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幻想]穿越1862 作者:漢風雄烈(已完結)

 
BloomCaVod 2015-10-9 14:45: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26 215913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9 15:57
第九十章 漢中秦軍
  
    前世歷史,在平定了太平天國起義之後,湘軍迅速沒落。取而代之的是李鴻章的淮軍與左宗棠的楚軍。

    內中有什麼細節劉暹不清楚,僅知道曾國藩一定程度上自廢武功,主動解除了一部分軍權。中間好像是有一批大將勸他謀反,但曾國藩不答應。雖然如此可以解說眼下如日中天的湘軍為何迅速的沒落,但可以肯定的是,湘軍還是受到了來自上面的打壓。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那麼說,眼下太平軍將滅未滅時,湘軍還沒受到北京方面的猜忌,誰會信呢?

    左李二人全都出自湘軍,前者因為收復新疆而聲望名聲驟飆,再有福建的船政風雲,為中國培養了第一批近代海軍人才。但因為中法戰爭後左宗棠的病逝,楚軍迅速退出了中國大舞台的中心。

    李鴻章李中堂,毀譽參半,後世對他的評價很是複雜。而且似乎跟左宗棠還有些對峙。但比起左宗棠,李鴻章也似更的清廷的賞識。由淮軍發展起來的北洋,在中國近代歷史上的地位有多重要,只要對中國近代史有所瞭解的人就都一清二楚。同治元年才興辦起的淮軍,崛起之迅速,也一樣前所未聞。

    ……

    劉暹前世只是個普通人,歷史知識一知半解,不可能一穿越就變得牛逼掰掰,算無遺策。他也需要人的提醒,才能透過重重迷霧,看清楚未來輕重。萬幸的是他運氣一直比較的好,先是石達開的無心插柳,再是劉蓉這裡兒。

    他是得罪了湘軍這頭巨獸不假,可還沒恐慌來就猛的發現,這頭巨獸身上拴著無數鎖鏈,爪牙似乎都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給摁住了。

    ……

    佛爺坪到厚畛子間的一處工地上。中午了,吃飯的時候到了。辛苦勞作一上午的俘虜們自動分作三群,各自排列著整齊的縱隊,等候在『廚房』前。

    周邊圍繞著一群帶刀持槍的「監工」戰士。工頭譚福生大刺刺的站在中間的廚房前,手中握著一根鞭子。這些天,他已經通過棍棒和鞭子教導了俘虜們怎麼去排隊。

    在劉暹軍中,排隊是一種很基本的組織秩序。

    但到底時間還短,現在分飯時候,儘管每群都有隊長在維持秩序,但是整個隊伍還是有點亂糟糟的,每個人都希望自己能排到最前面去。只是迫於外頭戰士們的威攝,隊伍的秩序才保存著。

    譚福生對自己監管的俘虜們的工作還是滿意的,在整個工程期間,他看似只是隨便走走,轉轉,實際上監工們可都一點不放鬆的觀察著這支隊伍。大多數人幹活還是比較賣力的,當然這不是他們的自覺性高,而是三個隊長之間的競爭意識,誰都不希望自己的隊在譚福生這個小boss面前表現的太差——三個隊長在督促幹活方面十分的賣力,但這還不夠。譚福生知道俘虜們現在的賣力僅僅是因為害怕,就像當初的自己一樣,要自覺自願的努力幹活還需要其他方面的刺激。

    譚福生決定就從伙食上著手。俘虜們現在一日三餐,每頓能領到一碗稀飯,一疙瘩鹹菜,和兩個四兩重的大饅頭,填飽肚子是不能,他們幹的都是力氣活,但絕餓不死。

    人都是貪婪的。飢餓的時候盼望餓不死,餓不死的時候盼望溫飽。譚福生就是要拿自己當初一番俘虜生涯的經驗總結,來**俘虜。

    他向上頭打了一個報告,兩天時間過去,上頭認可批准了譚福生的報告,並且做好了相應的調整。

    「今天是張小山的隊伍幹得最好最多。」譚福生站在所有人眼前,告訴宣佈道「所以他們隊每個人今天中午,有頓肉吃。」

    乾菜、寬粉燉肥豬肉。

    被譚福生身子擋住的地方,那口本來是盛鹹菜疙瘩的瓦缸,木蓋被掀開,映入所有人眼前的不是那熟悉的黑紅鹹菜疙瘩,而是滿滿一缸的燉菜。

    一股濃郁的肉香和油水香氣瀰漫開來,三個隊,六十名俘虜,每個人瞬間裡都情不自禁的大吸一口氣。濃郁的香氣讓每個人的味蕾都盡情的綻放著,真正版的垂涎欲滴啊。

    左右兩隊人再看中間張小山隊的目光時,就**裸的充斥了妒忌。

    幸福來得這麼突然。這個意外的獎勵讓張小山以下二十人的眼皮都膨脹起來。他們自從被俘開始起,每天吃的不少,干的更多。不錯,他們中人近乎全部都是窮苦人出身,有一日三餐已經是難得的好日子了。不少人甚至從生下來後就過著半飢半飽的日子。

    鹹菜疙瘩雖然難吃,連口青菜都沒,但鹽味重,就已經可以了。

    可現在猛的有了燉肉吃,立刻的左右兩隊俘虜都前所未有的感覺自己即將拿到手的鹹菜疙瘩是那麼的難以下嚥。

    「張小山指揮得力,發酒一壺,燒雞一隻。」

    這個獎勵讓本就高興非常的張小山興奮的更滿臉放光,其他兩個隊長覺得酸溜溜的內心更加的發澀。多吃一頓好的,在俘虜營中已經不是能輕易忽略的大事,所有的俘虜——俘虜生涯剛剛開始,內心正是緊張忐忑的時節,劉暹軍任何一件小事上的變動和轉變都能給俘虜們帶來天大的心理暗示和無盡揣測。

    意思上的觸動才是這頓肉菜更重要的一面。兩個隊的隊長,內心瞬間下定了決心——下午一定要狠狠的收拾幾個不老實幹活的傢伙,要殺雞儆猴。

    ……

    劉暹軍的大調整終於完畢了。

    六個主戰大隊,四個守備大隊,炮兵,軍部,後勤部,全軍超過八千二百人,騾馬牛千頭【匹】,長夫四千。

    劉暹的軍隊算是再正宗不過的漢中鎮營兵,他自己就是漢中鎮的總兵大人。但是陳天柱、吳雲等人所帶領的兵馬,又何嘗不是根正苗紅的漢中鎮營兵?

    在吸納了肖東昇、羅玉光、黃耀龍三人統帶的虎賁軍、和字營、鎮南軍之後,遠漢中鎮部兵力恢復到了六千餘人。與劉暹本部相加,人馬接近萬五之數,就是分作兩個滿編的鎮營都足夠了的。

    在漢中,在官場,劉暹本部的那八千多人有一個更被人所認同的稱呼——秦軍。

    就像湘軍大佬鮑超的霆軍一樣,就像日後淮軍第一將劉銘傳的銘軍一樣。不同於湘軍、淮軍、楚軍那樣的山頭,卻也代表了劉暹被軍民認可的資格。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9 15:58
第九十一章 兵入湖廣,七河剿匪
  
    齊林、周軍、張忠奎、向發成為了一到四主戰大隊的大隊長,陳鏜靠著自己的拚勁也如願以償的更進一步,坐上了第五大隊大隊長。第六大隊的大隊長則是在作戰中發揮出色的二線將領胡仲元。

    四個守備大隊隊長,分別為伍金柱、李學鳴、王二強和王富貴。

    這四人中,前三個都是劉暹的老人,最後一個是跟陳鏜一塊鳳縣入夥的綹子首領。

    劉暹軍中還是人才匱乏,仗打的也不算少了,就是踴躍不出新人。此次建制擴編和調整,簡直就是一個論資排輩大會。

    最為顯著的就是王富貴,這個官面上只頂著個六品千總頂戴的人,就是因為綠林資格老,才被推上了第十守備大隊長的位置。

    其他的人選有不止一個比他優秀的,但就是不能負重,幾個人選旗鼓相當,選誰不選誰,都不是什麼好事。於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啊。

    當然了,王富貴樂天知命,沒有一點爭勝心,完全想披個馬甲暗度晚生的意思,也是劉暹相中他的一大原因。

    ……

    俘虜營除了男人勞力,還有女人和老人、孩子。在男人被全部調去修路開山的時候,女人、老人、孩子又在幹什麼呢?

    采荊條,揉籐條,編織藤甲。

    劉暹沒動漢中鎮老營,除了陳天柱繼續以一個白丁身份統帶鎮標三營留掛在軍部之下,剩下的軍將和兵馬,全部歸編各州縣營制。

    城固的義勇營裁剪三分之二,餘下同張守山編入華陽營,張守山任守備千總。

    吳雲支去了鳳縣,帶領本部司機支援鳳翔戰事。劉暹這是顯然不拿他當自己部下看。徐邦達去了略陽,守備甘肅固原一帶暴軍,穆懷德去了寧陝州,這是漢中鎮十六營中唯一不在漢中府境內的地盤,北面、東面正應對著捻軍的威脅。

    劉暹『排除異己』的手段很粗暴,可粗暴的東西就是好用。別人就是再看不順眼,頂多也就是在背後罵他一聲丘八。能傷的了他一根毫毛嗎?反之這粗暴的手段還可以傳給外界一個信號:我是個粗人,粗人!所以,誰也別來惹我!

    三月下旬,北京方面的態度終於傳下了。劉暹被罰俸半年!

    這哪兒是懲罰?簡直是一種赤、裸裸的『保護』。連一個降級留用都沒有,錢,對一鎮總兵來說還會是事兒嗎?

    現在不是天下太平時候,是亂世,是亂世。

    四月份,捻軍張宗禹﹑任柱等欲東下救援太平天國都城天京,被僧格林沁所率清軍困阻於鄂皖邊界。

    為夾擊捻軍,清廷調令劉暹出兵湖廣,增援僧格林沁。

    而至於為什麼不調集別的部隊,比如說老巢更近一些的湘軍。那是因為眼下的四川,清軍處處被動,大好局勢一朝盡毀,為了壓制南北兩路太平軍,嚴防其在川中會師,大批的湘軍被調入川中作戰。

    自從陳得才等三十餘萬太平軍入川之後,原先清軍佔優,石達開處於下風的局勢驟然逆轉。

    陳得才克下廣元挺入大劍山之後,不顧大部隊的拖拉,親率萬餘精銳向成都急行飆進,克綿州,下羅江,一直殺到距離成都不過百里的漢州,才因為當地複雜密集的水流網,被清軍拚死擋下。

    雖然沒能攻克成都,至少沒見著成都城的面,陳得才計畫實施的不算順利。可他這一路疾進已經大大調動了壓制石達開的清軍,大批清軍為保成都無失,只得厲害南路戰線,疾速回援。

    壓力大大減輕的石達開,不但緩和了自大渡河戰敗後就一直緊張的局勢,還趁機打了幾場勝仗,讓其部一掃之前頹勢。

    如此之局面下,清廷環顧整個湖廣川陝大地,除了劉暹的漢中鎮,哪裡還有多餘的閒兵啊。

    接到北京軍令的同時,劉暹還接到了兵部、戶部播發的一批軍需物資和錢糧。只是路途遙遠,運輸不便,這些東西還要等一段時間才能見到。

    劉卓、范德榜、張忠奎、李學鳴、王富貴等留守漢中。

    劉暹帶領七個大隊,軍部、炮隊一部,輜重一隊,陳天柱三個營,長夫三千餘人,合計萬人之眾,在四月十六,浩浩蕩蕩的從漢中向東出發了。

    而截止到這一天時候,劉暹的田產、面鋪已經遍佈漢中府的所有州縣,合計高達二十三萬畝地和一百三十五間店舖。

    只這一個善後局,給劉暹帶來的好處就高到無法計數。至於李楹又摟去了多少,劉暹很清楚,一畝地沒有,只白銀不少二十萬兩而已。

    李楹又不是漢中本地人,他不需要在漢中留下多少田產,只需要把這些田產賤賣給漢中當地的士紳富戶,拿走白花花的銀子就可了。

    現在的劉暹就像後世天朝的貪官一樣,這麼多的田產、店舖全都散在了親戚名下,自己底子乾淨的好比狗舔。

    ……

    四月二十日。華陽鎮綠營駐地。

    七河剿匪支隊指揮石東來整理了下自己的著裝,然後大步走到了校場上。

    華陽營校場上正整齊排列著二百名身著清軍綠營軍服的士兵,這是華陽營第二哨和第三哨總共兩百名士兵。

    除了這些人外,校場上還站著三個洋縣本地山民和兩個縣衙衙役。他們是石東來這支剿匪隊伍的嚮導。

    華陽營絕大部分人是城固縣人,對洋縣知之甚少,對洋縣北境那廣袤的山地更是兩眼一迷糊。沒有當地人的指引,石東來累吐血也不見得能把七河中椒溪、金水、酉水三河給清理乾淨。

    太平軍、藍周義軍是離開漢中了不假,可他們給漢中也留下了不少隱患。相當一部分漢中本地人不願遠離開家鄉,可他們又怕自己加入義軍和太平軍的消息已被鄉鄰得知,也不敢返回家去。那麼他們剩下唯一的道路就是進入大山,落草為寇。

    先前可能是因為劉暹強大的威懾力,也可能是因為手中還有餘糧,沒人是輕易露頭。劉暹雖讓手下的情報處重點探察這些隱患,可拔除掉的並沒最初想像中的理想。

    當時劉暹並不急。他有的時間來跟這些人耗。當他們手中的儲備吃完耗盡之後,就必須向外劫掠或是直接投降。而只要一有動作,劉暹就只需張網以待了。

    結果,現實往往很骨感。劉暹被清廷一紙文書調去打捻軍了。

    洋縣這裡是『匪患』重災區,整個縣二十多萬人,在被藍朝柱佔據的一兩年時間裡,至少一成的人投了義軍。

    洋縣北境接壤秦嶺,又多有莽莽大山。留在這裡的『遺患』最多,同時性格生猛,也最當悍勇。

    華陽營負擔很重,下轄洋縣、城固兩縣,而張守山又是個不經戰的人。劉暹在發兵湖廣之前就調了石東來進華陽營,擔任兩縣剿匪指揮。又因為總共七條河流從兩縣北境山區穿過,是以再被稱七河剿匪指揮。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9 15:58
第九十二章 天國時代的落幕
  
    城固、洋縣、留壩、西鄉、寧羌……

    自洋縣而起的剿匪作戰,迅速擴散到全府半數的州縣。三四千綠營官兵,和人數更多過此的義軍遺部,一場聲勢浩大的官軍與土匪的戰爭打響。

    此刻的劉暹則還在率軍不緊不慢的向著湖北堅定不移地前進著。後巢似乎已經火起,他也絲毫不擔心。若自己留在漢中的部署連這些個小case都解決不了,他就索性洗洗睡吧。也別心懷那麼大的志向抱負了。

    隊伍東進。整整一個五月劉暹就在路途上度過了。攜帶了相當一批火炮和大量輜重的其部,每日之行程不過三十里。

    但好在捻軍東下屢屢受阻,張宗禹雖然勝仗打了不少,但僧格林沁率領的蒙古騎兵,湖廣總督官文的鄂軍,河南巡撫張之萬的豫軍,和安徽巡撫喬松年的皖軍,實力雄厚,一些小挫敗根本無傷清軍大雅。始終牢牢的擋住捻軍去路,使張宗禹徘徊鄂東、皖西間。

    六月初五,劉暹進軍抵到孝感,同屯兵黃州府的僧格林沁取得了第一次聯繫。僧格林沁派來的信使向劉暹通報了此刻的鄂東皖西的戰局,清軍勢大,整體佔優。但捻軍二十餘萬人,破蘄州,克商城,轉戰六安府,尚有縱橫之地。

    孝感城外的大軍營地,大帳中。臉色陰沉的劉暹渾身散發著一種冰寒窒息到極致的冷酷,大帳的簾門還在浮動,僧格林沁派來的信使剛剛離去。

    軍案上的青玉鎮紙被他緊緊地攥在手心,指骨發白。

    緊繃的鐵青面容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有了一絲緩和。「好,好個僧格林沁。狗玩意,活該你被人砍死——」

    竟然要自己停兵孝感,美其名「守備後路,隔絕省治」,也就是守備武昌。都tm什麼玩意兒?老子可是辛辛苦苦趕了一個半月路來到的啊?竟然為了戰功就把自己晾在一邊了。

    僧格林沁真以為自己就什麼都不知道?

    劉暹氣的牙口緊咬,咯吱咯吱的響。他可是後世人,後世人最明白情報對戰爭的作用。早在大軍準備東向的時候他就派情報處往湖北打探消息了。

    捻軍由河南入皖西,多月來已經寥無收穫。因為長期鏖兵,居民逃往殆盡,軍需供給不上,皖西已經不是昔日的皖西了。

    張宗禹拿下商城後,意圖入鄂豫界上的松子關,北上奪葉集取糧秣輜重,再轉戰六安。意想不到河南的張曜已扼守金家寨,張宗禹派紅旗旗主劉守義攻金家寨未能奪路,遂改道走流波,可在流波尚未立穩足,安徽提督張得勝從六安殺來。

    張宗禹只得引軍東向,意圖霍山。到了諸佛庵,張得勝尾擊其後,前面霍山清軍也已擺開陣勢迎戰,捻軍處於首尾受敵之境。張宗禹攻不下清軍的據點城市,取不到糧秣補給,全軍可能都將不戰自潰,乃引軍南進取英山。可是在黑旗旗主牛宏升抵達漫水河時,僧格林沁的滿蒙八旗騎兵已經駐到了中界嶺,阻其前進。張宗禹親領一軍探路,由道士衝出兩河,試圖取道西界嶺襲英山。但那裡同樣也有清軍把守,遂駐軍長山沖,距西界嶺十里,距漫水河三十里左右。

    現在的清軍已經形成了對捻軍的包圍:西北是張曜【豫軍】、張得勝,東面是英翰、郭寶昌,南面是是僧格林沁。捻軍約15萬人被困在黑石渡——釣魚台——道士沖——漫水河這一線,約百里地帶。

    雖然清軍現下還根本吃不了張宗禹,但明眼人都清楚,戰略優勢在清軍。僧格林沁只需要保持住戰略的優勢,就是對耗,也能把張宗禹磨得沒脾氣。

    這份大功,別說是清軍了,就是八十年後的『光頭軍』,也會做出如僧格林沁現下一樣的決定吧。

    但這事兒劉暹可不會給仇人著想。他只有滿腔怒火,對僧格林沁是恨到骨子裡了。

    但這一刻似乎老天爺都在給劉暹做對。就在他想著,設計著,該怎麼著才能給滿清添添堵,而又不暴露自己的時候,猛的一個『巨大』的好消息從東面傳來。整個戰前清軍,如是打雞血一樣,瞬間精神亢奮!

    天京攻克了,天京攻克了。幼天王和李秀成被俘!

    湘軍數年之功,終於竟成。似也代表著天命大清,禍患『我大清』十四年江山的長毛之亂,看到了結束的真正盡頭。

    英山、霍山等地的清軍激動非常,士氣幾何式的跳增著。

    都不帶劉暹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東西南,七八萬清軍步騎大軍就向著捻軍發起了強烈非常的猛攻。

    這是一場全面攻勢,在西線流坡一帶,在東線黑石渡一帶,在漫水河,在釣魚台,在道士沖,在長山沖……

    清軍、捻軍二十餘萬人馬拚死纏殺。劉暹派出的探報回稟,只僧格林沁部一日就亡戰馬三百餘匹,至於人員死傷多少,混在長夫之中的探子就無從得知了。

    激戰一直持續到六月的下旬。因為天京被克的激勵,而像癩蛤蟆一樣鼓起無盡『勇氣』的清軍終於消停了,他們恢復了正常。

    兩三萬人的死傷,也如一盆冷水澆醒了僧格林沁等人。

    讓他們意識到,捻軍戰鬥力還強,強攻惡戰要付出極大的代價,還不一定能取勝。

    劉暹愉快的心情也終告一段落。這幾天裡,他每日看著各部清軍損失的估量數字,心情那是一個歡愉。連僧格林沁之前給他的『氣』都全出了去。

    時間進入到七月,天氣熱的厲害。劉暹的隊伍依舊屯駐在孝感。

    僧格林沁並沒有因為前線軍隊損失的厲害,就放開口子讓劉暹來插一腳。雖然這段日子裡,劉暹軍作訓展開,兵丁建勇,就給人一種強軍印象。

    劉暹也沒向僧格林沁露出半點『嚮往』。他在幸災樂禍之餘,目光已經看向了漢口。並且穿越兩年以來,第一次接觸外國人。

    第二次**戰爭失敗給中國的打擊之大是難以想像的。英法美俄不僅在中國身上割走了大塊的利益,更將自己的觸角深入了長江中游。

    比如說漢口,作為開放口岸之一,這裡已經頻頻有藍眼睛高鼻樑的外國人出現。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9 15:58
第九十三章 西醫、軍醫、洋大夫
  
    劉暹就把自己的目光盯向了其中的美國人,因為老美自己的南北戰爭正在進行著。

    那場開始於三年前的戰爭,乃是工業革命後的第一次大規模戰爭,雙方參戰的350萬人中絕大多數為志願兵,戰鬥意志堅定,戰爭造成了過百萬士兵的傷亡。平民更是不知道有多少遭殃。

    這場戰爭確立了戰術、戰略思想、戰地醫療等諸多現代戰爭標準,也流乾了美國的血。

    十年前,好歹還有能力黑船來襲,打破日本國門的美國人,現在於東亞一帶的話語權已經低下到了極致。在中國的『能力』僅限於打醬油一級,跟澳門的葡萄牙近乎相等。只能像一隻禿鷲一樣,跟在英法的屁股後面,吃吃腐肉。

    劉暹要與西方接觸,『實力低微』的美國自然就成了最好的選擇。何況此時的劉暹所需要的西方舶來品僅限於醫療,限於外科手術,美國偏偏卻是在華諸強中醫療發展最好的存在。

    早在第一次**戰爭前的道光十五年,也就是西元1835年,美國公理會派遣的傳教醫師伯駕在廣州新豆欄就開辦「眼科醫局」(又稱新豆欄醫局),設有接待室、診斷室、配藥室、手術室、觀察室,能容納200人候診。由於醫術先進,免費為窮人治病,求醫者日益增多,在當地影響甚大。而廣州眼科醫局也就是後世的廣州博濟醫院的前身。

    劉暹不知道眼科醫局與博濟醫院的關係,但一些事情只需要去打聽就能知道。第二次**戰爭時期,醫局焚於戰火。兩年後,主管嘉約翰在南關增沙租一華人住宅,改裝為醫局,次年5月重新開業,並正式定名為博濟醫院,可謂是這個時代中國規模最大、影響也最大的西方近代醫院。

    到了現在,博濟醫院的主治範圍已經從眼科擴展內外科、骨科、皮科和牙科方面,手術包括腫瘤、膀胱結石、乳腺疾病和壞死性骨骼切除等。擁有同時代西方醫學中較為先進的醫學技術。

    博濟醫院在內地民間和官場自然無從影響,但在在華洋人群體中,影響力、知名度絕對是一流的。

    劉暹打探到這方面的信息之後,生起的想法就是通過在漢口的美國人聯繫博濟醫院,看能否得到對方的支持,在自己軍中鋪展西醫。

    雖然劉暹不僅不排斥中醫,反而還甚是推崇中醫。但對比西醫的見效快,治療外傷尤其是槍彈創口的絕對效用,他往手下的部隊裡引入西醫就是必須的。

    甚至劉暹都做好了派人前往廣州學習的心理準備。如果博濟醫院不答應的話。

    只是劉暹低估了美國佬的野心,也不清楚博濟醫院的創始人伯駕究竟是個什麼人。

    「中國人不服從,就毀滅。」大力呼籲美國出兵,與英、法分佔台灣、舟山、朝鮮。

    伯駕雖然是傳教士、醫生,兼職的外交官,可卻是美國宗教侵略中國的代表人物。

    有這麼一個極具野心的創始人在,博濟醫院怎麼會是一個溫順的小綿羊?

    得到漢口的來信之後,嘉約翰驚喜不已。跟中國已經打了近十年交道的他很清楚,軍隊在中國的地位。

    這是一個純粹的官本位國度,現在戰爭迭起,武官壓過文官,軍隊的影響力日益增大。如果自己的醫院能夠跟一位總兵產生密切的聯繫,那麼影響力將會得到質的提升。

    要知道,因為國人對西醫的不瞭解,對『開膛剝腹』的恐懼,和兩次**戰爭後國人對西方人的敵視情緒,博濟醫院在廣州可一直被攻訐『挖肝剖腹』的。

    現在有了劉暹這一著,對博濟醫院甚有雪中送炭之感。

    在回信送到漢口的時候,兩名博濟醫院的醫師伯丁、舒伯特在蘇道明、梁曉初這兩位中國第一批西醫學徒的陪伴下,已經乘上了廣州到上海的船。

    「貝爾先生,感謝你的幫助。如果日後有要幫助的,盡可開口。」

    劉暹說著客套話,但內心裡要說對貝爾沒感激也是假的。不是這人幫忙,他真不能這麼快就跟博濟醫院搭上聯繫。

    貝爾手裡抓著一個袋子,眼睛都要笑沒了。腦子裡全是金光,整整一百兩金子,就是搭了個線。天下哪兒還有這麼好的便宜佔。「真是上帝保佑!」

    劉暹真的懷疑自己的話,他有沒有聽到。

    這個眼前的美國人是上海一家美國洋行駐漢口的經理,邁勝洋行,一個劉暹丁點印象都沒的小洋行。在中國的全部歐美員工不過五人。

    南北戰爭的開始,不僅讓美國在東亞徹底喪失了所有的話語權,連商業利益都變得微乎其微了。

    一切工業產品都要先緊著國內。美國又不喝中國的茶,除了生絲,現在的他們幾乎不從中國進口任何東西。而貝爾駐在漢口,這個非生絲產區,唯一的用途就是收購豬鬃。這個除了生絲以外,現在美國對中國所需的為數不多的物品之一。

    美國北方的工業,和劇烈的戰爭都需要大量生絲。邁勝洋行就是靠著這項買賣在上海生存著。豬鬃,是他們額外的最大補貼。

    貝爾一年的收入都達不到一百兩黃金,現在將黃金緊緊地握在手,整個人的興奮與高興可想而知。

    看著貝爾離去的身影,劉暹沒有說別的。比如槍炮什麼的。現在還不是時候,等到老美內戰結束了,依他們那超級袖珍版的陸軍,不知道該有多少槍炮要處理呢。到時候再提也不遲。

    並且劉暹還記得美國南北戰爭打了四年,也就是說還要有一年才結束。而一年的時間,足夠他再有所展露了。

    到明年這時,或許他已經是提督了呢。

    七月下旬,伯丁、舒伯特、蘇道明、梁曉初帶著一批醫療器械和物資抵到了漢口。劉暹沒有親自迎接,但他派出了霍廣成、魏明,領著二百馬隊。第一刻時間,就讓伯丁和舒伯特感受到了他的重視。

    只是這一來也就瞞不過了這件事,立刻的就讓他成了整個湖廣官場的另類。

    竟然讓洋人當自己兵馬的軍醫?

    這在這個時候的人看來,那是多麼荒誕的事情啊。

    不少人甚至預言劉暹軍必出騷動。不過,很顯然,劉暹對自己的隊伍具有超強的控制力。

    隊伍不僅沒有發生騷動,反而在劉暹督促下整齊列隊在營前,用七千人矚目的目光迎接新軍醫的到來。

    整個過程,除了陳天柱部略有騷動,餘下兵丁,神態自若。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9 15:59
第九十四章 愛丁堡的醫學博士
  
    伯丁、舒伯特是伯駕時期的老人,擁有一顆同伯駕相同的心。對於這次深入進清**隊的機會積極渴求,認為這將是擴大美在中國影響力的絕佳機會。

    因為軍人需要心靈的撫慰,他們是要有信仰的,中國本土宗教在他們眼中又是那樣的可鄙。在兩個醫師兼傳教士眼中,這就是美國教會滲透進清**隊的天賜良機。

    而任何一國的軍隊,在本國的政治走向上,都會有自己的聲音。

    嘉約翰同意了他們的請求。

    於是,滿懷壯志的伯丁‧斯坦福和舒伯特‧杜克就坐上了前往漢中的船。

    漢口口岸,二百名馬隊的迎接排場,讓兩人暗喜不已。如劉暹所期望的,伯丁、舒伯特感受到了他的重視。

    但是在孝感軍營前,當伯丁、舒伯特看著眼前列隊整齊如松,橫豎一條直線,昂首挺胸的戰士們的時候,他們的心,咯噔了一下。

    怎麼,怎麼會?

    清國的軍隊不都是一群大菸鬼嗎?面黃肌瘦,站都站不直嗎?

    眼前的這支軍隊又是怎麼回事?

    二次**戰爭的勝利,尤其是不久前第二次**戰爭,攻克北京,讓中國這個老大帝國徹底丟盡了所有的顏面和尊嚴。

    沒有哪個西方人再平視中國了,中國,連同中**人,都在西方人的眼中變得那麼渺小。

    「如果中國所有的軍隊都如咱們看到的這一支一樣,那麼他們的武器就是再落後,北京、廣州也不可能被聯軍攻陷。

    願上帝保佑,這樣的軍隊,中國只有這麼一支。」

    盛大的歡迎之後,伯丁和舒伯特被迎入了自己在軍營的住處。一處一體相連的間隔木屋,伯丁、舒伯特、蘇道明、梁曉初,四人各一間。

    伯丁的房間裡,舒伯特感慨的對伯丁說道。

    「是的。這位劉將軍的隊伍,就像是一支西方軍隊一樣。如果不是穿著和武器。」

    「他們比華爾的洋槍隊更像軍人!」

    伯丁的聲音裡透著感慨。他在遙想華爾的輝煌。如果華爾不死該有多好,美利堅就算在國內打的再爛,也能保持住在中國的地位。

    但是華爾死了。還留下了白齊文這個不可理喻的愣貨!

    房屋內的聲音一陣沉靜。

    「伯丁,不要再想華爾了。我們要向前看。」半響,舒伯特的聲音響起。

    「這位劉將軍一定會有更加光明的發展。我們要幫助他,與他結為一體。」

    舒伯特堅定地說。他很清楚戰爭中的中國,手握一支強軍會是多麼的重要。他不求劉暹能像現在的湘軍一樣強大,但總歸能成為淮軍或楚軍第二的。

    是的,他就是這麼『高看』劉暹。因為在舒伯特的眼中,劉暹這支軍隊的強悍比江蘇的淮軍,浙江的楚軍更厲害。而且最重要的是,劉暹足夠年輕。

    當晚,劉暹軍中大宴,但他命人相請的孝感知縣卻沒有到。原因,不用問也知曉。

    四年前的第二次**戰爭,北京陷落,圓明園被毀,皇帝逃避熱河最終病死京外,這在無數滿清官員眼中都是最刻骨銘心的奇恥大辱。

    然而洋人勢大,他們又不敢招惹。

    那麼,惹不起,他們就徹底躲著。

    天朝夢碎的滿清官員們,現在絕大多數對洋人都是如孝感知縣一個樣兒。唯恐避之不及!

    再說了。劉暹聘請兩個洋人當自家軍醫,也讓內心繼續自持華夏文明優異的滿清官員不齒和鄙夷。

    滿堂聚歡。不管齊大林等人內心對洋人的真正態度是什麼,劉暹的意思就是他們的最高意思。劉暹要歡慶,那軍中就必須歡慶著。

    再說,早在這件事得到回信的那一刻起,劉暹就已經讓人在慢慢向將士們灌輸什麼是西醫,西醫又有那些好處。

    在所有人都知曉戰場創傷治療上富有奇效的羊腸線縫合,就是西醫外科必備的一項醫術後,軍中的牴觸情緒急速下落。

    劉暹在自己隊伍初具規模的時候,就開始著手組建自己的醫護營,和培養自家的軍醫。但漢中地方太小,醫生這項職業又比較吃香,很少有窮的揭不開鍋的,很少有請願遠離家鄉的,所以一年多艱辛也發展不甚強。

    自己培養出來的人,更多只能做一個衛生員。懂得包裹傷口,懂得簡單的處理傷口,比如消毒和縫合。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

    而至於外科手術,依舊是斧頭、鐵鋸、砍刀等等的大傢伙,完全是截肢用的。而精細方面的,劉暹最期待的外科手術和**解刨,根本沒有半點發展。

    他自己對這方面實在瞭解太少,又怕直白點出來了惹人恐懼,就是祭出了華佗的名頭和傳說,醫護營的那撮混蛋也根本不向劉暹期望的方向發展。

    所以你就該知道,劉暹對伯丁、舒伯特這種能做外科手術的高明醫師,是多麼的期盼了。他們的知識,他們的到來,對於劉暹部隊的醫療水平發展具有里程碑式的促進作用。

    宴席上,伯丁、舒伯特在眾人有意的照顧下,不其然的倒下了。

    劉暹宴後見了蘇道明和梁曉初。較為詳盡的向二人瞭解了廣州西學的情況,注重瞭解西醫上國人的發展。

    劉暹本是不抱什麼希望的。他感覺,在西元一八六幾年的年代裡,中國根本沒有西醫發展的土壤。陪同伯丁、舒伯特一同前來的能是蘇道明、梁曉初二個中國人就已經令他驚訝了。

    結果卻網到了大魚。

    「劉大人,國人於西醫之學上確實是剛剛起步,但並非真沒大才。比如我廣州的黃寬先生。

    黃先生與經造江南製造總局的容閎容先生一起赴美國留學。後赴大不列顛愛丁堡大學學醫,七年苦學,得愛丁堡大學博士學位……」

    蘇道明向目瞪口呆的劉暹解釋起什麼是大學,愛丁堡大學醫科在西方又是什麼地位,博士又代表了什麼,深怕劉暹不瞭解,對黃寬不以為然。卻哪裡知道劉暹什麼都清楚,他目瞪口呆不是因為不懂什麼叫大學、博士,而恰恰是因為懂得,才為黃寬這個同胞的成就感到震驚。

    至於黃寬回國後曾因第二次**戰爭效力軍中,還得過朝廷的五品頂戴,就再沒先前如此的震驚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9 16:00
第九十五章 一個熟悉的名字——宋慶
  
    廣州那裡,國人在西醫方面的權威,除了上述的黃寬之外,還有一人叫關韜。他是伯駕的弟子,醫術精湛,品德上佳,二次**戰爭時期也與黃寬一道效力軍中,同樣得了清廷的五品頂戴。

    但關韜與黃寬一樣,對官場並不感興趣,戰後一道辭職。劉暹此次送信至廣州,兩人根本如是不聞。區區一總兵算什麼,二人若圖富貴,找不在廣州了。

    博濟醫院已經開始準備上規模招收醫學學生,預備建立醫校,兩人現在的精力全都投入到了這一塊上。

    蘇道明、梁曉初退下後,劉暹略略沉思,讓人招來了隨軍的王慶,也就是王璐瑩的大哥。「你在親衛裡挑四個人做隨從,帶上兩萬兩銀子的銀票,走一趟廣州。

    給我打聽一下黃寬、關韜兩人,還有博濟醫院。

    看看他們的名聲如何?」

    「但不管是好名聲還是壞名聲,一萬兩銀子給我交給黃關,就說是我捐的,贊助他們辦校用。」

    劉暹真的很希望黃寬、關韜二個是醫術醫德俱佳的人。但要醫德真的不行,只要醫術好,他也認了。

    王慶應是,眼睛繼續看著劉暹,聆聽著下面的話。

    銀子是兩萬兩的,這才是一萬兩。

    「剩下的一萬兩,除了路上費用,餘下的給你做本錢,在上海給我安個點。用心盯著洋人的動靜,英法不要聯繫,重點在美國的洋行多走動一些。」

    「邁勝?」王慶試探的道。

    「只是其一,其他的,美國在上海不會只有這一個洋行。」劉暹豎旗一根手指,「記住,千萬別暴露自己的身份。你就是一個小有關係的小商戶。」

    「明白。」王慶狠狠的點頭。在劉暹這個『妹夫』面前,他沒有半點當大舅哥的尊嚴。

    「銀子、人手,陸續的還會派給你。你在上海,也注重招攬一批可靠的人。」做得好了,那就是情報處上海站的雛形。劉暹看著王慶。

    「好好幹。日後有的是前程——」

    嘴巴奴了幾奴,劉暹對王慶也叫不出大哥這個稱呼來。只好畫個大餅掛在王慶面前了。

    而對於這個時代的人,前程、功名、利祿,真的是最好的強心劑,王慶瞬間裡給人的感覺都不一樣了。

    一掃先前的畏畏縮縮,整個人身上露出一股銳氣,就像對準冠軍衝刺的百米飛人。

    進大帳時,忐忑不安;出大帳時,容光煥發。一個人有沒有希望,區別就是這麼大。

    八月,糧食將盡的捻軍在張宗禹的指揮下,對清軍發起了進攻。

    但是天京陷落對捻軍的打擊太大。要知道,捻軍雖然一直具有極強的獨立性,但關係真的跟太平軍極其密切的。老首領張樂行受封太平天國的沃王,根據地依附於淮南,也就是當初陳玉成的地盤。

    那時的捻軍是外出逛一圈,搶夠了,或挨打了,就跑回淮南休整一段,然後再重整旗鼓殺出去——

    太平軍那時在淮南掌控的一座座堅城,就是捻軍最好的屏障。

    而老首領張樂行之所以去年就義,也是因為陳玉成的死,讓太平軍盡失淮南之地,捻軍不得已守衛老巢,直面滿清重兵,終因力量懸殊,孤軍無援而全軍覆沒。

    張樂行僅率十餘騎突出重圍,卻遭叛徒出賣,父子三人被擒,旋即遇難。

    沒了『前路』,又糧秣匱乏,面對僧格林沁的重兵,張宗禹督兵出戰的下場就是部將紛紛投降。

    先是汪世弟部,他首先向諸佛庵的張得勝投降。接著不兩日,守在東線黑石渡的捻軍被汪世弟割斷與後方聯繫後,遂也降給了清軍英翰、郭寶昌部。

    駐守漫水河的黑旗旗主牛宏升險些被叛變的部下縛了送給僧格林沁乞降,驍勇的紅旗旗主劉守義也不敢戀戰,由釣魚台疾馳道士沖與張宗禹本部會合。

    至此張宗禹的『決戰』徹底失敗。十餘萬大軍只有三萬多人跟隨張宗禹殺到了燕子河,經轉道千籮畈越馬鬃去商城邊境。餘下數萬沒有叛亂的捻軍,面對全線崩潰,也擋不得清軍的趁勢猛攻。陳大喜在長山沖戰況危急時寧死不降,刎頸自盡。其弟陳文一同死難!

    陳大喜咸豐十年聚義,『輩分』是免了一些,可其以平輿為基地,據有汝寧、新蔡、上蔡、沈丘、確山、息縣等地,「袤延幾及千里」,活動範圍達三府一州。若不是被張曜擊敗,幾可與張樂行的淮南老巢並稱於世。

    他不是張樂行這一撮中的人,卻是現今捻軍裡僅次張宗禹、任邦達的清廷心腹大患。

    而可以擊敗他的那個張曜,歷史上似乎沒什麼名氣,但那都是人們孤陋寡聞,看歷史全看最光彩的一丁丟。

    嵩武軍,那是嵩武軍。到了民國年間還在河南、山東、陝西蹦跶了好多年的北洋分支。

    張宗禹沒帶著一幫殘兵敗將往南路跑,那是自尋死路,不遠處就是長江。他引軍折入安徽宿松、望江、潛山、太湖之間,僧格林沁由英山追至豫西鄧州時,張宗禹殘部已經易步為騎,運動快速的逃之夭夭了。

    劉暹半點功勞都沒撈到。張宗禹距離他最近的時候都有二三百里。七千兵勇六月份抵到的孝感,白等了兩月。

    看著地圖,劉暹腦門漲疼。鄧州啊,在南陽西南,距離鄖陽只剩一步之遙,從安徽到那裡這跨服是不是太大了?

    如果僧格林沁讓自己參與圍堵捻軍,那兒真有的路子跑了。

    九月,劉暹進軍桐柏。

    在南陽、汝寧兜繞了一大圈子的張宗禹、僧格林沁再一次雙雙趕到了鄧州。張宗禹這會不跑了,以逸待勞,佔著隊伍多休息三日的時間,大敗僧格林沁軍。繼而在魯山又次打敗了僧格林沁。

    捻軍士氣大漲。

    僧格林沁這時候想到了漢軍,距離較近的劉暹軍、張曜軍,較遠的張得勝軍,還有南陽鎮總兵宋慶的毅軍。

    是的,宋慶,毅軍。就是人們印象中的那個宋慶,那個毅軍。

    劉暹在滿清陣營照面、產生聯繫的同僚裡,除了僧格林沁這個巨頭boss外,終於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了。

    宋慶生於嘉慶二十四年,現今已四十四歲,山東蓬萊人。三十四歲時,赴防安徽投靠同鄉亳州知州宮國勳,助其鎮壓捻軍有功,擢為參將。

    咸豐十一年,宋慶因同太平軍和捻軍作戰有功,晉陞記名總兵,賜「毅勇巴圖魯」勇號。

    同治元年,安徽巡撫唐訓方裁整丁勇,以三營歸宋慶所統。因宋慶勇號毅勇巴圖魯,故稱毅軍。

    到了今年,同治三年時,宋慶協助僧格林沁擊滅苗沛霖,擢為南陽鎮總兵。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9 16:00
第九十六章 大戰太平橋
  
    「二十四歲?」

    「年輕!真是年輕有為啊。」

    南陽城裡,宋慶此時正對著劉暹的資料感慨、讚賞。只是起兵兩年就坐上了實授總兵的位置,雄兵近萬。與之相比,奮鬥了十年才當上南陽鎮總兵的自己,該是多麼的無能啊!

    自己二十四歲的時候還在鄉里賣苦力,給家人掙口飯吃呢。

    「鎮台何必妄自菲薄。」一旁的一名武官輕笑著說道。「鎮台多年效力疆場,關係遍佈中州,僧王對鎮台也是冷眼相看。而這個劉總兵?以卑職看,他怕是得罪僧王了。」

    宋慶眼睛看向書信的底端,「是啊。不然僧王怎麼會讓他去追堵捻軍。」張宗禹是馬隊,劉暹是步隊,該跑多久才能堵住啊。宋慶最先看到書信底下的幾行字時都不敢相信。

    再有,這之前,僧王也是讓劉暹在孝感死死地摁了兩多月啊。

    「死道友不死貧道。僧王以為在霍山打滅了捻軍心勁,要剿平捻軍的殘部不過是手到擒來。卻不想連吃倆敗仗,損兵折將,更丟盡顏面。如果不是這劉總兵墊底,如此以步堵騎的差事,十有八九就落到咱們南陽鎮頭上了。」

    利益當前,宋慶可不會跟劉暹客氣半分。他內心裡可能會給劉暹燒上一炷香,感謝感謝。現實裡,則是一點都不會往劉暹身邊靠的。

    整個十月,劉暹軍就在一日日的奔波勞累中度過。

    張宗禹採取「打圍戰術」,率領捻軍走尉氏,誘引僧格林沁滿蒙騎兵來追。僧率部追至,張宗禹又西南走臨潁,折東走郾城,又向南去西平、遂平,轉而東向走汝寧,忽南忽北。根本讓人摸不著路數。

    劉暹這個月光是確山就路過了三次,其中兩次過而不停,就可想知道其軍行進的急迫了。

    劉暹曾向僧格林沁進言,清軍各部重點駐防,一點連成線,再由他率領的滿蒙八旗來回縱橫穿插,當可抑制住瘋狂狀態下的捻軍。

    結果僧格林沁理都不理。

    要走咱就走。跟著張宗禹的指揮棒走,權當隊伍拉練了。徹底放棄了與僧格林沁溝通的劉暹,整整一個十月都忙碌在了路途中。

    十一月,劉暹軍再度回到了桐柏。是時雪花飄飄,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僧格林沁看在下雪的份兒上總算放過了劉暹。但他督領下的滿蒙騎兵還繼續追著張宗禹不放。

    現在數萬捻軍由唐縣如新野,正向著襄樊挺進。

    ……

    黃昏以後,戰場向南移去。陰冷的月光籠罩著被戰火摧毀的唐河上游的小鎮。這裡的空氣似乎已凝固了。沒有冬風呼嘯的聲響,也沒有戰馬的嘶鳴,只有漫地生長的枯草,偶爾在輕輕擺動。

    突然,一陣戰馬的長嘶劃破了深夜的沉寂,一匹受傷的青色戰馬,一步一瘸地從遠處走來。它扭動著披滿長鬃的脖頸,徑直走向一顆大樹下。

    樹下,枯黃的草叢中,躺著一個人。月光灑在一張蒼白的面頰上,青馬低沉地咴叫著,嗅著他,舔著他。

    人被低沉的馬嘶從昏迷中喚醒,吃力地抬起手,撫摸青馬的馬頭。摸住馬嚼子時,人忍住劇痛艱難地爬上了馬背。劇痛陣陣襲來,他全身一晃,差點再度昏過去。

    青馬知機邁開四蹄,離開這棵大樹,離開了這片戰場,緩緩向著蒼茫的遠方奔去。

    襄陽西。在一個突起的山樑上,十幾名捻軍首領正心情沉重地聚集在一起。他們已經派出幾支小分隊去尋找張宗爵了,但均未找到。

    忽然,捻軍藍旗旗主任化邦站起身來喊道:「帶馬!我再去找!」

    張宗禹一把攔住他:「柱哥,天快亮了,不行啊……」

    張宗爵是張樂行的幼子,張宗禹的堂弟。不管是親情還是從軍中的團結出發,張宗禹都一萬個想找到張宗爵。

    張樂行的餘部和影響力至今還深深埋在捻軍之中。

    但任邦達更不容有失。

    陳大喜已經死了,任邦達是捻軍的兩根柱子之一。他要有個萬一,張宗禹就一點期望都不得了。

    捻軍這些日子來,看似一直吊著僧格林沁東奔西走,可什麼事情不付出代價又怎麼辦成?

    在捻軍大部隊挺進神速的同時,殿後的兩千捻軍精銳,付出的可都是血的代價。

    張宗爵就是殿後部隊的主將。張宗禹、任邦達一百個不願意也拗不過他。因為清軍追兵的首領是僧格林沁!

    是張宗爵的殺父仇人。

    從豫東到豫西,從安徽到湖北,一戰接著一戰。清軍越來越疲憊,可殿後戰況也越來越驚險。

    最終在這一戰裡,張宗爵失蹤在了戰場上。

    張宗禹心裡萬分糾結。自己等為全軍之首,本該早早就去太平橋一帶的,只因為張宗爵的失蹤冒險折回。

    深夜中倒還好說,可馬上天亮了,要是還不離開……就危險了!

    但自己等離開了,張宗爵又怎麼辦?

    張宗禹一時實在下不了決定。突然的,他瞪大眼睛望著前面山下,彷彿看到了什麼。大家一起向山下望去:只見山下小徑上,一簇灰色的小點,正緩緩地向山上移動。月光下,慢慢分辨出這灰點是匹馬,馬背上還似乎伏著一個人。任化邦、張宗禹心中湧起激動,會不會是……

    二人對視一眼,率領衛隊飛身下山去。當他們看清馬上馱的人時,更是把戰馬打的飛快,個個驚喜萬分。「是宗爵!」只見馬背上的張宗爵雖然周身是血,遍體鱗傷,戰袍也被撕得稀爛,但人是活的。

    黑夜裡,千萬支火把在燃燒,照得山川如同白晝。一隊隊滿蒙騎兵像一支支離弦的利箭,向太平橋方向射去。

    旬月的追逐讓這支清王朝最後賴之鎮壓天下的精銳鐵騎甚是疲憊。

    副都統常星阿、翼長諾林丕勒滿臉風塵,嘴唇乾裂,如是干旱時龜裂的土地。

    總兵陳國瑞帶領所部數百精銳馬隊前突。

    這個本是太平軍,降清後迅速站穩腳跟,接著再搖身一變成了僧格林沁愛將的人,真的是很彪悍的猛將。所部號稱二十五人包打一百者!【很怪異的感覺有沒有!!!】

    陳國瑞很清楚自己為何能得僧格林沁的親睞。他一個漢人在僧格林沁軍中立足安穩,憑的就是勇猛剽悍。

    抵到太平鎮的時候,還立足未穩,就向著鎮外的捻軍營地衝過去。

    捻軍當然迎戰。可陳國瑞的騎兵剽悍凶狠,交戰不多時,捻軍便不得不退了下來,但陳國瑞並不追殺。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9 16:01
第九十八章 劉暹的悠哉
  
    十二月,捻軍揮軍北上,進入河南鄧州(今鄧縣)境。途中劉暹攔截不及,被僧格林沁申飭。

    張宗禹、任邦達等選擇鄧州西南的唐坡迎敵,捻軍早到,趁時挖壕築壘,部署兵力。12日,僧軍分左、中、右三路發動進攻。任邦達統部首先打敗僧軍右路步隊,然後從側後抄襲敵人的中左兩路,大敗僧軍。

    四年二月,捻軍經伊陽返回魯山,僧格林沁又一路追到。捻軍誘敵過滍水,然後回軍猛擊,並以馬隊從後抄襲。僧軍大恐,營總富克精阿、精色布庫等率部先逃。捻軍乘勢奮勇殺敵,先後斃敵翼長恆齡、營總保青、副都統舒倫保、營總常順等多人。僧格林沁得陳國瑞援救,才倖幸免於死。

    僧格林沁經鄧州、魯山兩次大敗之後,氣急敗壞,將首先敗退的富克精阿、精色布庫處決,藉以鎮懾所部,然後再次申飭劉暹、郭寶昌、宋慶等將領。

    僧格林沁決心報仇雪恥。

    捻軍本來準備西進陝西,由於清軍防堵甚嚴,於是決定在河南境內與僧軍繼續周旋。

    魯山獲勝後,捻軍經葉縣北走襄城、禹州,復經長葛,新鄭,轉入尉氏縣境。到二月下旬,尾隨捻軍的僧軍到達尉氏縣城,捻軍已南下鄢陵。僧軍先頭部隊3000人孤軍冒進,追至鄢陵縣北閻寨坡。捻軍探明追兵單薄,便以少數部隊誘敵,大隊回馬力戰,將其擊潰。

    三月,捻軍由臨潁、郾城南下,攻西平,圍汝陽,劉暹連兵宋慶部猛攻,僧格林沁也親督馬隊南下。捻軍見僧軍追來,便揮軍南下,進攻信陽州城南關。

    算上去年,已經是半個年頭的追擊戰了。劉暹沒立下半點值得一提的戰功,善於避實擊虛的捻軍根本不與他硬碰硬。

    半年的追擊戰下來,劉暹除了把所部軍隊拉練的更見精悍有素外,唯一的益處就是把自己軍中的騎兵營擴充到了八個中隊。先前大調整的時候,撥出一個中隊編入炮兵守備隊的騎兵營只剩有兩個中隊的人馬,在一眾秦軍營頭中完全抬不起頭。現在,八百馬隊在握,魏明說話的聲音總算可以放大到正常了。

    僧軍追達信陽時,捻軍又舉旗北上,經確山、遂平、西平到達了郾城,然後攻挾溝,入睢州境。四月裡,張宗禹率軍北上,日夜兼程百餘里,由河南考城李八集渡黃河故道入山東。數日之間,越曹縣、菏澤、定陶、城武、鄆城、巨野、金鄉、濟寧等地,縱橫馳驅,往來迅疾,逼近直隸邊境。

    京師震動,清廷斥責僧格林沁縱捻北來,僧格林沁暴跳如雷,率軍數十日不離馬鞍,「手疲不能舉韁索,以布帶束腕,系肩上馭馬」。將士死亡數百,軍中多怨言。

    之前在兩個多月的時間裡,僧格林沁尾隨捻軍之後窮追不捨,從豫西、豫中、豫東、豫南,一直追到山東,行程數千里,所部被拖得精疲力竭,軍中將士死傷數百不提,連僧格林沁自己也被拖得「寢食俱廢,恆解鞍小憩道左,引火酒兩巨觥,輒上馬逐賊」。

    劉暹屯駐考城,作為河南省城開封和重鎮歸德的屏護。

    因為河南綠營雖有三鎮兵力,但可以就近拱護開封的只有歸德鎮。而跟編制八千之多的漢中鎮相比,總共僅鎮標左右兩營,再轄永城、考城、陳州三營兵力的歸德鎮,總軍力不足三千人。扣掉吃空閒的後,能有一千五六百人就是好的了。

    所以先前捻軍縱橫豫東,歸德鎮完全擺設。作用還沒民團大!

    而河南巡撫下轄的兩營撫標和開封守城營,今年雖有益補,卻也不過三千丁勇。守城尚可,出外御敵,自尋死路。

    劉暹七千多兵勇守在考城,開封、歸德,即皆可照顧。

    四月初,捻軍進入山東,經曹縣、定陶、城武、嘉祥、汶上、寧陽進抵曲阜。僧軍仍在後緊追。山東巡撫閻敬銘派布政使丁寶楨率本省防軍進入兗州,妄圖夾擊捻軍。為了繼續疲憊敵軍,捻軍北趨寧陽、東平,途中擊敗總兵范正坦部後,繼續北上東阿、平陰、肥城,然後轉頭南下寧陽、兗州、鄒縣、滕縣、嶧縣,經蘭山、郯城進入江蘇的贛榆、海州、沐陽。

    一連串令人眼花繚亂的進軍之後,又由邳州返回郯城,西走嶧縣,在臨城(今棗莊市西薛城)附近二度擊敗丁寶楨部。北上寧陽、汶上。

    張宗禹的這番瘋狂一樣的急行軍,讓劉暹內心完全丟掉了立功再上一層樓的打算。

    太瘋狂了,旬月裡飆飛突進兩千里。看似無頭蒼蠅一樣的亂撞,實際上每每打在清軍的薄弱處。這根本不是兩三萬步騎就能圍剿的了的。

    必須大兵團聯合作戰,四面合圍,利用地形地勢,將之逼入一個不善於騎兵發揮的敵方,再正面破敵,一股殲之。

    五月裡,捻軍過運河進至范縣南面的羅家樓、濮州東南的箕山一帶,最後進至黃河水套地區(黃河水套是1855年黃河在考城銅瓦廂決口後在濮州、范縣以南和鄆城西北一帶形成的一個河汊眾多的地區)。

    這就是一個極不利於騎兵發揮的地方。僧格林沁於是顧不得幾十天不離馬鞍的疲勞,大喜過望的督軍疾行進。

    卻根本不知道,黃河水套地區這片官府無法觸及的地方,實際隱蔽著不少山東各地起義失散的零散兵力,和食不果腹,不得不淪為匪寇的流民難民。這些人紛紛參軍,使得捻軍人數瞬息增達數萬。

    然後,實力大增的捻軍馳抵菏澤西北高樓寨地區,等待僧軍上門。這時的僧軍已被捻軍拖得極度疲憊,不少人已經累得連馬韁都拿不住,只得用布帶拴在肩上馭馬。

    考城、東明、菏澤交界的堌陽鎮。

    劉暹悠哉的躺在搖椅上,手中摩挲著一碗茶,想著八九十里外的僧格林沁。「你就要死了呀啊……」

    在捻軍進入黃河水套地區的時候,僧格林沁一邊是自己領兵追擊,另一邊急命駐紮考城的劉暹、巨野的郭寶昌伺機攔截。

    劉暹由是帶領兵馬東進到堌陽鎮。郭寶昌的兩千皖軍進到了曹州。

    更南面的劉銘傳部,也為追剿堵截捻軍,駐進了六安一帶。北邊還有丁寶楨的一萬多山東綠營團練。

    可以說僧格林沁的這一撲擊並不是無的放矢。他即便不打贏勝仗,只要能黏住捻軍,就近的劉暹就能立刻撲上。【郭寶昌時間趕得太巧,直接被僧格林沁囊進軍中】

    再外圍,劉銘傳的銘軍和丁寶楨的魯軍,距離也相當的近,不超過十日一層又一層的清軍就能將捻軍死死地包圍在菏澤。

    人,總是只想自己的利益,而不考慮別人的。

    僧格林沁剛愎自負,一心剿滅捻軍,沒有看到己軍的筋疲力盡,也不知道捻軍新近的擴充。

    不知己也不知彼,死在高樓寨,他真心不虧!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9 16:01
第九十七章 名門閨秀
  
    副都統常星阿、翼長諾林丕勒隨後領軍進駐太平鎮。

    今天他們的任務是完成了。接下就是好好地睡覺了!

    連續的追擊不停歇,還時不時的有一場廝殺,僧軍也不是鐵打的。上至將官,下到小卒,一個個都恨不得沾床就永遠不起來。

    三千餘馬隊將整個太平鎮塞得滿滿的,外圍警備的部分滿蒙騎兵還在驅散著圍攏過來查探的捻軍。鎮子內的清軍主力則放心大膽的睡覺。

    如此的一幕,就像剛才陳瑞國勇猛飆進,擊敗捻軍奪取鎮子一樣,早在這連日的追擊中頻繁上演。清軍根本不感覺半點異常。

    ——戰敗了的捻軍,需要密切掌握追兵【清軍】的行蹤,以便方便逃跑和躲避。

    常星阿、諾林丕勒、陳瑞國哪裡知道,這太平鎮,這太平河,這河上的太平橋,那就是張宗禹給他們選擇的葬身之地。

    在看似捻軍全部撤去的太平鎮裡,在那些清軍看不到的地下,窖窟裡隱藏著一支支精銳的捻軍小分隊。

    連續的調動,清軍已經接近極限,張宗禹等待的時機已成熟。

    黎明時分,安靜的太平鎮內突然燃起一處處火苗。火苗在冬風的吹送下迅速蔓延,很快整個太平鎮雜聲大作。

    「走水啦,走水啦……」

    呼喊聲響徹十里八方。戰馬在嘶鳴,動物怕火的本性讓安馴的戰馬也變得野性十足。無數清軍士兵無頭蒼蠅一樣從房間裡奔出,他們第一目標就是自己的戰馬,但是躁動的馬匹們變得十分難以接近,更別說許多馬廄柵欄大開,韁繩被割斷,受驚發狂的戰馬已經四蹄撒開,疾奔了出去——

    上萬捻軍精銳在張宗禹、任邦達等首領的帶領下從南北西三面向太平鎮包抄過去。

    「都……都統,不……不好了,鎮子燒起來了!」

    睡覺前喝了兩杯烈酒解乏的常星阿在戈什哈的劇烈搖晃中,終於醒來。明白是什麼事兒後,他大吃一驚,急忙翻身下床。

    狂奔出房屋後,看著鎮中一片的混亂,常星阿內心發慌,但故作鎮定地安穩人心說:「軍中走水也是平事,何必大驚小怪!」話聲未了,只見鎮子外響起了轟鳴的奔馬聲。緊接著就有砰、砰、砰的槍響傳來。

    常星阿知道這時候自己說什麼也挽救不了軍心了,只大聲喊叫道:「傳我軍令……」令字話音剛出口,一個戈什哈跌跌撞撞地跑近前稟告說:「都統,不好了!四處馬棚起火!」

    常星阿象被打了一悶棍似的,臉色大變。再看到四周火起,明亮的大火把整個太平鎮照得通亮。喊殺聲驚天動地。凜冽的寒風中傳來一陣陣嘹喨的號角聲。

    「衝!衝!給我往外衝!」常星阿跳上馬背,一勒韁繩,戰馬前蹄懸空,猛地一跳,躥了出去,身後二十多名戈什哈打馬也拚命跟上。

    張宗禹立馬軍前,馬刀懸掛在馬鞍上,右手拿著黃色指揮旗,藉著火光,冷靜地統觀整個戰局。他看見捻軍的騎兵,已通過鎮南的石橋,衝進了鎮中砍殺混亂的清軍。

    但常星阿、陳瑞國等也都是沙場老將,指揮清兵散開鎮子的大道,引誘捻軍散入鎮中小道。他冷冷一笑,猛地把小黃旗一揮,殺進鎮中的捻軍旋風一樣又從南面退出來。

    大火還在繼續吞噬著鎮子,只要捻軍站穩位置,被大火催逼的清軍只能出來送死。不然就是在鎮中等死!

    陳瑞國首先就不願意等死。他手下的數百精銳半數保有著馬匹,陳瑞國一樣手中馬刀,二三百騎立刻像一陣旋風似的迎頭望捻軍衝殺來。

    常星阿、諾林丕勒籠絡住手中還能控制的人馬,隨在陳瑞國後面向著鎮南殺去。

    在鎮子中本有的三千多清軍馬隊,此刻只有千把騎兵了。

    大群的失馬清軍也跟隨在他們後頭往鎮南而去,但許多人手下連把刀都沒有。惶惶錯錯,情緒雜亂到極點。

    太平鎮鎮南就是太平橋,過了太平橋就是葫蘆塘,旁邊是一條官道闊路,直通襄樊。

    清軍哪有人知道太平鎮的地形。捻軍稍微的退後,陳瑞國、常星阿等就一團糟的衝過太平橋。再看地形,直覺的是前面出現一片的平川。當張宗禹、任邦達指揮著捻軍繼續威逼上來之後,清軍無論步騎一股腦的就全蹚進了葫蘆塘。

    黎明前的黑暗,看不清是個什麼所在,又是亂軍慌張之中,只見地勢平坦開闊。常星阿、陳國瑞如漏網之魚,也顧不了許多,就領兵一擁而上。全進了結凍的水面。

    直到馬蹄打滑,腳下呼呼發顫,吱吱咯咯作響,方察覺腳下的平地實是冰面。常星阿和陳國瑞心急如焚,急忙督促兵馬調轉方向。但亂軍如潮,身後失戰馬的清軍還不斷湧進,馬隊那裡能輕便的調轉馬頭。

    張宗禹見清兵全部進入葫蘆塘冰層,立刻下令佈置好的土炮炮擊葫蘆塘,不打人,專打冰。轉瞬之間,冰層破裂,全部清軍一片慘叫呼嚎,統統落入葫蘆塘的冰水之中。

    清兵鬼哭狼嚎,喊爺叫娘,在冰水泥塘中痛苦掙扎。岸上的捻軍,用土炮打,用兩丈多長的竹竿標刺,用帶鉤的長槍扎。清兵沒有半點回手之力。

    待到天亮,整個戰鬥結束。僧格林沁的三千多精銳馬隊先鋒,連死被俘接近三千,翼長蘇倫泰死。常星阿、陳瑞國等只領著三五百人逃出一命。

    自從八里橋之戰遭受了致命重創的滿清滿蒙騎兵,剛恢復了一口元氣,就又挨了一刀。

    僧格林沁暴跳如雷,繼續領著餘下騎兵猛追捻軍不捨。在桐柏剛舒坦了一陣子的劉暹也不得不再次運動了起來。

    不過這會劉暹是樂意運動的。

    多好的太平橋之戰啊。只要張宗禹再來那麼三四次,滿清的最後一支八旗鐵騎就giveover了。

    這蹦子劉暹跑的心甘情願,捻軍太平橋大捷,和著城固老家舅父剛剛遞到的一封信,他簡直雙喜臨門啊。

    張守岱許給劉暹的媳婦,一年多的時間了,定下婚書都大半年了,自家人終算是見到了。

    十月裡,張守岱藉著自己慶生的機會,邀請劉暹舅父到成都一聚。劉暹老舅自然清楚是怎麼回事,帶上劉暹舅母,就興沖沖的趕去了。

    待到張守岱慶生的那一日,劉暹舅母理所當然的在後院內眷席上見到了劉暹未來的媳婦。

    知書達理,性情溫婉,姿容不輸王氏——

    老舅信上的這十四個字,是給劉暹吃了一顆沾滿了蜜的定心丸。

    看看,自己這老婆,妥妥的就是一個名門閨秀麼。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9 16:02
第九十九章 撲救
  
    同治四年的五月十七日,對於元氣大傷的滿清王朝來說,是一個要悲傷的日子。它的軍事支柱,最後一支滿蒙鐵騎,在肱骨重臣科爾沁郡王僧格林沁的率領下走向了全軍覆沒的戰場。

    ……

    舉世皆醉我獨醒的上帝視角真的感覺良好。劉暹現在很享受這種快感。連自己最親近的手下都認為捻軍局勢憂患,而獨獨自己清楚兩日後的戰報是怎樣的震動全國。

    因為八里橋之戰被劉暹在前世銘記的僧王,就要走到自己人生的盡途了。

    五月十七日率軍追至高樓寨之南的解元集地區,張宗禹派出少數部隊迎戰,命日本的、張琢併力衝擊,誘使僧軍向高樓寨地區深入。

    十八日中午,僧軍進至高樓寨,埋伏在高樓寨以北村莊、河堰、柳林中的捻軍一齊出擊。僧格林沁分兵三路:副都統托倫布、翼長諾林丕勒等率左翼馬隊,與精銳馬兵盡失後幾乎要變成純步軍總兵的陳國瑞、漢軍鑲紅旗人何建鰲各領本部步騎為西路;副都統成保、烏爾圖那遜領右翼馬隊,總兵郭寶昌率本部步隊為東路;副都統常星阿、溫德勒克西等各領馬隊為中路。

    捻軍也分三路迎戰。西路鏖戰一個時辰左右,捻軍稍卻,陳國瑞、何建鰲等正欲乘勝逐擊,不料中路的常星阿等部敗退,中路捻與西路捻眾夾擊托倫布、陳瑞國等西路,自午時至戌時(晚上20時),僧格林沁西路主力馬步兵潰敗,被圍。與此同時,東路的捻軍也已將成保擊潰。在後督隊的僧格林沁只得率殘部退入高樓寨南面的一個荒圩,捻軍乘勝追擊,將該圩團團包圍,並驅使百姓在圩外挖掘長壕,防止敵人突圍。

    次日,萬名捻軍馬兵下馬改當步兵,挺刀刺入圍內清軍。七千清軍傷亡殆盡。內閣大學士全順、總兵何建鰲、額爾經厄等皆同戰歿,餘下陳瑞國等人亂軍突走。

    僧格林沁率少數隨從冒死突圍,當逃至菏澤西北十餘里外的吳家店時,中傷墜馬,遂匿於吳家店林中。但被捻軍張皮綆入林內發現拉出,斬於麥田,以攮刀斷首,取其三眼花翎著之,洋洋以去。

    這一仗,捻軍全殲僧格林沁以下一萬一千餘人,清廷滿蒙勁銳馬隊盡喪,堪稱大捷。

    同樣是這個夜裡,距離吳家店不足四十里的王屯鎮。劉暹軍正在向鎮內的捻軍發起猛攻,以撲救陷入重圍的僧格林沁軍。

    黑夜,捻軍鎮壘。

    「砰砰……」

    火槍聲絡繹不絕。牛宏升清楚劉暹軍的厲害,先前的桃源集、大黃集兩戰,他的黑旗軍明明人數多過劉暹兩三倍,還有相當部分的馬隊,正面對戰中卻每每被劉暹打的落荒而逃。並且劉暹軍不同於湘、淮軍,也是因為連月追擊的緣故,追擊的對象又是擁有大規模馬隊的捻軍,劉暹軍的火炮大部都留在了桐柏,隨軍行動的只有一些臼炮和劈山炮。

    自從火力、射程強度上看,自是遠弱於湘、淮軍了。

    王屯鎮距離高樓寨已經不足五十里,但圍殺僧賊的戰事卻還未有結束,戰利品更沒有全部收攏。牛宏升必須擋住劉暹,否則張宗禹的打算真有可能功虧一簣。

    他聚攏了手中全部的火槍,上千支火槍半數被集中到了鎮壘的正面防守。可是連連的槍聲並不能阻擋清軍的逼近。營外,重重的黑影依舊在不斷地靠近中……

    高瓊眉頭深深皺起,黑夜中能見度很低,營外的篝火也被清軍陸續撲滅,所以他看不清楚寨前的具體情況,但是他能感覺得出,對方的損失很小,那一道道黑影還是那麼多,似乎在槍擊聲中並沒有倒下幾個。

    「大哥,不對啊,怎麼覺得沒打中……」高瓊低聲向牛宏升說道。

    「放煙花!」牛宏升的臉色也僵硬了起來,高瓊都能感覺到的事情他更能感覺得到。那不是打不中,而是打不死或是打不透……

    三道耀眼的火焰瞬間從營中升起,劃破了黑夜的天空,把鎮前的一大片空地都照的明明亮亮。加料的大號煙花是能當照明彈用的。

    劉暹軍先使出來的怪招,很快就被清軍和捻軍學了去。

    在煙花的照亮下,逼來的劉暹一個個清晰地現出了身影。他們三五人一群,七八人一隊,個個手提著一面長方形的大盾牌,自己身子嚴嚴實實的躲在盾牌後。而從煙花的亮光被盾牌表面清晰地反照出來這一點看,那盾牌應該就是鐵盾。(外表面封有厚厚的鐵層)

    怪不得感覺著沒死幾個呢,原來是這樣!

    牛宏升、高瓊等人瞬間醒悟,不過繼而一個念頭又在眾人的心頭升起,「他們準備的好充分啊。」這樣的盾牌可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製作完成的。

    「把土炮推出來,準備射擊。」

    火槍的用途已經不大了,手雷雖然肯定有用,但捻軍的火藥有限,手雷更要集中用在對僧軍的進攻上。牛宏升實在沒信心靠著手雷就打退外頭的清軍。

    這種情況下還是土炮最合適!

    一里外的一處土丘上。

    看到王屯鎮前突然升空起的三道絢麗的亮光,劉暹無奈的挑挑眉。中國人看來真的很有『山寨』的血統,自己搞出的新鮮玩意,只要露出三兩面,就兩軍都公開了。

    搞得他現在把火箭隊藏的嚴實的不能再嚴實。

    不過劉暹並不擔憂。便是進攻中的這五百精兵被照出身影又如何?捻軍還能吃掉他們不成?

    沒有了火槍擊殺,單憑大炮來轟殺這五百名七零八落散佈著的健銳勇士,在劉暹看來完全是無稽之談!

    尤其捻軍還沒有幾門像樣的火炮。

    沉重的盾牌雖然減緩了將士的前進速度,可是劉暹相信,最多再過一刻鐘,五百精銳就能進入到鎮前三十米內,到時候手雷就能扔上鎮子裡捻軍的頭頂。

    敢死先鋒殺到鎮壘前,用火藥包炸開捻軍的鎮門和柵欄,丟掉盾牌一擁而上,足以把整個王屯鎮捻軍的防務徹底攪亂。之後自己這邊的主力再投入戰場,不把捻軍殺的大敗而逃,簡直天理難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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