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 隱殺 作者: 憤怒的香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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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i511 2015-9-3 23:54:0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11 2924383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8 10:43
第三三九節 失卻的殺手之心

  為了爭奪這個世界隱性上的控制權,各個黑暗組織彼此鉤心鬥角的事情早已做得太多,使壞心、下絆子、挑撥離間、放假情報、扔西瓜皮——當然,我們得澄清一點,也有許多的人或者組織並非為了控制權這種無聊的東西。但是要讓自己所奉行的理念通行無礙,就必然與對自己有所阻礙的人戰鬥,物以類聚、人從群分,但這些組織的力量到達了某個層次,能夠在有意無意中產生妨礙的,自然也是同樣力量巨大的利益集團。

  能夠在這種連綿不休的爭鬥中生存下來並且佔據上風,裴羅嘉的殺手們,也從來不是什麼等閒之輩,經歷過無數戰鬥的人們,類似於家明這樣的,就算沒有太多大局上運籌帷幄的能力,但在小範圍內的最精確把握甚至於本身的直覺,就足以讓他們勘破一個個的謊言與陷阱。也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能夠將一個簡單的謊言設計到讓對方信服的程度,就足以證明凱莉在這方面的高超手腕。

  當然,或許她還做了別的許多事情,不過那並不在家明的考慮之中了。

  兩人大概聊完,凱莉穿起雨衣從帳篷中離開,家明權衡著接下來的事情。過得片刻,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在帳篷邊上響起,徘徊了許久。家明搖頭笑笑,掀開了簾子:「喂,進來吧。」

  「就知道你發現我了。」帳篷外的雅涵嫣然一笑,收起雨傘低頭鑽了進來。由於這陣雨實在有點大的樣子,只是短短的時間,頭髮和背上也沾上了許多雨水。家明站起來替她拍打著,待拍打到臀部上時,雅涵笑著躲開,裝模作樣地橫了他一眼:「幹嘛,佔便宜啊!」

  「美女,你哪裡還有便宜我沒占過的嗎?說來聽聽啊。」

  雅涵努了努嘴:「要矜持嘛。」她束起到膝蓋的裙擺,在家明的一隻旅行包上並腿坐下,雨水的緣故,接近高跟鞋那一段小腿上的絲襪已經被打濕了,她從手袋裡拿出紙巾來稍微擦拭著,燈光之下,這樣的姿勢使她覆蓋著肉色絲襪的小腿顯得性感而修長:「我剛才看到你跟凱莉在這裡偷情!」她笑著說道。

  「喔,那可真是……」家明笑著說道,「我該怎麼辦?」

  「看你拿什麼來堵住我的嘴啦。」

  說完這句話,她臉上微微一紅。果然,家明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神色:「呃,你希望我用什麼……」話音未落,雅涵已經將那紙巾扔了過來。

  「算了,不跟你開玩笑。我是看見你從靈靜那裡離開了,所以過來看看,結果看到那個凱莉在跟你幽會。我想大概有什麼事情,本來不想過來的哦,還在猶豫呢,就被你發現了……」

  家明神色肅穆,過得片刻,雅涵正有些緊張的時候:「其實我本來想的是用臭襪子……」

  「你還說!」

  雅涵一腳踢了過來,卻被家明一把抓在了手中,順手脫掉了高跟鞋。雅涵的身體一軟,差點保持不住平衡,向後方倒了過去:「喂,你放開啊。」

  「不放。」

  「我不玩了……」

  「不放。」

  「會被人看到的……」

  「讓人看吧。」

  「踢你哦……啊——」

  她話音剛落,另一隻腳也被家明抓住,旁若無人地將高跟鞋脫掉,輕輕地放下。雅涵掙扎一陣,雙手撐著後方的袋子,有些羞惱地看著雙腿在家明懷中被肆意把玩的情景。家明比較喜歡她的長腿她當然也是知道的,若是平日裡兩人獨處,赤裸的樣子也已經被他看光了,這樣的事情自然不算什麼,但眼下的處境畢竟不同,羞意之中還帶著些忐忑。過得片刻,家明抱著她的雙腿坐在那兒發呆,她也就那樣靜靜地坐著,一面望家明,一面留心著帳篷外的聲音,除了雨聲,其餘都靜悄悄的。

  「喂,其實……我們剛剛認識的那次,也和現在的情況差不多哦。」

  「嗯。」家明笑著點點頭,「那天你差點被人強姦了……」

  「哼!」雅涵瞪著眼睛朝家明肚子上踢了一腳,「那還不是你見死不救的結果!」

  「拜託,我哪裡見死不救了,要不是我說的那句你是張家的人,他們也不可能懸崖勒馬啊。」

  這件事情雅涵自然也明白,只不過當時自己提心吊膽的一路,被嚇得幾乎崩潰,現在想來,關於兩人的相識、糾結固然有些甜蜜,但是看見對面那有些沒心沒肺的笑臉,心中又忍不住窩火。瞪了他一眼,問道:「哎,你那個時候一直想要保密,如果那句話沒什麼效果,你是不是也不會為了我出手啊?看著我就那樣被人……呃,被人……」此時想起來就有些後怕,她輕輕咬著嘴唇。

  家明笑了笑:「你說呢。」

  雅涵翻了個白眼:「哼,就知道你不會的。你啊,當時冷血得跟個冰塊一樣,怎麼可能為了一個才認識不久的可惡女人出手殺人,何況還是為了貞操這樣的小事。」明白家明的性格,這樣的怨念爆發得好像也沒什麼道理,但想到自己差一點就成了殘花敗柳,氣就怎麼都忍不住,在家明懷裡踢啊踢啊踢啊……

  「好了好了,別生氣了,其實根本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當時如果他們不停手,我根本就已經準備殺人了好不好。」

  「呃?你有那麼好心?」心情稍緩,雅涵拿懷疑的目光瞥他。

  「不騙你。」

  「為什麼啊?」

  當時的理由自然是不想讓那樣的事情影響到仍然純潔的靈靜,但這時候自然不能這樣說,他只是一笑:「我又不是真正的冰塊,對於漂亮的女孩子雖然也可以忍得住,但總會有好感的啊,當時雅涵你又漂亮又有氣質,反正遲早也會出手,能救下你當然是更好啦。」

  「這麼說你那個時候就對我開始有想法了?」

  家明差點被口水嗆到:「咳,那個……一點點吧……」

  「真色哦。」腳掌心被家明撓癢癢,雅涵輕笑起來,緊抿嘴唇,「那個時候你差不多才十三歲,就對大姐姐的身體有想法了……」

  「咳,難怪我在你房間裡發現了色情錄影帶……」

  大雨之中,兩人在帳篷裡笑鬧一陣,雅涵想起過去的那些事情,旋又想起方才的凱莉:「剛才凱莉找你,真的沒事嗎?」

  「一點小事,我還在考慮該怎麼做呢。」他想了想,「對了,有件東西要送給你。」

  「什麼啊?」雅涵眼中一亮,看著家明伸手在旅行包裡掏啊掏的,隨後拿出來的,卻是一把手槍,「跟靈靜她們在一起的時候,雅涵你幫忙注意一個人……」

  十多分鐘後,一輛銀色保時捷從草地駛上旁邊的公路,以最快的速度衝入漫天的雨幕,前方的車燈猶如閃電一般,在黑夜中的道路上劃出銀色的光痕,轉眼間便折入了前方被樹林遮擋的山道,去往南方江海的方向。

  坐在駕駛座上,家明握住方向盤,目光之中,有一絲決然。

  凱莉負責全域,而他負責戰鬥。

  整個局勢,營造得有些快,以至於甚至超出了他原本的想像。裴羅嘉的殺手們開始與伯爵產生分歧,以至於目前雖然無法確定這些殺手的蹤跡,但關於伯爵,卻有了一個非常可能實現的猜想。但問題在於,面對這位無比強大的血族,任何人想要放下誘餌,都得做好本身被獵物吞掉的心理準備。

  只有他自己明白,他不是什麼自然進化者,前一世面對那名侏儒時的那種深深的無力感,他至今仍能清晰地回想起來。那是他整個生命的巔峰期,連同最強的源賴朝創,幾乎就是全世界最厲害的一對組合,在這之前他們為了殺死某個目標甚至潛入過一個軍事基地,利用導彈夷平過城鎮,那種感覺細想起來,幾乎代表著他們無所不能。也就是在這樣的感覺下,雙方毫無心理準備地相遇,莫名其妙地打起來,他才知道原來這種感覺完全是虛假的,唯有死亡真實!源賴朝創死於那場戰鬥,他殺死對方,或者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運氣使然。有的人或許以為單人的力量再強也是有限,然而一名真正出色的潛入者、殺手或者特工的價值,或者只有圈內人才能夠明白。當越來越激烈的國際矛盾爆發,在彼此都擁有核威懾的情況下,基本上就是這些人在暗中進行戰鬥,依靠他們從敵人的秘密基地獲取情報,暗殺某位國家領導人或是綁架經政要員。既然一個師團的戰士都無法正式投入戰場,那麼能夠潛入一個師團駐地完成任務的人,就擁有比一個師團更重要的價值。這種優勢,無法用人數來彌補,唯有精英才能夠起到作用。

  當然,人的力量總有極限,當到達了源賴朝創後來的境界,本身的戰力再要提升就幾乎不可能,雖然許多工總能用高科技來加強,但在純粹的戰力上,他們就已經到達人體的極限,敏銳力、速度、力量、隱藏能力都是如此。他們也是深深地明白,假如能夠在這個基礎上突破一點點,哪怕一點點,就能起到多麼巨大的作用,原本入侵困難的基地有可能變得有如無人之境,跟在別人的身後走,別人從始至終都不會發現有人在背後——也就是在科學資料認為這種突破遙遙無期的同時,那只怪物打破了這樣的神話。

  即使是凱莉,即使設計太多的陷阱,恐怕也只能重創他,但如果對方真心要跑,這邊沒有多大的把握能夠抓住他,到最後,這樣的任務還得落在自己身上。

  但也就是當初的那段記憶,即使現在自己也有突破極限的感覺,想到這只侏儒時,他依舊產生了猶豫,會不會有更好的出手時機,該不該再等一等,要不要再動用更多人的力量。不過,待到跟雅涵聊過之後,才讓他覺得這種想法有些可笑了,如果是以前的自己,這樣的事情恐怕是根本不會考慮的,失去了殺手之心讓自己變得患得患失,雖然目前來說也已經找到了平衡點,但在現在的這種情況,對方伺機想要向自己重視的人下手,每等一天,或許她們就多了一分危險。

  還有什麼可猶豫的呢。

  風雨如刀,小車衝出山間,刷地劃過沿經海邊的道路,與一輛大卡車擦肩而過,轉眼間便拋開在視線盡頭。眼看去往江海的道路已過到一半,某一刻,碰的一聲,響起在車身一側。

  家明冷冷地打過方向盤,劃過前方的彎道。另一邊的車窗上,一個黑色的人影赫然攀在了上面。

  「我看清楚了,你不是自然進化者。」沙啞的聲音詭異地響了起來。與此同時,家明直接打開了那邊的車門:「我當然不是。」他說著,直接朝那邊衝了出去,眼見家明居然在這樣的高速下放開了方向盤,那人眼中閃過一絲意外的光芒。高速衝出上百米的距離,直接撞上對面的山壁,在轟的一聲巨響中,爆炸成了巨大的火球……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8 11:42
第三四○節 最強壓制

  轟然巨響之中,火焰在夜雨之中桀驁地綻放開來。而隨著那罵聲,兩道身影早在這之前便已經飛竄出了車體,在空中糾纏了幾下,狠狠摔入道路一側的草坡之中。

  汽車高速行駛之中強行往外跳,對於許多經受過訓練的人物來說,並非是什麼如同天方夜譚般誇張的事情,然而血肉之軀,縱然經受過大量的鍛煉,在最危急的關頭都能迅速調整好全身的協調性,卻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對傷害完全豁免。伯爵的身體素質本就高出一般人許多,又有大量異能可用,然而在這樣的速度下,一旦被某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所干擾,仍然有一定受傷的可能。眼見著對方做出直接放棄方向盤朝自己撲過來這種瘋狂行徑,也不由得被嚇了一跳,猛地想要跳開車身,一隻腳卻被突然抓住,下一刻,眼中閃過天旋地轉的混亂畫面,身體重重撞上地面。

  全身都四分五裂一般的痛楚感覺湧了上來,視線一側,火焰方才亮起……

  那就好像逛了無數次的商場,終於遇上了一次商家真正吐血大拍賣的機會……異能是脆弱的,就算他的異能使用比一般異能者要堅挺得多,本質上也是脆弱的。就在方才,倉促間想要使用的滯空能力就出現了問題,已經好些年沒有在戰鬥中擺過這種烏龍了,換來的結果也就格外慘痛。不過,問題倒並不大。

  傷害基本上是雙向的,在他也被摔得難受的情況下,普通人至少都得暈眩吐血,接下來就是殺人而已。狠厲的目光轉過去,首先望見的是……

  對準了他胸膛的槍口。

  強烈的鬱悶與疑惑還沒來得及升上來,身體下意識地想要跳飛出去,然而左腳仍舊被對方死死抓住。才微微起跳,槍火在這片夜雨之中以最為肆無忌憚的形式噴礴而出,子彈撕裂了血肉,光芒閃過天空,那具穿著斗篷,看來與小孩類似的身體,就像是破麻袋一般隨著火光揚起在雨中。

  「卸你母親——你這輩子就只會罵一句話啊——」

  衝鋒槍的子彈在扣死的扳機下瘋狂傾瀉,這樣的距離下,落空的可能性也基本上為零。連綿的槍火鋼刀般地從伯爵的胸前劃下,攪碎著胸膛、腹腔內可以攪碎的一切。假如是一般人,恐怕只是第一槍就足以致命,然而就在這樣劇烈的傷害上,家明幾乎都可以感受到手上這怪物的劇烈掙扎,沒錯了、沒錯了……就是這樣的感覺,不死之人……

  「醐……啊啊啊啊啊——」

  上半身被子彈攪碎,那軀體的掙扎也變得越來越厲害,猶如剛從水裡撈上來的活魚。與魚不同的是,他在空中發出了野獸一般瘋狂而淒厲的嚎叫。

  終於,在劇烈的掙扎中,那殘破的身體終於如炮彈般地飛了出去,劃出漫天的血液與碎肉,狠狠砸在幾米遠外的岩石之上,隨後滾入了那岩石後方。與此同時,家明掙扎著翻滾起來,用力抱住了頭,雙眸之中,赤紅如血。

  這樣子跪在地上只是短暫一瞬間,他已經咬緊牙關站了起來,右手衝鋒槍的空彈夾從空中掉落,左手順勢拔出插在腰間的手槍,兩根手指帶出口袋中的彈夾,嘩地卡入彈倉。與此同時,岩石後的人影正舉著槍站起來。

  身體還是殘缺不堪的可怖模樣,他居然能夠在第一時間選擇反擊,這樣的應變速度即便放在裴羅嘉的嚴苛要求中,毫無疑問也是相當出色的。然而才一站起來,看見對面的情況,他就下意識地再度罵了出來:

  對面的子彈毫不留情地打飛了他的槍,進一步破壞了他的右手。

  「卸車……卸車……你就會卸車……你怎麼不會倒車……不會刹車……不會轉彎啊——」

  即便是在許多情況下都是心如止水的家明,這時的語氣之中,毫無疑問也是充滿了揚眉吐氣的快感的。子彈在岩石上劃動著火光,對面是汽車爆炸的火焰,一輛大卡車從對面的山道駛來,看見車禍似乎也有要停下的想法,然而下一刻卻以更快的速度飛馳了過去。卡車的燈光掃過這一片,他雙眼血紅,持槍毫不遲疑地向前走著。

  當然,這樣的滿眼血紅倒也不是說他就因為這時的意外和驚喜失去了理智。眼前這怪物的異能力量強大得可怕,此時家明額前也是血脈賁張,無法抑制的頭痛有如刀割鋼絞,假如再增大倒一定程度,估計他都會真正被這種頭痛逼得發起瘋來。要殺掉他……頭痛的同時,他整個人仿佛都被撕裂成了兩個,其中一半感受著痛苦,另一半則保持著空前的清澈與敏銳,有條不紊地應對眼前的一切,腦海裡只剩下這一個念頭:殺掉他!舍此以外別無它法。

  「這……不可能——」一切事情的發展都完全不同於預想,躲在岩石後方的伯爵也喊出了不可置信的聲音,「你不是那個自然進化者……」

  「我當然不是……」

  「你不是自然進化者,就不可能比簡素言更強……」

  素言與家明這兩個出現在人前的存在,總有一個是附屬於另一個,普遍認知上家明是簡素言的弟子,但是在凱莉所做的預想之中,就曾經設想過假如這一切都是假像,那麼那個身家清白、只有十多歲的少年人應該就是自然進化者一般的存在,否則年齡問題根本無法解釋。至於兩人本為一人的設想,是在伯爵給了凱莉靈感之後的想法,可能性不高,再加上凱莉不希望自己的調查被幽暗天琴覺察出太多,也就沒有記錄在案。伯爵從基地逃離時看過凱莉的筆記,一切的想法自然也是以此為基礎,簡素言比家明厲害,則家明是普通少年人,若反之,家明為自然進化者。也就是在這樣的思維下,發現家明不是什麼自然進化者時,他當即放低了警惕心,也就造成了眼前慘劇的發生。

  訝然的思緒當中,他也終於發現了另一項事實:「不可能,你可以……你可以免疫異能!」

  「賓果,你全猜中了……」風雨之中,家明站上了大石頂端,衝著下方血肉糾結的人體舉起槍,「怎麼樣,異能用不了的時候,令你束手無策了嗎?」

  「不可能——」

  槍聲再度響起來,拉出了明亮的血線,與此同時,伯爵的身體在大叫中衝向了六七米的高空。家明的表情突然糾結起來,用力抱住了似乎隨時都可能爆炸的頭。

  身在半空,看著這一幕,伯爵突然露出了喜色,衣服裡僅剩的一把槍還沒來得及拔出來,下方魔神般的身影再度舉起了手中的槍,子彈撕裂了空中無法躲避的身體,他翻滾著向著遠處掉了下去,一顆子彈甚至穿過了他的額頭。雖然對他來說這一發子彈還不足以致命,然而卻已經痛得無以復加。「呵哈哈哈哈——」滾落在草地之中,他努力操縱著空中的大雨水汽干擾著對方的視線,身體拼盡全力移動的同時,他也大笑了起來,「我知道了,不是絕對的、不是絕對的,只要我的能力高過你,你就會受不了了,哈哈哈哈哈——」

  「那不妨試試啊!看是誰有能力壓過誰!你再給我飛起來試試看!」

  夜雨、蒿草、山丘、亂石、深林……家明從後方緊追了上去。還沒進入樹林,一顆巨石轟地從地上飛了出來,籍著加速度朝他這邊猛地砸來。

  「太慢了太慢了太慢了——」疾跑中的身體朝地下一滑,來不及改變方向的巨石從他的頭頂飛了過去,拉遠了距離,又不通過介質接觸家明身體的異能受到的干擾雖然不算非常多,然而操縱這樣的石頭仍舊令伯爵感到相當吃力,速度一降,一顆子彈再度穿過了他的頭部。啊的一聲慘叫,他再度發瘋狂奔起來,巨石轟地砸上了下方的道路,將這條沿海的公路堵塞了一半。

  「再用能力啊、再用能力啊……讓我看看你的頭上到底能吃多少槍……」

  一面急追,家明的口中一面喃喃念叨著,突然間腳下一空,身體消失在了草地之上——那地方原本就是深坑一個,伯爵一面跑一面禦使著無數青草做成偽裝的草皮,家明一踩上,異能失去了效果,頓時整個人連同草皮掉下去。伯爵心中一喜,轉身刷地掏出了最後一把槍,還沒對準那方向,家明的身體幾乎就在掉入的同時從另一端衝了出來……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8 11:43
第三四一節 殺場

  貧乏的罵人話語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對面火光一閃,子彈已經刷地穿入了他的肩胛骨內,整只右手立時在劇烈的痛楚之中失去了知覺。

  非人類的軀體使他的身體素質要遠高於一般人,然而平日裡習慣了強大異能的輔助,在純粹的身體反應、躲避、射擊這些方面,比之家明來說,就實在差了太遠,若不是身體近乎不死的恢復能力,估計十個他一起來,現在都已經被殺得乾乾淨淨。縱然他的戰鬥經驗也是相當的豐富,但在眼下的情況裡,估計就只有見勢不妙、掉頭就跑的果決起到了些許作用。忍住身上各處傳來的巨大痛楚,他掉頭繼續朝不遠處的樹林跑過去。

  對他來說,除卻幾年前被那疑為自然進化者的孩子一巴掌打飛的情況,實在已經有太多年未曾經歷過如此狼狽的境況,而即便是幾年前的那次,頂多也是一瞬間就分出勝負,沒有像眼前這樣被打得遍體鱗傷,如同喪家之犬一般瘋狂逃竄,那種屈辱的感覺,才是經歷過太多優越感之後的他尤為無法忍受的。

  努力使用異能增加著速度,痛楚的感覺偶爾便從身體上傳來,遇上這種從所未見的詭異能力,幾乎已經令他失去了戰鬥的欲望。與此同時,位於樹林之中的某些人正在悄悄地進行著對話。

  「哈,之前將自己說得多厲害多厲害,結果居然弄到現在這種狼狽的樣子。嘿,除了當打不死的靶子他還能當什麼……」

  黑暗之中,一名潛伏在樹枝上的狙擊手正以鷹隼般的目光望著這邊,口中發出了一聲冷笑。片刻,另一個能夠看到現場的同伴的聲音傳了過來。

  「好像是被某種東西干擾了異能……不過他的這種自愈能力還真是變態,我從沒見過,根本打不死的樣子,嘿,我們組織裡有這樣的嗎……」

  「要不要把他抓回去研究一下……」

  「你就想想吧,這是因為他的異能被什麼原因給限制住了,才被打得這麼狼狽。你沒有壓制他的能力,真讓他翻起臉來……別忘了他在炎黃覺醒那麼多人的圍堵之下都是可以隨意脫身的……」

  「不過……來的為什麼是那個顧家明?看他的狀態也有些不對,太厲害了……」

  「跟情報不符,這簡直就是簡素言的標準……」

  「總不至於他就是簡素言?」

  「之前誰也沒見過這個孩子的正式出手,看他的狀態好像有些不自然,簡直是磕了藥一樣……情報不足,回去之後把這些事情交給上面分析吧……」

  「進入最佳範圍……老大,我們開槍嗎?」

  議論之中,伯爵的身影已經距離樹林不到二十米,家明在後方迅速地追上來。對講系統中,那負責人嘿地一笑:「那黑矮子也快堅持不住了,等他求援……」

  伯爵撲入了黑暗的樹林!

  兩秒鐘後,距離樹林邊緣百多米外的大樹之上,一名男子深吸一口氣,狙擊槍一放一抬,擺出了最為標準的瞄準姿勢。夜雨之中,樹林外的公路那邊傳來隱隱的火光,圓形的視野,將家明奔跑的身影刷地納入了範圍。

  難以形容的感覺,那一瞬間,家明那赤紅的雙眸突然朝這邊望了過來。

  擦擦擦……那道身影斜掠出十幾米的距離,在短短的眨眼間,身體連續轉折了四次。這邊的人把握住感覺,下意識地扣動了扳機,子彈在地面擦飛了大片的草皮。與此同時,衝鋒槍的火光在森林的黑暗領域中亮了起來,槍聲沸騰而起。

  家明的身影衝入第一棵大樹的後方,然而,卻沒有從另一面衝出來。

  從各方面射出來的子彈嗒嗒嗒嗒地朝著一個方向蜂擁而來,撕碎了草木、打飛樹皮,樹幹被打穿,木屑如同開了花一般地綻放開來,一枚火箭彈帶著驚人的尾焰穿過了樹林,轟的一聲,準確地炸開在了目標點,無數火星綻放著,挾著大量的草皮、碎屑飛出,旋即在這傾盆大雨之中熄滅了。黑暗重又降臨了這一片地方,槍聲也逐漸停止,一棵大樹伴隨著「丫丫」的聲音在樹林邊緣轟然倒下。

  「確定死亡了嗎?」

  唯有冰冷風雨的寂寥之中,終於有人開始說話,語音低沉,喘息聲清晰可聞。

  「……看不到。」

  「失去目標……」

  「C點失去目標……」

  「D點……無法確認……」

  「失去目標……」

  「失去目標……」

  「一樣……失去目標……」

  類似的回答相繼傳來,那首領頓了頓,命令道:「最近的……小林,過去確認,其他人掩護……」

  「是。」

  「……小心!」

  幾乎是在那小林的回答傳來的瞬間,大樹之上的狙擊手低喊出了這句話,與此同時,狙擊鏡中的畫面中,樹林之間的草叢猶如被疾風割過一般由左到右刷地一振,他砰地扣動了扳機。

  百多米外,同樣響起砰的一聲,夾雜在子彈聲音中的,是人體碰撞的聲音。

  兩道身影交錯而過。

  狙擊鏡向右微微一晃,他知道自己沒能抓住機會。視野之中,原本潛伏在草叢中的一道身影被撞飛了出來,那道身影還在撞擊的力量下向後踉蹌而退,頭與身影便已經開始分開,有什麼鋒利的東西在一瞬間掠過了他的頸項。在狙擊鏡那圓形的視野中望來,這漆黑中的一幕,綻放出了無比的衝擊力。

  就仿佛被武士刀揮過的剪影或是屏風,刀鋒過後,物體刷地分開,就算不看那刀,只看那光滑得仿佛渾然天成的切口,都能讓人感覺到這一刀斬下時的力度與鋒芒。

  黑暗中,屬於人頭的黑影飛了出去,撞上旁邊的大樹樹幹後方才彈回,掉落在草叢中,失去頭顱的軀體再退後兩步,從頸項的斷口處,方才噴射出瀑布般的鮮血,隨即砰地倒在了草叢裡。

  子彈的聲音在這一片響起了片刻,隨即再度停住。黑暗中,猶如窒息一般的安靜,所有人都在屏息以待,雨聲打在樹上,沙沙沙的響成世界的背景。三分鐘後,燦爛的槍火在幾十米遠的一棵樹後響了起來,以扇形的範圍毫無目的地斜拉過樹林,幾乎所有人都能夠感受到壓抑在這片槍聲之中的慘烈與悲壯,一個人體在其後倒下。

  子彈猶如暴風雨一般再度覆蓋了這片地方,這一次,是連續的兩發火箭彈。猶如地毯式轟炸般的攻擊足足進行了十幾秒,安靜再度降臨。由於是在林葉茂密的地方,燃燒起的火光足足一分鐘後才漸漸熄滅。

  他們所捕捉的那個人,再次如水一般地消失在這片深邃的黑暗之中,悄無聲息。

  「失去目標……」最後一點火光熄滅的時候,又是同樣的聲音響了起來,其餘的人方才確定似的輕聲開口。

  「失去目標……」

  「這不可能……」

  「打起精神來……」

  「所有人自由潛伏,是否開槍可自行判斷,諸君,這是對我們的考驗……」

  距離方才那片地方二十余米的一片灌木與碎石之間,一名手持衝鋒槍的潛伏者開始小心地轉換位置,四周黑得出奇,不過對於受過嚴苛訓練的他們來說,仍舊有著一定的可見度,望著眼前這片安靜得猶如鬼魅一般的林地,他心中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次能夠被派到江海來,他在裴羅嘉中的資歷也不算淺,作為一名殺手,從來接受的教育就是要親近黑暗,回到黑暗裡,他們應該如同回到家一般的安全,然而在一名似乎比他們更加適合黑暗的人面前,這種黑暗中的安全感,就在方才那兩次挑釁般的殺戮之後,開始悄然退去了。

  以最為警惕與柔軟的姿態,悄然無聲地在灌木中後退,雖然不安,但他有理由相信,自己隱匿的水準,絕對不會低於任何人。他在心中預測著對方有可能再次出現的方位,調整著自己的身體。

  就在這樣的想法中,下一刻,冰涼的鋒芒,貼上了他的喉嚨,一個人無聲地俯在了他的身後,這一刻猶如夢幻。

  那只手以要將他顎骨捏碎的力量捂在了他的嘴上,有人在他耳邊說話,仿佛是為了照顧他一般,用的是日語。

  「殺人嗎?我教你啊……」

  刀鋒由左至右,輕盈拉過,那一瞬間,他想起曾經在東京塔水族館中看過的錦鯉。它們在水族館出口處的清澈水池中翩躚而自由地遊動,猶如此時掠過的刀,冷靜卻又燦爛的美感,只是他那時來不及欣賞這些,路過那裡,為了殺人而已……

  真想再看一眼……

  鮮血噴出來時,他想著。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8 11:44
第三四二節 分裂

  「這麼說……位置已經確認了……」

  「按照發回來的信號,以前一個廢棄皮革廠附近的樹林……如果情報屬實,我們可以開始了……」

  「凱莉小姐……」

  帳篷之中,遠遠地還能聽見外面嬉笑喧鬧的聲音,雨持續下著,帶來吵鬧卻有規律的沙沙聲。此時,這裡面已經佈置得猶如作戰會議的現場一般,手提電腦在桌上排成幾列,各種資訊在螢幕上顯示出來,聽了傳來的報告,方之天回過了頭,詢問一旁的凱莉:「凱莉小姐,你的意見是……」

  凱莉淡淡地攤了攤手:「我可以承諾它的準確性。」

  「那就沒問題了。」方之天笑了笑,待到轉過頭去,眼神深處方才露出了一絲思慮的光芒,伸出手指在旁邊長桌上敲了敲,「按照原定計劃,通知江海那邊提前行動,嚴密控制江海往北的一切路線,另外特種部隊可以出動了,爭取把事情結束在今晚,對於那位伯爵先生……要求儘量活捉……」

  這樣的命令一下達,整個帳篷裡的氣氛仿佛突然緊繃了起來一般,電腦的敲打聲,電話的聲音熱鬧地響了起來。片刻,方之天與凱莉走到一邊:「那麼,現在我們就希望那位伯爵先生的身體研究,會真的對若若的情況產生好處了。凱莉小姐,謝謝了。」

  「還是那句話,無法保證所有的事情。」雙手抱在胸前,凱莉此時帶著一副金絲眼鏡,臉上有著淡淡的微笑,充滿了令人信服的優雅與睿智之感,絲毫沒有那種少女假裝成熟的做作。方之天閱人無數,然而像這個女孩子這樣,時而如同未接觸世界的少女般清純,時而如同追求新奇的舞者般叛逆,時而如同女皇般高貴與優雅,時而如同獨處怨婦般落寞,時而還如眼前這般有著研究者的睿智的人,倒還真的沒見過多少。

  略挑了挑眉,她開口道:「實驗體一七五八號的身體目前可以確認為傳說中的吸血鬼,他的血液可以創造算不上完美的不死者,增強身體素質是最直觀的體現。東方小姐的病情在於精神力過於強大,以普通人的脆弱身體,很難承受這種過量的精神力。那麼,要治療好她,方向當然有兩種,一方面是抹殺掉她這種強大的精神力,另一方面,就是將她的身體改造到足以容納這些精神力的水準。事實上,這幾天我在想,或許她自己就已經在做著這種事情了……」

  「什麼?」

  「不是有意識的,而是潛意識支配的活動。」凱莉垂下眼簾,一邊想一邊說,「有這樣一個理論,人在做夢時夢見自己從高空墜落,在接近地面的一瞬間,必然會被驚醒,否則人腦就有可能接受自己已經死亡的現實,在睡夢中再也醒不過來。人的身體都有著自發性的保護意識,而東方小姐的能力非常特殊,她能夠看到未來,縱然她無法掌握這種能力,但潛意識裡這種能力依舊依附於她的身體而存在,當異能傷害到身體,她的身體也會自動地作出調節,一方面加強身體素質,另一方面自動地削弱能力,但是因為雙方的抵觸太過懸殊,這樣的調節就基本上可以忽略。我們可以大膽推測,假如她保持目前的狀態不會死,或許幾百年後,就會完全適應這種能力……」

  「不過……利用伯爵的血液對她進行改造,顯然也可以加強她目前的適應能力?」方之天道。

  「會有加強。」凱莉點了點頭,「不過接受不死者改造的實驗體,本身也做不到完美,假如這種改造會給東方小姐帶來更大的而且一時半會無法解脫的痛苦,方先生也得事先做好替她解脫的心理準備。」

  「有機會……總比沒有機會好……」頓了頓,方之天答道,「無論如何,都得謝謝凱莉小姐的努力。事實上,這幾天她過得很安靜,我想這一定是凱莉小姐你做了些什麼吧?」

  凱莉不置可否地笑笑:「那麼我先走了,戰鬥的事情,與我無關。」走了幾步,卻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過了頭:「無論如何,有件事我也要事先說一下。一旦東方小姐能夠像正常人一樣地生活,她很有可能會失去預言的能力,這是我的推測。」

  沒有多少的驚奇,方之天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我想這對她來說是最好的結果。」

  凱莉點頭一笑,轉身出門的一瞬間,嘴邊笑弧未散,眼中卻突然閃出無比詭異的神色。下一刻,她變成了另一個人。

  黑暗之中,無數種表情在那張臉上迅速轉換著,微不可聞的聲音在唇畔低徘。

  「他居然真的打敗了伯爵?」

  「誰也不知道伯爵會不會第一時刻出手……」

  「你認為不會嗎?」

  「肯定有什麼問題……」

  「這是不是可以證明她的完美了……完美的強大……哼,比你更厲害。」

  「沒想過他會做出這種有勇無謀的選擇……」

  「但選擇是你給他的,他當然可以做。」

  「他會死的……」

  「反正是你想要試探她的能力極限……」

  「我不想再當只喜歡自己的變態……」

  「可我很留戀喜歡自己的這種感覺啊……」

  「他還沒打動我們,只是有點厲害而已。」

  「又不見得比得過第二次覺醒的納塔麗……」

  「但簡素言比納塔麗完美,因為簡素言是假的!」

  「我們只是在找寄託!」

  「我想變成正常人!」

  大雨中,她咬牙切齒地走著,不過,即便是最激烈的話語,也只在出口的瞬間便消沒在飛快蠕動的迷人雙唇間。「嘩」的一聲,她右手猛地一伸,一把銀色的女式袖珍手槍驀地從腰間被掏了出來,在身體緊繃的顫抖之中,直接抵在她自己的右邊額頭上,優雅的黑色高跟也在雨水中突然頓住。

  急促的呼、吸——

  「覺得自己不正常就去死啊!」

  「死就死,誰怕誰啊,也不是第一次了!」

  「開什麼玩笑……」

  「開槍!開槍!開槍!」

  「吵死了——」

  又是啪的一下,左手與右手一齊握住了槍柄,隨後似乎有些艱難地將槍口調轉了開去,目光兇狠,口中卻似乎有些無奈地喃喃念叨:「人都有自我保護的潛意識、人都有潛意識……」

  一名原本被安排在暗中進行保衛工作的戰士此時就有些疑惑地站在不遠處,望著這奇怪的一幕。這次的活動,槍支毫無疑問是要被嚴格控制的,不過對方是凱莉·佛尼姆,顯然不在被控制的範圍之中。但是……拿把槍對著自己的額頭,好玩麼?一時間衝上去也不是,不過去也不是,假如讓她在自己面前自殺了,那後果自己可承擔不了……就在這樣的掙扎中,那女子終於放下了槍,一扭頭,目光狠狠地瞪了過來:「看什麼看,沒見過人自殺啊!」

  一聲冷哼,她將手槍插回了腰間,氣呼呼地朝前方走了過去。一進入燈光的範圍,滿身雨水的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有些任性又可愛誘人的自稱「小凱莉」的少女,扁著嘴巴,垮掉了肩膀。

  「算了算了,什麼都不按照預定程式來的,讓他主動出擊明明是試探他反應的玩笑嘛,居然真的衝出去了,這一次打下去,我還怎麼活捉一七五八號啊,早知道還不如就接受方之天的建議動用江海軍區一個師的人直接圍剿呢……」鬱悶地歎著氣,她用力甩了甩被淋濕的頭髮,「算了,洗個熱水澡,明天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好了……」的帳篷時,旁邊的另一間房裡,崔國華、喬國睿、方國琳、葉蓮等人聚成一團,疑惑地討論著眼前的情況。

  「離開的是家明小弟……誰能告訴我為什麼他會離開嗎?」

  「簡素言那邊的安排吧,誰知道他去幹什麼……」

  「按照車輛的速度,與戰鬥爆發地點的距離,聯繫消息傳回來的時間,與顧家明完全吻合……」

  「別告訴我顧家明參與了這次戰鬥……」

  「就算只是配合簡素言的攻擊,在這種層次上,一個十七歲的孩子,應該也是危險的……」

  「或許是針對他的考驗?真正的戰士只有在戰鬥中才能出現,要成為簡素言那樣的人,我想這種挑戰必不可少吧。」

  你一言我一語的,對於他們來說,其實也有好幾個真正的疑問在心中。過得片刻,喬國睿歎了口氣:「其實大家應該對他都有些好感吧,現在我有些擔心的倒是其他人會提出的指責……消息從那邊傳給那位凱莉小姐,再由凱莉小姐轉交過來,這樣的情況下,簡素言與顧家明跟國外組織的關係比跟我們更加密切……老實說,這或許並不是最理想的情況,但簡小姐的確幫過我們不少忙了……」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8 11:45
第三四三節 國家

  喬國睿的擔心其來有自。一如家明的考慮一樣,大多數的國家裡,但凡有能力的人服務于本國是一種慣性思維,特別是在炎黃覺醒——或許從名字上就能夠看得出來,這個組織建立的初衷、努力的方向,並非是為了什麼單純的和平與愛。不同于裴羅嘉是模糊了國界的、世界性的殺手組織,也不同於幽暗天琴身為羅斯切爾德這樣的大勢力的半身,致力的是整個世界的金融霸權,與智慧天國倒是有部分類似,但相對來說,智慧天國更多致力於科學的發展,也更加趨向於世界性。

  這樣的情況下,炎黃覺醒與澳洲那個名字滑稽的袋鼠保護者同盟或許更為接近,單純的地域性、民族性組織,它僅僅服務於中國,乃至全世界華人勢力的展開,與政府的關係更加密切,參與的成員們大多有民族信仰,而在某些方面,也更加狂熱,當國家愈發發展,甚至也有的人便開始信奉「大漢主義至上論」。在這樣的情況下,一個有能力的人想要獨善其身在某些人看來就已經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而與國外的組織關係密切更勝過己方,其情節毫無疑問要更加嚴重,哪怕與他顯得比較密切的這個組織,目前來說還是自己的盟友。

  歸根結底,人類的文明或許已經發展了幾千年,但思考問題的模式,反反復複的,仍舊是那些一成不變的模式。

  喬國睿說完,一旁的葉蓮望了他一眼:「你擔心誰啊?」

  「還有誰。」正在倒水的方國琳回過頭來,「應子豐那個護短的哥哥。」

  喬國睿笑著聳了聳肩:「應子豐是跟顧家明有些不對,但應子嵐才剛過來,會幫他弟弟做文章的可能倒是不多。不過,有些道理雖然大家都明白,但對大多數人來說,還是難免心中有些芥蒂的……你譬如說國華吧,他說起來是一心為國,又能保持冷靜,但在這些事情上,有些想法恐怕還是心中難免吧。」

  「喂喂喂!」崔國華瞪著他,「我說你個有未婚妻準備結婚,又已經脫離了隊伍的傢伙憑什麼在這裡唧唧歪歪地跟我們討論機密事情啊。出去出去出去!」

  「你看,被我說中了……」

  眾人哄笑之中,有人掀開了簾子,笑著走進來:「其實國睿影射的應該是我吧?」

  「啊,方先生。」

  「方先生你過來了?」

  此時進門的,正是端著一杯熱咖啡的方之天。方才與凱莉聊完了事情,下完了命令出來走走,誰知道聽見幾個人在裡面談論這些事,倒也就掀開簾子走了進來,大概打過了招呼,倒是笑著望向了方國琳:「對了,之前國琳還是誰好像有個想法,說簡素言簡小姐就是顧家明假扮的,是這樣吧?」

  幾人面面相覷,之前在紐約的事件當中,方國琳的確是隨口說起過這樣的推論,不過之後便立刻否定掉,此後大家頂多是在開玩笑時提起一下,卻不料傳到了方之天的耳中。方國琳有些忐忑地皺著眉頭,她才進入炎黃覺醒兩三年,對於方之天這樣的大人物,終究還是有著相當的敬畏之情:「不、不會吧……方先生你在懷疑這件事嗎?」

  「唔……也不是。」方之天笑了笑,「只是想起來這個推論如果是真的,那整件事情會變得很奇妙,讓人覺得……呵呵,這個世界上終究還是有些令人無法理解的事啊。不過,雖然這次我們家明小弟的出動讓人有些吃驚,但應該只是給簡小姐做配合吧,更具體的消息,還得等我們的人到了地方才能確定。至於國睿剛才的擔心,其實如果是我想要清淨一點,恐怕也會儘量選擇跟國內的機構劃出界限,否則就總是很難讓自己安心啊。」

  「啊?方先生……」

  方之天目前是炎黃覺醒的領導人之一,說出這樣的話自然不會有什麼人敢指責,但在幾人面前光明正大地說這種事情,還是讓人有些吃驚。方之天笑著揮了揮手:「別這麼吃驚好吧,我又不是想讓炎黃覺醒變成新納粹主義的萌芽地,唯民族主義至上者對國家是有幫助,但是當一個國家全都是這樣的人時,也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上面的領導人們都是理智的,他們也不會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他像是閒聊般地攤開手:「一個國家,應該是有的各種各樣的人,各種各樣的理念,有想要兼濟天下的,有想要獨善其身的,有的人希望守護著這個國家不被欺負,有的人希望國家強大了可以侵略別人,有的人希望世界上永遠不要有戰爭,也有的人希望能夠守著身邊的人簡簡單單地過一輩子,每個人都有實現自己想法的環境,這樣才是一個健健康康的國家。簡小姐沒有做出損害國家利益的事情,她希望關心的人可以簡簡單單不被複雜的責任牽涉進去,我覺得這是再合理不過的一個要求,也是一個國家存在的……基本目的吧……」

  他淡淡地喝了一口咖啡,一邊的崔國華倒是開了口:「在很多事情上如果簡小姐可以幫忙,事情會簡單很多。」

  「這是一種推卸責任的說法。」方之天回答道,「每個人盡自己的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這就是本分了。說自己的力量不夠,所以非得要求別人出手的想法,是不對的。雖然很多時候我們也不得不做這樣的事情,不過能自己努力完成的事情,還是儘量自己來做吧。其實中國十二億人,最不缺少的就是人才,落後的……是系統而已……」

  將咖啡喝完,他拍拍手站了起來:「至於應子嵐那邊,其實不用擔心什麼,一來子豐是高傲的,他對某個人不喜歡,未必就會告訴自己的哥哥,二來……怎麼說簡小姐也曾經救過我一命,在我還能說上些話的時候,希望炎黃覺醒能夠簡單一點,儘量多做點實事,這樣是最好的了。」

  炎黃覺醒當中,方之天與應海生一北一南,相對來說應海生的權力較低。但炎黃覺醒既然接近國家政治機構,其中自然也牽涉了大量的關係與鬥爭,方之天與簡素言這個虛構人物的關係比較接近,那麼應家要拿她來做文章也就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這次簡素言表現得與幽暗天琴更為接近,日後若被應家拿出來說,要求對這個人作出某些施壓的舉動,恐怕方之天都會比較為難。而首當其衝的,自然就是他們這些明白了簡素言力量的特工們。

  不過既然方之天在這裡做過了這樣的表態,此後當然就不必有太多的擔心,一來他們對簡素言也有好感,二來免去了與這種人為敵的擔心,自然也就是大為輕鬆。

  大約接近十點鐘左右,幾隊全副武裝的特種兵,由各個方面,朝著家明方才戰鬥的樹林悄然合圍而來。

  這一片無人區的範圍很大,翻過道路邊的茂密山林,是一個因為錯誤規劃的原因早已廢棄了的大型皮革廠,在遠處有個小村莊,田地與山嶺錯落的漆黑雨幕中,其中一隊士兵,首先發現了路邊的汽車殘骸。

  被大雨衝刷了幾十分鐘,汽車爆炸的火焰早已熄滅,雨水衝刷下,原本在這片草坡間槍戰的痕跡也已經漸漸模糊,但自然瞞不過這些經受過特別訓練的人。猶如鬼魅一般地進行了探索,隨後撲入樹林,一道道的資訊也通過無線電集中在指揮員那裡,隨後發了回去。

  「發現第一戰場……」

  「撞毀的是保時捷911跑車,車牌號與顧家明開出的那輛吻合,初步估計司機在撞毀之前跳了車,然後展開了戰鬥,車速很快,應該在時速一百三十公里以上……」

  「戰場延續入樹林……我們聽見槍聲,方向西面樹林,距離兩公里以上……」

  「進入……」

  「發現屍體!身份不明!」

  「發現屍體!身份不明!」

  「發現屍體!身份不明……」

  風雨交加,通過攝像頭發回來的畫面模糊不堪,在這邊有著無數監控螢幕的各個電腦前,葉蓮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畫面中的輪廓。十幾分鐘內,這隊悄然前行的特種兵也就連續發現了十餘具屍體,在這些屍體旁邊,還有丟棄的槍支彈藥,經過檢查,這些死去的人,都是受過大量有素訓練的戰士。

  黑暗的樹林裡,這些死屍一具一具地延續往遠方,偶爾經過一些地方,子彈的痕跡、乃至炮彈的痕跡觸目驚心,唯有預測中的顧家明,始終不見蹤影。

  十點二十,循著槍聲一路尋找過去的戰士們,終於與隱匿在林間的殺手,有了第一次的交火……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8 13:11
第三四四節 扣扳機

  夜雨之中傳來的槍聲斷斷續續,有時候會突然變得混亂激烈,有時候又乍然安靜下來,遠遠聽去,那動靜一路往西詭異地移動著。當這隊士兵隱匿著身形悄然跟上去,大約前行了兩公里左右的距離,也終於免不了地被發現了蹤跡,迎來了夜色中的第一發狙擊子彈。

  大約是運氣的緣故吧,這一發來自幾百米外的狙擊子彈很沒水準地打偏了,具體是因為暴雨的惡劣天氣影響還是因為對方在經歷過之前的一些事情之後也變成了驚弓之鳥很難說得清楚,這一槍之後,十幾人刷的一下各自融入了身邊的草木之中,這邊的狙擊手開始確認對方的位置,標誌著今天的黃雀與螳螂,終於開始有了第一次的交火。

  一槍之後,整個樹林再度陷入沉默之中。這樣的環境之中,與狙擊槍的對決其實是一件緊張而又無聊的事情,雙方努力地隱匿、觀察對方,而由於這邊的人數較多,潛行功夫相對出色的一兩個人就緩慢而警惕地朝那邊移動著。大雨仿佛無窮無盡地在下,除了沙沙沙的雨聲,四野一片靜謐。

  在距離拉遠了的環境下,狙擊槍的威懾力實在太過巨大,這邊看起來人數較多,但也不敢太過輕舉妄動。假如僅僅是狙擊手之間的對決,彼此在惡劣的環境下藏匿兩三天一動不動的情況都是尋常,這次當然不可能被人拖成那樣,不過,遠遠地又響過幾次槍炮的喧囂,這支隊伍真正與藏匿在樹林中的殺手大規模開火,還是到了將近半個小時之後。

  裴羅嘉為了這次行動雖然動用了很大的力量,但終究也不可能調出一支軍隊來,之前已經死了接近二十人,眼下還會留在這邊的人不過寥寥幾名。隨著對面那名狙擊手的位置終於被試探出來,頓時間,遠遠近近的大樹後、灌木中槍火四起。幾秒鐘的交火,裴羅嘉那邊的狙擊手被一槍打爆了頭,其餘幾名殺手悄然逃走,特種兵們從後面直追過去,不多時,便已經出了樹林,出現在眼前的,是依然廢置許久的皮革廠廠房。

  大雨之中,十多人各自分散,悄然下了山坡,不一會兒,進入了黑暗而沉寂的廠區之中,上一次槍聲時彌漫的肅殺與硝煙,似乎依舊繚繞在這片廢舊的建築群中,猶未散去……

  水滴掉在地上的聲音。

  全身都濕透了的感覺,並不會讓人覺得好受,只是在生命隨時都有可能受到威脅的時候,許多的感覺,也就變得可以忽略了,相對來說,訓練起到的作用或許還在其次。黑暗中,他繃緊了全身的每一寸肌膚,並且感受著蘊藏在身體裡的力量,手中的槍上淋了雨水,在初夏的深夜仍舊顯得有些冰冷,但被手攥緊的地方早已捂得熱了。緊張而又冷靜的情緒中,他在感受著一切所能感受到的東西。

  刷的一下,舉槍、側身,他如同幽靈般地平移過前方的岔道口。安全——他警惕地注意著四周:地面的灰塵、雜物、側後方破掉的窗戶、灑進走廊的雨水、自己走過後留下的水漬。隨後進入下一個安全點。大雨瓢潑,沒有燈光、沒有閃電,在這廢棄依舊的房屋之中,黑暗便顯得格外的強大。不過或許來自於天賦,或許來自於鍛煉,他對於黑暗有著特殊的敏感,或許說是安全感也不為過。適應黑暗的能力,他自信不輸給任何人。

  他叫常彥豐,職業是士兵,隸屬于軍隊內部一個特殊而又秘密的編制,按照內部的一般稱呼,應該是特種第七旅,編制雖然是有,卻不固定於任何軍區,對外也未必會加以承認。他受訓是在瀋陽軍區,後來在北京擔任一些保衛的職責,類似反恐怖的秘密任務也參加過幾次,負過傷、立過功,此時手下雖然沒有管人,但軍銜卻已經是少尉,這次如果表現得好,估計下半年就能夠順利拿到中尉軍銜。

  當然,目前來說,軍銜之類的事情並不在他腦海的思緒之中,警惕著這條走廊的兩端,他緩緩地俯下身子,在旁邊那扇房門的門把上輕輕地嗅著:陰冷的灰塵味道。他悄悄走向下一扇門,不時地回頭看看,警惕著有人循著他的腳印跟了過來。終於,找到轉角處的那扇房門時,他靜靜地靠在了旁邊的牆上,左手有規律地按動著一顆貼身放置的小按鈕,片刻,那按鈕上傳來微微的振動回復。他開始在心中默默地數數字,隨後戴上一副淺色的墨鏡。

  五、四、三、二、一……

  砰的一聲,石塊打破了窗戶玻璃的聲音,他嘩的一下踢開了門,同一時間打開了裝在槍身上的強力電筒,刺眼的光芒照亮了房間,左邊!右邊!上面!隨即,他關掉了電筒,取下墨鏡,警惕地走進去,同時用小按鈕發出資訊:「發現屍體……」

  破舊的房間裡一片狼藉,一具屍體倒在了其中,牆上有子彈孔,房間的角落裡有掉落的槍支,一張本就破舊的書桌仍舊完好。那屍體看來是一名殺手,右手卻是被硬生生地折斷了,腦袋被人向後扭成一個畸形的模樣,除此之外,卻再沒有任何的傷痕。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人的槍飛了出去,說明是在他死之前拿著的,看起來卻沒有其他的傷痕,再配合現場的痕跡,就好像是在他開槍的情況下被人衝上來硬生生折斷了手,然後順手將他的頭擰轉了一個方向——這次到底是什麼任務啊,從樹林中一路過來,看到的情況實在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覺,他知道的人中,恐怕沒多少人有這樣的能力,或許婁大隊長都有些夠嗆……

  咽了口口水,他報告了情況,從房間裡悄然退出,朝前方走了一段,沿著樓梯上去,再檢查到一扇房門時,遠處突然傳來槍聲,應該是隊友與什麼人交上了火。與此同時,他頭皮一麻,身體驀地朝前方衝出。

  一道身影從天花板上跳下來,撲了個空。

  猝然間轉身,舉槍。那黑影猛地撲了上來,火舌從槍口噴薄而出,子彈刷地掃過了整條走廊。兩人的身體一瞬間撞出了幾米遠的距離,撞上後方牆壁。

  舉槍的手被對方死死地鉗住,鋒利的匕首在同一時間朝腰間刺來,他反手擰緊了對方手腕,隨著槍聲、碰撞聲、子彈如同繪畫一般地呼嘯而出,兩個人的身體在走廊間扭打著碰撞,灰塵在濕潤的空氣中飛揚而起。常彥豐放開槍柄,反手擒拿,同時在牆上狠狠砸打著對方的手腕,迫使他鬆開了匕首,不過,對方的右手刷地一收,從腰間驀地拔出了手槍,常彥豐身形一進,兩個人撞破了後方的房門,撲進了破舊的房間中。

  兩人的身體幾乎是同時倒在地上。砰的一聲,子彈從常彥豐的腰側射了過去,左手狠狠壓著對方手腕,他的右手在近距離連續兩記肘撞,反手拔出了軍刺,朝著對方頭上狠狠地插了下去,那殺手猛地一腳踢在他的胸口,軍刺在地板嘩地拉出了火花與粗糙的摩擦聲,兩人拉開了距離,同時翻身而起。眼見那殺手舉起了槍,三棱軍刺猛地脫手甩出,刷的一下,軍刺深深插進了對方的肩膀,那殺手的槍口,也對準了他的額頭。

  這幾乎是同歸於盡的選擇,區別或許只是誰早誰晚而已。

  作為中國軍隊配備的56式三棱軍刺,在放血效果上幾乎可以說是完美,任何人被捅上這麼一下,幾分鐘內就會失血過多而死,沒有專業的醫療設備根本無法救治。誰知這殺手居然避也不避,兩人的身體在黑暗中僵硬了一瞬,鮮血從放血槽中飆射出來,那一瞬間,他幾乎可以看到對面那冷酷而扭曲的笑容。

  下一刻,他的目光微微轉向一旁。

  房間不算大,兩人一塊撞飛進來,扭打再翻身,此時也基本上已經到了視窗位置。四周漆黑,窗外夜雨深邃,然而這時在近處,他還是可以看得清楚,一杆屬於狙擊槍的長長槍管此時正安靜地橫在空中——它從玻璃的破口處伸進來,正好對準了那殺手的側臉,看起來,它仿佛已經在這裡放置了好多年,從來都未變動過一般。

  砰的一聲,火焰閃過,那殺手的頭就像是西瓜一般地爆炸開來,血肉、腦漿、頭髮像是煙花一般地衝向了房間的另一側牆壁。常彥豐有些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兒,死裡逃生的經歷絕對是寶貴的,而就在這樣的近距離下看著一個人的頭忽然就從脖子上被打碎掉,也絕對是難以形容的感覺,他也算經歷過不少的事情了,這樣的情景,還是第一次看到。

  無頭的屍體朝後方倒下。

  直到這個時候,方才由眼睛餘光看到卻來不及處理的畫面此時才從潛意識中浮上了腦海:就在他扔出軍刺、對方舉起槍的瞬間,那槍口從窗外安靜地伸了進來,看起來就像是那殺手的腦袋直接湊上去一般,當那顆頭自己移動到最佳位置,外面的人沒有絲毫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8 13:15
第三四五節 瘋狂

  寂靜中的呼吸聲,隨著那殺手無頭屍體的倒下,他大概屏息了兩三秒的時間才終於反應過來,窗外的那人,或許就是這次任務中需要找到和配合的目標了。

  狙擊槍從窗口消失,遠遠地有槍聲傳來,窗外的陽臺上倒是一片寂靜。他深吸一口氣,伸手從那屍體上拔出軍刺,正要從窗口追出去,一點火光驀地在窗外的夜雨之中亮起。

  「靠……」

  倉促間轉身、躍出,轟然一聲巨響,氣浪與火焰從身後猛地撲出,他的身體躍出門口,甚至被巨大的氣流推過了中間廊道,撞破對面陳舊的木門,摔進了另一間房間之中。

  他的反應快速,先前在外面淋雨將全身都淋得濕透,此時在這爆炸中倒是沒有受到多麼致命的傷害,但一時間也的確被摔得夠嗆,躺在地上暈頭轉向地起不來,眼中可以看見火焰燃燒的光芒,耳朵裡則被震得全是嗡嗡嗡的幻聽,好不容易用槍口支地爬了起來,才一轉身,整個身體卻突然間失去了行動能力,朝後方飛起來,啪的一下貼在了牆上。

  一瞬間,就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給按住了一般!

  難以理解的現象帶來的是難言的恐懼,不過,參與過這麼多次的秘密任務,他也漸漸接觸到一些難以解釋的人和事。火焰的光芒從另一間房裡照射進來,他努力穩下心神,只見這間房的另一端,一名穿著破爛斗篷、打扮得仿佛西片裡死神一般的侏儒正站在那角落裡,一隻手對著自己,另一隻手的手指輕輕一晃,先前掉落在房間裡的那根軍刺刷地飛了起來。

  那根手指在空中停留了一瞬,突然間朝著他指了過來。全身上下無法動彈,他驀地緊閉上了雙眼,隨即,身體突然失去了依託,從牆上摔了下去,軍刺砸在了他的頭上,卻沒有紮進去。空氣之中,只聽見一聲包含了無比憤怒、怨毒與不甘的聲音:「Shit——」

  睜開眼睛,那侏儒的身體飛快地撞爛了對面的窗戶,刷地躍了出去。

  這地方原本是工廠,上面一排是辦公室或者控制室,一邊是走廊,另一邊的窗戶則可以看到下面工人工作的大車間。這侏儒才一撞破窗戶,一道黑影驀地從旁邊的空中撲了過來,兩道身影在那窗戶的視界中停留了一瞬,砰地掉下了下方的車間裡。

  抄起衝鋒槍衝到視窗,下方那漆黑的空間中,隱約可以看見兩道追打的身影,在諸多堆積的木箱、雜物之中時隱時現。

  方才才受到過爆炸的影響,此時頭上又被敲了一記,能夠看清楚的東西極其有限,只能隱約看見下方堆砌的雜物輪廓,那穿著破爛黑斗篷的侏儒似乎是想要逃走,後方那人卻是毫不留情地緊跟著,兩道身影都是難以想像的敏捷。那侏儒無心戀戰,但每一次的衝出,都會被對方追上,在黑暗中快得猶如幻影般地出拳、掃腿、肘擊、膝撞,那侏儒則是竭盡了全力拆、卸、躲避,甚至籍著硬吃對方幾拳,借機逃跑。

  他的身材矮小,看起來像是一個孩子,偶爾實在躲不過、卸不開、接不下,便被如風的重拳打得如同炮彈般的飛出,才剛剛砸在一堆舊木箱中,緊跟的那人便也已經衝了進去,轟轟嘩嘩的聲音在之中,被打成兩截的木箱、破裂的木片便仿佛爆炸一般地翻動起來,一個人影在那中間沒完沒了地追打著敵人,無論前方是什麼,都是統統打碎打飛。看著這樣的情景,常彥豐張大了嘴好半晌都無法合攏,這驚訝不光是對於眼前瘋狂的破壞力,他實在有些難以想像,到底是什麼東西能有這麼經打,那個侏儒居然還沒有變成肉醬嗎。他在上面甚至可以聽到幾隻鐵制的大油桶撞飛出去的聲音,從這聲音上判斷,估計也已經被打得陷下去了。

  看起來,就像是有一隻命大的老鼠在堆滿雜物的房間裡沒命地亂竄,粗暴的男主人拿著大鐵錘在後面不斷地追打,當那錘子舞成了風車,房間裡的雜物就在這追打中全都被破壞掉,老鼠也受了傷,但仍舊在拼命逃。

  驚奇歸驚奇,事實是,那侏儒居然真的沒有死,黑暗之中滿是他痛呼與屈辱叫駡的聲音,然而每一次,他都終於能夠連滾帶爬地從被打得滿地狼藉的木片堆中逃出來,往往是在下一刻,就被衝過來的攻擊者再度撞入下一堆雜物中。

  接近車間邊緣的某一刻,那侏儒終於抓住了機會,「啊——」的一聲大喊中,身體如箭一般地飛了出去,撞爛了下方的一扇房門。後方的身影只是在原地微微一頓,隨即便緊跟而上,衝進房門的一瞬間,槍火在那房間的窗戶裡響了起來,看上去,居然有一名殺手潛伏其中。

  激烈的槍聲響了幾秒鐘的時間,變為混亂的打鬥,看起來是先前追進去的身影刷地又退了出來,兩名殺手一前一後地衝出,速度極快的重拳、踢腿,後方那殺手反手便拔出了刀,不過,他們進攻的勢頭僅僅維持了兩秒鐘的時間。以飛快的速度擋下幾次拳腳之後,前方的殺手還在往前衝,那黑影驀地由退轉進,雙手一錯,已經與他換了個位置。前方那殺手的頭被這一下直接扭轉了方向,再衝幾步,乾脆地倒了下去。

  後方那殺手軍刀還未來得及劈下,胸口被欺近到身前的黑影用肩膀狠狠地撞了回去,倉促間一刀刺出,那黑影右手在胸前一抬,左手前伸猛切,軍刀呼地脫手而出,朝天空中飛了出去。

  進攻不行,再想防守時,卻也已經晚了。額頭上挨了一記,伸手一擋,胸口上又是一拳,一拳之後化為肘撞,狠狠砸上他的面門,他此時也已經被逼到了門邊的車間牆角,站在常彥豐的位置,就看見那人整個身體都貼在了牆上,在幾秒鐘的時間裡,頭上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拳。僅僅是如風的重拳,也僅僅瞄準了他的頭沒命地打,待那黑影突然罷手從房門追出去,這人的身體就像是麵條一般地軟倒在牆角下了。

  幾分鐘後,他從樓上追下去時看了一眼,這屍體不光是七孔流血,整個面孔上都已經是血肉模糊的一片,頭骨也不知道粉碎成了幾十幾百片,看起來就像是裝在麻袋裡的碎搪瓷……

  到了這個時間上,所有的節目其實也已經基本接近尾聲,當然,類似於打牌、搓麻將、看電影之類的事情只要有人需要,玩個通宵總是沒問題的,但在大多數生活有規律的人來說,都已經開始考慮起今晚睡覺的問題來了。

  站在一連串大帳篷的門邊,靈靜睜著眼睛往外面看,屬於家明的小帳篷一片漆黑,看起來也不像是有人的樣子,四處望了一會兒,她有些失望地收回了目光微微抿了抿嘴,她回身穿過一個帳篷,有意無意地打量著四周,終於進到一個作為賭場的帳篷裡,沙沙正坐在一張賭桌前跟一堆女孩子玩梭哈,身前擺了十幾張十元面額的鈔票——雖然大家都有些背景,但都是女孩子,此時也沒發生什麼為男人而爭風吃醋的事情,彼此當然也沒必要賭得太暴力。神秘兮兮地看過了自己的底牌,她啪的一下蓋上,朝周圍的牌友神秘地一笑:「不去!」

  「嘁……不去也那麼臭屁……我也不去……」

  「贏了多少呢?」走到沙沙身後,靈靜俯下身子拈起她的底牌偷看,隨後鬱悶地翻了個白眼,「切……」

  「呵呵,一對小五其實也很大了好不好……」沙沙笑著說道,隨後站了起來,「算了,我不來啦,你們慢慢玩。」

  「怎麼不玩了呢?」靈靜疑惑。

  「十一點多了啊,時間不早……」沙沙亮了亮手錶,隨後左右望了望,「對了,家明呢?不會還在有事吧?弄到這個時候?」

  「呃,誰知道呢。」靈靜抿著嘴聳了聳肩,做出個可愛又無奈的表情。

  「走!去找找他吧。」

  「萬一他真的有什麼事情……」

  「又不打擾他,只是看看他在哪裡而已……」

  帳篷群裡娛樂節目眾多,也有些單獨的休息室,兩名少女一間間地找過去,大約十多分鐘後到了大帳篷裡。此時人還很多,沙沙拉了拉靈靜的手:「看,雅涵姐在那邊,我們去問問她吧。」

  她這一舉手,那邊的雅涵也已經望見了她們,笑著打了個招呼,朝她們走過來,大約還有八九米的時候,只見雅涵的臉色驀地變了變,右手一舉,握著一把手槍朝這邊指了過來:「別動!別亂來!把手舉起來!」

  雅涵為人素來溫和,周圍幾個認識她的人一時間還都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愣愣地朝這邊望過來。但對於這把有著藍灰色的金屬槍身的手槍,靈靜和沙沙卻都算得上熟悉,美國製造,美國SWM459型9毫米自動手槍,她們每人也都有一把。

  還以為雅涵是在開玩笑,靈靜笑著說道:「雅涵姐,我投降了好吧,別……呃……」說到這裡,也終於覺得有些不對,回頭一看,只見那位名叫何雲的女子就站在她們身後兩米的地方,臉上還帶著笑容,緩緩地舉起了手,左手之上,赫然拿著一把鋒利的匕首……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8 13:19
第三四六節 沒事了

  「不要動!」

  雅涵嚴厲的喊聲之中,那何雲笑著舉起了手上的匕首。當然,作為一個殺手來說,或許不會受到這種普通人的威脅,她之所以站在了原地,是因為幾乎就在雅涵舉槍的一瞬間,被安排在周圍的幾名特工也已經圍了過來。當其中一個人將手槍抵在了她的背上,基本上也就證實了,她原本的一切意圖,都已經事先被人弄得一清二楚。

  這樣的聚會之上看起來自由,實際上在暗中早已進行了無比嚴格的管理,作為被安排在其中的棋子,她基本上找不到冒險藏槍的可能性,因此也只能用匕首辦事。匕首被後方那名女性特工奪了過來,隨後用手在她全身上下搜索著。靈靜與沙沙驚訝著退後了好幾步,不太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何雲淡淡地打量著雅涵等人,笑著點了點頭。

  「真是奇怪,原來你們早就發現我了……難怪今天一晚上你都在跟著我呢……」

  「哼。」雅涵輕哼一聲,「早就有人告訴過我,只要看見你故意接近靈靜她們,直接掏槍就沒錯了,可沒看見你手上居然真的藏了刀子……」

  「呵,這還真是……」

  以一名被俘者的立場來說,這何雲還真有些看得開,搖搖頭苦笑一聲。而到得此時,遠遠近近的人也都反應了過來,眼見行兇者似乎已經被控制住,倒也沒發生太大的騷亂,只是一邊指點著,一邊往四周散開。幾名安排在暗處的特工朝著何雲走過來的同時,雅涵「啊」地輕呼了一聲。

  「嘩」的一下,遠遠近近十餘把槍幾乎在同一時間拔了出來,指向了雅涵這邊,這時候,場面才真正的開始變得混亂起來。

  一名原本毫不起眼的男子就在經過雅涵身後的時候,突然間出手搶過了她的槍,一隻手勒住了她的脖子,將原本持槍的雅涵變成了人質。

  「雅涵姐!」

  周圍人群突然間開始混亂了起來,而也在這種混亂之中,遠遠近近的十幾把槍猶如寂靜的寒冬一般對峙著,氣氛肅殺。過得好久,那將槍口抵在雅涵額頭的男殺手方才一字一頓地說了話:「誰都不許亂動,否則我就開槍了。」

  「你走不了。」一名特工說話的同時,幾個人將靈靜與沙沙保護在了身後。那殺手一笑:「我沒想過走得了,但是如果她死了,想想簡素言會不會怪你們保護不力呢?」

  短短半分鐘內,大帳篷中的人就在紛亂之中走得乾乾淨淨,帳篷外人頭攢動,顯然已經將這裡完全包圍了起來。雙方的對峙之中,一位穿著黑色禮服的白人少女揉著額頭走了進來,她的眉頭緊蹙,低了頭像是在找地面上的一根繡花針,跟在她身後的還有幾名白人男子,看起來都是經受過嚴格訓練的保鏢,在周圍分散了開來。

  看見這女子的陣容,那挾持了雅涵的殺手倒也毫不慌張,只是笑著:「想不到過來的是凱莉小姐,不知道這裡的事情你可以做主嗎?還是要再找其他人來呢?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要浪費太多時間比較好……」

  「我管你什麼時間,我要睡覺了,又被你吵醒來……」直到走進,白人少女才終於將頭抬了起來,她看起來真像是剛從床上爬起來的樣子,頭髮有些亂,臉色有些不好,禮服似乎也是隨隨便便地套在了身上。這時不耐煩地用手拉了拉左邊的肩帶。她樣貌美麗,此時自有一股叛逆而慵懶的感覺在其中,「我好不容易才把時差稍微改過來一點,你知不知道睡眠不足我會老得很快的,打擾美女睡覺……你這樣不行,你會死的……」

  她說著說著似乎又揉著額頭變成了自言自語,那男子笑了笑:「我知道這樣的行為實在不好,不過事情緊急,請務必諒解,五分鐘之內,我必須親自跟簡素言簡小姐進行通話。」他指了指帳篷上方掛著的一隻大鐘,「現在是十一點十七,我想我可以等到十一點二十二,過了這個時間,我就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令大家不愉快的事情了……」

  「就這樣?OK,我知道了……」不耐煩地打了個響指,凱莉打個哈欠,「那個誰誰誰,找個人拿把梯子把那上面的電池取下來,我好,天亮再跟你聊,拜……」

  揮了揮手就準備離開,才走出兩步,那殺手沉聲道:「凱莉小姐,我沒有在跟你開玩笑!」

  突然停住身形,凱莉拍了拍額頭,一雙美麗的大眼睛狠狠地瞪了過去:「那你是在威脅我了?」

  「如果這有助於大家認清楚現實,這樣想也沒問題。」

  這殺手的話才剛出口,凱莉突然間揮了揮手指:「OK,那我們不開玩笑了,給我殺了他。」一聲輕哼,頭也不回地朝門外走去。她發出命令,另一邊名叫查理斯的男子也就面無表情地從懷中掏出了手槍。這殺手大概忽然間有些懵,看看凱莉,再看看查理斯,扳開了手槍的擊錘:「喂,你是真的不考慮後果了?」

  「你拿把水槍來嚇唬誰啊!」

  凱莉揮手的同時,砰的一聲響起在了帳篷之中,雅涵「啊——」的一聲叫了出來。殺手的頭被子彈從側面穿過,身體倒下的同時,手指下意識地不斷扣動著扳機。「嗤、嗤……」一道道水柱先是淋上了雅涵的長髮,隨後揮向四周的空氣中。原本還有些好整以暇的何雲此時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鮮血灑向了地面。

  「鬧劇……」連回頭看一眼的心情都沒有,凱莉的口中吐出無聊的評價。何雲叫了一聲「不!」似乎想要作出最後的反抗,隨即便被幾人按倒在了地上。被嚇到的雅涵雙手緊攥成拳,微微縮著脖子站在哪裡,急促地喘息著,眼睛的餘光卻是瞥見了地上那流著血的屍身,直到靈靜和沙沙撲了上來,她才雙眼忍著淚水與她們抱在一起,說道:「沒事了……沒事了……」

  似乎是……已經沒事了……也快,淩晨兩點左右,雨漸漸停了下來。

  整個露營的營地基本上已經陷入黑暗的寂靜當中,只有在道路邊停靠的車隊裡,某些車輛之中,燈光還在亮著。這麼多人來參加露營,其實也有專門的車輛被改裝成了小型的澡堂,有隔間,有熱水,不過在這個時間上,要過來洗澡的人,基本上也是很少了。

  或者說,只有一個。

  穿著有些單薄的衣服,端著一盆熱水,雅涵安靜地坐在那兒,燈光之下,勾勒出的曼妙身形卻隱隱帶著幾分落寞與孤寂的感覺。兩個小時前就已經洗過澡了,這時候起來,又過來洗了一次,一頭長髮還是濕的,她卻沒有拿出電吹風來將它吹幹。伸手擰著熱水裡的毛巾,旋即又有些恍惚地放開,坐在小矮凳上,她雙手抱住了膝蓋。

  伸手下意識地撫了撫先前被水灑到的側臉,眼中有淚水,只是強忍著沒讓它們流下來。臉上不知道有沒有濺到過鮮血,現在沒有了吧……或許沒有了……應該是沒有被濺到才對……當時那人開槍的位置,他倒下的位置,血應該是從另一邊噴出去,然後灑到地上,自己應該不會被濺到才對……可那個人死了,就死在了那麼近的地方,眼睜睜的……

  人生第一次在這樣近距離地、清晰地看到一個人的死去。不,或許對她來說其實不是的,與家明第一次出來夏令營就是了,後來還有那次家明為自己中槍的事情,不過兩次的事件中,都有其他的心情衝淡了心中的震撼,第一次是因為被嚇得太厲害了,第二次擔心著家明的安危,她都恨不得過去將那人砍成肉醬,哪裡還有空閒害怕。但這次,她是真的被那滿地的鮮血給噁心到了。

  或者也並非是噁心,複雜的心情,無法形容,她就只能這樣靜靜地坐著,擰了毛巾又浸濕。初夏的夜晚,剛下過雨,有些冷,她聽到車子的聲音,偷偷地掀開了掛在車身周圍的簾子,卻是一輛跑車開走的聲音。望著車燈的遠去,她輕輕歎了口氣,是了,她還在擔心家明……

  不知道他為何而離開,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有沒有危險。這次的事情,給她的感覺很不好,靈靜和沙沙倒是坦然——或許也是裝出來的坦然吧——安慰了她幾句,等了一會兒,快一點的時候兩人就在一起睡著了,這樣也好,或許家明也是不希望她們擔心的。

  這樣的心情中,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人在她的背後靜靜地蹲了下來,隨後輕輕地抱住了她。兩個身體接觸在一起時,夏夜的寒冷消弭無蹤了,她感受著後方那具身體的溫暖,環在她身前的兩隻手上貼了幾張創可貼,他穿的是新衣服,身上還有著洗過澡之後淡淡的香皂氣息——和她一樣——或許是沒事了……

  眼淚不知不覺便掉了下來……約六七公里外的道路邊。

  路燈一盞連著一盞,在這條安靜的深夜公路上孤寂地亮向遠方,大雨過後,燈光明亮而清冷,水珠在燈罩上凝聚,隨後掉下了地面。在這稍顯孤寂的道路上,一輛越野吉普同樣孤寂地停在了路邊,一名女子下了車,檢查壞掉的輪胎。

  大約一米七左右的身高,充滿東方氣息的身形與美麗的面孔,瓜子臉,馬尾辮,白色的棉質長袖T恤,藍色帶罩帽的短袖外套,合身的女式牛仔褲,清爽中帶著獨立的氣息。檢查過輪胎,女子皺了皺眉,打開吉普的後門拿出修理工具,順手提了個替換的輪胎扔到了地上,蹲下身體用工具擰螺絲的時候,一道黑影如風一般地從遠處的黑暗中刮了過來。

  手上停了一下,她回過頭,提著扳手站了起來。就在距離她十多米外的野地裡,那道身影挾著呼嘯的風聲突然停住,四周蒿草上的水珠都被這風力分開,遠遠地彈飛了出去,蒿草一振,安靜下來時,一個穿著黑斗篷的侏儒站在了那兒。

  大約一米二左右的身高,身上的斗篷已經破爛得不成樣子,路燈之下,露出了這侏儒大部分詭異糾結的肌膚,斗篷下的那張小臉只能看到一部分,皮膚也是詭異地褶皺起來,儼如老人,當然,前方的女子能看到多少,那就很難說了。看著前方女子那張似乎疑惑而無辜的臉,侏儒的全身都有些發抖,目光之中,一片怨毒的神色。

  雙方互相打量著,過得好半晌,那女子偏了偏頭,嗓音柔軟而沉靜,輕輕地問:「神仙?」

  沒有回答,女子有些無奈,再次偏頭:「……妖怪?」

  「……謝謝。」很有禮貌地點了點頭,她似乎決定不去理會眼前這古怪的侏儒,轉身打算繼續修車。誰知才一蹲下,那邊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簡——素——言——」

  那嗓音有些奇怪——她當然不清楚這是用慣了英文的人的發音——但一聽到這三個字,女子疑惑地回過了頭:「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她想了想,「哦,這裡是江海,你應該是見到了我的……」沒等她的話說完,那侏儒用英語狠狠地打斷了她的說話。

  「你既然選擇在這裡等我,那麼就來吧!」他雙手一伸,一團詭異的黑色渦旋突然從他的身前出現了,黑色的氣息包圍著一顆小小的光電呼嘯旋轉。刹那間,在他身體周圍幾個平米之內的空間仿佛突然失去了重力,無數水滴飛了起來,懸浮在了空中。一面操控著這詭異的能力,侏儒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似乎是壓抑了許久的表演者終於有了表現的機會。風力在瞬間擴大,帶起水珠呼嘯著旋轉起來。

  若是旁人,看了眼前這超自然一幕估計會以為見了神或者是見了鬼,首先就被嚇得半死。女子雙唇微張,也是呐呐地看著,有些無辜,有些為難,也有些惱怒。大約是不知道自己一路開車過來什麼都沒做,到底是招誰惹誰了,不光車胎爆掉,還得被個變態騷擾。肩膀無奈地垮了下來,望向遠處的黑暗,歎了口氣,一時間有些意興闌珊。片刻,又瞥了那興奮的變態矮子一眼。

  「有病啊……真是……」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8 13:24
第三四七節 猜測

  事情的出現有些突兀,到後來的突然結束,給人的感覺卻也是有些莫名其妙和疑惑不解——至少在參與這次事件的許多人來說,大概都是這樣的一種感覺。

  也因此,大清早被吵得睡不著覺的凱莉,此時感覺相當地鬱悶。

  「開什麼玩笑……抓住了?怎麼可能會抓住的!顧家明不是一早就跑回來了嗎!」

  瞪著眼睛坐在床上,剛醒過來的凱莉一手抓著被子,一手使勁抓著頭髮,使得她看起來像是狂奔了一整天的獅子。

  「準確來說,不是被抓住的,事情發生的……有些奇怪……」攤了攤手,查理斯無奈地說道,「顧家明淩晨帶回來的消息是給伯爵跑掉了,大家基本上沒有抱多大的希望,但是就在剛才進行例行公事的搜索時,他們在這裡往北六公里的路邊發現了伯爵……準確來說,應該是撿到了他,他又被人打昏了……」

  「誰幹的?」

  「不知道,炎黃覺醒方面似乎也有些不知情,就好像上次他被打得暈倒在古堡裡等著我們的人挖他出來一樣,這次看起來更加狼狽,他實在被打得……很慘……」查理斯也不禁搖頭笑了笑,「現場有大規模精神力爆發的痕跡,可見他在最後使用了相當強大的異能,但沒有另一個人留下的任何線索。就好像伯爵用上了自己的所有力量衝過去,然後被那人一腳踩暈在地裡……」

  眼中閃過了一絲氣惱的神色,凱莉喃喃說道:「明明答應過不抓住他的……」

  知道凱莉指的是誰,查理斯搖了搖頭:「恐怕不是顧家明的出手,事實上現場精神力殘餘特別清晰,所以進行逆推確定爆發時間也非常簡單。異能爆發的時間接近三點,這個時間點上,顧家明已經回到了這裡……」

  「你說什麼!」突然間抬起了頭,凱莉怔怔地望了眼前的男子好一會兒,半晌都合不攏嘴。之前雖然有些鬱悶有些生氣,但氣質仍然是無奈的頹廢,到這時才突然提起了精神來。仿佛是感受到她的想法,查理斯笑著點了點頭:「沒錯,這樣一來,有可能是炎黃覺醒內部的某些人出了手,他們出動了我們無法預測的力量。」

  「怎麼可能……就算炎黃覺醒真有這樣的人,也都是慧清尼姑那種經歷過戰爭的老怪物了,只要裴羅嘉的進攻不傷根本,他們是根本不可能出手的。年輕人中間,炎黃覺醒並沒有那種可以不動聲色就幹掉一七五八號的啊……」

  「既然會出現顧家明這樣的,我想……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吧……」

  微微愣了愣,凱莉砰的一下睡回了床上:「不管了不管了不管了!炎黃覺醒的實力需要重新評估,一七五八號這次被打成這樣,要醒過來估計又得幾個月,或者幾年都說不定……哼,反正也不是我的試驗品了……只是回去會被納塔麗笑死……」

  幽暗天琴與炎黃覺醒兩個組織說起來雖然算是互相合作,但頂多是在對付裴羅嘉這方面,類似伯爵這種可以創造出不死異能者的試驗品,無論在什麼地方被抓住了,恐怕都不會交給對方。凱莉這次過來,表面上當然是說要合作抓住那傢伙,實際上就根本沒有抱在中國抓的打算,否則哪裡還會有自己研究的可能。就好像幽暗天琴在歐洲得到了這只吸血鬼,炎黃覺醒如果要求合作研究,也絕對會被人罵SB的。

  在這樣的前提下,做的打算和準備都只是為了將伯爵嚇跑,跟家明談計畫時,也曾經叮囑和央求過,不用太上心,躲著保護好自己,把他逼走就好了——事實上,在那個時候,凱莉的心中還是將家明的實力看得比伯爵低一層次的。誰知道家明後來莽莽撞撞地直接跑出去,還完好無缺地回來了,晚上兩點多被查理斯吵醒時,她還坐在床上驚喜了好一會兒,誰知道早上再被吵醒,得到的居然是伯爵被炎黃覺醒「撿」到了的消息,讓她覺得這個世界的確是很混亂。

  炎黃覺醒出動了潛藏的力量這是最大的可能,不過,當然也不能排除另一種可能因素……

  「哼,如果讓我發現是你……」待到查理斯出去,她躺在那兒皺起了鼻子,眼睛瞪向車頂,那裡貼著的,赫然是一張家明假扮的簡素言照片,「我就……哼,我就咬死你!」

  她這邊暗自詛咒的同時,炎黃覺醒方之天那邊,此時也正陷入迷惑與驚喜交集的氣氛之中。

  「難道沒人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嗎?」方之天笑著在帳篷裡走來走去,「人就那樣被打暈在地裡了,好像等著人過去撿一樣,這個……呃,是不是什麼人獨特的幽默感啊。老實說,我的確被感動了,這是新時代的雷鋒同志啊……」

  「還用說嗎。」周圍的人此時也相當的隨意,崔國華笑著說道,「除了簡素言還會有誰?」

  「沒錯沒錯,肯定就是她了。」方國琳在旁邊附和。

  喬國睿笑著說道:「老實說,我之前還覺得她就算有能力,恐怕也不會替我們抓住這位伯爵先生的,因為對於幽暗天琴來說,這並不是最好的結果……」

  「素言姐怎麼說也是中國人好不好。」方國琳在一邊瞪著喬國睿,「她雖然不太喜歡和我們這些人打交道,但是做的都是對我們好的事情,你怎麼可以這樣想他!」

  「喂喂。」喬國睿瞥她一眼,「你跟她沒這麼熟吧?就素言姐素言姐叫來叫去了,好像你們直接甚至話都沒說過一句的樣子……」

  「哼,這是尊稱!她好像跟那位凱莉小姐有私交的吧,卻還是不動聲色地幫我們做了這種事情,是誰我都叫她一聲姐……呃,男的叫哥!家明哥!」

  「還沒確定是不是她好不好……」

  「要怎麼確定,誰打算把簡小姐叫到我們面前來問一下嗎?」

  「又不是想死。」有人笑了出來,「反正葉蓮去問家明小弟了。」

  正說著,葉蓮掀了門簾進來,如女子般俊美的臉頰上有一絲無奈:「過去問了,不過我們的家明小弟也在那兒呆了半天,然後說不是簡小姐幹的,因為那個傢伙跑得太快,後來實在追不上,他跟簡小姐就散夥收工了。」

  臉上學著家明呆掉的表情,他明顯也有些不相信這種說辭。方之天在前面笑起來:「就我們的家明小弟最會裝了,我覺得他以後適合當政治家。」顯然也已經認定了出手的人就是簡素言。當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整個帳篷裡的人其實都猜到了事實……

  就這樣,炎黃覺醒那邊懷疑著簡素言,凱莉懷疑著炎黃覺醒,同時也懷疑起家明來。至於家明,也在有些錯愕的情緒中傻掉了好些天,滿腹懷疑地打量周圍的每一個人,一方面調查炎黃覺醒的深層力量,一方面調查凱莉是不是傻掉了,還是在故意策劃什麼陰謀,讓炎黃覺醒把伯爵給抓住,另外也有些懷疑身邊是不是潛伏了一個比自己更會扮豬吃老虎的傢伙,這時候正看著一大群人互相猜忌,然後笑得在地上打滾。

  過得幾天,他晚上做夢,夢見靈靜雙手叉腰,一口吃掉了一座山,然後哈哈大笑:「家明你沒想到吧,其實我就是自然進化者……」然後沙沙拿著球棒跳出來,一棒打得太陽漫天飛舞:「哼哼,那算什麼,我是更NB的自然進化者,我們早就知道你和雅涵姐有姦情,受死吧……」就在他下巴都快掉下來的時候,雅涵站在他身後陰測測地笑起來:「家明,你別怕,其實我就是創世神……」

  從夢中醒過來,一頭冷汗,也不知道是因為這個夢實在太……,還是因為跟侏儒打架留下了暗傷。

  無論如何,整件事情就在這種突兀的氣氛中告一段落,炎黃覺醒的後續調查和凱莉的心計暫時不用他再參與其中,雅涵在大帳篷裡拔槍後的那場騷亂稍加掩飾也就此過去。畢竟做為大家子弟,遭到綁架或者陷入其他一些莫名其妙的仇殺事件中的機會也比一般人多得多,雅涵之前就等於被綁架過一次,後來還有人劫持她,向家明開了槍,這次再有這種事,只能說是她家裡財產太多,太招人眼紅了。

  露營結束後,沙沙才知道柳正中了槍住進了醫院,跑過去時柳爸爸的狀態倒還好,子彈取出來了,傷口也已經縫合,他身體素質好,這時已經可以下床,幫裡的事情暫時交給沙沙的叔叔柳士傑打理,一切倒還算正常。

  沙沙並不是第一次看見老爸進醫院,小的時候次數多,現在次數少了,但心理承受能力早已經鍛煉出來,站在病房裡將老爸罵了一頓,氣呼呼地不願意再理他,柳正也只能苦笑著道歉。待到沙沙出了房門,他才很嚴肅地跟家明討論起這次事情來。這次的殺人事件實在發生得太過突然,柳正接觸不到更高層次的消息,一時間自然是將之跟揚言要買兇殺掉家明的譚君榮聯繫起來,再知道後來也的確在露營場所發生了殺手事件後,就更加篤定了這件事,家明一時間只能順著往下說。看起來柳老大已經對譚家動了殺意。
本帖最後由 暗藏殺機 於 2015-9-8 13:28 編輯

暗藏殺機 發表於 2015-9-8 13:29
第三四八節 六月

  以柳正此時的背景,他絕對算不上什麼傳統意義上的好人,類似殺人放火、逼良為娼之類的事情,當年是直接做,如今間接做的恐怕是更多,沙竹幫在江海這種大城市占了一半以上的地盤,如果說想要弄死誰,就絕不是什麼開玩笑的事情。不過,作為一個億萬富翁的家庭,譚家在社會上層也有著一定的背景,柳正真想要做事,自然也不可能一動心思馬上就跑去殺人全家。

  這類事情跟家明他自然不可能明說,但其中「你別擔心,這件事我會搞定」的意味卻是相當的明顯,家明表面上自然也不好說什麼,之後讓炎黃覺醒的人從上面給柳正通通氣,大概暗示一下這次的槍殺純粹是將他捲入了一件大事之中,事情不能透露,但總之與譚家無關。柳正原本已經將殺人的事情安排妥當,如此一來,也只好作罷,後來倒是派人跟譚家在江海的分公司搗過幾次亂,但終於沒有弄到一發不可收拾。

  五月中旬聖心學院分了文理科班,家明、靈靜、沙沙選的都是文科,但靈靜和沙沙分到了一塊兒,家明卻被單獨分了出去,唯有薰還跟著他,依舊與家明同桌。

  露營結束之後,似乎是因為歐洲那邊傳來了消息,納塔麗的第二次覺醒出了些問題,原本打算在這邊研究伯爵的凱莉匆匆忙忙地趕了回去,走之前還質問過家明好幾次,是不是他用什麼辦法故意把伯爵打暈了,家明自然如實否認。與家明呆了那麼幾天,東方若的頭痛似乎有了些好轉,方之天自然將這種現象歸結在凱莉身上,幾天之後帶著依舊昏迷的伯爵和若若返回峨眉山,至於與席德集團的投資合作案,自然交給了其他人辦。若若雖然隱瞞著家明的底細,但不知什麼時候她的頭痛加劇,恐怕還是得回來找自己,一想到這點,家明就委實有點頭疼,為了這個侄女,方之天恐怕真是什麼事情都肯做的。

  不久之後,炎黃覺醒關於當天晚上的調查有了些結果。那是幾張模糊的照片,在當天的淩晨四點左右,一輛越野吉普駛過了江海附近的某個收費站,視頻抓拍下一個側影,依稀便是簡素言。時間逆推回去,三點鐘的樣子,這位簡素言正好會出現在打暈伯爵的現場。這幾張照片使得炎黃覺醒確認了簡素言的偉大,然而當訊息輾轉來到家明面前時,他在電腦螢幕前足足愣了半分鐘,後頸到脊背都是涼颼颼的。

  在上一個世界,他只見過這位名叫簡素言的女子兩次,沒有發生任何正面接觸。這個女人那從容的強大給了他相當深刻的印象,或許也因此,他才會將這個身份當成替身的形象出現。但問題不在這裡。

  在上一個世界,他所見到簡素言的時間,是在二十年後,已經到了二二年左右的時間段。當時的簡素言一頭長髮,美麗優雅,看起來卻不過是二十歲出頭的少女,然而在二十年前的今天,這位名叫簡素言的女子,依舊是以少女之姿開著吉普車來去從容。回想起之前與凱莉說的裝在箱子裡的簡素言,他的心頭只感覺到一股難言的詭異。

  有了吉普車的線索之後,炎黃覺醒調動了覆蓋全國的龐大資訊網進行調查。經過了艱難的整理,這是一輛來源不明的套牌車,第一次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中是在兩年前,在湖南某條高速公路的收費站有了第一張可供追索的收費單。兩年時間裡,它南下廣西,入雲貴,進四川,隨後駛入西藏,再從新疆入青海,過甘肅,穿過長長的內蒙古自治區到了黑龍江,再一路南下,幾乎完成了環繞中國一圈的旅程之後駛入江海,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拿到這樣的情報之後,家明想像著這一難言的巧合。她用兩年的時間在全國範圍內進行著巡遊,就在這一天的早上到達了江海週邊,然後被逃脫的伯爵誤認,不分青紅皂白地開始了戰鬥,當伯爵的異能襲來,她以一如既往的強大將敵人打翻在地,然後拍拍手從容離開,就仿佛做了一件再微小不過的事情——大概推測出事情的全過程,家明無奈地笑了一會兒,如果這僅僅是一件巧合,那命運之神還真是有著相當噁心的幽默感。

  不過,仿佛察覺到有人在調查她,江海之後,這輛吉普車便如同人間蒸發般地完全消失在了眾人的面前,而直到一年之後的四月,這道身影方才在仍處於戰爭中的車臣有了第二次的出現。這是後話了,暫不再提。

  瑣瑣碎碎的日子裡,家明度過了十七歲的生日。生日那天,他從靈靜上次看中的那家婚紗攝影城裡買了兩套婚紗和一套西服,租了個專業的照相機,三個人在家裡偷偷摸摸地狂拍了一天的寫真。三個人輪流來當新郎,沒有經過專業化妝的家明穿上白婚紗,被靈靜和沙沙逼著畫上口紅時可完全看不出簡素言的那種美麗和優雅,無奈的笑容中顯得滑稽而笨拙。晚上的時候,邀請了雅涵與薰過來狂歡,東方婉卻也是不請自到,送了份禮物過來,說是老總對下屬的關懷。六個人在天臺上燒烤玩鬧到午夜時分,淩晨還偷偷跑到雅涵那邊單獨補吃了一份蛋糕。有時候感覺,齊人之福也不是那麼好享。

  月初的瘋狂之後,整個五月就在這種平平淡淡的氣氛中過去,到了六月底,接近期末考試的時候,天氣已經變得相當炎熱,那天中午吃完飯,沙沙與靈靜一塊從家裡出來,一邊走一邊商量著暑假的節目。

  「當然是去海邊住兩個月啦。把雅涵姐叫過來,薰如果不回日本的話,也可以一塊叫來玩啊,反正那麼大的房子……」在沙沙家海邊的別墅消暑一向是慣例,此時談起,自然便說了出來。這半年來,與雅涵的關係也算是親密如初了,何況聽說薰有可能不回日本,自然一塊拉過來才好。

  「我們跟家明一起,你不怕覺得尷尬啊?」靈靜笑了起來,「對了,小婉她的那個旅遊興趣社,據說組織分班後的第一次活動,去黃山玩一個星期哦。」

  「所以把她們都叫過來就不尷尬了啊。」反正三角關係已經被雅涵知道了,沙沙也就沒什麼興趣再多加掩飾,「不過小婉那什麼旅遊社還在弄麼?都是她自己花錢請大家玩啊,何況以前都是六班的人,現在都已經分開了。」

  「反正她是打算弄下去吧。她到了新的班級,所以旅遊社又擴大了啊,聽說寒假已經計畫好了去歐洲來著,目前正在定地點。」

  「有錢人哦……」沙沙嘖嘖稱歎。

  「前些天家明跟我提起那個小島。」

  「嗯?」聽靈靜忽然轉換話題,沙沙扭頭看她。

  「就是星夢號那次我和家明被困的那個小島啊,現在想起來,那個地方很漂亮呢。家明說將來有錢了,可以找關係把那個無人島買下來修棟別墅,那一定很棒!」

  「我那次沒仔細看哦……」沙沙想了一陣,伸手打了靈靜一下,「喂喂,同學,你跟家明有那麼好的記憶,就在我面前炫耀是不是,當心我跟你PK哦!」

  「這不是分了你一半了嗎?」靈靜小跑著轉個身,笑道,「你覺得怎麼樣?」

  沙沙皺了皺眉:「海裡會有暴風雨啊。」

  「修結實點就行了啊,上次暴風雨也沒把小島給淹沒掉。」

  「那一定要很多錢吧,何況……買小島,一直覺得是億萬富豪才做的事情啊。」

  「家明說要有關係的,不過這一點基本上沒什麼問題。他只是說了一下,好像很簡單的樣子,那就是有可能做到啦。唔,我們家裡現在的帳戶上有差不多五十萬了,讀高中還有一年,大學四年,有五年的時間,我覺得也不是不可能做到啊。不過跟家明比起來,就覺得自己好沒用……」

  「那我們這個暑假打工賺錢去!」

  「也好。」

  「嗯,過去幫我老爸那邊的幫派內部點鈔票吧,偶爾還可以中飽私囊,反正都是不義之財,我們倆就當是替天行道啦。」

  「又開玩笑……」

  「幫派規矩,女人又不會立刻砍死,頂多是輪暴一百遍啦。家明肯定受不了這個,我喜歡看他幫我打人,哈哈……」

  「我看最好是柳叔叔不喜歡他,然後他連柳叔叔一塊打一頓,搶了你就跑,這樣才好是吧?」

  「嗯嗯,這樣最浪漫了。」

  雖然對於父親的黑幫事業沒有表現出明確的排斥,但事實上,沙沙對於這些事情終究還是敬而遠之的,這時候說起這個,靈靜自然便知道她是開玩笑。兩人此時已經進了校園,接近了教學樓,靈靜皺了皺眉:「對了,你知道黃家的事情了吧?」

  「家明二伯?」

  「嗯,昨天聽說宣判了,是死刑呢,從杜淵那裡知道的……」

  「哇,我也是從杜淵那裡聽到的,這個大嘴巴,他大伯好像就是副市長吧……不過說是還可以上訴的,一般沒這麼快吧……反正家明也不靠黃家什麼……」

  「只是覺得有些傷感,黃家二伯對人挺不錯的……」

  此時正是中午最炎熱的時候,進入教學區的人也不算多,兩人轉過了前方的花壇,距離教學樓大概十幾米遠的時候,周圍突然傳出了一聲驚呼,一道黑影刷地自旁邊不遠的地方從天而降,發出了「啪」的一聲沉悶迴響。靈靜和沙沙被嚇得突然扭過頭,那邊被花壇擋住了,什麼都看不到。

  「怎、怎麼了……」

  「有什麼掉下來了……」

  「有人跳樓……好像……」

  「有人跳樓了!」

  前前後後的說話聲中,靈靜和沙沙驚愕地緩緩走過去,周圍的人也圍了上來,不一會兒,樓上樓下的人也都從陽臺上跑了出來。目光越過了花壇,沙沙直勾勾地看著那邊被染紅了的地面,「咕嘟」咽了一口口水,身體微微有些發抖,靈靜驀地捂住了嘴。

  那是黃浩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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