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帝師 作者:今晚又打老虎(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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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離鳶 2015-7-24 14:24: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2 408982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20:13
第650章 斷手

  鈴鐺一響,操場的四面八方立刻有腳步聲傳來。操場的四周燃起火把,密密麻麻的人群將江夏他們十人圍在了操場的正中央。江夏環顧周圍一圈,用傳音入密之術對眾人說道:「大概三千多人,看來這就是這入雲州裡面所有的兵力了。」

  「皇上,怎麼做我們聽你的。」千絕行也用傳音入密回答。

  江夏大概估算了一下,竟然沒管漫天毒霧,直接高吼了一句:「殺!」江夏這聲怒吼一出,出現在操場的三千多人也大聲叫喊著殺,舉起刀刃就對著江夏他們沖了過來。

  江夏腰間的龍淵劍突然彈出,被江夏一把握在手中。與此同時,蕭殺他們九人也各自拔出了自己的兵器,然後一言不發地圍成一個圈,將江夏圍在正中間。

  江夏一腳踢在張猛的屁股上,用傳音入密罵道:「給老子滾開,我不需要誰保護。今天是我兄弟的,就跟我一起殺光這些雜碎!」

  「殺!」十人各自負責一個方向,幾乎形成了一個完全無缺的攻擊圈。四面八方的敵人沖過來,江夏手中的龍淵劍劍氣激射,一劍出去便劃破了身前數人的胸膛。

  按理說那麼深的傷口,傷勢絕對是觸及心臟的。被傷著的這數人理應命喪黃泉才對,但令江夏沒有想到的是,那被劍氣傷著的幾個人在倒地不足三秒鐘,就又再次站了起來。舉起手中的鋼刀再次揮向江夏,力道比之前更加兇猛。

  與此同時,蕭殺、張猛他們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江夏這下總算明白為什麼自己的五千先頭部隊會被吃掉了,這城裡的士兵竟然如此古怪。

  張猛更是咿咿哇哇的大聲叫道:「皇上,這些不是人是鬼啊。我們還是快點兒逃吧。」

  江夏冷笑了一聲,手中長劍一擰,直接一劍掃斷了幾名對手的頭顱。這一下這幾名對手立刻倒在地上,再也沒有爬起來。

  江夏心中暗道一聲:「果然如此。」這些人可能是服用了什麼,類似能把自己變成喪屍之類東西的藥物。不過作為一個經過生化危機這類電影進行過普及教育的人,又豈會不知道該如何克制喪屍?

  江夏傳音入密道:「斬斷它們的頭顱,他們便必死無疑!」

  江夏這樣一說,蕭殺他們立刻改變攻擊方式。這一下眾人就好像切西瓜一樣,每一招都會斬掉幾顆頭顱。張猛再殺掉幾個人以後,頓時興奮地哇哇大叫。他為了方便爬城牆,所以並沒有帶他那兩個大銅錘來。於是乎你能看見一個靈活的壯漢,用他那兩隻好似蒲扇般的大手,抓著兩個人的頭顱就用力撞在一起。

  砰!接著就是頭骨碎開,腦漿迸裂。這個場面只要出現一次,張猛就會興奮一分。到最後最引人矚目的,就是這個像座小山一樣的壯漢,一路怪叫著,在那裡玩兒碰碰頭的遊戲。只不過遊戲畫面,略微顯得血腥了一些而已。

  城樓上,一名帶著川劇裡面紅臉關公相面具的人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看向身旁一名中年男子,他語氣中帶著不解,問道:「江夏怎麼會知道‘不死武士’的秘密?那不是你們師門的不傳之秘嗎?」

  中年男子搖了搖頭道:「我也不清楚,可能是碰巧遇上了吧。現在怎麼辦?僅僅是靠底下那三千不死武士肯定是攔不住江夏他們毀九龍鼎的,一旦九龍鼎被毀,江夏那二十萬大軍就會長驅直入進入韃靼境內,到那個時候我們再想攔截他們就難了。」

  面具男人想了想後咬牙道:「玉凝已經把圖送出去了,我們必須替韃靼人爭取十天的時間。為今之計也只有拼一把,你就躲在這裡不要出手,我先去會會他們。不過結果如何,你都趕快去通知主人。」

  「是。」中年男子剛剛應聲,面具男人已經從城樓上跳了下去,他淩空一掌直取江夏後背。不過江夏的危機感應能力也不是吃素的,面具男人還在半空中的時候,江夏就已經反應過來。

  在瞬息之間,他先是一劍掃飛了數名不死武士,然後反身和那面具男人對接了一掌。這一掌完全就是硬碰硬,來不得任何一絲偷巧。

  面具男人被江夏那渾厚的真氣一沖,整個人在空中翻騰了兩圈以後才落地。而江夏卻一步也沒動,但整個人卻悶哼了一聲,嘴角溢出了一口鮮血。

  好陰柔的內力。江夏看著面具男人微微眯了眯眼見,心中明白眼前這面具男人就是先前殺自己七名將領的人。

  雖然這第一招江夏吃了一點兒小虧,但江夏可能肯定,眼前這面具男人的真氣境界即便高於自己,也頂多高半重。認真說起來,大家的武功恐怕尚且在伯仲之間。只要不是高出一重境界,江夏就不會怵。他手中長劍斜指地面,霎時間戰意狂湧。講武堂七名精英學員的性命,他不能不報!

  面具男子站在離江夏大約三米遠的地方,面具後面透露出來的目光明亮且有神,同時還極富侵略感。他見江夏右腳微微往前邁了一步,竟然沒有搶先出招,眼神中不由得閃過了一絲不解。

  畢竟練武之人過招,先出手的人往往都會搶佔先機。若非是武功已經臻至化境,一般情況下是不會放過這個先出手的機會的。

  「都說江夏文采武功天下一流,乃世間罕見之天人,莫非他的武功真的已經臻至化境?」面具男人搖了搖頭,心中暗道不可能。他七歲開始習武,九歲得遇貴人,得以習得天下至高秘籍。一路腳踏實地,時至如今已經已好幾十年才有如此境界。

  而江夏雖然真氣境界和自己不相上下,但要在武學境界上也超越自己,那豈不是自己幾十年都活在狗身上去了?

  面具男人把頭一甩,兩步一踏便沖著江夏沖了過去。他所踏過的兩處地方,風一吹便是兩個跟他腳一樣大小的坑。

  面具男人一拳打向江夏的面部,而江夏卻像是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也沒動。面具男人心中激動不已,一切計劃一切計謀只需要這一拳便能成功。沒錯,就是這一拳!只要皮肉挨著江夏的臉,江夏就必死無疑。

  面具男人甚至都已經開始在腦子裡幻想江夏的頭像西瓜一樣爆開,腦漿迸裂濺自己一身鮮血的樣子。

  快了!快了、快了……面具男人甚至看見自己拳頭的罡風已經吹得江夏面部肌肉全部變形。若是換做一個沒有罡氣護體的普通人,恐怕這個時候早就已經死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就在這個最為關鍵的時候。江夏的頭突然以一個極小的弧度往旁邊歪了一下,這個弧度恰好躲開了面具男人的這一拳。與此同時一道白練閃過,緊接著便聽見一聲痛苦的狂吼……

  火把的照耀下,能夠看見一隻斷手飛到天空之中,然後落下。沒錯,江夏冒險使用他並不純熟的見微知著武意,以極快的速度斷了面具男人一隻右手。在斷掉這男人右手的同時,江夏手中的龍淵劍快速在腰間一轉,然後飛快地從腰部刺出去,刺向面具男人的腹部。

  不過此刻最讓江夏佩服的時刻來臨了,面具男人竟然在遭逢如此巨變和重傷之後,反應依舊迅速無比。他腳尖一點,整個人向後退了出去。此時又正巧有幾個不死武士圍了過來,江夏一劍砍飛那幾個不死武士的頭顱,再想去看那個面具男人時,那面具男人卻已經不見了身影。

  江夏眼睛微微眯了眯,手中長劍快速揮舞了幾下,幾名不死武士被他一劍給砍成了兩半。

  到了日出的時候,整個入雲州內城樓後的操場之中已經全都是不死武士的屍體。蕭殺、千絕行等人身上全都是血,就好像是從屍山血海裡面剛剛走出來的一般。至於像張猛就更加血腥了,身上不僅僅是血肉,更多的還是那黃白的腦漿。

  江夏環顧了四周一眼,最後手中拎著龍淵劍飛快地沖著九個巨鼎奔去。叮叮叮叮叮……在龍淵劍飛快的舞動下,九口大鼎沒用多久就變成了九堆廢銅塊。

  而令江夏沒有想到的是,那九口大鼎裡面,裝著的除了是藥物以外,更多的還有已經腐爛的屍體。這些屍體有蛇蟲鼠蟻、蠍子蜈蚣的,也有馬匹人畜的。看到眼前這一幕江夏明白過來,原來那劇毒毒霧的藥引子,就是各種屍體。

  為了維持毒霧不被風吹散,中路大軍五千人的屍體,全都沒了。如此慘絕人寰之事,江夏真想不清楚,江湖中究竟哪個使毒的高手會用。

  嗖!數道煙火射入空中,沿途等著接訊的人會將入雲州破的消息一路傳遞下去。要不了多久,中路大軍就會飛速趕到入雲州來。按照現在的這個時間算,一旦過了入雲州,再從黑漢嶺堡出關,一路極速行軍日夜兼程,相信還是能趕在計劃內,比其它兩路大軍提前趕到。

  總之,一切還好都還在可控制的範圍內,江夏心安了許多。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20:13

第651章 敵蹤

  九龍鼎一毀,彌漫在入雲州的毒霧很快被風吹散。中路大軍的兵馬齊齊趕赴入雲州,從入雲州出去以後,江夏選擇了從黑漢嶺堡出關。

  在走出黑漢嶺堡的那一刻,漫天風雨已經將道路完全掩埋。放眼望去,關外的平原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仿佛天地在這一刻都變成了白色世界一般。人若是前行一步,整個腳都會被地上的積雪掩埋。

  看到這樣的情況,江夏整個人都愣住了。他騎著戰馬足足看了前方近十息的時間,最終他只好感歎一句:「天不佑我。」

  本身入雲州的毒霧就已經阻攔了他數天的時間,再加上行軍地圖又被盜了。他現在破掉入雲州,還必須日夜兼程才能追回原來的行軍進程。可是現在道路竟然完全被風雪覆蓋住,這樣一來行軍的速度必然減慢。

  可是他的行軍速度減慢了,韃靼人的行軍速度可滿不到哪兒去。因為他手下的兵馬多是步兵,而韃靼手下的兵馬,則多是騎兵。

  勉強行軍兩個時辰,士兵有不少腳被凍傷了,必須停下來休息。看到這樣的情況,江夏最終只能無奈地做出一個決定。那就是他帶領二十萬大軍裡的六萬騎兵先行一步,其餘兵馬則交給高甲帶領,隨後跟上。

  在江夏手下,武功高強的人不在少數,但真正的將才卻很少。替江夏掌管講武堂,培養出不少講武堂精英的高甲算是一個將才,江夏把大軍交給他總算是能夠放心的。

  按照江夏的估計,韃靼能夠集結兵馬,應該在十五萬至二十萬之間。自己六萬騎兵從中路殺過去,完全可以牽制韃靼的大軍,讓他們無暇去騷擾左路大軍和右路大軍。

  也許有人會想,既然韃靼頂多只有二十萬兵馬,那為什麼江夏不乾脆直接集結自己的四十萬大軍,就單單從中路殺向兀良哈。

  如果懂得行軍打仗的人就會明白,如果真的這樣做其實是很吃虧的。因為關外的地勢平坦,多數都是開闊地。而韃靼手下又以騎兵居多。如果四十萬大軍擠在一起朝韃靼進發,那韃靼完全可以憑藉自己騎兵的靈活機動性,不斷襲擾大夏的步兵。到時候從大夏到兀良哈,也不知道最後剩下的兵力能不能達到二十萬。

  但分兵三路就不同了,以韃靼的兵力,他若也分散成三路就哪一路都打不過。但他合兵一處只攻擊一路,那另外兩路就能直搗黃龍。所以最為划算和有益的方法,便是這一種。

  如今雖然情形有變,但江夏自信自己帶著六萬騎兵,利用騎兵的機動性想要牽制韃靼大軍,應該還是沒多大問題的。到時候韃靼大軍一旦要打自己,自己就漫山遍野的跑。一旦不打自己了,那自己就去追著他的屁股殺。總之敵進我退,敵退我進。

  江夏正在往兀良哈行軍的同時,京城富居巷的朱家大宅裡面,此刻正在張羅著朱載江兒子滿月宴的事。家裡的下人正在四處張燈結綵,朱載江則抱著他家兒子在院裡走來走去,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

  突然,福裡的管家偷偷摸摸跑到朱載江身旁,低聲在朱載江的耳朵旁邊耳語了幾句。朱載江聽後眉頭頓時皺了起來,轉手便把自己手中的孩子交給了身旁的管家,然後自己匆匆忙忙地往後院走去。

  到了後院,朱載江停在原地四下觀察了一下,確認沒有人以後他才飛快地跑到了柴房。柴房從外面看雖然破破爛爛,但是裡面實際有一間空間不小的隔間。隔間鋪著紅木地板,擺著紫檀家具,佈置的十分細緻。

  朱載江一進去,房間裡便有五個人向他行禮:「參見皇上!」

  朱載江點點頭,右手揮舞了一下:「各位免禮平身。」朱載江走到椅子上坐下,目光掃了面前的五個人一眼。

  這六個人分別就是雌雄毒聖兩夫婦,他們的親生兒子花葬魂,以及江湖百曉生福金六、空空門長老南宮悟。

  朱載江不解地對花葬魂問道:「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回來?李前輩呢?」

  「回稟皇上,微臣特地趕回來就是為了向您稟報此事。九龍鼎製造出的赤炎毒瘴沒能阻攔江夏達十天的時間,實際上僅僅只是五天江夏就已經帶人偷偷潛入了入雲州,殺了所有不死武士,毀了九龍鼎。

  李八一前輩為了阻攔江夏,所以出手與其打鬥,最後他的右手被江夏斬了。現在前輩正在清河店靜養,暫時無法進京。」花葬魂向朱載江稟告道。

  朱載江一聽,整個人頓時大驚失色。江夏能破掉赤炎毒瘴,能殺光入雲州的不死武士。這些朱載江都還可以接受,可是李八一的右手居然沒了,這讓朱載江接受不了。

  要知道李八一的武功可是他很邊所有人裡面,武功最高的。他現在身邊能夠聚集起如此多的江湖高手,一來是源自於永樂朝就開始培養的護龍一族。二來則是源自於弘治帝的德行服人。至於三嘛,則是全靠李八一年輕時在江湖之中打出來的聲望。

  如果沒有了李八一,朱載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鎮住這些人。要是這些人不再聽自己的,那自己的一切也就完了。

  朱載江用手敲了敲桌面,低聲自言自語道:「沒能拖住江夏十天時間,司空青青送的大夏行軍地圖根本一點兒作用都麼樣。現在如果還想擺江夏一道的話,恐怕只能靠老天保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老天保佑朱載江,江夏從入雲州出關以來,一路上總是遇到暴風雪。那夾著風雪在那唰唰吹的大風,每次都讓江夏有一種要被凍成雕像的感覺。

  不過好在江夏帶出來的騎兵,多是一些講武堂出身的人帶領。雖然暴風雨遇到了好幾次,但他們都沒叫過苦,更加沒想過要放棄。

  突然,前方探馬騎著快馬回來。

  一見到江夏,探馬立刻稟報:「皇上,前方發現了敵人的蹤跡!」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20:13
第652章 夜襲,暴風雪

  「停!」江夏舉起右手握成拳,高喝一聲。跟隨著他的六萬多騎兵立刻停了下來。所有講武堂的人立刻調整隊伍隊形,江夏對前來報信的探馬問道:「對方一共有多少人?」

  「通過馬糞和馬蹄印的比對,對方大概有八百多人。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對方的探馬。」

  「他們往什麼方向去了?」

  探馬伸手往北邊一指,「看痕跡應該是往北邊去了。」

  「好。」江夏點了點頭,心中暗自思量。既然韃靼人的探馬在這附近,那他們的大軍就肯定也在附近。如果能搞清楚他們的兵力多少,然後等天黑了再趁機來一場突襲。這場突襲也不需要大獲全勝,只要能削掉對方一部分兵力,打擊到他們的士氣就夠了。

  想到這裡,江夏轉頭便對千絕行揮了揮手。千絕行立刻驅馬走到江夏身旁,江夏道:「絕行,你立刻帶三千人馬跟我們的探馬過去。務必找到韃靼人的那夥探馬,然後將他們一個不留,全部殺光!另外手腳乾淨一點,儘量別人察覺。」

  「是!」千絕行點了點頭,他從腰間取出一支令旗揮了揮,數名講武堂的人立刻開始點兵。點齊三千人馬以後,千絕行對那前來報信的探馬揚了揚下巴,那探馬立刻調轉馬頭上前帶路。

  目送著千絕行他們離開,江夏高聲下令道:「原地休整!」

  在原處等了差不多兩個時辰左右,江夏終於見到了千絕行他們回來。只見千絕行渾身是血,一路策馬狂奔,一路高聲叫著痛快。

  走近了,江夏才發現原來千絕行他們有不少人的馬匹上都放著一具屍體。等到千絕行他們走近,江夏立刻策馬迎過去。見到江夏以後,千絕行道:「皇上,我們追上去一共發現了八百七十人。交手以後我們一個沒留,全都殺了。八百七十具屍體我們全都帶來了,您要不要點點?」

  「點個屁啊。」江夏眼一白,目光從那些韃靼人的屍體上一一掃過。最後他眼睛微微一亮,輕輕拍了下手道:「你還別說,你把這些屍體帶回來,興許還起到大作用了。」

  江夏在千絕行耳朵旁邊耳語兩聲,千絕行一聽,也是眼睛微亮。

  大軍就地休整,一直等到天黑。被江夏派出去打探韃靼大軍行蹤的千絕行趕回來,未經通報便直接闖入了江夏的營帳當中。

  營帳裡面,江夏、張猛、蕭殺等人都在。見到千絕行以後,眾人精神明顯為之一振。江夏趕緊沖著千絕行問道:「絕行,怎麼樣?」

  千絕行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蹲在地上比劃道:「我們在這裡,韃靼人的大軍在這兒,大約離我們有五裡的路程。我們如果所有人趁夜奔襲過去,最多小半個時辰就能到。

  不過這韃靼人選擇的紮營地十分不錯,他們正前方是一條小道,兩邊是被冰凍住的冰河。我們也不敢貿然讓大軍從河面上過去,因為不知道河面究竟凍成什麼樣子了。唯一的辦法,是從兩面迂回。但這樣一來,他們完全可以從正面那個小道逃跑,甚至……」

  「甚至他們還能從正面那個小道跑出來,對我們進行反包圍。」江夏微微笑著說道。

  張猛伸手摸了摸江夏的額頭,一臉狐疑地看著江夏道:「媽呀,我的皇上啊,你不會是腦子被凍壞了吧?這大家都在這兒一籌莫展呢,你怎麼還笑上了?」

  江夏啪的一聲把張猛的手從腦門上拍下來去,他看了千絕行一眼。千絕行也笑了笑,說道:「真是沒想到,這種情況還真是配合您先前跟我說的那計劃。」

  江夏點了點頭,然後掃了一臉迷惑的眾人一眼,開口說道:「今天絕行帶了八百七十具韃靼探馬的屍體回來,我本來就計劃著讓一部分人還上韃靼人的衣服,趁夜先殺進韃靼大軍的軍營裡面,撕開一條口子以後,再讓大軍殺進去。

  不過現在看來計劃得稍微變一變,今天晚上就由我、張猛、布前輩、雲峰、絕行、冷雨、人面、於忍一起點齊八百七十人從正面殺進韃靼人的軍營。其餘蕭殺大哥和海前輩,你們兩人就各自帶三萬人馬迂回到韃靼軍營的兩側。

  到時候我和張猛他們先趁亂去砍了韃靼大軍的軍旗,讓他們的主將無法進行指揮。然後再以煙火為訊,通知你們一起衝殺下來。到時候韃靼大軍內部已亂,我們又氣勢正盛,必定能將他們一舉擊潰。」

  「好,就聽皇上的!」聽了江夏的計劃,眾人都覺得可行,大家紛紛表示贊同。

  夜開始深了,蕭殺和海大有已經各自帶著大軍先行了一步。江夏計算著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於是帶著人換上韃靼人的衣服,然後梳妝整理一番,確認能韃靼人有七成相似以後,江夏立刻帶著人往韃靼人的軍營趕去。

  如同千絕行所說,江夏他們八百七十人全速奔襲過去的確連小半個時辰都沒要到就已經先遠遠地看見了韃靼軍營。

  江夏從懷中取出一條紅色布帶捆在手臂上,然後用蒙古語大喊一聲:「速速閃開,我們找到了敵方的大軍營地!」

  純正的蒙古語讓守在軍營門口的幾個韃靼士兵想也沒想就閃到了一邊,江夏在靠近韃靼大軍營地入口的同時,一把拔出了自己腰間的龍淵劍。

  月光下只見銀光一閃,一道血水飛濺而起。一顆大好人頭在地上滾了好遠,江夏大喊一聲:「放訊號!奪軍旗!」

  嗖!煙火升空炸開,震天響地的喊殺聲不絕於耳。

  江夏他們這八百七十人全都是由軍中高手組成,一路奔著韃靼大軍的軍旗殺過去,無一人能是他們的一合之將。

  「哢嚓!」江夏淩空飛起,一劍將帥旗砍落。

  韃靼軍營頓時亂成一片,四處逃竄的有,拿著刀見人就殺的也有。

  而偏偏就是在這個時候,江夏突然感覺自己整個頭髮都飛揚了起來,一股狂風不斷地臉上呼嘯著,刮的臉上皮膚猶如刀刮一般疼。

  緊接著,江夏聽見有人在用蒙古語大聲喊著:「快跑啊,暴風雪來了!快跑!」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20:13
第653章 意外

  黑夜裡面,本就亂成了一團的韃靼軍營,此刻暴風雪襲來。本來能見度就很低的黑夜,此刻狂風呼嘯大雪紛飛。在這樣的情況下,任你是橫掃天下所向披靡的無敵大軍,也會慌了陣腳。

  此時此刻,江夏無法再繼續讓大軍戰鬥下去,只好下令撤退。可是他嘴剛剛張開,大雪立刻就灌進了他的嘴。即便他用真氣發出喊聲,那聲音也無法穿透狂風的封鎖,傳出不足數米就沒了聲響。

  很快,原本由江夏他們占大優的戰局,在瞬息間就轉變成了一場大混戰。這樣的大混戰,對於江夏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他手下只有六萬騎兵,而對手卻是人數多大十萬以上的大軍。

  原本這一場黑夜突襲,斬旗突營會是一場經典且精彩絕倫的以上勝多之戰。但是現在,局勢卻變得對江夏這方越來越不利。

  他騎在汗血寶馬的馬背之上,手中龍淵劍不停地左右劈砍著。可是越殺,江夏越覺得身旁的人越多。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一頭雄獅遭遇上了一個蟻群,雖然雄獅能輕鬆殺死螞蟻,但是螞蟻太多卻也讓江夏有一股無力為繼之感。

  突然,江夏感覺胯下的戰馬身子一軟就倒在了地上。和草原民族的勇士們作戰,他們豈會不懂射人先射馬的道理。

  江夏落地以後,身子就勢往地上一滾,然後一劍揮灑出去。他殺了有近一炷香的時間,也不知道手中寶劍究竟痛飲了多少鮮血,三尺青鋒究竟收取多少亡魂。原本真氣已經快要消耗一空的江夏,突然感覺身後的壓力一輕,回頭一看才發現是海大有。

  海大有拉著江夏的肩膀叫道:「皇上,我們的人全都被打散了,我們也撤吧。等這場大風雪過去,我們再另外想辦法聯繫他們。」

  江夏聽了海大有的話後四下張望了一眼,最終只能無奈地點點頭:「好,殺出去!」說完這句話,江夏手下的劍招一變,整個身子強行擰轉起來。在這一刻,他好像化身成了一台絞肉機一般,但凡是接近他的人,無不命喪黃泉。

  終於,在江夏和海大有兩大高手的努力下,二人合力從韃靼大軍的包圍圈中打開了一條出口逃遁。兩人也沒去分辨什麼方向,從包圍圈一出來就不管不顧的亡命狂奔著。

  暴風雪似乎越來越急,越來越大了。江夏和海大有二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輕功都屬卓絕。雖然是用兩條腿趕路,但不過半個多時辰的時間,二人就已經將身後的追兵遠遠的甩開了。江夏突然停下腳步,長籲了一口氣。

  海大有拍了拍江夏的肩膀,問道:「真氣耗空了對不對?要不要我給你過一點兒?」

  江夏搖搖頭,道:「不用,你的真氣肯定也耗損不少。給我一個時辰的時間,我自己恢復就行。你先幫我護法吧。」

  「好。」海大有盤膝而坐,開始默默地運氣調理內息。江夏往裡走了幾步,左右看了看兩邊的大山以後,順便選了一個背風的地方坐下。

  江夏剛剛坐下大約近小半個時辰的時間,體內的內息正在運行一個大周天。而就在此時,江夏突然覺得百會穴一陣發麻,他心中頓時一怔,這種感覺很明顯,就是他要從七巨鼎的境界突破到八巨鼎了。

  武功境界突破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巨鼎之上,一步一重天。從七巨鼎到八巨鼎,這是一個質的飛躍。但問題在於眼下這個突破的時機,以及突破的環境並不合適。荒郊野外,風雪飛舞,對於突破來說十分不利。

  要知道,突破既是機遇,但也含有風險。若是突破不成,很有可能會走火入魔,反受內傷。不過突破這種事也不是江夏想突破就能突破,不想突破就可以不突破的。此刻他唯一的選擇只有一個,那就是沉下心好穩穩的突破。

  江夏將真氣一凝,剛剛推動著真氣往百會穴處送。可就在此時,突然轟轟隆隆的聲音響起。坐在離江夏不遠的地方,一直替江夏護法的海大有聽見這聲音頓時大驚。他抬頭往兩旁的高山一看,一張老臉險些嚇白。

  「雪崩?」海大有趕緊停止調息,飛快地跑到江夏身旁道:「皇上,快點走,雪崩了!」他伸手抓住江夏的肩膀,突然一股渾厚的真氣將海大有撞飛了出去。海大有吐出一口鮮血,臉上的驚恐之色更甚:「突……突破?」

  雪崩的聲響很大,江夏也是聽見了的。可是他正值突破的當口,又無法停止。原本他還準備拼一把,可是聽見海大有的聲音,感覺到海大有來抓自己肩膀,然後被自己的真氣反噬撞飛出去,江夏再也無法穩定下來。

  他強行停下突破,一下睜開眼睛。江夏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海大有,趕忙叫了一聲:「海前輩!」海大有立刻鯉魚打挺從地上起來,剛剛叫出一聲:「皇上!」

  從山上崩落下來的大雪,立刻將海大有掩蓋在其中。江夏趕緊跑過去伸手去刨那雪堆,而這個時候他強行終止突破的反噬正巧湧上來,只見江夏「噗!」的一口,狂吐了一口鮮血。此刻的江夏真氣紊亂無比,渾身一點兒力氣都沒有。

  「轟!」又是一波大雪,直接把江夏也埋在了雪中……

  轟轟烈烈的北伐失敗了,出關北伐的三路大軍紛紛撤回來。唯一沒能回到大夏的,只有江夏、海大有,以及數萬騎兵。

  千絕行、蕭殺、張猛等人回到京師以後,第一件事就是先跟著王守仁去了坤甯宮。在坤甯宮見到崔如霜、崔念奴等人後,王守仁他們立刻跪倒在地。

  看到王守仁他們如此,崔如霜等人的眼淚立刻從眼眶中流出來。具體的情況其實千絕行他們還在路上的時候,就已經飛鴿傳書給京師,京師這邊早已經派人通知給了崔如霜她們。

  這段時間她們眾女常常都是以淚洗面,日日在佛祖面前祈禱,希望江夏沒有出事。

  此刻聽見王守仁他們前來請罪,崔如霜閉著眼睛,捏著拳頭道:「你們什麼也不用說了,我不相信江夏死了。他還活著,我能感覺得到。」

  「皇后,卑職等無能,沒有保護好皇上,卑職罪該萬死!請皇后娘娘給我們一個機會,讓我們以死謝罪!」說完,千絕行、蕭殺、張猛、布縉雲、尹人面等人全都從懷中取出了一把匕首,準備就當著崔如霜她們的面,來個以死謝罪。

  但這個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雪如沁突然怒了,她斥喝一聲:「夠了!你們現在都從韃靼回來了,而皇上卻沒了蹤影。所謂臣子,就是你們這樣當的嗎?所謂兄弟,就是你們這樣做的嗎?且不說現在還沒見到皇上的屍體,不能確定皇上的死活。就算皇上真的已經死了,你們也必須把皇上的屍體給我從韃靼帶回來,而不是現在空手回來,在我們這些婦道人家面前要死要活!」

  雪如沁一番話說的千絕行他們震耳發聵,張猛將頭一擰,倏地一下站起身來道:「對,貴妃娘娘說的對,俺這就再出關去,不找到皇上絕不回來!」

  張猛說完,直接扭頭就出了坤甯宮。千絕行等人看了看張猛,紛紛也是自覺無顏面對雪如沁她們,全都告了退。

  等到張猛他們離開以後,王守仁卻留下沒有走。他一臉愁眉不展,猶豫了好半天才對崔如霜道:「皇后娘娘,臣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陽明先生請儘管直言。皇上不在,國家大事我們不懂,朝廷裡的事還得勞煩陽明先生多加費心了。」崔如霜十分得體地說道。

  「實不相瞞皇后娘娘,臣就是想與你們商議此事。正所謂家不可一日無主,國不可一日無君。現在皇上下落不明,朝廷文武百官群龍無首。滿朝上下都在傳皇上可以已遭意外,若是皇位繼續空置,臣恐怕……」

  王守仁的話說到這裡就沒有繼續說下去了,但他的意思崔如霜等人已經完全明白。現在全天下都在傳江夏已死,若是國君之位長期懸空,恐怕剛剛趨向穩定的大夏皇朝又得重新分崩離析。

  即便是不太願意過問國家大事的崔如霜,也明白這件事上她馬虎不得。她微微皺著眉頭,問道:「先生說的在理,只是不知先生有何打算?」

  王守仁沉默了,打算他自然是有的,但他卻說不出口。江夏下落不明,也許說他屍骨未寒也行,這個時候就開始商議皇位易選之事,實在有些太沒人情味了。

  可是國家大事,又豈能用人情世故來權衡?

  江夏國君之位本來就不穩,他的子嗣年紀又還小,子承父業肯定不現實。現在需要的是一個名正言順,能夠受天下人認可的國君。而這個人,最合適的莫過於一個。

  那便是大明朝的最後一任國君,朱載江!

  可若真是朱載江復辟,那又等於是痛煽了江夏一記耳光。所以這個提議,王守仁很難說出口,但他又清楚,自己不能不說出口。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20:13
第654章 夏家僕役

  「也許你們都不明白,當初在康陵朕明明有機會殺掉江夏,為什麼最後沒有動手,反而助江夏殺了蕭清對不對?」

  「原因很簡單,一來那個時候朕沒有十足的把握殺掉江夏。二來即便朕殺得了江夏,朕殺了也只會墜入萬丈深淵。以江夏在大明的地位,朕殺了他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被他手底下的人暗殺。並且沒有他手下那幫人的幫助,即便朕勉強登上皇位,也無法坐穩那個位置。」

  「現在這樣多好?朕借韃靼人之手滅了江夏,同時又贏得了江夏手底下那班人的支持。現在普天之下,還有誰比朕更適宜做皇帝?朕現在就算不去覬覦帝位,他們也得求著朕登基。

  什麼叫天命所歸?這就是天命所歸!那一場暴風雪來的真是太好了,真的就是天助我也!」

  朱載江把玩著一柄紫玉短劍,語調低沉地述說著。直至說到了最後,他的音量才開始微微上揚。此刻的他,劍眉星目,唇紅齒白。從表面上依舊猶如一塊溫潤如玉的翩翩佳公子。但這塊玉,更加像是從千年古墓裡盜取出來的一般,充滿了陰森之氣。

  朱載江一點兒都沒有猜錯,現在王守仁他們這一般江系的老人都在商議著,看要怎麼樣求朱載江復辟,重新登基稱帝。

  而朱載江這邊則把保皇一族所有人都派到了韃靼,讓他們盡最大的力量尋覓到江夏的屍體。如果江夏沒有死,那就絕不能讓他活著回到中原。

  那麼此時此刻,江夏正在何地呢?

  福州城外的落霞湖正中心,十數艘篷船正圍著一艘三層高的花船,花船的甲板上,一名白紗蒙面的綠衣女子正在撥動琴弦。優美的琴音從她那跳動著的纖纖十指中流淌出來,給人一種空靈、幽遠的感覺。

  周邊十數艘篷船船頭上站著不少男子,全都一臉癡迷地看著花船上彈琴的那位女子,雖然看不清容貌,但依舊那些男子的目光依舊灼熱。不因其它,只為這女子便是福清縣金鳳樓的頭牌,花月容。

  一曲琴音止,花船的船廂裡面傳出一聲懶洋洋的男子聲音:「月容,進來吧,省得外面那些臭男人盯著你。」

  「是。」花月容應了一聲後,起身從座位上站起,然後抱起古琴走進船廂之中。

  船廂裡面,坐著四名年輕男子。每人的身邊都有年輕俏麗的女子相陪,唯獨居中那位身穿絳紫色長袍的男子身旁,坐著的是兩名女子。

  無論是從座位次序上看,還是從陪侍的姑娘數目上看,這位男子都肯定是船廂之中身份地位最高之人。

  而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作為福清縣知縣大人夏家倫正妻所生的唯一一個兒子,整個福清縣恐怕很難在同輩裡面找到身份地位比夏霖更高之人。

  在夏霖的身後,站著他從家中帶出來的數名僕役。這樣的場合,少爺帶著僕役出來見識,自然得精神抖擻。但唯獨其中有一個身材高挑,面容俊朗的僕役一臉的無精打采,雙目沒有焦點,好像是在夢遊一般。

  這僕役是夏家剛剛從僕役販子手裡買過來的,據說已經忘了自己的姓名和來歷。夏霖看他長得還算可以,所以就將他給帶出來見識見識。

  由於這僕役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姓名,所以夏霖給他取了個名字叫:「何安。」

  嗤……何安倒抽了一口涼氣,他扭頭往旁邊一看,只見家丁來福正瞪著他那一雙標誌性的牛眼,惡狠狠地低聲道:「精神點兒,丟了少爺的面子,看我不好好賞你一頓鞭子。」

  何安腰部扭動了一下,以免來福繼續掐著他那腰間的嫩肉。然後調整了一下姿勢,身子總算是站直了不少。

  在大戶人家裡面,家丁可不是想做就做的。得是僕役表現優異,才能被提拔為家丁。所以面對來福的欺壓,何安也只能忍著,不敢與他對著幹。

  恰在此時,夏霖笑著對花月容說道:「月容姑娘的琴藝真是越發精進了,剛才少爺我剛才做了一首詩,還望月容姑娘能品鑒一下。」

  說完,夏霖衣袖之中取出一張白紙,反手遞向身後道:「來福,來念給月容姑娘聽聽。」

  「是,少爺。」來福弓著身子走上前去,雙手接過那張白紙。後退一步後,來福將白紙展開,只見上面的確是寫著四行字,但與其說是四行字,其實還不如說那是四條彎曲的線條更加合適一些。

  來福一頓頭大,想要猜一下自家少爺究竟寫的是什麼,但卻根本無從猜起。因為那四行字,根本就連基本的字形都沒有。

  夏霖見來福一直沒有念,頓時有些不悅:「來福,還愣著幹什麼?快念啊!」

  來福咽了一口口水,頭上冷汗直冒。他吞吞吐吐地應了一聲後,說道:「少爺這字有草聖張大家之風,小的愚昧,一時間無法辨認。還請少爺容小的揣摩一下,然後再念可否?」

  「你這個蠢材,白跟少爺我這麼多年了。去吧去吧,少爺我給你六十息的時間,要是你到了時間還念不出來,那本少爺就只能自己親自念了……」

  後面的話夏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來福明白。他若真是讓夏霖自己親自念了詩句,那自己這個家丁恐怕也算是做到頭了,好一點可能是貶回來重新做僕役。要是差一點,說不定得被夏家掃地出門。

  這真要是離開了夏家,那自己老家一家人的生計恐怕也就全沒著落了。

  來福額頭上的汗水猶如黃豆般大小,一顆接著一顆不斷地往地上滴落著。他仔細掃了那張白紙好幾遍,最終還是沒能看出半點頭緒。

  一旁的何安暗自搖頭,他可是早就看明白了,夏霖給來福那首所謂的「詩」,根本就是四道鬼畫符,什麼字也不是。

  他這個草包,逗鳥遛狗喝花酒還行,讓他吟詩作對,他恐怕連一首打油詩都作不出來。只不過花月容方才每彈完一首曲子,在桌的幾位公子都會出來一個人作首詩讚美她的琴藝。

  夏霖不想在花月容以及一眾商賈之子面前失了面子,所以這才亂畫一通強撐顏面。估計一會兒來福念不出詩來,他會對來福重重的發一次脾氣。然後輕描淡寫的把作詩這件事就此揭過。

  這樣一來詩他作了,但具體好壞無人能知。既保住了面子,又不露自己的短處。

  所以總結一句話,來福這個黑鍋是背定了。

  來福看了大概十多息的時間,終於反應過來找人幫忙。他把詩拿到何安他們這四個僕役面前,說道:「快,你們四個快看看,看能不能念這首詩。」

  何安根本連看的興致都沒有,其餘三人則假意看了幾眼,然後大搖其頭。作為夏府的下人,他們雖然能認幾個字,但是那麼「抽象」的字體,絕不是他們能夠辨認。

  來福眼神中充滿了絕望的目光,口中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何安見來福那副驚駭至極的模樣忍不住在心中大搖其頭,他伸手從來福手中抽過那張白紙,低聲對來福道:「我幫你念吧,不過你得付給我五兩銀子作為酬勞。」

  「五兩銀子?」來福驚呼一聲,他作為家丁,一個月的月例銀子不過三兩。五兩銀子豈不是等同於自己兩個月的月例銀子?

  「沒時間了,你給不給?不給你自己念去。」何安作勢把紙遞還給來福,來福趕緊往後退了一步,仿佛那紙不是紙,而是駭人的虎口一般。

  來福咽了口口水,低聲對何安道:「我答應你,不過我身上沒那麼多……」

  來福準備說「沒那麼多現銀」,可是「現銀」二字還沒說出口,何安就說道:「上船前你還問過我們有沒有見過五兩銀子的大明寶鈔。」

  「你……」來福頓時語結,心裡有想要煽自己一耳光的衝動。他還在猶豫時,夏少爺已經叫喊了起來:「來福,你個蠢材還沒認出本少爺的字?」

  來福頓時打了一個激靈,咬牙跺腳一番後快速從懷中摸了一張五兩銀子面額的大明寶鈔塞到何安手中。

  何安接過龍票後將其揣進懷裡,然後拿著夏霖鬼畫符的那張紙走到夏霖身旁,一臉感歎地說道:「好詩,真是好詩啊。還請少爺賜恩,小人實在是壓抑不住內心的崇敬之情,想替少爺誦念此詩,還望少爺准允。」

  夏霖明顯也知道自己的詩有貓膩,他扭頭看了何安一眼,眼神中帶著絲絲警告說道:「好,就讓你念吧。好好念,別念錯了少爺的詩,可否明白?」

  「明白,明白。謝少爺賜予小人這個機會,小人一定好好念。」說完,何安故作姿態的乾咳了兩聲,然後開口念道:「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暫歇。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何安念完此詩,首先愣住的便是夏霖。他雖然聽不懂何安所念這詩究竟是何意,但聽上去似乎挺唬人的。

  等他反應過來看向眾人時,才發現剛才還一副看戲表情的幾個公子哥,現在就好像是被點了穴一般,愣住當場動也不動,連微微張啟的嘴巴都忘記了合攏回去。

  懷中抱著古琴的花月容,古琴突然從她手中落到地上。那琴弦齊動想起的嗡鳴聲這才將眾人驚醒,眾人立刻賣力的鼓起掌來,大聲叫道:「好詩,好詩啊……」

  此刻花月容也拿起酒壺給酒杯裡倒了杯酒,她舉著酒杯款步走到夏霖身前,伸手解開自己臉上的面紗,微微對著夏霖拂了拂道:「多謝夏公子一句‘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夏公子乃是知音之人,小女人敬夏公子一杯。」

  花月容此番動作更是把眾人弄的驚訝無比,須知花月容在金鳳樓出道六年,至今只露過兩次真面目。

  一次是江州才子侯少白,以一首七言絕句引得花月容露面與之一見。一次是逍遙侯趙隨風千金求見,方得一睹芳容。而眼前,則是花月容第一次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露出面容。

  夏霖略微一愣後,頓覺大有面子,高興不已地端起酒杯來對花月容道:「月容姑娘真是太客氣了,我敬月容姑娘……」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23:00
第655章 伴讀書童

  從金鳳樓的花船上下來,天色已經臨近黃昏。夏霖在來福和另外一名僕役的攙扶下走到岸邊停放馬車的地方,在上馬車之前,夏霖轉頭看向跟在身後的何安,伸手指著何安道:「你跟本少爺一起上馬車來。」

  何安微微一愣,他一個僕役,哪裡有資格去坐夏霖的馬車。不過夏霖既然吩咐了,何安也不敢違逆,於是應了一聲:「是。」然後上前替代扶著夏霖的那名僕役,伸手攙扶著夏霖的左臂。

  按照規矩,少爺上馬車,家丁得趴在地上用後背給少爺當腳踏。而何安跟著夏霖一起上馬車,所以也得到了這項待遇。

  等到何安上了馬車以後,來福這才氣鼓鼓的從地上站起身來。他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滿臉的不忿和不甘。而何安還十分有禮貌的從馬車車廂裡探了一個腦袋出來,對著來福嘿嘿笑道:「來福大哥,謝了啊……」

  來福也不知道何安這聲謝,究竟謝的是他那五兩銀子,還是他給他當了腳踏。總之來福越想越氣,最後只好重重地跺了跺躲,狠狠地往地上「呸」了一聲。

  馬車慢慢開始前行,車廂裡面夏霖對著何安招了招手道:「來,把少爺我那副墨寶拿出來。」

  何安趕緊從懷裡把他折疊好的那張紙雙手遞給夏霖,夏霖一下把紙抖開,然後把紙遞給何安道:「來,告訴少爺,這上面一共寫了多少個字?」

  何安想了想,回答道:「少爺需要這上面有多少個字,那這上面便有多少個字。」

  「哈哈哈……」夏霖大笑了幾聲,點著贊道:「好,夠激靈,少爺我喜歡。回府以後我會跟韓伯說一聲,少爺我還缺個伴讀書童,我看你還挺合適。」

  「伴讀書童?」何安心中一陣激動。

  如果要把夏府內下人的等級排一個順序的話,那麼應該是大管家、管家、侍女、伴讀書童、護衛、丫鬟、家丁、僕役、雜工……

  至於師爺和賬房先生則不在此列,這兩類屬￿文化職業,是比較受主人家尊重的,並不是下人。

  何安現在的身份只不過是一個僕役,這一下升做伴讀書童,等同於是連升四級。這樣一來,自己不僅在夏家的地位會變高,俸祿也會提升好幾倍。並且伴讀書童平日裡會時時刻刻跟著少爺進出,比一般家丁、僕役要自由多了。

  如此好事,何安自然求之不得,於是連忙點頭應道:「謝少爺恩典,謝少爺栽培……」

  「不必,這一切都是你應該得的。好好努力,少爺我很看好你。」說完,夏霖拍了拍何安的肩膀,一副勉勵的樣子。

  所以說官二代和一般人還是有區別,雖然這招示之以恩對何安沒什麼用,但若是換作另外一個人,那還感激涕零,銘感五內?

  回到了夏府,何安再一次陪著夏霖踩在來福的背上下了馬車。由於何安和來福他們是下人,不能夠從正門進入夏府,所以他們一行五人目送夏霖進入夏府大門以後,便繞到了後門去。

  在繞道時,何安特地去買了一壺燒刀子和一隻燒雞。拎著一路小跑到中庭正院的花園當中,何安沖著正在修剪樹木枝葉的一名老漢叫道:「秦伯,我給你買了酒和燒雞,吃點兒了再幹活兒吧。」

  平日裡似乎有些耳背的秦伯,一聽見何安的聲音立刻就轉過身來。他看著何安,和藹地笑著。僅僅是這個笑容,就讓何安感覺到一股濃濃的親切感。

  何安還記得,自己恢復意識時是在韃靼的牲口欄子裡。旁邊蹲著的,就是秦伯。

  在牲口欄子裡等待被人挑選購買的日子裡,何安逐漸恢復了一些並不成系統的回憶。比如他記得自己似乎是千門弟子,並且原本生活的世界有汽車、有飛機、有高樓。但眼下自己所處的世界,和自己記憶中的世界明顯不一樣,所以何安深深很懷疑自己的記憶,是不是都是假的,虛幻的。

  話說到此處,相信不少人也已經猜了出來。「何安」,就是江夏!而秦伯,其實就是海大有。

  海大有和江夏同時被埋在大雪裡,最終還是海大有最先蘇醒過來。他背著江夏在韃靼四處藏匿,最終被韃靼一幫人販子給抓住了。海大有身受重傷,只能忍耐。

  幸虧最終他們被帶到了大明邊市進行交易,幾經好幾個人販子轉手,輾轉最後來到了福建福州。

  在這一路上,海大有知道大明發生了很大的變故。朱載江重新復辟做了皇帝,韃靼和大明都有人在暗中尋找江夏的行蹤,想要取江夏的性命。

  海大有身上傷勢很重,不敢貿然暴露身份。所以只好先在夏家隱瞞身份藏匿起來。海大有裝作一個啞巴,也不說話。只是細心照顧著江夏,準備一切等江夏記憶恢復了再從長計議。

  海大有放下修理樹木枝葉的大剪刀,走到江夏身邊,就地坐下。江夏也跟著他一起坐下,把酒和燒雞遞給他。

  海大有接過酒喝了一口,然後放到一旁。然後把燒雞的一隻雞腿撕下來遞給江夏,下巴不斷對江夏揚著。

  江夏笑著接過那只雞腿,說道:「我剛才跟著少爺一起出去吃了好東西,現在肚子正漲得鼓鼓的,這雞腿我先留著,晚上餓了再吃。」

  海大有笑著點了點頭,然後撕了一塊燒雞的雞脯肉下來放在嘴裡開始咀嚼。剛嚼沒幾口,海大有便對著江夏豎起了大拇指。江夏笑著點點頭,道:「食為天的燒雞,當然好吃咯。」

  海大有一聽,立刻對著江夏擺了擺手,雙手捧著燒雞做出一副可惜的樣子。江夏明白,海大有這是說食為天的燒雞貴,給他吃這麼貴的東西浪費了。

  江夏從海大有手中接過燒雞,伸手為他把雞肉撕下來,然後再塞給海大有。海大有看了江夏一眼,眼神裡面充滿了激動。

  江夏借著這個機會,對海大有問道:「秦伯,你知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

  海大有看了江夏一眼,猶豫一下後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江夏臉色微微一黯,再次問道:「那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份?」

  海大有略一猶豫,最後點了點頭。

  江夏俏皮地笑著問海大有:「秦伯,那你告訴我,我出身怎麼樣?」

  海大有四下看了一眼,最後把目光放在了手中的燒雞上。他伸手不停地指著燒雞,弄得江夏只能試探著猜道:「你的意思是我娘是做雞的?」

  「啪!」海大有用力拍了一下江夏的腦袋,江夏趕緊用雙手把腦袋捂住。然後再次猜道:「你的意思是……我爹是養雞的?」

  海大有腦袋像撥浪鼓一般不停地甩著,他雙手捧著燒雞,又做出先前那副可惜的表情。江夏這才福靈心至,恍然大悟道:「貴!秦伯你的意思是說我出身很尊貴?」

  秦伯將燒雞往地上一放,然後不停地拍著雙手,一副興奮不已的樣子。江夏得意洋洋的從地上站起身來,雙手叉腰作迎風傲立狀。他自言自語道:「我就說嘛,本少爺記憶中是千門掌門,出身再差也差不到哪兒去。」

  說完,江夏對海大有說道:「秦伯,你慢慢吃東西,我去挑水把後院的水缸灌滿。」

  海大有沖著江夏點了點頭,江夏轉身離開。

  走出幾步後,江夏突然一下又轉過頭來,他咧開嘴笑著,對海大有問道:「秦伯,你大概給我說說,我的身份究竟有多貴?」

  海大有略微一怔,然後仰頭看著天,似乎是在想該怎麼形容。江夏一看海大有這副模樣,連忙擺手道:「唉……算了算了,等你想好該怎麼告訴我了再說吧。」

  說完,江夏轉身離開。

  等到江夏的身影快要消失到回廊的拐角處時,海大有這才把頭立回來。他看著江夏的背影,低聲自言自語道:「陛下,老奴已經告訴你了,你貴為天子啊!」

  話分兩頭,再說夏霖這邊。

  夏霖回到後院春霖苑正廳以後倒是沒有忘記自己承諾何安的事,他伸手接過丫鬟小梅送過來的熱毛巾擦了擦,然後喝了一口侍女方芳送來的參茶。一邊輕唆參茶的同時,夏霖一邊對方芳說道:「去,把韓伯請過來一下。」

  「是,少爺。」方芳應了一聲後立刻退下去找韓伯。

  沒一會兒,韓伯隨著方芳來到了春霖苑。見到夏霖,韓伯立刻行禮道:「參見少爺。」

  夏霖點點頭道,「韓伯不必客氣。今日請你前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少爺請講。」

  夏霖直接說道:「家中僕役裡面有一個叫何安的,識得一些文墨,人也挺機靈。我想讓他來做我的伴讀書童,以便陪我去書院讀書。你去安排一下吧。」

  「伴讀書童?」韓伯明顯有些意外,略一沉吟以後,他開口說道:「少爺,這恐怕有些不妥。二夫人和三夫人已經各自推薦了一名人選給老爺,若是此刻您直接就將此事定下來,這恐怕……」

  「砰!」夏霖突然猛地拍了一掌身旁的小方桌,桌上的參茶被他一把掃落在地上。夏霖勃然大怒道:「荒唐!本少爺的伴讀書童,什麼時候輪到她們替本少爺做主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23:06
第656章 依舊囂張

  夜晚,圓月猶如玉盤一般,秋風略帶蕭瑟。夏府的僕役睡的是大通鋪,一間房裡面睡十二個人。江夏和海大有都是睡在這個房間裡的,為了照顧海大有年紀老邁,所以房裡的僕役特地把最靠裡的床位讓給了海大有。

  寒冷的夜風從破了口的窗戶裡面吹進屋中,江夏有真氣護體所以並不是很怕冷。但他身旁的兩名家丁卻是死死地拽著被子,身體簌簌發抖。

  江夏被他們兩人抖地睡不著,乾脆從床上起來,穿好衣服抱著被子走到了海大有所睡的地方。江夏小心翼翼的把被子蓋在海大有身上,然後躡手躡腳地走出了房間,開始在屋外的院子裡跑圈圈。

  剛開始跑沒幾圈,突然江夏聽見身後有腳步聲響起。他停下腳步回頭望去,借著明亮的月光可以看見,一身錦袍的夏霖正站在那裡。

  「少爺?」江夏有些意外。

  夏霖點了點頭,「這麼晚了不睡覺,在這裡跑什麼?」

  「天氣轉涼了,王管家還沒派人加棉被,所以冷得睡不著乾脆起來跑步熱熱身子。」江夏道。

  「哼!」夏霖輕哼一聲,道:「賬房早在一月前就支了銀子給王全,讓他買棉被給府裡的下人。可是王全卻拿著銀子在賭檔輸了個精光,若非因為他是許鳳仙從娘家帶過來的人,恐怕早就被趕出夏府了。再忍忍吧,這個月府裡發了月例,王全會給你們加棉被的。」

  「嗯。」江夏點了點頭,然後問道:「少爺這麼晚來這雜役院是有什麼事嗎?」

  夏霖微微頷首,道:「我是專程來找你的。白天我曾經跟你說過,會讓你來給我做伴讀書童。可是許鳳仙推薦了王全的侄兒,梅韻雲推薦了馬通的侄兒。我爹對那兩人的印象都還算不錯,原本準備從他們二人之中挑選一個。

  我今天黃昏的時候特地找到我爹說了一下,最終我爹決定舉行一場比試。讓你們三個人一起比一比,勝的人就做我的書童。這件事關係到少爺我的顏面,所以何安你可一定要努力啊。只能贏,不能輸!」

  府裡大管家只有一位,那就韓伯。另外管家則有兩位,分別是王全和馬通。此二人分別是二夫人許鳳仙、三夫人梅韻雲的心腹。

  夏霖身為夏家倫與大夫人的兒子,在夏府自然地位尊貴。但大夫人在生下夏霖不久就病死了,再加上夏霖一向都耽于逸樂荒廢學業,所以夏家倫對他既是寵溺照顧又是怒其不爭。

  而恰好許鳳仙和梅韻雲兩人也各自為夏家倫生有一個兒子,年紀和夏霖出入不大,且在一個書院讀書。這兩位公子的表現則比夏霖要好上許多,所以夏家倫對這夏家接班人的位置有些猶豫。許鳳仙和梅韻雲眼見有機會,一直都在暗中出力幫助自己的兒子。

  當然,二人雖然是競爭對手,卻沒有忘記自己和對方還有一個共同的敵人。那就是夏霖,只有夏霖這個名正言順的接班人被夏家倫踢出局,她們兩人的兒子才會有機會坐上那接班人的位置。

  只有成為了夏家接班人,夏家倫才會把所有的資源、人脈關係用在接班人的身上,以便接班人能進入朝堂謀得一官半職,然後帶領夏家繼續榮華富貴下去。

  夏府裡面的明爭暗鬥,江夏即便才來夏府七天,卻已經看得清清楚楚。想當年他所在的千門,不也是如此嗎。

  雖然不明白自己腦子裡那些殘存的記憶究竟是真是假,但江夏本能的對這種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有些排斥。不過表面上他卻不得不表現出一幅興奮激動,感激涕零的模樣。他握著拳頭在空氣中揮了揮,拍著胸脯對夏霖說道:「少爺你放心,江夏一定全力以赴。」

  「嗯。」夏霖點點頭,「那你早些休息,養足精神。明日正午我爹從縣衙回府以後,就會召集你們三人進行比試。據我打聽所得,那王全的侄子只不過是讀過兩年私塾,並不可懼。倒是那馬通那侄子你要小心一點,他可是有秀才功名在身的。若非是家境貧寒,才不會來給本少爺做伴讀書童。」

  呵,誰說夏家大少爺是一個草包?這不挺聰明的嗎,竟然在這短短時間裡面,把對手的資料都弄到手了。

  江夏再次點了點頭,表示一定竭盡全力。夏霖再三囑咐江夏一定要贏以後,這才說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本少爺走了。」說完,夏霖離去。

  江夏目送夏霖離開以後,抬頭看了看夜空。雖然此時的江夏不懂得如何從夜色分辨時辰,但估算著眼下應當已經是後半夜了。反正去床上睡覺也睡不著,不如再繼續跑一跑步。

  初一開始跑步時,江夏沒覺得有任何異樣。可是跑了一個時辰左右後,江夏開始感受到自己小腹處好像有一股暖暖的氣流在四處竄動。那種感覺就好像是腹部有一隻小老鼠一般,江夏嘗試著用意志控制著它在身體裡轉動,那氣流每經過一處,江夏就感覺身體那個地方就會變得很暖和。

  一晚上,江夏和那氣流玩兒的不亦樂乎。突然,一聲高亢嘹亮的公雞打鳴聲響起,江夏這才停下奔跑的腳步,駐足看向東方。他赫然發現,原來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竟然跑了一夜。

  呼……江夏脫下自己身上穿著的衣服外套,露出肌肉線條分明的上半身。他用力扭了一下衣服,汗水嘩啦啦的從衣服裡面滲出來掉在地上。

  江夏搖了搖頭,搞不懂自己為什麼會跑了一夜一點兒都不覺得累,反而越跑越精神。

  雞鳴時刻,整個夏府的下人都必須開始起床做事。江夏用水桶拎了一桶冷水,在洗澡房裡胡亂洗了個澡後,換身衣服便去了中院。按照僕役的工作分配,他今天應該是負責打掃中院的大院子,然後再給廚房劈一百斤柴禾就行了。

  整個夏府僕役有二十五人,家丁有十七人。即便夏府很大,但活兒分在四十多人頭上,基本也就沒多少事了。

  江夏到了中院,拿起大掃把剛剛開始掃地就聽見身後有人在沖著自己嚷嚷:「誒誒誒,何安是吧。手裡的活兒先放下,給我過來!」

  江夏轉身一看,只見挺著個大肚子,留著兩撇八字鬍的王全正一臉不爽地看著他。江夏自然明白王全這是為正午那比試來的,他心中暗道了一聲:「倒黴。」然後人便朝著王全走了過去,「王管家,請問有何吩咐?」

  王全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江夏一眼,眼神中濃郁的敵意讓江夏忍不住回憶自己有沒有偷看過他老婆洗澡。回憶老半天江夏才想起來,王全這肥胖子三十好幾歲了卻還沒討著老婆的。

  王全道:「小子,有些人一生下來就是賤骨頭,本本分分做個低賤的下人還湊合。要是心存妄想,想要攀個高枝一步登天,那恐怕最後高枝沒有攀到,最後還把自己弄的從樹上摔下來,連賤命都沒咯。」

  江夏原本還不想和王全把矛盾弄的太尖銳,畢竟他和王全都只是夏霖與許鳳仙、梅韻雲之間爭鬥的棋子而已。可是王全這出口就傷人,這讓江夏這以往倍享尊崇之人如何忍他?

  江夏身材高挑,足足比王全高出了一整個頭。他居高臨下地看著王全,淡淡地說道:「王管家你知道嗎,我覺得你很可憐。你說你生性小氣、刻薄也就算了,關鍵你還長得醜。更加過分的是,你不僅長得醜,你還很賤。

  也許對於你來說,做你家夫人的管家,當一條聽話的狗,安安穩穩過一輩子就已經夠了。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當狗,你的兒子也會跟著當狗。你的孫子、曾孫子……只要他們都接受你這天生賤命的想法,那他們都得當狗。

  你說你可憐不可憐?明明是個人,卻得從自己開始,一直讓自己的子子孫孫都當狗。我實話告訴你吧,你不用來威脅我,或者對我使什麼手段。大少爺的伴讀書童,我當定了!」

  「小子,我看你是不要命了!」王全被江夏一番話氣得險些沒有吐出血來,他大口大口地喘著大氣,模樣好像下一秒就會一口氣接不上,就此一命嗚呼一般。

  王全抬起右手就對江夏的臉煽過去,江夏準備無誤地抓住王全的手,微微笑著對其說道:「在我比試沒有落敗之前,你若是敢動我,那就是打大少爺的臉。以大少爺的脾氣,你這樣損他顏面,恐怕你主子也保不住你。所以我勸你動手之前,還是先考慮清楚的好。」

  說完,江夏放開了王全的手。王全的手懸在空中,當真沒敢真的對江夏煽下去。江夏看著王全不屑地輕哼了一聲,突然抬腿就是一記猛烈的膝頂對其腹部頂上去。

  王全慘叫一聲,抱著肚子便蜷縮在了地上。江夏蹲在地上拍了拍王全的臉道:「你要是敢到處嚷嚷我打你。我就告訴大少爺,說你笑他傻,居然讓一個僕役去跟人比試文采。你猜他會不會相信?」

  說完,江夏扔掉手中的掃帚便大笑著走開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23:16
第657章 海盜!海盜!

  江夏打王全時雖然心裡覺得挺爽的,但是一離開了操場,他心裡便開始頭疼了起來。現在和王全已經撕破了臉,若是最後沒能贏下正午的比試,恐怕這夏家是不能繼續呆了。

  江夏離開中庭正院以後便直接回到了雜役院睡覺,一覺醒來時,時間已經臨近正午。江夏趕緊起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開始往後院走……

  京師。皇宮。禦書房中。

  身穿一身龍袍的朱載江正在批閱奏章,很快禦書房的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朱載江放下手中的朱砂御筆,抬頭看了一眼。敢不經通傳便直闖他禦書房的人不多,眼前這個算是其中一個。

  來人走到朱載江面前單膝跪下,道:「老奴參見皇上。」

  朱載江擺擺手,示意來人站起身來。開口叫了一聲:「李叔。前來見朕,可是江夏的行蹤有了下落?」

  能夠讓朱載江稱呼為「李叔」的人,自然就是保皇一族的核心人物李八一。此刻的他穿著一身黑色長衣,右手衣袖空空蕩蕩。很顯然,當初在入雲州被江夏一劍砍斷右手的高手,就是他。

  李八一聽了朱載江的話後搖了搖頭,道:「老奴無能,暫且沒能找到江夏的行蹤。此次前來,老奴是有其它幾件事向皇上稟報。」

  「哦?但說無妨。」朱載江道。

  「是有關江夏手底下那些人最近的動向。俞大猷和馬雲龍那數十萬水軍已經到了一個叫‘菲律賓’的地方,並且和那裡的佛朗機人打了幾仗,現在‘菲律賓’已經被俞大猷他們占了一半,不過有消息稱佛朗機人正在派大量戰船往菲律賓走。」

  「命人把俞大猷他們的行蹤,作戰計劃都交給佛朗機人,務必要使俞大猷他們被拖在菲律賓無法班師回朝。」

  「是。」

  「另外蕭殺、千絕行、尹人面、布縉雲、馬雲峰、于忍、冷雨、張猛,以及大量千門弟子現在都去了關外。我們是不是該做點什麼?」

  「全力捕殺他們那些人,讓他們永遠葬身關外。另外像禮部尚書閻洛、戶部尚書王仁恩這些,立刻全力收集他們的貪腐罪證。有就殺他們,沒有的話,憑空捏造也要殺他們!」

  「是。」李八一應了一聲,然後準備退出禦書房。在離開之前,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回頭對朱載江道:「對了皇上。據福建那邊的探子回報,說是因為俞大猷他們水師大軍全都離開了福建,所以福建那邊現在海盜再一次滋生猖獗,您看是不是要派人整治一下?」

  「暫且不必。等到大局穩定,區區海盜朕彈指即滅。」

  夏家後院。有關夏霖的伴讀書童考核正在進行當中。江夏、王全的侄兒王直、馬通的侄兒馬文才,三人同時站在後院,等待著夏家倫的考核。

  在夏家倫身旁,許鳳仙、梅韻雲都在。此外夏霖、王全、馬通他們幾人也在。江夏站在王直的身旁,像平時一樣有些走神。

  一旁的王直突然低聲對江夏說了一句:「小子,聽說你今天對我叔叔動手了。很好,你死定了!」

  江夏扭過頭,目光低垂看了王直一眼,冷哼了一聲。

  夏家倫宣佈,此次考核一共分為「學識」和「應變」兩者。首先考的學識十分簡單,就是猜字謎。

  夏家倫一共準備了二十條字謎讓江夏他們去猜,三人搶答,答對多的人就算勝出者。

  確認三人都做好準備以後,夏家倫開始展示燈謎。第一條燈謎的謎面是:「早不說,晚不說。打一個字。」

  幾乎就在夏家倫剛剛展示出來的那刹那,江夏就已經說出了答案:「許。」

  王直微微一怔,然後立刻會意過來。早不說,晚不說,那也就是中午說。午字加一個言字,豈不就是許字嗎?

  夏家倫有些奇怪地看了江夏一眼,眼中帶著絲絲欣賞點了點頭:「這局你贏。」

  夏霖也對著江夏點了點頭,繼續展示第二條燈謎。謎面是:孔子登山。

  這一次江夏比上次更快,直接說道:「嶽」。這個燈謎並不難,馬文才也想到了。孔子真名孔丘,他登山也就是丘字在山字上面。

  王直跺了跺腳,這才覺得江夏不是一個好對付的對手,自己低估他了。

  「這局你贏。」夏家倫再次說道。

  二十條燈謎,每一條的謎面都不一樣。但結果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沒有變過。夏家倫一展示題目,江夏基本不用考慮,立刻就能說出答案。

  笑話,猜燈謎、對對子,這些早就是咱們江大公子玩兒剩下的了。

  「好!這‘學識’一關由何安勝出。接下來本官就再看看你們三人的‘應變’之能。」夏家倫微微一笑,道:「我要你們做兩道菜,你們可以選擇做或者不做。選擇做的人,做出來就算贏,做不出來就算輸。如果你們三個人都選擇不做,那就再加試一局。」

  「兩道菜?什麼菜?」王直下意識地對著夏家倫問道。

  夏家倫略微皺了下眉,覺得王直有些不懂禮數。跟他說話,連聲「老爺」或者「大人」都不知道喊,夏家倫道:「一要刀切生雞蛋,蛋黃不准流出來。二要油炸冰塊,冰塊不准化。」

  「刀切生雞蛋?油炸冰塊?」江夏想了一下後,心中立刻有了定策。

  「怎麼樣?你們三人有沒有人願意試試來做這兩道菜?」夏家倫問道。

  馬文才和王直對視一眼,二人一臉的茫然,明顯是不準備嘗試了。

  夏家倫看向江夏,很明顯是想看看江夏是否願意嘗試一下。

  江夏微微一笑道:「好,既然老爺有雅興。那小子就做這兩道菜給爺嘗嘗。」

  說完,江夏道:「麻煩老人命人在這裡生一堆火,取三個生雞蛋和一把菜刀過來!」

  「何安!」夏霖忍不住叫出聲來,「你考慮清楚,不要衝動。」

  夏家倫之前就說了,選擇做菜,做出來就算贏,做不出來就算輸。而選擇不做,還能加試。

  夏霖很清楚,生雞蛋一旦切開,不可能不流蛋黃出來。至於冰塊,別說是放在油裡炸了。就算是從冰窖中取出來,露天放置,那也肯定是會化水的,放油鍋裡又怎麼可能不化?

  兩件看似完全不可能完成的事,江夏竟然準備去完成它。這不由得讓夏霖懷疑,江夏是不是在逞強。

  許鳳仙看了夏霖一眼,然後微微一笑,沖著王全便斥道:「王全,還站著幹嘛?雞蛋、菜刀、生火!」

  王全一聽,立刻明白過來是什麼意思。他應了一聲後,趕緊下去準備了。

  不一會兒,夏家的大廚柳一刀,帶著他的徒弟夏元來到了後院。

  許鳳仙道:「還愣著幹嘛?老爺要一堆火,一把菜刀,三個生雞蛋,還不趕緊準備?」

  「是。」夏元應了一聲以後,開始為江夏準備他所要的東西。

  在準備期間,江夏又找柳一刀要了一把火鉗,以及一碗油。等到火在大廳生起來以後,江夏把菜刀的刃口抹好了油,然後拿著火鉗將菜刀放在火堆上烤。

  菜刀足足烤了有近一炷香的時間,刀口早已經紅透了。江夏小心翼翼的用一條毛巾包裹好菜刀的刀把,然後看向夏家倫,「老爺,您要的刀切生雞蛋,請瞧仔細了。」

  說完,江夏拿了一個生雞蛋,將燒紅的菜刀放在那生雞蛋上。菜刀因為被火給燒燙了,所以一碰到蛋殼就發出「嗞嗞」的聲音。

  然後江夏開始用力把菜刀往下壓,雞蛋因為刀身的熱量,很快被燙熟。直至江夏將雞蛋完全切開,雞蛋也沒流出任何蛋黃或者蛋清出來。

  這一下王全可傻眼了,他喃喃自語道:「哎喲媽呀,我的親娘誒,這……這真的就是刀切生雞蛋啊。」

  趁著刀身的熱量尚在,江夏飛速的一連切了兩個雞蛋。無一例外,蛋黃與蛋清都沒有流出來。

  這一下不僅僅是王全,馬文才和王直也是一臉的不可置信。江夏拍了拍手,轉頭對夏元道:「夏哥,麻煩拿盤子裝一下這幾個雞蛋,送給老爺和夫人品嘗一下。」

  夏元微微笑著點了點頭,拿著菜盤子裝上雞蛋,給夏家倫他們面前每人放了一半。許鳳仙她們有些不相信,所以拿著雞蛋剝開。那雞蛋雖然表面一層是已經燙熟了的,但內裡卻並沒有全熟,所以一旦剝開立刻就會有蛋清流出來。

  許鳳仙把手中的雞蛋往地上一扔,沖著江夏就大聲嚷嚷道:「好,這一關就算你蒙混過去了。那油炸冰塊呢?你炸給我看看。」

  江夏微微一笑,似乎早就已經有了對策,臉上全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他先抱拳對那夏家倫說了一句:「老爺爺請稍等片刻。」然後轉身走到柳一刀的面前,低聲對柳一刀說了幾句話。柳一刀對著江夏點了點頭,然後一把拉著夏元離開了。

  沒一會兒,柳一刀又和夏元回到了後院。他們兩人在後院支起了一口鍋,然後倒油進去,生火開始加熱。

  在加熱鍋裡的油時,柳一刀揉起了麵粉。揉到差不多的時候,油鍋裡的油也基本加熱完畢了。

  江夏看向夏元,夏元把一個木桶拎到江夏面前。木桶裡面,裝的是他們剛去冰窖裡面弄來的冰塊。

  江夏將冰塊包在柳一刀揉好的麵粉裡面,然後丟進油鍋裡過了一遍,接著飛速地從鍋裡撈了出來。

  這一次江夏親自端著菜盤子給許鳳仙和夏家倫他們,然後說道:「請各位老爺夫人,咬開這冰塊油酥卷試試。」

  許鳳仙將信將疑地看了江夏一眼,然後忍不住好奇,拿著盤子裡的油酥卷咬了一口。果不其然,油酥卷的中心部位,冰塊還完好無損,並沒有被油鍋給熱化。這原理其實很簡單,揉好的麵粉包裹著冰塊,丟下油鍋以後,先受熱的是麵粉,冰塊根本還沒有感受到熱量,所以自然不會化。

  就在許鳳仙還一臉驚疑的時候,夏家倫已經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得很,這個伴讀書童一職,從今往後就是何安的了!」

  夏家倫話音剛落,突然福清縣縣衙的捕頭跑到了後院。捕頭一見到夏家倫就立刻跪倒在地道:「老爺,不好了!方才海盜上岸闖了縣衙銀庫,銀庫裡的庫銀全被他們搶走了!」

  「什麼?」夏家倫驚呼一聲。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23:47
第658章 別讓我看不起你

  福清縣衙銀庫裡的庫銀乃是用來給威海衛發軍餉用的,只不過是途經福清縣,暫時寄存在此而已。如今生生被海盜劫走了,若是找不回來,一來威海衛的衛所大軍不會放過夏家倫。二來朝廷也不會放過夏家倫。他的官宦仕途,恐怕就此完蛋了。

  夏家倫心慌不已,趕緊說道:「走!帶本官前去銀庫看看。」

  從銀庫回來,夏家倫面如死灰。銀庫空空如也,連一個銅板都沒有給夏家倫留下。唯獨留下的,只不過是「海蛟幫」的一個標記而已,代表著做這件事的是海蛟幫。

  夏家倫回到後院後,茫然無神的在大廳坐著。夏霖走到夏家倫身旁,已經成為他伴讀書童的江夏則跟在夏霖旁邊。

  夏霖問夏家倫:「爹,事情很嚴重嗎?」

  夏家倫歎息一聲,搖了搖頭道:「霖兒,你快點兒收拾東西離開家裡吧。遲了,恐怕就走不掉了。」

  「如此嚴重?」夏霖雙目瞪圓,臉色也是嚇得蒼白無比。

  夏家倫長長地歎息一聲,算是回答了夏霖的問題。兩父子湊眉不展,一旁的江夏暗自搖頭。原本他有些不太想管這閒事,但他現在畢竟是在夏家,與夏家父子同坐一條船。

  江夏道:「大人,小人有一計謀可以全殲整個海蛟幫,不知道大人可敢一試?」

  「全……全殲……全殲海蛟幫?」饒夏家倫也是個見多識廣之人,聽到江夏這一番話後,也開始變得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雖然聽一個下人獻滅海盜之策聽上去有些荒唐,但總歸是個希望不是。無論如何夏家倫都得嘗試一下,反正聽聽又沒什麼損失。究竟行與不行,決定權全在自己。

  夏家倫頗為欣賞地看了江夏一眼,右手往側廳的通道一指,道:「跟本官去書房坐坐吧。」說完,夏家倫對著身後的夏霖吩咐道:「讓人上好茶,備晚飯。」

  江夏看了夏霖一眼,微微對夏霖點了點頭後,這才跟著夏家倫一起往側廳的走去。

  書房,無論古今,對於男人來說都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地方。一來這是屬￿男人的一個私密空間,二來這也是男人用來彰顯自己內涵和修養的地方。

  夏家倫能夠坐上縣令一位,自然也是兩榜進士出身,這樣的人物,書房自然少不了各種各樣的經史典籍。

  滿滿三個大書架,上面放滿了書。一進屋,就能聞到印刷紙張的味道。這種味道對於讀書人來說就是內涵的象徵,美其名曰:「書香味」。

  若說以夏家倫的身份地位,他的書房應該更大一些才對。但眼前這間書房,卻只不過二十來個平方,看上去並不算寬敞。

  但滿屋的丹青字畫,卻也襯托了一絲高雅之氣。夏家倫走到一張紅木長案後面,走下之前他指著長案前的一張木椅對江夏道:「何安,坐吧。」

  「多謝大人賜座。」江夏對著夏家倫抱了一拳以後,這才走到夏家倫所指的那張椅子上坐下。

  江夏坐好以後,對著夏家倫道:「大人公務繁忙,何安便長話短說,開門見山了。」

  「無妨,暢所欲言即可。」夏家倫道。

  江夏點了點頭,然後這才將自己的計謀詳詳細細地說了出來。聽完江夏所獻上的計謀以後,夏家倫那雙小眼不停地發著亮光。他用手捏著自己的下巴,很快就陷入到了沉思當中。

  仔細推敲過江夏所說的每一個環節以後,夏家倫拍了一下自己的桌子,對著江夏說道:「好,何安這計策,果然是精妙無比。本官就依從你這計策,好好會一會這海蛟幫。只是這計策的實施,其中有不少地方還得倚仗何安你,何安你可得小心行事才行啊。」

  「大人請放心,何安必定全力以赴,助大人滅除海蛟幫!」

  這海蛟幫在福州這邊,被稱為「三幫四派第一凶」。手下足有海盜八百余人,大小船隻合共四十多艘。他們的行事風格和普通海盜不同。普通海盜一般上岸劫掠,多數都是求財,很少傷及他人性命。而他們呢,不僅僅是劫財,那簡直就是奸、淫擄掠,無惡不作。常常動輒就滅人滿門,故而凶名最盛。

  和夏家倫再商量一下剛才那計謀的一些細節問題以後,兩人便一同從書房裡走了出來。此刻廚房也備好了晚飯,夏家倫便親自作陪,邀江夏和夏霖一起吃了頓晚飯。

  飯後,江夏向夏家倫告辭,夏家倫還特地命了夏霖以及管家韓伯送他。路上,韓伯給了江夏一張一百兩面額的大明寶鈔。

  韓伯向江夏說明,這是縣令大人提前給他的辛苦錢,希望他這次真的能協助縣令大人滅除海蛟幫這夥海盜。

  江夏點了點頭,毫不客氣的將寶鈔收下。等到了雜役院,他們僕役房門口。江夏向韓伯問了一句:「韓管家,縣丞大人什麼時候來?」

  「今天晚上就會到,到了以後你們便可以出發了。」韓伯道。

  「好的。」江夏應了一句,然後推進走進僕役房。

  夏霖隨江夏一起進僕役房,房裡除了他們二人以外,就只有海大有一個人在。其餘的僕役,應該還在做事。

  夏霖忍不住問江夏:「何安,剛才韓伯說縣丞大人晚上就會來找你,然後還和你一起出發。找你幹嘛?出發去哪兒?」

  「縣丞大人來找我一起去舟濟島。」江夏淡淡然地說出這句話,仿佛是在說今天大白菜每斤漲了一文錢一般。

  但他這一句話,卻讓海大有、夏霖兩人齊齊色變。這舟濟島是什麼地方?那可是曹直的地盤。

  曹直是何人?通海幫的當家人。而這通海幫,則是整個福州海域上,海盜勢力中公認的第一勢力。

  自從福建水師離開福建以後,海盜越發的猖狂。唯獨有點區別的,便是這通海幫。

  他們歷來只劫掠外國商人的商船,並且他們還有規矩。一般劫掠外國商船,只劫掠貨物價值的三成。劫掠以後,還會派人護送他們,保證他們安穩靠岸,不受第二次劫掠。

  這樣一來,外國商人直接就把他們視為保證財產安全的護衛,紛紛主動將商船往他的地盤開。然後不用開打,直接就送上銀子。

  如此一來,通海幫基本壟斷了外國商船的這條財路,成為福州海域裡面,第一大海盜勢力。

  傳說中,通海幫的人窮凶極惡,兇殘無比。曹直更是喜好生吃人肉,將人捉拿以後,一刀一刀的從人身上割肉下來吃。

  所以聽江夏說他要去舟濟島,夏霖也有些把穩不住了。而海大有也是面帶擔憂之色。

  夜幕很快降臨,海大有一直想盡辦法用茶水寫字的方式做江夏的思想工作,希望他不要去舟濟島。但最後江夏都不為所動,堅持要去。最後海大有實在是拗不過江夏,最後答應了江夏去,條件則是帶上他一起去。

  江夏點頭答應下來,最後夏霖考慮再三,竟然也要求跟著一起去。

  江夏原本是不答應的,因為去舟濟島是一個比較冒險的舉動,畢竟曹直的妻兒父母,都是被夏家倫抓的,現在還關押在福州府的大牢裡面。而江夏此次前去舟濟島,卻是要代表夏家倫,招降曹直,讓他去幫忙滅掉海蛟幫。

  這算是滅除海蛟幫的唯一辦法,否則僅僅憑藉小小福清縣的力量,根本就不可能滅掉那偌大的海蛟幫。

  但是夏霖卻好像鐵了心一般,表示非去不可。

  子時剛至。僕役房的大門突然想起了敲門聲,一直在僕役房等候的江夏三人相互交流了一個眼神。最後夏霖起身,走過去打開了僕役房的大門。

  門外,站著三名身穿黑衣的男子,其中一人在前,其餘兩人在後,分左右站立。為首那人大約三十四五歲左右,留著六寸多的鬍子,看上去瘦瘦弱弱,文質彬彬。另外兩人則腰胯鋼刀,身材魁梧,眉目間充滿了英武之氣,一看就知道乃是習武之人。

  僅僅憑外表,三人的身份就不難辨別了。

  果不其然,中年男子掃了江夏他們三人一眼,然後說道:「本官乃福清縣縣丞毛文松,你們哪一位是何安?」

  江夏站在起身,對著毛文松抱拳躬身行禮道:「參見縣丞大人,小人便是江夏。」

  毛文松看著江夏,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他口中低聲說了一句:「居然連區區僕役的話都相信,真是想脫身想瘋了。」

  毛文松雖然壓低了聲音,但在如此安靜的夜晚,他的話依然能讓眾人清晰聽見。毛文松對江夏他們也沒什麼好臉上,直接從懷中取出了兩個信封。他把信遞向江夏,說道:「這兩封信,一封是知府大人的手令,承諾只要曹直願意接受招安,就立刻釋放他的家人。

  一封是縣令大人的手令,承諾只要曹直願意接受招安,就恢復他秀才功名,准許他再考科舉。你拿著這兩封信,跟著他們一起去舟濟島吧。」

  江夏聽過毛文松的話以後,猛地抬頭看向他,一臉的驚訝。他眉頭微微一簇,問道:「你不跟我們一起去舟濟島?」

  「哼,本官還沒有瘋,豈會跟你這個小小僕役一起去舟濟島送死。」毛文松冷冷說道。

  「不行!」江夏一口回絕,「你若不去,曹直必然覺得福清縣沒有誠意。到時候招安不成,我們才真有可能有去無回,所以你必須去。」

  「大膽!」毛文松怒喝一聲,「本官好歹是正八品的朝廷命官,豈是你一個小僕役能呼來喝去的?再說了,你這僕役好生沒有教養,見到本官連聲‘大人’都不曉喊,‘你’啊‘你’的,真是無禮的緊。」

  江夏沒有和毛文松逞什麼口舌之利,他直視著毛文松,說道:「你去得去,不去也得去。爹,夏霖,把他綁了!」

  江夏此話一出,砰!砰!砰!一臉三聲。

  兩名官差,一名縣丞,瞬間被海大有打暈。江夏和夏霖都驚訝地看著海大有,海大有比劃了兩下,意思是:「老夫是個會功夫的人。」

  看了暈過去的三人一眼,然後說道:「好了,走吧,我們去碼頭。」

  夏霖和海大有兩人人點了點頭,兩人都沒有注意到,江夏在不知不覺之中,就變成了那個發號施令的人。並且,他還發的那麼自然,讓人下意識就聽了他的話。

  毛文松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醒來時第一眼看見的就是船艙的頂棚。然後憑藉感覺,他知道自己正睡在一張床鋪上。

  毛文松趕緊翻身而起,他剛剛轉過身坐到床沿上,就看見了對面正坐著的江夏、夏霖、海大有他們三人。

  毛文松指著江夏,大怒吼道:「你們好大的膽,竟然敢襲擊朝廷命官。我看你們是不想活了,告訴本官,現在本官在哪兒?送本官回岸上去!」

  江夏淡淡一笑,說道:「船已經出發了一個多時辰,再有兩個時辰,就到舟濟島了。現在這個時辰裡面,海面上不可能有船經過,而我們也不可能送你回去。所以大人還是消消氣,安心等著船到舟濟島吧。」

  「你……你們……」毛文松被江夏一番話氣的話也說不出來,他伸著手指指了江夏半天,最終只好重重地拍了一下床鋪,以此洩憤。

  船艙裡面,江夏、海大有、夏霖、三人不說話。毛文松在氣頭上,除了呼呼地喘著大氣以外,也不說話。氣氛一下冰至極點。而這樣的氛圍,足足持續了近半個時辰,最終還是被毛文松一句話給打破了。

  毛文松慢慢消了氣以後,發現江夏他們三個人臉上一點緊張害怕的表情都沒有。要知道這即將要到的可是舟濟島,這在福清縣的傳說裡面,和人間地獄沒有任何區別。

  毛文松忍不住問江夏:「你憑什麼覺得放了曹直的家人,恢復他的功名,他就會接受招安?你這樣做,可有萬全的計劃和把握?」

  江夏看了毛文松一眼,道:「我什麼時候說過放了曹直的家人,恢復他的功名,他就會接受招安?曹直又不傻,好好的福州第一海盜頭目不做,去做個窮酸秀才,這不是腦子有病嗎?」

  「你知道這些那你還要去招安他!」毛文松又忍不住大吼了一聲。

  江夏搖了搖頭,道:「難怪你只是一個縣丞,就憑你這份‘沉穩’,當個縣丞恐怕都多費周折。」

  「你……」毛文松頓時被江夏這句話給刺痛了。因為他真的不幸被江夏言中,他雖然出身寒門,但家中妻子卻出自官宦之家。妻子在老丈人面前多番請求,本來已經給毛文松活動了一個從六品的官職。

  但也不知是官運不濟,還是真的自己能力有問題,毛文松一路被降職,最終被降到了現在這個正八品的品級。

  當然,要說起來,正八品的縣丞,實權也不小。至少在這福清縣,也就夏家倫比他官大一級。所以一直以來,他在福清縣也是耀武揚威,沒想到今天卻被一個小小僕役看不起,這實在是讓毛文松怒不可遏。

  不過毛文松還沒來得及說劉平安什麼,江夏卻淡淡地說了一句:「父母和妻兒,只不過是我會見曹直的一塊敲門磚而已。既然我盯上了他曹直,他就必須按照我的計劃行事,必須!」

  江夏突然發出一聲歎息,然後站起身來走向船艙的出口。在掀開簾布出去的那一刻,江夏突然背對著毛文松道:「你好歹也是個堂堂八品大員,膽識怎麼連一個小小僕役都比不上?如果你還是個男人,就別光顧著耍官威,而是拿出一些男人應該的膽魄來。記住,別讓一個小小僕役看不起你。」
穆離鳶 發表於 2015-7-24 23:48
第659章 心理博弈(一)

  船繼續行進了大約一個多時辰的時間,天亮開始濛濛放亮,然後便能看見一輪朝陽從海平線上升起。霎時間,整個海面似乎都被蒙上了一層金色簿紗一般,看上去煞是美麗。

  江夏一直都站在甲板上,所以得以看見這海上日出的美麗。他在這福清縣生活了不短的時間,這美景也是看過好幾次了,但每次看卻依舊還是會感覺到那種心曠神怡之感。

  不過很快,江夏臉色微微一變,低聲自言自語了一句:「來了。」

  遠處,五艘船隻正呈弧線往他們這邊包過來。這五艘船裡面,有四艘是連環舟,一艘是火龍船。這火龍船可不是凡物,那可是只有大明水師才會有的戰船。船頭包著鐵皮,豎有黃銅尖刺,船身安裝有五門火炮,絕對是一件海戰利器。

  五艘船的桅杆上都掛著一面寫著字的帆布,上書「通海」二字。很明顯,這五艘船都是屬￿通海幫的。不過想來也很正常,因為再往前二十裡海路就是舟濟島了,在這裡都還碰不到通海幫的人,那通海幫的赫赫威名也只能說是沽名釣譽。

  江夏他們的船在看見通海幫的船以後,逐漸放慢了速度。最後乾脆就降下了帆布,停在原地等通海幫的船靠上來。

  感受到船沒繼續前行了,江夏、夏霖、海大有,以及毛文松和他帶來的那兩個衙差也一同從船艙裡走了出來。

  六人站在甲板上等待著,毛文松和他帶來的那兩個衙差不斷喘著大氣,看起來十分之緊張。反觀江夏他們三人,則是平靜沉穩,臉色絲毫未變。

  毛文松偷偷看了江夏一眼,心中陡然想起他先前說過的話,於是乎他也強撐著挺直了腰杆,心中不停對自己說著:「絕對不能讓這個小子看自己的笑話,絕對不能……」

  「忒!不開眼的幾個東西,入天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們卻偏偏闖進來。不知道這裡是咱們通海幫曹爺的地盤?今天大爺心情好,給你們一盞茶的時間速速離開,否則一會兒大爺心情變差了,直接把他們剁碎了下酒喝。」

  火龍船上,一個扛著鋼刀,身高六尺有餘,膀大腰圓,滿臉絡腮胡的男子沖著江夏他們大聲吼道。

  江夏回頭看了毛文松一眼,意思是在說,這個時候該你出面說話了。誰知道毛文松直接給劉平安來了一個眼觀鼻鼻觀心,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雖未說話,但意思已經十分明顯。那就是打死老子,老子也不去跟他說話。

  江夏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往前走了兩步,站在船頭對那大漢抱拳行了一禮道:「福清縣江夏參見這位大爺,還請大爺向曹幫主通報一聲,就說是福清縣縣丞大人,特地前來拜見。旨在與曹幫主商議,釋放曹幫主父母妻兒的事。」

  江夏一番話說的條理清晰,就算是毛文松,也不得不在心中默默讚歎。難怪此人能被夏縣令委以如此重任,果然有不同于常人之處。

  大漢一聽江夏的話,臉色頓時緩和了一些。他口中咕噥了一句:「你們這些當官的能有這麼好心那才是活見鬼了呢。」

  不過嘴裡雖然這樣咕噥,但最終大漢還是對江夏說了一句:「你們跟我來吧。」說完,大漢高吼了一句:「轉帆,回巢。」

  「轉帆咯,回巢咯。」一眾海盜高聲喊著,然後五艘通海幫的船開始調轉船頭,往舟濟島的方向駛去。他們五艘船在前面帶路,江夏他們則駕著船在後面跟著。

  航行沒多久,江夏便遠遠地看見了舟濟島。

  這福建一帶的海域上,本來就有許多荒島。每年會莫名其妙冒出幾個,然後又莫名其妙被淹沒幾個。這大自然的奇妙,非人力所能度測。

  舟濟島本身也是一個荒島,但自從曹直帶著人霸佔此處以後,這裡倒是有了不小的改觀。有修建完善的碼頭,有重門疊戶的房屋,看上去頗有一些世外桃源的感覺。

  船靠岸以後,大漢對著江夏他們吼了一句:「先在船上等著,我去問問曹爺是不是願意見你們。」

  江夏微微對著大漢笑了笑,抱拳說了一聲:「有勞。」

  大漢打量了江夏兩眼,也笑了一下。他道:「幾個襠下長卵的,還沒有一個年輕小子會處事,一大把年紀都活在狗身上去了吧?」

  說著,大漢使勁盯了毛文松兩眼,然後嗤笑一聲:「官……」接著便大搖其頭,跳上岸往島上走去。

  江夏他們大約在船上等了足有一個時辰的時間,一直沒有見到有人來通知進去見曹直。江夏早就預料到會這樣,因為換做是他,他也會如此。下馬威嘛,誰不會這招。

  但是毛文松早在半個時辰以前就開始沉不住氣了,他一直在說:「一個區區海盜,竟然還敢跟本官擺譜。走,我們回去。大不了不見他就是。」

  這番話毛文松已經說了好幾遍,江夏終於忍不住抬頭看了毛文松一眼,淡淡地說了一句:「怎麼?你以為這舟濟島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不成?」

  「怎地?難不成他們還敢扣押朝廷命官不成?」毛文松怒氣衝衝地吼道。但他這話一說完,迎來的卻是數道像看白癡一般的目光。就連毛文松帶來的那兩名衙差,看他的眼神也顯得有些怪異。

  畢竟這事兒是明擺著的,人家連海盜都敢做,又怎麼會怕你一個區區八品縣丞?毛文松興許也是明白了自己言出有誤,當下哼哼了兩聲以後,便沒再說話了。

  接著又等了一個多時辰,等的毛文松他們肚子咕咕作響時,先前他們碰見的那個大漢,終於慢悠悠地走了出來。大漢對著江夏他們招了招手,道:「跟著來吧,曹爺決定見你們了。」

  呼……毛文松重重地舒了口氣,已經被磨的沒了脾氣的他,現在只想趕緊見到曹直。然後和曹直談妥一切,接著便坐船離開此地。

  上了岸,一路往島上走。經過一條青石板路,轉入一條種滿了銀杉樹的草地,劉平安他們一行人終於看見了一棟大院子。

  院門口像大戶人家的房屋一樣,修有九節石梯,放有威武獅子,立有朱紅大門,門上還有獸口銅環。

  大門此刻大大敞開著,左右兩邊分別站著兩隊身材彪悍的護衛,穿著統一的黑色勁裝,手握著明晃晃的鋼刀。

  大漢跨過門檻以後,對著江夏他們招著手道:「都麻溜一點兒,咱們曹爺的時間可寶貴的緊,沒空等你們。」

  江夏微微對著大漢點了點頭,腳下加快了速度。

  穿過前院以後,眾人來到了一塊大操場上面,操場的盡頭便是中庭正院。那正院的正廳上,掛著金漆大字,上書「義海豪情」四字。

  江夏看了看那四個字,眼珠微微一轉,然後低垂著頭,跟在那大漢身後就走進了正廳。

  正廳之中,一名看上去三十歲總有的男子端坐於主位之上。手中拿著一個飄著熱氣的蓋碗茶杯,正輕輕用嘴吹著那熱氣。

  福州府的人都傳言曹直此人身高八尺,腰寬六尺,虎背熊腰,力大無窮。喜好生吃人肉,上頜長著兩顆九寸長的獠牙。但此刻該男子既然敢端坐於主位,那自然就是曹直無疑了。

  細細觀察此人,身高不足六尺,身材瘦弱,面白無須。穿著一身青衫長褂,不似海盜頭目,倒像是個書生。

  當然,此人原本的身份,就是一個書生。並且還是福清縣雲山鎮的一個書生,和桃花鎮僅僅相隔不足三十裡路。

  見到江夏他們進來,曹直放下手中的茶杯,抬頭看向毛文松他們。他那明亮的眸子仔細打量了江夏他們每一個人,最終他目光準確無誤地放在了毛文松身上,說道:「在下曹直,請問哪一位是縣丞毛文松大人?」

  沒等毛文松自表身份,江夏、夏霖他們齊齊看向毛文松。毛文松輕咳了兩聲,一抖衣服下擺道:「本官便是。」

  「哦。」曹直輕輕點了點頭,然後複又端起茶杯,一邊小心翼翼地喝了口茶,一邊說道:「來人啊,拖出去殺了。」

  很快,四名漢子從大廳兩邊走出來,分左右挾持著曹直,不由分說就往正廳外拉。毛文松大驚,大聲吼道:「放開我,我乃朝廷命官,你們殺了我,會被抄家滅族的。放開我……」

  海大有右手悄無聲息地摸到自己後腰上,那裡放著一把短刀。就在他準備拉刀出來時,江夏拍了拍海大有的手。然後往前走出兩步,他突然大笑了兩聲,「哈哈哈哈……都說這通海幫幫主曹直如何如何的厲害,原來也不過如此。我一個小小僕役,都感覺有些看不起你了呢。」

  「等一等。」曹直輕飄飄地下令,然後看向江夏道:「你最好說清楚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否則我不保證會因為你只是一個僕役就饒你一命。」

  江夏輕哼了一聲,聲音裡充滿了不屑。他看向曹直一臉戲謔地問道:「江湖不都傳說曹幫主喜好生吃人肉嗎?怎麼,現在就光殺人,不吃肉了?或者……你是嫌毛大人年紀太大,皮肉太老不好吃?那來來來,你吃我的,我年紀輕,皮肉嫩的很。」

  說著,江夏從右腳靴子裡面拔出一把匕首,將刀把對準曹直,然後大步走到了曹直面前。

  江夏這番舉動,頓時把所有人都弄愣住了。包括曹直,此刻也是一臉發愣地看著江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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