知道他的身份了。

  整個皇宮,能自由出入走動,又帶著銀色面具的,不是朱載江,還能是誰?

  朱載江走到暮雨苑的入口處時,腳步停頓了一下。從他掙扎的眼神之中可以看出來,並不是因為他不喜歡暮雨苑的垂暮之氣,而是有些拿不定主意,自己究竟應不應該進入這暮雨苑。

  似乎……這暮雨苑內,隱藏有什麼對他影響很大的人,或者物……

  朱載江猶豫的時間大約用了一盞茶的光景,最終他還是抬腳跨過了暮雨苑的門檻,走了進去。

  暮雨苑這個名字,是永樂年間,一名頗有學識的太監所起的。雖然名字帶著幾分詩情畫意,但是配上暮雨苑的功用,卻忍不住讓人感覺到有一些心酸。

  走進了苑內,隨處可見的,是老太監牽著老宮女的手,挨在一起述說著什麼。偶爾老宮女會失笑嬌嗔,猶如十八少女一般輕輕拍打著老太監的肩膀,也不知道老太監對老宮女究竟說了些什麼。

  朱載江一路往裡,走到了暮雨苑的最深處。

  在一顆老槐樹的上後面,一棟小院竟完全是用黃花梨木造成。這種木制生長緩慢,尤其珍貴。一般用來做家具都已經奢侈到不行了,更遑論是用來造房子。

  小院的外面,是一片青石板鋪就而成的操場。操場的一旁開墾有一片菜園子,在那菜園子旁邊,此刻正有一名身穿灰色布衣的老人,坐在一張小葉紫檀木的搖椅上,閉目養著神,也不知是醒著的,還是已經睡著了。

  朱載江靠近,突然那老人一下睜開了眼睛。

  說來奇怪,老人明明已經滿臉褶皺,白髮蒼蒼。但雙目睜開的那一瞬間,卻讓朱載江有一種心神被攝的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仿佛那一眼如果再用力一點,自己就會被他給「看」死了。

  老人道:「娃娃,來雜家這兒,所謂何事?」

  朱載江雖然第一下被老人的眼神嚇了一跳,但隨即心情就平復下來。僅憑這一個眼神,他基本能確定,自己沒有來錯。

  朱載江微微吸了一口氣,然後歎出。他背在身後的右手,一下拿出來。

  老人先是沒覺得有什麼,但很快目光就鎖定在了朱載江右手食指的扳指上面。扳指的玉質並不算很好,但看上去年份應該有些年頭了。若說特別,可能唯一特別的地方就是扳指面上的「重八」二字。

  另外還有一處特別的地方,那就是普通人戴扳指,都是戴在大拇指上,而朱載江是戴在食指上的。

  老人愣愣地看著那個扳指,喃喃自語道:「‘重八指’,終於老夫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說完,老人立刻從搖椅上彈身而起,身法顯得十分靈巧敏捷。他一站起身便跪倒在地,對著朱載江行禮道:「奴婢李八一,參見皇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聲「參見皇上」,讓朱載江聽了心中頓生一股難以言明的舒爽感。在這一刻他驀然明白過來,自己骨子裡,其實竟是如此迷戀帝王這個身份。

  朱載江擺擺手道:「平身吧。」

  「謝皇上。」李八一站起身來。

  朱載江從懷中取出一塊令牌,上面寫著「護龍」二字。他將令牌遞給李八一道:「你也明白,不到萬不得已,朕是不會來找你的。去把人召集起來吧,朕現在能倚靠的,也只有你們了。」

  「是,奴婢遵命。」李八一恭敬的彎曲著身子,雙手接過朱載江手中的護龍令牌。

  接著李八一道:「皇上,那奴婢先行告退了。」

  朱載江微微頷首,還未反應過來,李八一已經原地騰身而起,一下就跳躍到了他那小院的屋頂之上。接著就看見他幾個騰挪,身影便消失了。

  看到這一幕,朱載江的眼神之中,終於忍不住露出了些許笑意……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再說山西這邊。

  江夏拿下太原以後,便就在齊王府內住下了。他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只帶了一萬八千人,而不是十萬八千人。

  對於蕭清帶著大軍旗幟鮮明,大張旗鼓的往山西而來。江夏似乎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反而在太原大興土木,似乎準備好好修葺一下齊王府。

  蕭清往山西趕來的消息,江夏自然是知道的,否則他辛苦經營了那麼多年的千門,也就只是一個笑話。

  而江夏的反應,蕭清也是清楚的。否則他這個堂堂四大門閥之首,蕭家新一代閥主的身份,也是一笑話。

  偏偏就是江夏的反應,讓蕭清確定了心中的一個計劃。

  他之所以大張旗鼓的帶著大軍往山西趕,實質上就是想要看看江夏會不會緊張害怕。

  如今見他如此鎮定,蕭清便確定了山西有鬼。在他看來,若是自己料想不差的話,江夏應該是明面上只帶了一萬八千人到山西,而實際上他還安排了一隻暗軍,悄悄趕到山西潛伏。

  自己如果真的去了,那必定上當中計。

  所以蕭清最終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乾脆就兵分兩路。一路大張旗鼓,佯裝成主力大軍前去山西,阻攔江夏回京。

  另外一路,則低調前行,攜真正的主力,直撲京師。

  拿下京師和殺掉江夏,這兩件事對於蕭清來說,都是意義重大。眼目前看來,拿下京師,似乎要比去殺江夏更加容易一些。而事實究竟是否如此,一切還得等待之後的分辯。

  記得木心那首經典的《從前慢》詩中有這麼一句,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

  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其實不僅僅如此,從前的行軍路途也很慢,所以常常聽說一場戰打幾年。而實際上,光走路恐怕就走了足足有近半年的時間。

  江夏也沒理會蕭清究竟是要來山西打自己,還是北上去打京師。他安安心心地在太原住下了,一邊大興土木的同時,一邊來了興致整頓民生。

  執掌大明七年多的時間,對於整頓民生,江夏十分瞭解應該怎麼做。肅清山西境內的山賊土匪,重新為百姓造籍入戶。然後分發農種和工具,發放過渡的口糧,銀錢……

  僅僅一兩個月的時間,山西可能還沒多大動靜,但太原附近,已經開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來太原附近生活的百姓,已經越來越多。以前光聽江夏有多麼多麼的英明神武,愛民如子。如今山西的百姓,算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這一切。

  雖然大戰一觸即發,但突然之間,大明似乎陷入到了近些時日來少有的安寧之中。

  不過就在這安寧裡面,江夏卻收到了從京師傳來的一封飛鴿傳書。看到那飛鴿傳書,江夏的心猛地痛了一下,因為信上面說,生活在冷月宮的崔紫薇,夜晚的時候趁著守衛不注意,竟然跳井自殺了。

  崔紫薇的死活,江夏自然不關心。但崔紫薇的肚子裡面,懷著朱載江唯一的骨肉,她一死,江夏能夠想像得到朱載江的心痛。

  江夏趕緊提筆寫了一封書信,命人傳回京師,交給朱載江。

  而京師的崇光路盡頭處,一棟宅院裡面。朱載江正看著躺在床上的崔紫薇,他回頭看了李八一一眼,意思仿佛是在問:「怎麼還不醒?」

  李八一也往後看了一眼,他身後明顯還站著一名老人。老人微微躬身道:「回皇上的話,回轉七魂丹的解藥,一般需要十二個時辰才能發揮完全,請皇上放心,娘娘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20:10

第622章 對弈略談

  正午時分,山西太原府齊王宮的品茗靜室之中。

  江夏與袁寒秋相對而坐,兩人前身擺放的是一張龍紋木小方桌,方桌上擺著的是一副黑玉嵌金的棋盤。而兩人手中所用的棋子,則是用上等的翡翠製作而成。

  如此寶物,自然不是江夏的,而屬￿袁寒秋。不過近些時日來,袁寒秋騎來的汗血寶馬也好,坐來的百年金絲楠木馬車也罷。每次都是帶來便不帶走,等於是變相送給了江夏。

  這次這副奢侈到無以復加的棋盤,恐怕也會如此。

  下棋間,袁寒秋對江夏道:「皇上,據最新的消息得曉,蕭清和魯王合作,一共出兵十二萬。其中真正趕往山西這邊的,只有四萬人。實際的主力,其實已經奔著京師去了。您看我是不是帶著大軍去阻截一下?」

  袁寒秋主動提及此事,其意一共有兩個。一來試探江夏的實力,二來試探江夏對他是否信任。如果江夏答應他去阻截,那就代表著江夏實力不足,但對他還算信任。如果江夏不答應他去阻截,那就代表他自信能夠抵擋蕭清,但卻對他不太信任。

  如此進退都有問題的發問,江夏又怎會不知道裡面的用意。他抬頭看了袁寒秋一眼,然後微微搖了搖頭。

  他這一搖頭,袁寒秋的臉色微微變了變。不過很快,江夏從懷中取出了一封書信遞給他,沒說一句話,只是輕輕揚了揚下巴,示意他看看。

  袁寒秋有些疑惑,不知道江夏手中這封書信有何玄機。他接過去以後看了看書信信封上的字,只見上書:「臣乞皇上親啟御覽,福建水師提督俞大猷。」

  光看著兩行字,袁寒秋心中頓時猛地一凜。大明的兵力,衛所兵基本可以忽略不計,其戰鬥力實在是太過於低下。所以主要論來,還是京營兵馬和邊軍。

  邊軍常年戍守邊關,多曆大戰,故而驍勇善戰。京營兵馬挑兵嚴格,裝備精良,戰鬥力也不可小覷。所以當初京師大亂一起,蕭清就先搶佔了京營的大部分兵力,而袁寒秋則籠絡了邊軍。

  正是因為這兩者,所以「無夏」組織才膽敢和聲望如日中天的江夏叫板。

  當然,像他們這種做大事的人。自然也不會忘記江夏還花了大價錢,建下了四支水師。這四支水師裡面,天津水師的江荀早已經被蕭清買通他身邊的人,向他的飯菜裡面下了慢性毒藥。

  所以江荀重病在床,整個天津水師群龍無首,無人敢做主是否參與到這場漩渦之中。而廣州衛則因為地理位置的問題,不敢輕易亂動。若是廣州水師一動,等於整個南海的屏障就自然打開了,而恰恰好,南海最近並不太平。

  所以江夏的四大水師,唯獨還剩下浙江水師和福建水師可以調動。可是這兩支水師,則在之前的時間被江夏調出去攻打東瀛了,一直沒能調回來。

  蕭清曾經讓人查過,攻打東瀛的那場戰役究竟戰局如何。得到的回報,則是福建水師損失慘重,西班牙無敵艦隊和川崎家大獲全勝。

  所以水師這一塊兒,蕭清他們一直都沒有將其考慮在裡面。認為水師可能早就已經被打潰散了。

  但是現在,袁寒秋卻是雙手顫抖,心中充滿著無盡的後怕。

  俞大猷的這封書信,是命人用八百里加急送來的。信中他把自己慘敗於西班牙無敵艦隊之手後的事,全都說的十分詳細。包括他如果拿下東瀛近半島嶼,又是如何追殺西班牙無敵艦隊,然後又是如何大獲全勝,滿載而歸等等……

  看到了這封書信,袁寒秋明白,浙江水師和福建水師,實際上都還保存著完整的實力。之前之所以沒有出現,只不過是因為在外作戰而已。而這次,他們回來了,並且是實力大增而歸。

  這意味著,江夏將在這一瞬間,增加近三十萬兵力。並且,還是兩支成建制的水師。

  大明亂局將定,江夏已可君臨天下。袁寒秋心中回蕩的,只有這麼兩句話。他趕緊站起身來,對著江夏跪下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此番得水師凱旋而歸,即代表天下大局將定,皇上也能夠君臨天下了。」

  江夏身子微微偏傾下來,伸手將袁寒秋扶起。他道:「南京留都的那位‘皇上’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相信你應該很清楚。我今天也可以在這裡給你交一個實底,我登基稱帝只不過是權宜之計而已。這個皇位……始終還是皇上的。」

  「什麼?」剛剛站起身來的袁寒秋,忍不住失聲大呼。

  太意外了,沒錯。就是太意外了……意外到從小受著「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教育的袁寒秋,都忍不住失聲叫出了出來。

  現在天下的這個形勢,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是怎麼回事。尤其是在福建水師,浙江水師雙雙回歸的情況下。這代表著江夏基本已經掌控了天下大局,正式稱帝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眼看著天下都是你的了,你居然說你還是要去當臣子,還把天下還給別人?這樣的行為,袁寒秋無法理解。

  僅僅只是要做個忠臣,以求名留青史?這個理由不在充足,畢竟再名留青史也只是一個臣子,哪有做個開創盛世的明君來得暢快?

  袁寒秋怔怔地看著江夏,想要從他眼神裡面分辨一下,看看江夏是不是在開玩笑。而偏偏江夏此刻的神色,認真的無以復加。最終袁寒秋相信了,江夏說的就是認真的。

  他沉默了半天以後,忍不住問了江夏一句:「還回得去嗎?」

  這個問題,包含了很多很多的含義。這裡面的含義,袁寒秋懂,江夏也懂。

  江夏想了想後,淡淡一笑道:「做皇帝多累啊,還是做個自在逍遙翁來得愉快。」

  「那跟著你的這麼多人呢?難道你就不想想他們?」袁寒秋再問。

  這個問題,江夏沉默了比較長的一段時間。最後,他說道:「我相信皇上是英明的。」

  說完以後,江夏複又加了一句:「我不會放下跟著我的這些人不管的,只要有我在一天,他們絕對安穩無憂。」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20:10
第623章 夜會蕭清

  俞大猷帶領著的福建水師,以及馬雲龍帶領著的浙江水師。共計二十萬兵力,如今已兵分兩路。

  一路由馬雲龍帶領著,直接從福州港口出發,沿著浙江、上海、天津這條海岸線,直入京師。

  而俞大猷帶領著的福建水師,則是從陸路出發。準備先取下南京,然後從南京往山西走,和江夏進行會合。

  原本還打著如意算盤,準備以兩路兵馬奇襲京師的蕭清,這下傻眼了。他得到福建水師攻打南京留都這消息時,他人剛剛好抵達河間府。

  得聞南京留都正遭受十萬大軍圍城,蕭清的第一個反應不是回去救援,而是完了。

  若說是以往的江夏,手中可以調動的兵馬不多,蕭清還不太怕他。但是現在兩大水師歸來,仍憑他計可謀天,也無計可施。畢竟有一句話叫做,一力降十會。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陰謀詭計,都是徒勞。

  所以蕭清不敢動了,只能是先在河間府駐紮,想清楚下一步後退的方向。

  而就在他百思不得其法的時候,這一天夜晚,蕭清所住的河間府大宅子裡面,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當天的夜,月光有些黯淡,晚風徐徐,十分適合找一心上人,在這樣的夜裡秉燭夜談。然後想辦法弄熄燭火,惹佳人驚叫連連,然後此時趁機溫言安慰幾句,攬溫香軟玉入懷,之後……咳咳,好吧說偏題了。

  總而言之,這是一個極好的夜,但蕭清卻因為浙江水師和福建水師的突然回歸,而沒有了一丁點兒好心情。甚至可以說是,心情極差。

  已經是深夜,子時都已經過了。蕭清的書房裡面,依舊是燭火通明。在他面前的書桌上,平攤著一疊宣紙,宣紙上寫著幾個名字。上面寫有袁寒秋、王金、蕭順義等等。不過從黃昏考慮到現在,宣紙上的名字基本都已經被打了叉。

  那代表著,這些人在蕭清看來,都不是可靠之人。

  「砰!」突然之間,蕭清的房門被人推開。他反應也是極致迅速,整個人一下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然後右手一抖,一柄短劍從他的衣袖之中彈出,被他握在手中。

  在這短短時間裡面,蕭清已經把自己的後背靠在了牆壁上,並且側面迎著窗戶。這個站位的方式,一來把自己放在了一個絕對安全的位置,二來也可以保證自己能隨時逃出這個房間。

  不過蕭清並沒有在第一時間進行呼叫,因為他很清楚。既然對方能夠直接破開自己的門,那麼肯定是已經解決了自己的護衛。

  要知道在這大宅子裡面,尤其是在他所居住的地方附近,安置的護衛死士,不下於兩百個。在這樣的配置下,對方還能如此輕易的進出,足見對方不簡單。

  蕭清死死地盯著門口,想要看看進來的會是什麼樣的大人物。誰知道第一個進入門口的,卻只有一條手臂。順著手臂看過去,便能看見一個卑躬著的老人。

  老人道了一句:「皇上裡面請。」

  蕭清心中猛然一凜,初還以為是江夏到了。心中還在嘀咕,怎麼可能?江夏人不是在山西嗎?難道又是金蟬脫殼,偷樑換柱之計?

  當然,真正進入蕭清房間的,不可能是江夏。人在山西的他,一來不可能有分身之術到河間府來。二來他恐怕來見蕭清絕不會這麼偷偷摸摸的來,而是會挾萬千雄獅,直接前來拿下蕭清的人頭才是。

  來人不是江夏,又杯稱作是「皇上」。相信來人的身份,此刻已經呼之欲出。沒錯,來人正是朱載江。

  一襲明黃色長袍的朱載江,戴著一面銀色面具,雙手後負走走進蕭清的書房之中。與他一同進入的,除了李八一以外,還有一對老夫婦。那對老夫婦有些特別,老頭兒只有一隻右手,老婦瘸了左腿。

  看見二人以後,蕭清先是略微愣了愣,接著立刻想起只在某些江湖傳說裡面聽過的兩個人。他失聲叫出二人的名號:「雌雄毒聖?」

  老婦抬頭看了蕭清一眼,沒有說話。倒是那老頭兒微微咳嗽了兩聲,聲音略微有些沙啞地說道:「想不到我們夫婦已經十多年沒有在江湖行走了,一個小娃娃卻能將我們夫婦認出來。果然不愧是門閥子弟,的確不同凡響。」

  說完以後,老頭兒突然冷哼一聲:「只不過老夫只是一個下人而已,當今皇上在此,你竟敢失禮?」

  「皇上?」蕭清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朱載江,心中暗自在想,此人究竟是誰。現在天下自稱是「皇上」的人,無外乎兩個。一是假的那個苗仁虎,二就是江夏。

  苗仁虎人在南京,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在河間府。況且他面對自己,也不敢擺這些架子,所以絕不可能是他。江夏人在山西,此人的身材體型也與他相差甚遠,也不可能是他。那此人是誰?

  蕭清不愧是蕭清,眼珠一轉就想到了一個人,他眼睛裡面閃過一絲訝色,驚呼一聲:「朱載江?」

  嗖!刹那間,只見數道殘影閃爍。蕭清還未反應過來,就感覺自己的胸口似乎被什麼巨物撞擊了一下。他整個人一下彈到牆壁上,然後落下來。

  蕭清將身體靠著牆壁,堅持站立著沒有倒下去。他捂著自己的胸口,原本想要將一口鮮血強吞到腹中,可惜最終沒能忍住,一連吐出了三口鮮血。

  蕭清抬起頭,斜睨了一眼。動手之人不是雌雄毒聖夫婦,而是先前躬著身子,聲音顯得有些陰柔刺耳的那個老人。

  他這才明白,原來這個不起眼的老傢伙,竟然是個絕頂高手。

  李八一滿臉的不悅,冷聲道:「大膽刁民,皇上的名諱,也是你能直呼的?就瓶你這句話,治你一個大不敬的罪名,將你抄家滅族也是足夠了的。幸得皇上慈悲,沒有下令要你性命,否則老奴一掌斃了你。」

  蕭清不斷咳嗽,淡淡一笑道:「少說廢話,要殺就殺,要剮就剮。一個已經失了勢的皇帝,在本閥面前逞什麼威風?」

  「你找死!」李八一右手一抬,整個房間的氣流似乎都朝著他掌心的方向在湧動,聲勢極其駭人。相信憑著這樣的聲勢,沒有人會懷疑,他能一掌把人打得四分五裂開來。

  「算了。」一直沒有說話的朱載江突然開口。李八一立刻將右手撤下來,低聲道了一句:「是。」然後身子一躬,便又站在了朱載江的身後。

  朱載江的雙眼透過銀色面具直直地看著蕭清,過了好一會兒,朱載江才抬起右手,將自己臉上的銀色面具摘下來。

  書房內點了不少燭火,使得整個房間亮如白晝。朱載江那張醜陋不比的臉,在這房間裡面顯得十分搶眼。

  看到朱載江這樣一張臉,就算是蕭清都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

  朱載江看著蕭清,淡淡地說道:「我的臉,之所以變成這樣,其中有七成的功勞,應該歸功於你。所以……你該死。」

  蕭清臉色一變,還以為朱載江這次是來報仇的。

  雖然他之前表現得很硬氣,口中說的都是什麼要殺就殺,要剮就剮。但實際上,擁有的越多的人,往往也就越怕死。

  朱載江那話說得沒錯,他之所以變成今天這副模樣,其中有七成的功勞,都得歸功於他。甚至說,這一切根本就是他主使的。所以蕭清知道,朱載江完全有理由殺他。

  不過門閥子弟的榮耀,讓他沒有張口向朱載江求饒,於是只好沉默以對。

  不過接下來朱載江所說的話,卻讓他松了口氣。

  朱載江道:「不過我今天來,並不是為了來殺你的。我來隻想問你一句,有沒有興趣跟我合作?」

  「嗯?」蕭清愣了愣,「合……合作?」

  「怎麼?你不肯?」朱載江問。

  「哦,不不不……不是。」

  若是放在以往,可能蕭清還真是不肯。畢竟一個失了勢的皇帝,對於他來說一丁點兒利用的價值都沒有。但是現在情況不同了,江夏再得三十萬水師相助,實力基本已經無敵於天下。這個時候,作為一切的幕後主使者,他將面臨的下場,可想而知。

  對於現在的江夏,蕭清想不到任何辦法打敗他。反倒是朱載江的出現,讓他想起了以往自己的探子,經過多次探查以後對江夏的評價——視皇上,猶若親子。

  也許像江夏這樣的人,只能是他最親近,最信任的人,才有打敗他的希望吧。

  一時之間,蕭清想到了很多,也有很多問題。

  不過他還沒有開始詢問,朱載江已經開始說道:「你現在的情況,相信你自己也很清楚。若是不跟我合作,你必死無疑。包括你的蕭家,肯定也是必死無疑。」

  「那你想怎麼合作?」蕭清問。

  朱載江搖了搖頭,道:「僅僅你一個還不行,還得再加一個人。如果我的消息沒錯的話,你應該是認識江彬的吧?聯繫一下他,朕想見他一面。」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20:10
第624章 掙扎

  金秋九月,丹桂飄香。在這秋高氣爽的日子裡,大明維持了近半年的亂局,終於迎來了第一個巨大的變故。而這個變故,基本意味著大明的亂局即將就此結束。

  山西的九月,天氣已經開始轉涼。這個季節裡面,動物為了儲存過冬的糧食,所以會頻繁的出沒覓食,故而這是一個狩獵的最佳時節。

  原本江夏帶著一萬八千人來到太原,心中預計的是會有一場大仗要打。可到了最後,俞大猷和馬雲龍的雙雙回歸,徹底扭轉了整個大明的局勢。現在山西附近,那些零零碎碎的大小勢力,全都備齊了厚禮,哭著喊著要來太原面聖請罪。

  對於這些人,江夏一律把禮物收起來,只著人記了一個名字,並未真的見他們。向江夏這種心胸寬廣的人,又怎麼會真的記他們的氣呢?記下他們的名字,也不過是想等自己真的穩定大明局面以後,再好好「照顧」他們而已。

  報復?噢,不不不。那哪裡叫報復,只能說是小小的警告而已。至於一不小心弄得人家家破人亡,傾家蕩產。那也只是下面的人辦事沒有把控好力度,一時操之過急了一點而已。

  在太原府郊外的白樺林,近萬騎兵已經把整個林子圍了起來,以供江夏和袁寒秋他們狩獵。

  還記得剛剛到大明的時候,江夏第一次騎馬出遠門就是從京師去雲南。那時候騎馬對於他來說,真是一件再痛苦不過的事了。

  但之後南征北戰,去安南,入蒙古,幾經生死。江夏的馬術,騎射,早就到了一個非常厲害的程度。而袁寒秋作為門閥子弟,從小學的就是禮樂射禦書數,這君子六藝。故而騎射之術也十分嫺熟。

  二人僅僅一個下午的時間,便收穫頗豐。滿載而歸以後,江夏和袁寒秋一起往齊王宮的方向走去。

  路上,已經和江夏關係日益熟稔的袁寒秋,與他並騎而行。他先是笑著恭維了江夏一句:「皇上果然如同天下傳言那樣,文韜武略天下無雙,就連著騎射之術,也是讓寒秋驚為天人呐。」

  江夏微微笑了笑,道:「拍馬屁不是一個好習慣。」

  袁寒秋臉上的笑容頓時一滯,不過很快江夏就悠悠地添了一句:「不過我挺喜歡聽的。」

  「哈哈哈……」江夏先是笑了幾聲,然後袁寒秋跟著一起笑了起來。

  江夏輕夾馬腹,禦馬的速度變得快了一些。袁寒秋趕緊抖動馬匹的韁繩跟上,到了江夏身旁以後,袁寒秋忍不住說道:「皇上,現在天下大勢已定。您登基稱帝乃是眾望所歸,您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是不是乾脆就……」

  「閉嘴!」江夏突然一拉馬匹的韁繩,眼神變得有些淩厲。僅僅是這一個眼神,袁寒秋就明白,江夏這次絕對沒有跟他開玩笑。他呼吸不由得變得有些急促起來,江夏給他的威壓,實在是太重了。

  終於,袁寒秋還是沒能忍住,直接顫顫巍巍地翻身下馬,單膝跪倒在地:「皇上,寒秋所言句句出自肺腑,還望皇上明鑒。」

  良久。江夏像是廢了很大的力氣,淡淡地說了一句:「以後不要再說這些話了。」說完,江夏重重地一抖韁繩,大喝了一聲:「駕!」他胯下的汗血寶馬聽聲音以後立刻加快速度,飛快地朝著齊王宮的方向趕去。

  齊王宮的門口,江夏一到就看見了一個熟人。此人身材魁梧,濃眉虎眼,頗有幾分不怒自威之感。與江夏印象中的形象相比,此人的嘴巴周圍,多了一圈好似鋼針一般根根倒立著的鬍鬚。看上去,顯得更加的成熟,穩重了一些。

  江夏見到此人,忍不住心中一喜,叫了一聲:「志輔!」

  俞大猷原本是側面對著江夏的,此刻聽見江夏呼喊他的表字,於是立刻轉過頭來。一見到江夏,俞大猷當即激動地叫了一聲:「皇上!」

  江夏翻身下馬,兩步走到俞大猷身旁將他扶起來。俞大猷道:「皇上,末將回來晚了,還請皇上賜罪!」

  江夏笑著搖頭道:「賜什麼罪啊,你回來的不早不晚,剛剛好。」

  俞大猷回頭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副手陳稟秋,陳稟秋正帶著兩名親衛押解著一個人。這個人江夏十分熟悉,正是和朱載江幾乎一模一樣的苗仁虎。

  先前江夏就已經見到了此人,此刻俞大猷看向他後,江夏的眼神也一起看了過去。和江夏的目光對接,本來就覺得自己已經即將命不久矣的苗仁虎,此刻更是害怕。他趕緊跪倒在地,大聲叫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你還想活?」江夏看著苗仁虎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意外,意思似乎是在說,都到了現在了,你還懷著這樣的妄想?

  苗仁虎戰戰兢兢,連一句整話都說不出口。不過人往往就是這樣,越是情況緊急,也就越能爆發潛力。比如苗仁虎此時,突然就福臨心至一般叫出來:「我……我還有辦法,我還有辦法恢復那個人的模樣。」

  苗仁虎原本是想說「皇上」的,不過想到現在江夏已經稱了帝,所以他害怕叫朱載江為「皇上」會惹怒江夏,於是情急之下就用「那個人」作為代替了。

  苗仁虎這樣一說,江夏哪裡會不明白他說的是朱載江的容貌。這一下江夏也激動了,他一把抓起苗仁虎的衣襟,大聲說道:「你有辦法恢復他的容貌?什麼辦法?說!」

  苗仁虎被江夏這一聲怒喝嚇得心膽欲裂,他吞吞吐吐地說道:「我……我自有辦法,不……不過你得保證,事成以後饒我一命。」

  「你威脅我?」江夏雙目微微一眯,殺意薄發。苗仁虎趕緊說道:「不不不……我不是威脅你,我只是想要皇上您把我當做一條狗,殺我還髒您的眼,不如大發善心把我給放了。我保證從此以後離開大明,絕不再在大明出現。」

  江夏沉默了一下,剛準備開口說話時。突然一旁的俞大猷大喝了一聲:「呔!你個膽敢冒充先帝的賊子,在當今皇上面前竟然也敢胡言亂語,看我不取你狗命!」

  說完,俞大猷五指成爪,直接對著苗仁虎的喉嚨抓過去。苗仁虎尖叫一聲,立刻閉上了眼睛。俞大猷五根手指頭已經接觸到了苗仁虎的喉嚨,但是卻無法再往前推進半寸。

  再一看,江夏正用右手握著他的手腕。那模樣,就好像鉗住俞大猷右手的,不是一隻手,而是一隻鋼爪一般。

  俞大猷看向江夏,江夏恰好也看向他。俞大猷忍不住叫了一聲:「皇上,三思啊!」

  江夏看著俞大猷,微微笑著問道:「我若真是一個欺淩兄弟遺孤,擁權自重的亂臣賊子,你俞大猷還願意跟著我?」

  「願意!」俞大猷毫不猶豫地回答道:「俞大猷早已經把自己的這條命交給了皇上,無論皇上是要行如何大逆不道之事,俞大猷都無怨無悔,死命追隨。況且皇上,此刻作何決定才是于天下有利,于百姓有利,于追隨您的每一個人有利,您應明斷啊。」

  江夏歎息一聲,搖頭道:「皇上曾經說過,他視我為親父。」

  就這一句話,直接把俞大猷給說愣住了。他這才明白江夏對於朱載江的情懷。一個他從小就看著、保護著、培養著長大的人。他對他早已經不是臣與君,也不是兄長對於兄弟臨終前的托孤,而是一種類似與父與子的情懷。

  俞大猷手上的力道一下鬆開,標誌著他不再去想殺苗仁虎。江夏也送開了他的手,然後對俞大猷說道:「走吧,先隨我進府內沐浴更衣,然後我再命人準備晚膳為你洗塵。」

  說完,江夏親手拉著苗仁虎,道:「你跟我走。如果你真的能恢復他的容貌,我答應饒你一命。但若是你敢騙我,我會讓你明白什麼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是是……我一定能恢復他的容貌,雖然步驟有些複雜,但我的確是有這個本事的……」

  山東濟南的濟陽縣。

  由於馬雲龍帶著十萬大軍敢達京師,京師兵力大增,於是直接帶著大軍從京師迎了出來。蕭清不得不帶著自己麾下的兵馬節節後退,此刻一直退到了濟陽縣這邊。

  再往後撤,不是去山西就是去浙江。蕭清都感覺有些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他已經開始讓蕭家那邊轉移財產,同時為他尋覓一個相似的替身,以便讓他金蟬脫殼。

  而就在濟陽縣暫時停留的這第五日,朱載江到了。與朱載江前後腳到的,還有江彬。

  三人在濟陽縣縣衙後院的正廳裡面相會,不知道是出於何種計較,江彬見到朱載江以後,還頗為客氣地對朱載江抱拳行禮道:「江彬參見皇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朱載江有些驚訝。

  江彬淡淡地說道:「實則江彬從未忘記過,先帝當年知遇之恩。」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20:10
第625章 效仿宋之開國君主如何?

  苗仁虎被俞大猷從南京帶到了太原,這代表著南京留都,已經被俞大猷所破。

  被破的過程,並沒有過多的詳述。其原因乃是因為南京被破的太容易,容易到俞大猷十萬大軍剛到,南京連基本的抵抗都沒有組織起來,就已經被幾個想要投降的將領打開了城門。緊接著不過三個時辰的時間,整個南京就已經被俞大猷徹底控制。

  俞大猷既然能夠從南京來到山西,那即代表著,從南京到山西的這一條路,基本都已經被他給打通。細數江夏稱帝路上的阻礙,其實南京留都這邊就是一個結。只要破了這個結,整個大明也就再也找不出能阻止江夏稱帝的人了。

  為何這樣說?原因很簡單。一來南京留都是除了京師以外,唯一一個有整套行政班子的地方,只需要皇上入駐,這裡就算是大明第二個朝廷。第二,江南無論是物產還是文化,都不輸于京師。盤踞江南,抗衡京師,這絕對是可行。至於第三嘛,無論苗仁虎究竟是真皇帝還是假皇帝。在朱載江無法證明自己身份之前,苗仁虎就是世人眼中的真皇帝,是大明正統。

  所有只有南京留都被破了,苗仁虎這個「大明正統」沒了,大明土地上才不可能組織起一股完全能夠抗衡江夏的勢力。因為他們沒有一個很重要的東西,這東西名字叫做「大義」。

  京師鐘彬那邊也派人傳了飛鴿傳書給江夏,蕭清帶去的數萬大軍,在他和馬雲龍的追擊下,已經全數潰敗。另外琅琊王家的老閥主王風揚親自帶著他欽定的王家下一代閥主接班人王金進了京。信上特別提到,王風揚用荊條從宣陽門活生生把王金打到了午門門口,然後就命王金跪在了那裡,說是任由江夏處置。

  聽到這個消息以後,江夏並未覺得那王閥家的老閥主有多麼有誠意,反而是感受到了王風揚對王金的寵溺。門閥參與到江山政權的爭奪當中,並且還失敗了。作為一閥之主,正確的做法應該自己殺了王金,然後帶著人頭到京師請罪。

  請罪時的態度都不應該有過多的奢望,而是應該祈求江夏給他們王家留下一條根。但現在僅僅只是當著眾人的面鞭打王金一頓,無疑這是王風揚對王金的一種回護。

  同時也是王風揚在賭,他賭江夏還未完全掌控天下大局,所以不敢對他們王家下死手。只要自己真心投誠,王家對於江夏來說,還是有很大利用價值的。

  不過王風揚很明顯沒有好好瞭解過江夏的性格,京師保衛戰的時候,雪如沁和楊一清雙雙受傷。這標誌著王家、蕭家,已經和江夏結下了死仇。這樣的死仇,絕不是用什麼金錢,地盤就能化解的。唯一化解的方式,除了流血,就還是流血。

  江夏看完鐘彬傳來的數封飛鴿傳書以後,整個人似乎輕鬆了很多。說實話,在俞大猷和馬雲龍回來之前,他雖然並不害怕和蕭家、王家、袁家這些門閥大族對上,但總歸心裡面還是有些緊張的。因為他輸不起,他不怕輸了以後自己喪命,而是怕自己輸了以後,有太多他在乎的人會悲慘了過著下半生。

  如今一切事都還在往好的方面發展,他基本已經贏了全域。所以壓在他心中石頭,在這一刻終於完全落下了。

  「接下來只要小心處理好京師的事,就一切圓滿了。」江夏低聲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後抬起頭來看了俞大猷、袁寒秋、張猛等人一眼,說道:「著人準備一下吧,我們班師回朝。」

  俞大猷和張猛對視了一眼,二人微微笑了笑。俞大猷當先起身對著江夏抱拳行禮道:「啟稟皇上,水師已經準備完畢,準時可以啟程。」

  俞大猷剛剛說完,張猛也立刻站起身來,道:「皇上,我們這次從京師帶出來的人也完全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啟程。」

  江夏一聽,頓時失笑。這兩個傢伙恐怕是早就想回京師了,所以每天命人準備好啟程的各種事宜。他搖搖頭,扭頭看了一眼袁寒秋道:「寒秋如何?是否已經準備好?」

  袁寒秋道:「皇上放心,齊王麾下所有兵馬都已經接受了張將軍的整編。如今寒秋孑然一身,隨時可以隨皇上啟程。」

  江夏點了點頭,道:「那好,我們即刻啟程吧。寒秋安排人先暫任山西總督,處理一下山西的善後事宜。至於應該怎麼做,你告訴他,學學太原府近半年來的做法就行了。」

  「是!」袁寒秋儘量壓制著情緒應承下來,但他的聲線最終還是沒能忍住顫抖了一下。於是他內心的激動,也隨之暴露了出來。

  山西總督,這可是正二品的封疆大吏。江夏直接就讓他安排人選了,這如何能讓袁寒秋不激動?畢竟這代表著江夏對他的信任,在眼下這個江夏控制全域,即將清算以前一切的時候,這樣的信任正是他所需要的。

  江夏見袁寒秋那麼激動忍不住笑了笑,他伸手拍了拍袁寒秋的肩膀,說道:「辛苦你了,替我好好挑個人。」

  「是!」袁寒秋再度應了一聲,心裡面立刻開始考慮了起來,山西總督這個位置應該讓誰來坐比較好。袁家的人裡面,究竟何人最適合來坐這個位置呢?

  嗯。不對,不能找袁家的人。否則就成了假公濟私了。江夏第一次交如此重任給自己,自己就任人唯親,那以後如何還能取信於他?不選袁家的人,那應該選誰?

  想了好幾個人,袁寒秋這才發現,原來這並不是一個美差。相反,其實是一件並不簡單的事。山西總督,地位不低。自己一來不能選和自己太親近的人,二來還得選一個真正能給山西局勢善後的人。並且江夏還說了,山西的善後,要以太原府為標準。

  如今的太原府可以說是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一副太平盛世的模樣。若不是太原府有嚴格的戶籍制度,恐怕太原府早已經人滿為患。能夠把民生治理的如此井井有條的人,袁寒秋記憶中,除了江夏還真沒遇到過第二個。

  把山西的善後事宜,直接一股腦丟給袁寒秋以後,江夏直接啟程往京師趕去。

  山西和京師相隔並不遠,啟程的當日,張猛就讓人用飛鴿傳書通知了京師,告訴了京師那邊的人,江夏大概的一個回歸時間。

  在發飛鴿傳書的時候,江夏特地囑咐俞大猷,不要太過張揚。畢竟現在局勢有變,自己不能讓自己皇帝的形象太深入人心,所以從現在起,江夏決定要低調一點。

  對於江夏的囑咐,俞大猷自然也不敢違逆,飛鴿傳書上他寫下了一句:「帝不欲聲張,雖著錦衣,但願夜行。」

  這封飛哥傳書傳到京師,立刻引起了不小的騷動。尤其是那一句,「雖著錦衣,但願夜行。」

  相信「錦衣夜行」這個典故,不必多說。當年楚霸王項羽攻佔咸陽後,有人勸他定都咸陽,可他卻思念家鄉,急於東歸。項羽當時就說:「富貴不歸故鄉,如衣錦夜行,誰知之者!」。

  項羽那句話,無疑是告訴了眾人,他要天下人都知道,他項羽即將成為天下之主。俞大猷借古喻今,一句話就告訴了京師裡的眾人,江夏沒有稱帝的意願。

  京師逍遙山莊的翠竹苑中,翠竹苑是逍遙山莊裡面,千絕行等人的居住之地。楊一清、王守仁、鐘彬、海大有、布縉雲、千絕行……基本上跟隨江夏多年的核心人物,但凡是留在京師的,此刻全都在此。

  房間裡沒有一個人說話,甚至大家連眼神交流都沒有,氣氛顯得有些壓抑。

  最終大家都把目光看向楊一清和王守仁,他們二人一個是江夏的岳父,一個是當代大儒。都屬￿德高望重,並且深有見地之人。所以在座眾人,雖然心裡都想的是同一件事,但具體說,還是得他們二人來說。

  楊一清其實也是沉默了老大半天,最終他歎息了一聲,張張嘴剛想說話。王守仁卻拉了一把他的衣袖,然後搶先開口道:「相信今日我等相聚於此,所謂何事,大家心中都很清楚。若諸位沒有異議,那老夫就先說說自己的看法,以起抛磚引玉之效,如何?」

  「這當然是再好不過了,陽明先生乃當代大儒,您的看法,必定能為我等起到指點迷津之效。」黃飛躍說道,眾人也是連連點頭。

  王守仁微微吸了一口氣吐出,在心中組織了一下言語以後,這才一臉慎重地說道:「我主江夏,乃千古罕見之明君,人中之龍鳳。他愛民如子,精於權術。又善理民生,通曉社稷。若他為天下之主,當是天下之福也。然則我主乃是守信重義之人,他當初稱帝,諸位皆知乃是權宜之計。如今天下局勢已被我主掌控,我主當君臨天下方為上策。但我主卻為信義所拖累,意欲還政。陽明以為,我等當效仿宋之開國君主麾下良臣,助我主黃袍加身,君臨天下如何?」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20:10
第626章 回京

  「助我主黃袍加身,君臨天下如何?」這句話從王守仁這個當代大儒的口中說出來,似乎顯得更加的激奮人心。那麼餘下的眾人在這個時刻還有什麼說的?他們心中所思所想,不也正是想要江夏黃袍加身,真正的君臨天下嗎?

  其實並不是他們對朱載江有什麼意見,而是他們都很清楚,皇帝之位,沒有人比江夏更適宜坐在上面。江夏如今為忠義所累,他們作為跟隨江夏多年,真心對他忠心耿耿的人,自然有義務在這個時候挺身而出,替他解決此事。

  嘉靖十年五月初八。這一天天氣很好,陽光明媚,百花綻放。就連路邊的野草,也顯得格外蔥蔥郁鬱,也不知道它們是不是也曉得今天是江夏抵達京師的日子。

  按照原本的進程來說,今天正午江夏他們就應該先到京畿驛站的。這是江夏為了方便外出打仗的兵馬歸來安頓,特地修建的一個驛站,與入京師宣陽門的路程,大約相隔小半天。

  如今是按照正常行程,那江夏就該是正午到驛站,黃昏入京師。這個入京師的時間不太引人注目,正符合江夏的心意。

  可是路途上,俞大猷突然向江夏稟報,說是有一百多個士兵上吐下瀉,身體狀況很差。這可不是一件小事。一百多個士兵上吐下瀉,最大的可能就只有一個,那就是食物中毒。而食物中毒的本身,究竟是食物的問題,還是有人在下毒,這就值得商榷了。

  所以全軍停下來,把所有的糧草都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問題以後,大軍這才繼續前行。這樣一耽擱,江夏他們到京畿驛站的時間,則變成了黃昏時刻。

  到京畿驛站時,俞大猷向江夏建議。既然天都已經快黑,乾脆就地紮營,等天亮了再入京師。

  按照江夏的意願,他自然是想要趁夜直入京師的。不過考慮到士兵們的身體,江夏最終還是答應下來,在驛站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啟程入京。

  這次跟隨江夏一起回京的兵馬共有三萬余人,其餘剩下的人都被江夏留在了山西,以及沿路上幾個以往未被完全控制的地方。此刻宣佈安營,三萬大軍立刻在驛站完的空地上準備安營紮寨。那些身體不舒服的士兵,則被安排在了驛站裡面。

  到了天色已經黑盡的時刻,突然十數匹快馬趕達。六識敏銳的江夏,遠遠的就聽見了馬蹄聲。他從房間的窗戶翻出,輕飄飄地落到地面上,然後遠遠地朝著驛站門口看過去。

  雖然是黑夜,但江夏依舊一眼就辨認出來,前來的十二個人乃是蕭殺、布縉雲、尹人面、黃飛躍、海大有、於忍等人。

  十二人剛剛靠近驛站的入口,立刻就被兩隊士兵舉著長矛攔住,並且大聲喝問道:「來者何人?此地不可擅闖!」

  「放他們進來吧,自己人。」江夏高聲說道。

  門口的士兵聽到江夏的命令以後,立刻撤開長矛。蕭殺等人翻身下馬,走進驛站之中。令江夏有些無語的是,他們十二個人,竟然人手一大罎子酒,明顯這是有意來找自己在酒桌上廝殺一番啊。

  最先走到江夏面前的是蕭殺,他單手掂了掂手上至少是二十斤裝的大酒罈子,對著江夏說道:「明日一入京,你就等於是神仙歸位了。從此你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再想找和你一起喝酒的機會,恐怕難咯。所以我們一眾兄弟今天特地趕過來,就是想找你好好喝兩杯。大家事先說好,今天晚上沒有什麼皇帝、大人。有的,只是多年以來出生入死,不離不棄的好兄弟。」

  從蕭殺嘴裡說出這麼長一番話來,若說江夏心中一點感動都沒有,那肯定是騙人的。他笑著搖了搖頭道:「誰說以後我們沒機會一起喝酒的?放心好了,今天晚上我能陪你們喝,以後只要你們有興致,我一樣能陪你們喝。」

  若說是平常,江夏說出這樣的話來,眾人可能會十分開心。但這一次,江夏說出這樣的話,再一次證明了他的確是無心帝位。這雖然證明了江夏的確是個忠肝義膽之人,但卻真的讓他們這群人高興不起來。

  不過好在蕭殺他們都是跟隨江夏多年的人了,深深地明白江夏是個多麼心細如塵的人。自己這些人只要稍露聲色,說不定就會被他猜出心中所想。所以蕭殺他們也是一點兒聲色都未動,直接吆喝著和江夏一起走進了驛站。

  在驛站的大廳裡面,江夏他們一眾人將兩張木桌拼湊起來,然後擺上了蕭殺他們帶來的十二壇美酒。看著那十二個誇張的大酒罈子,江夏忍不住掃了蕭殺他們一眼,悠悠說道:「幹嘛?你們這是要準備把我醉死在這兒?我倒是沒意見,可我家中嬌妻恐怕不會饒了你們。」

  「怎敢,怎敢啊。」一向老成持重的布縉雲站起身來,對著江夏抱拳行了一禮道:「平日裡掌門你喝酒都是來者不拒,所以我們也不知道你最喜歡喝哪一種酒。今日要喝,咱們就喝痛快。這裡白酒、黃酒、葡萄酒,汾酒、米酒、花雕酒,樣樣都有,壇壇都是陳釀。今日掌門你說喝什麼,我們就喝什麼。」

  江夏呵呵一笑,搖頭道:「在我心中,酒之一道分三品。酒好而不器不好,下品。器好而人不好,中品。只有人好,這才是上品。所以人對了,喝什麼酒並不重要。今日咱們就一敞開了喝,能喝到第幾種酒,就喝到第幾種酒,總之我們今天……」

  「不醉不歸!」聞著酒香,早就在不斷吞口水的張猛,這一下倒是機靈,一口接下了江夏的話。眾人一看張猛,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次日早晨,天剛濛濛亮。江夏躺在床上,呼聲正酣。蕭殺、千絕行等人圍在江夏的床邊,俞大猷自言自語道:「大人在外睡覺,一般都是和衣而睡,手握寶劍。稍有動靜,便會覺醒。也就是面對著我們,才會如此放下戒備。這是大人對我們的信任,可是我們卻……」

  千絕行拍了拍俞大猷的肩膀,安慰道:「我跟隨掌門十多年了,從來沒有騙過他。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有些事,掌門沒辦法去做。如果我們不幫他,還絕佳的機會就只能就此錯過了。所以這一次,我們只有對不起掌門了。他醒來以後,無論是對我們要殺還是要剮,我們都絕不會有任何怨言。」

  俞大猷扭頭看了千絕行一眼,然後點了點頭。不過表情上的凝重,依舊沒有化解開。

  吱呀……房門被人推開,一個身穿五爪金龍皇袍,身材長相都幾乎和江夏一模一樣的男人走進屋內來。天下間,除了已經被抓住的苗仁虎以外,還有誰能夠有這樣厲害的易容術?那當然就只有尹人面了。

  尹人面扶了扶頭頂的皇冠,然後當著眾人的面轉了一圈,問:「怎麼樣各位,有沒有破綻?」

  蕭殺等人仔細地看了幾眼,然後搖頭道:「放心,一點兒問題也沒有。」

  尹人面看了江夏一眼,問:「掌門現在這情況怎麼樣?多久會醒?」

  布縉雲道:「易大叔說過,普通人喝了千年醉,一般得七日左右才會醒來。但是掌門的真氣渾厚無比,千年醉頂多讓他昏睡十二個時辰,所以我們就趕緊出發。」

  眾人點了點頭,然後立刻出發。

  正午剛過沒多久。這個時間段,基本上是京師最繁華的時刻。街道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不過今日,京師的百姓基本都站在了宣陽門通向午門的左右兩邊。寬敞的街道上,士兵用長矛形成了一條警戒線。

  當朝禮部尚書閻洛、兵部尚書王守仁、戶部尚書王仁恩,以及刑部、吏部尚書,共計五位尚書大人,分別帶領著文武百官站在宣陽門的城門口。

  江夏還在說想要低調一點,但實際上這一場迎接,卻是辦得隆重到了極點。

  由尹人面假裝的江夏,在抵達宣陽門的那一刻,兩邊立刻有神機營的人對天鳴響了鳥銃。數輪鳴槍以後,尹人面翻身下馬。

  百官立刻在五位尚書大人的帶領著,對尹人面進行跪拜迎接。尹人面高呼了一聲,「眾愛卿平身」,然後便在朝臣的簇擁下,走到了龍攆之上。

  金龍華蓋,帝王攆駕,萬眾跪迎。這一切的一切都被隱藏在滿福樓三樓包廂處的朱載江看在眼裡,朱載江喃喃自語道:「這一切,原本都是屬￿我的。江夏,你果然想要食言!」

  說完,朱載江一轉身,低聲道:「走吧,回皇宮。昨天王守仁那老匹夫說,江夏回來後就要見我。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要對我說什麼!」

  「皇上,若是那賊子讓你退隱山林,您準備如何應對?」李八一問朱載江。

  朱載江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淡淡說道:「他如果真對我說這樣的話,我就讓他先去見見我父皇的皇陵,然後看他還能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20:10
第627章 朱載江之魔盒

  當陽光從江夏緊閉的雙眼趟過時,熟睡中的江夏終於動了動眼睫毛。他微微睜開眼睛,口中先是喃喃自語了一句:「這群傢伙拿來的酒,還挺烈的。」

  這話一說完,江夏腦海之中立刻把昨天晚上的一切過了一遍。大明的酒,他再熟悉不過了。就昨天晚上自己喝的那點兒,雖然能夠讓自己喝醉,但絕不會讓自己一覺睡到日上三竿。如今看天色,應當是午時已過。以自己今時今日的真氣,能夠使自己一覺睡過午時的,除了傳說中用陰節草釀造而成的千年醉以外,其餘江夏找不到還有其它東西能既有酒味,又有此功效。

  這千年醉原本只存於傳說之中,是「摸金校尉」王鳳起連到七十八座古墓,最後才在「酒神」杜康的墓穴裡面,找到它的配方。

  後來王鳳起因為感染屍毒,所以到京師來找易螃蟹求醫。易螃蟹幫他解毒以後,王鳳起因為不通藥理,所以也看不懂配方上寫的是什麼,於是便將那千年醉的配方送給了易螃蟹。所以這普天之下,能夠釀造千年醉的人,除了易螃蟹以外,再無第二人。

  想到這兒,江夏忍不住暗道了一聲:「糟了。」他基本上已經猜到了一切,所以整個人立刻運轉真氣,把體內最後一點兒酒氣給逼出體外。然後他換了一身衣服,整個人從床鋪上翻身而起。

  走出了驛站的大廳門口,門外只有張猛一個人坐在一個石墩上面,面前擺放在他那兩個標誌性的大銅錘。

  江夏兩步走上去,一把將張猛的後頸衣領抓著,然後單手將他整個人給拎了起來。他沉聲喝問道:「人呢?他們人呢?」

  張猛轉頭看向江夏,吞吞吐吐地叫道:「皇上,我……他們……」

  「混帳!」江夏怒喝一聲,將右手小手指彎曲放在口中,然後吹出了一聲尖銳的嘯聲。緊接著便是一聲高亢的馬兒嘶鳴之聲,一匹毛色光亮的棗紅色純種汗血寶馬,從驛站的馬廄裡面奔跑過來。

  這匹就是之前在太原時,袁寒秋送給他的那匹汗血寶馬,名字叫「追風」。

  江夏二話沒說,一把拉住「追風」的韁繩以後,猛地一下翻身上馬。他雙腿一夾馬腹,「追風」兩隻前蹄立刻高高揚起,然後便猶如離弦之箭一般,飛快地沖出了驛站。

  眼睜睜看著江夏離去,張猛只能在後面大聲叫著:「誒!皇上,等我,等等我啊。」他手中拎著兩個大銅錘趕緊去馬廄裡牽了一匹馬出來。可是翻身上馬以後,馬兒四蹄胡亂的蹋了蹋,然後一動也不動。

  張猛心中著急,忍不住大聲罵道:「你個畜生,你倒是走啊你。再不走,你信不信我一錘下去讓你從此以後再也不用走了。」

  馬兒聽不懂張猛的話,自然沒有任何反應。它又不是純血的戰馬,哪裡能夠負重得了張猛這麼重的身軀,還外加他手中那兩個幾百斤重的大銅錘。

  張猛無奈,只好從馬背上翻下來,一臉惱怒地跺了跺地面。

  再說京師這邊,蕭殺、千絕行他們這些人,費了如此多的周章把江夏拖在京畿驛站,為的自然不僅僅是高調回到京師。即便他們這些人平日裡都是精於江湖之事,不精於朝堂算計,但有作為軍師角色的王守仁和楊一清在,他們絕對不會不知道,江夏真正登基的主要癥結之所在。

  所以當尹人面進了皇宮以後,他們第一時間傳召了朱載江。在乾清宮中,尹人面端坐于龍椅之上,等待著朱載江前來。

  朱載江在千絕行和蕭殺的帶領下進入乾清宮,抬頭第一眼就看見了坐在龍椅上的尹人面。當然,此刻尹人面用的乃是江夏的模樣,所以朱載江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他低垂著頭,儘量不讓尹人面看見自己憤恨的目光。

  朱載江微微躬身,抱拳行禮,叫了一聲:「太傅。」

  朱載江這一禮,執的乃是弟子禮。並非是君臣之間那種,需要下跪的禮儀。並且他口中所稱的也是「太傅」,並非是「皇上」。這證明了,朱載江心中並未放棄要重登帝位的念頭,同時也證明了,他並未真的把江夏當做皇上。

  短短一個禮節,一個稱呼。所透露出來的消息,已經不少。尹人面心中眉頭暗皺,自己這些人之前所預估中,最好的情況便是朱載江自己甘心情願放棄帝位。這樣一來,很多事情就變得簡單,且單純了許多。

  可是現在……尹人面心中略一歎息,然後學著江夏平日裡的模樣,微微擺了擺手道:「不必多禮了。」然後他一指龍案右手下的位置,道了一句:「做吧。」

  朱載江點了點頭,然後走到那椅子上坐下。他雙目平視著前方,臉上表情不怒不喜,正襟危坐著,倒無平生出了幾分沉穩來。

  「朱載江變了。」尹人面心中無故跳出這麼判斷出來。而這個發現,讓他隱約有一種預感,恐怕今日所行之事,不會像預想之中那麼簡單。

  不過不管怎麼樣,掌門必須是當今皇上,這個無從更改,也不可能更改!想到這裡,尹人面輕咳了兩聲,開始按照之前王守仁和他們商議時,所教導的那樣開口說道:「載江,現在天下局勢已然明朗,大明江山已然趨於安定。對於接下來的一切,你有何看法?」

  朱載江轉過頭來,雙目直視著尹人面道:「太傅所做的一切,載江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太傅對於大明江山的付出,對於載江的付出,載江必定銘記於心,時刻不忘忘卻分毫。還請太傅放心,今後載江必定勤政愛民,不負太傅今日所做出的每一分努力。」

  短短三句話,句句都強調了江夏「太傅」的身份,以及自己「皇帝」的身份。同時又句句指出了恩義二字,態度之明確,令尹人面都感覺有些意外。

  畢竟現在坐在皇位上的「江夏」,按理來說,就算朱載江想要江夏還政,也應該婉轉暗示才對。如此明目張膽,難道他就不怕激怒自己嗎?

  不過一轉念,尹人面也明白了過來。朱載江這是吃定了,江夏絕對不會對他不利。他心中再度歎息一聲,然後也直言不諱地說道:「載江。現在天下局勢雖然已經明朗,但你的身份卻無法得到證明。我的確是有心要將皇位歸還於你,可是我若強行推你上位,只怕滿朝文武不會心服,天下百姓不會擁戴。到最後,免不了局勢又會發生變化。而這一變,恐怕大明將再度四分五裂,以致最後戰火不斷,生靈塗炭呐。」

  朱載江微微一笑,說道:「太傅所說的這一切,載江心中明白。不過載江不怕,因為載江知道,只要有太傅在,任何風風雨雨,我都不需要怕。」

  「你……」尹人面這一下也是語塞了。朱載江死死地抓住他和江夏那種相互信任的感情,直接逼得他一句狠話也說不出來。這一整場對話,直到現在尹人面都感覺到自己是處處被動。

  他心中忍不住感歎了一句,果然不愧是掌門教出來的人,這麼小的年紀,就已經如此厲害。要是再歷練幾年,豈不就是活脫脫的另一個江夏?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必須速戰速決。尹人面一下站起身來,對著朱載江說道:「載江,你從小熟讀經史典籍,相信對於天下大義自是清楚無比。為君者,不應當只顧自己,而應當以天下黎明百姓,江山社稷為重。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大明,又再一次陷入到戰亂當中。大明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了,百姓也禁不起這樣的折騰。所以載江,就當是太傅對不起你,我會讓人送你去東瀛。在那裡,你會擁有非常多的財富,廣闊的土地,已經足以護你周全的護衛。你會安安穩穩地過完這一生,同時你的子孫後代,也將永久享受大夏皇室的照顧。」

  「大夏皇室?」朱載江微微一笑:「這是太傅改朝換代以後,定下的國號嗎?夏朝,很不錯啊。太傅放心,載江能夠有今時今日,都多虧了太傅。如若不是太傅要為那個什麼馬家四姐妹伸張正義,我又怎麼會和紫薇鬧翻?

  我不和紫薇鬧翻,臉又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我如果不是臉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又怎麼會丟掉帝位呢?

  既然太傅今天想要做皇帝。載江感謝你的大恩大德,自然得雙手將這一切奉送給你。太傅……哦哦,對不,皇上。皇上,還請您派人送我離京吧。否則我在京師多逗留一日,您恐怕都睡不好覺呢。」

  古希臘神話裡面,有一位美麗的公主叫做潘多拉。諸神因為妒忌她的美貌,所以送了一個盒子給她,並叮囑她千萬不要打開。最後潘多拉忍不住好奇之心,把盒子打開了。盒子裡面裝滿了疾病、仇恨、詛咒和災難,一旦打開就再也關閉不上。

  若說之前崔紫薇的一番話,只是將朱載江心中的魔盒打開了一條細縫。那麼現在,尹人面的一番話,則完完全全打開了朱載江心中的魔盒。

  此時此刻的朱載江,臉上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那麼笑容,像極了江夏。他這幅模樣被尹人面看在眼裡,甚至有一種像看見了入魔後的江夏一般。

  尹人面心中不斷響起一個聲音:「殺了他,不然後患無窮!殺了他,不然國無寧日……」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20:10
第628章 朱載江的反擊

  這個世上,有很多事情令人感覺到無奈。無奈的根源是,你明知道怎麼做是最正確,卻又偏偏不能那樣做。比如你明知煙酒不沾最好,但偏偏忍不住內心的寂寞或者好奇,總是一遍又一遍的去嘗試。比如你明知對最愛的人發脾氣不好,但偏偏又控制不住情緒的變幻無常,所以總是在傷害以後,才一遍又一遍的去後悔。比如你明知自己應該孝敬父母,但偏偏會不由自主的嫌棄他們嘮叨,遺忘他們的感受。然後總是等到他們生命走向終結時,才一遍又一遍的喊著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而現在,尹人面的感受也是如此。他明知殺掉朱載江,以絕後患是最好的選擇。但就是因為他對江夏太過瞭解,知道自己殺了朱載江以後,他會悔恨一生,所以他無法對朱載江痛下殺手,而是高聲呼喊了一句:「來人呐!」

  蕭殺和千絕行進入乾清宮中。尹人面盯著朱載江看了足足五息時間,然後才對蕭殺和千絕行說道:「帶載江離開京師,送他到東瀛!」

  「是!」蕭殺和千絕行應令以後,千絕行看著朱載江,一指乾清宮的門道:「請!」

  朱載江看著尹人面微微笑了笑,然後轉身跟著千絕行和蕭殺往門口走去。在抬腳跨過門檻的那一刻,朱載江突然轉過身來,朝著背對著他的尹人面叫了一聲:「尹人面!」

  尹人面沒有絲毫的反應,依舊背對著他。朱載江看了尹人面的背影一眼,然後仰頭哈哈大笑了起來。接著,他走出了乾清宮。

  直接朱載江離開,尹人面這才轉過身來看向門口。他不敢確定朱載江是不是已經看穿了自己是假扮的,不過有蕭殺和千絕行在,想來朱載江這次應該會離開京師,短時間是回不來了。

  只要有一年時間,江夏絕對能坐穩皇位。所以送朱載江離開京師,等於整件事已經塵埃落定。尹人面重重地舒了口氣,然後下意識地抹了一把額頭。他這一抹,這才發現原來就在剛才和朱載江對話的時間裡面,自己的頭髮根部已經濕透了。想來若非是自己臉上的易容,恐怕額頭也已經佈滿了汗水。

  江夏從小帶大的人,又能簡單到哪兒去?尹人面如此自我安慰了一下。以便自我釋懷,差點兒沒能扛住一個小娃娃給自己的壓力,這種尷尬。

  朱載江在蕭殺和千絕行的陪同下出了皇宮,三人一起上了馬車,而駕駛馬車的人,便是韓慕楓。

  一路上,朱載江都顯得很配合,似乎已經坦然接受了自己即將被送到東瀛去的這件事。蕭殺和千絕行都陪著朱載江坐在車廂裡面,千絕行出於職業習慣,一直都全神戒備。而蕭殺則顯得輕鬆很多,乾脆閉著眼睛養起神來。

  馬車前行了大約近一個時辰的時間,突然蕭殺一下睜開了眼睛。緊接著千絕行也是「錚」的一聲,拔出了自己腰間別著的佩劍。蕭殺則是沉喝了一聲:「老韓小心!」

  「噗!」馬車的駕駛位處,傳來了韓慕楓的一聲噴血的聲音。蕭殺右手一揮,數道真氣洶湧而出,馬車的車廂一下四分五裂開來。與此同時便是數道寒氣襲向蕭殺和千絕行,蕭殺手中的長劍自動從劍鞘之中彈出,一下格擋開刺向自己的一劍。

  千絕行也是反應迅速,連續兩個空翻,一下躲開了刺向自己的兩劍。不過二人這一躲閃,但是被來者留下了一個空檔。使得來人輕鬆將朱載江給劫走了。

  蕭殺與來人拉開了一段距離以後,和千絕行並肩而立,跟前來襲擊的三人對峙著。前來的三個人,除了李八一蕭殺不認識以外。雌雄毒聖畢竟是在江湖上行走過的人,蕭殺自然不可能不認識。

  蕭殺掃了三人一眼,冷冷叫道:「雌雄毒聖?想不到你們兩個人退隱江湖多年,居然一出來就敢跟我作對。」

  雌雄毒聖中的獨腿老嫗淡淡一笑,道:「活閻王蕭殺,先不說你的武功究竟怎麼樣,這口氣倒是跟你的名頭挺配的。不過光耍嘴皮子可沒用,還是手底下見真章吧。」

  老嫗話雖然是這樣說,但最後撲向蕭殺的,卻還是李八一。李八一手中沒有使用任何武器,一出手便先在蕭殺的劍身上拍了一掌。當然,這只是肉眼看見的一掌,實際上李八一速度太快,剛才一連拍出的足足有五掌。

  蕭殺一一將李八一的五掌格擋開去,然後兩個人各自後退了三步。

  李八一看了看自己的手,他那一對鐵掌幾乎耗費了他大半生的時間才練至巔峰境界。可是就在剛才,蕭殺竟然硬生生逼出數道劍氣,讓李八一近三十年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了手有疼痛的感覺。

  而這個發現,並未讓李八一覺得有些多麼的不可接受,反而讓他感覺到了有些興奮和驚喜。李八一甩了甩手,一臉迷醉地說道:「這雙手多久沒有感受到疼的感覺了,娃娃,來來來,咱們再來過幾招!」

  說完,李八一又撲向了蕭殺。兩人在纏鬥中時,千絕行也和雌雄毒聖打了起來。二人雖然一個是獨臂,一個是獨腿。但相互之間一起生活了幾十年,配合起來默契十足。所以和千絕行打鬥,倒也打了一個旗鼓相當。

  突然,千絕行發現自己的真氣正在逐漸減弱。面對著雌雄毒聖,他抵擋起來已經越來越困難。終於,老嫗一掌印在了千絕行的胸口,把千絕行打得倒飛了出去。

  「絕行!」蕭殺怒喝一聲,他揮了一劍以後,一舉將李八一給逼開了。剛準備去看看倒在地上的千絕行怎麼樣了,蕭殺卻在此刻也感覺到頭昏腦漲,然後兩眼一黑便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蕭殺、千絕行、韓慕楓三人都已經昏迷。朱載江走到三人跟前看了看三人,李八一微微弓著身子道:「皇上,江夏已經在趕回來的路上了,大概還需要一個半時辰才能進入城門。接下來我們怎麼做?」

  朱載江微微一笑,道:「等他。」

  「那這三個人呢?」李八一指著蕭殺他們,「殺掉?」

  朱載江搖搖頭,道:「不行。殺了他,恐怕江夏就真的要稱帝了。找個地方安頓好他們,我沒稱帝之前,暫時別讓他們出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20:11
第629章 江夏的安排

  江夏胯下所騎的,乃是一匹極品的汗血寶馬。畢竟是堂堂袁閥新一代閥主送出的東西,怎麼可能會不是世間之罕見珍寶。

  從京畿驛站到京師,原本是需要四個多時辰的。但江夏僅僅只用了兩個多時辰,也就是四個多小時的時間,就趕到了京師。

  京師因為尹人面偽裝成江夏凱旋而歸的原因,尚且還保留著一些喜慶的氛圍。城門口上掛著的紅布,滿地的鞭炮屑,都標誌著這裡曾經大肆慶賀過。

  對於此,江夏早就已經猜到了。他暗自搖了搖頭,自言自語了一句:「希望他們還沒有鑄成大錯吧。」說完,江夏重重地一夾馬腹,控制著胯下的「追風」,朝著皇宮的方向直奔而去。

  到了皇宮的午門入口處,兩隊宮中護衛將江夏給攔了下來。江夏從懷中取出一面令牌扔給他們中間的一個護衛,那護衛接到令牌以後,整個人都嚇傻了。因為上面寫的,不是什麼「如朕親臨」,而是「大明輔國」。

  這整個大明,被封過「輔國」一職的人,除了江夏還有誰?而江夏現在是什麼身份?不是當今皇上嗎?難道眼前這人就是皇上?

  護衛仔細看了江夏一眼,他常在宮廷行走,其實是見過江夏的。只不過江夏今天穿的乃是一身便服,同時尹人面假扮的江夏,已經先進宮在乾清宮呆著了。所以他才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只是覺得有些眼熟。

  現在護衛反應過來以後,反倒是更加迷糊了。「倆皇上?」

  就在護衛還一頭霧水,弄不清楚究竟眼前這個皇上,和乾清宮裡的那個皇上,究竟誰真誰假之時。江夏已經身形一晃,他們之間錯過,直接竄進了皇宮。

  入宮以後,江夏沒有絲毫停歇,直奔乾清宮而去。「砰」的一聲,乾清宮的大門江夏推開。裡面的一副景象,讓江夏頓時愣住了。

  乾清宮寬闊的正殿上,跪著許多人。第一排跪著的,是王守仁、閻洛等六部尚書。第二排跪著的,則是尹人面、布縉雲、俞大猷等一眾心腹。再往後,則都是以往整個江系裡面,比較核心的一些人物。包括曾經「天驕」的那些人,也在此列。

  一見到江夏,眾人立刻齊聲高呼道:「臣等罪該萬死,請皇上降罪!」

  原本心中窩著怒意,準備回來發火的江夏,一看到這樣的場面,頓時一下愣住了。在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要說發火吧,又不知道該從何發起,發誰人的火。要說就此算了吧,那好像也不對。

  愣了足足有七八秒鐘的時間,江夏整個人仿佛一下失去了氣力。頹然後退了兩步,身體搖晃一下險些沒有站穩。他喃喃說道:「諸位兄弟,你們何苦陷江夏於不義啊。」

  眾人低垂著頭,不敢接江夏這句話。江夏搖了搖頭,轉過身去背對著眾人。沉默了半晌以後,江夏高聲問道:「人面,起來回話!」

  「是,人面遵命。」尹人面站起身來,微微弓著身子,整個顯得有些緊張。江夏背對著他問道:「載江人呢?」

  「皇上,我們……」尹人面剛想說話,卻被江夏一下粗暴地打斷了:「說,人呢!」

  「已經被蕭殺、絕行以及慕楓他們送出了京師,準備送到東瀛去。」回答江夏的人,並不是尹人面,而是被楊菁菁攙扶著,從偏殿走出來的楊一清。

  江夏一看到楊一清那副虛弱的樣子,心中的怒氣頓時消散了一般。京師保衛戰的時候,雪如沁和楊一清都受了傷。雪如沁一來人比較年輕,二來傷勢沒有楊一清那麼重,所以恢復的還挺快。

  但是楊一清就沒有那麼好運了,他已經上了年紀。受那麼重的傷以後,恢復慢不說,同時肯定會給身體留下暗傷。原本弓馬半身,功夫不錯的楊一清,從此以後再也不能隨便動武了。甚至於,連劇烈一點的運動都不行。

  所以見到楊一清出來,江夏也是趕緊跑過去攙扶。楊一清看了江夏一眼,低聲道:「都是自己人,就別擺這些架子了。有什麼話好好說,讓人家起身吧。」

  江夏點了點頭,轉身對眾人道:「諸位兄弟先請起來,我們坐下慢慢商議此事。」

  「謝皇上。」眾人齊聲應令,然後起身。

  站在乾清宮邊緣處的一群宮女太監,在此刻立刻為眾人搬來椅子。眾人在得到江夏的示意以後,這才紛紛謝恩坐下。

  江夏攙扶著楊一清坐在龍案前的主位上,然後自己則牽著楊菁菁的手,坐在了楊一清右手下的座位上。至於那張龍椅,則直接懸空,江夏並沒有去坐。

  眾人坐好以後,楊一清看了江夏一眼,說道:「江夏,今天在這裡的人,都不是外人。所以我說話,也不拐彎抹角了。現在整個大明,都知道你才是天下之主。而你卻還是一心想把皇位還給載江,那你說說,你現在心裡究竟是什麼想的。這麼多的兄弟,你準備怎麼安排?

  要知道,你還了位,就得從此退出朝堂。而屆時皇上必定不會再任用這一班兄弟,甚至還有可能,他們和你,都會遭到清理。相信有關這一點,你不可能不清楚。你如果有安排,那就直接說給大家聽聽。你如果沒有安排,那也就不要怪兄弟們替你做的決定了。」

  江夏掃了眾人一眼,微微點了點頭,道:「實不相瞞各位,我曾經在定德碑前,對著老二的墳墓說過。我會為載江遮風擋雨十一年。如今算算時日,也相差不離了。

  載江雖然被毀了容,但是我已經找到了恢復他容貌的辦法。接下來只需要為他恢復容顏,然後再把皇位還給他,我也就算功德圓滿了。

  至於諸位兄弟的安排,我心中有一個並不算太好的方案,說出來供大家商議一下,也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說完,江夏再次掃了眾人一眼,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想帶大家去安南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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