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幻想]穿越1862 作者:漢風雄烈(已完結)

 
BloomCaVod 2015-10-9 14:45: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26 215903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9 15:25
第五十章 龐然巨物湘軍

    群龍無首的太平軍在鳳縣城下迎來了入漢中以來的首個敗仗。這一敗,還就是個傷著了筋骨的大敗仗。

    西征軍團五首腦之一,馬融和被襲而死,兩萬太平軍死的,傷的,逃的,俘的,投降的,脫了黃衫滾回家再當滿清良民的,撤至留壩的時候查點人數隻鏘鏘滿七千人。

    縣東大山裡的兩支太平軍得知噩耗之後,雖將領個個憤恨滿腔,軍心卻動盪的不能再戰,連夜退出鳳縣。那些鳳縣本地摻入的新兵,十個裡有七個就在這撤退的路途上不見了蹤影。

    兩千餘青壯敢戰之士,到了留壩清點人數,只存了千五不足。

    劉暹下豆積山與鳳縣守軍匯合,旗鼓張開,招兵買馬,兩日後就引領著三千多青壯殺到了留壩城池下!

    ……

    三月份的中國大地到處一片烽煙。

    天京廝殺正急,江南、安徽、江蘇,各部太平軍尤具戰力。捻軍在中原縱橫,石達開在雲南重整旗鼓,陝甘戰場上的真神教暴徒雖然依舊勢大難制,多隆阿卻已經解了同州之圍,正在率軍猛攻洛水以南的王閣村和羌白鎮。

    這兩處地點雖然不是縣城,但卻是陝西真神教暴徒的策源地之一,加屯駐據點。意義十分的重要!

    劉暹先在城固火燒太平軍西大營,然後在鳳縣陣斬西征主將之一馬融和,挫敗了太平軍北上關中的直接企圖,這飽滿了喜訊的戰報自然會飛快的向多隆阿飛去。

    可就是前後兩者間間隔的那短短的一截時間,當陣斬馬融和的喜訊飛報向多隆阿的同時,漢中就還要再發第二道相同的捷報報向留駐四川廣元的前四川布政使劉蓉。

    西安城依舊在不停地召喚援軍,北京方面應該是徹底對陝西巡撫瑛棨失望了,又看陝南軍情特別緊急,遂下旨四川總督駱秉章調派四川布政使劉蓉赴漢中整頓軍隊,攻打太平軍。但是又怕劉蓉赴漢中指揮軍隊沒有官銜,手中無權,漢中本地官兵不聽一個外省布政使的,這樣就很難打仗了。於是特授劉蓉為陝西巡撫,罷掉了瑛棨的官帽兒,如此劉蓉指揮陝西的軍隊就名正言順了。

    接著清廷又連下兩次火急旨令,說漢中被太平軍包圍日久,情勢非常緊迫,著駱秉章迅速督催劉蓉赴漢,統帥眾軍,力解城圍,不能再為遲延。

    劉蓉自然要起兵北上,可他手頭無兵無勇,那裡真敢一頭紮進漢中去。於是繞道南江,留駐巴州,除增調劉岳昭軍,又派人到湖南募兵。雖經駱秉章三道火急下令督促,也只移駐川陝交界處的廣元,再不敢前進。同時,清廷為給劉蓉打氣,又增派楚軍「桂字」、「嚮導」兩軍前來漢中增援,可能是漢中太重要了,清廷仍覺兵力單薄,又派總兵何必勝、肖慶高率「果健」、「湘果」中右兩軍進兵漢南。

    也就是說,漢中在盼來渴望不已的援兵的同時,頭頂上也又迎來了一個管事的婆婆——現任陝西巡撫劉蓉!

    劉蓉,字孟容,號霞仙,桐城派名家,曾國藩文交摯友,同時也是湘軍的一面旗幟。雖然剛剛才從布政使升任巡撫的他,比起湘軍其他大佬慢了不止一步,那卻是因為弟弟劉蕃先登戰死,劉蓉扶櫬歸養,無意再出,中間給很是耽擱了一陣子,這才慢了腳步。

    可這絕不代表劉蓉沒有本事。自他入四川以來,駱秉章於軍事吏治,悉倚劉蓉贊助,亦時出領督師,李藍起義被以次削平,石達開屢屢入川受挫【乃至最後大渡河被擒】,劉蓉都出了巨力。

    所舉薦的蕭啟江、劉岳昭、黃醇熙,個個才能出眾。其中再以劉岳昭為最。

    此次督兵漢中,劉蓉是很小心的。因為陳得才、賴文光等輩實在不可小視,無論是他們先前的戰績,還是在陳玉成敗亡後再度崛起,都證明了這一點。

    而且劉蓉還是個喜歡在全局上考慮的人,他知道甘陝之事重在多隆阿的北路,而不是他所督的南路,他的任務僅僅是需要在陝南拖住太平軍,不讓太平軍與真神教暴徒合流,而不是必須消滅太平軍。

    他與曾國藩聯繫密切,知道曾老九這時候正凹著勁打天京,太平軍勢敗難挽,洪秀全只要不傻,早晚要招陳得才等回去救駕的。

    所以他的任務實際上很輕鬆的。

    休說是駱秉章三道火急催促他,就是北京城來的火急御旨,他也敢照樣磨洋工。雖然這不代表著他不清楚漢中的局勢。

    恰恰相反!

    「留壩營?劉暹?」

    廣元縣衙後院,新任陝西巡撫劉蓉正與左右親近幕僚等圍席而坐,拿著一封漢中送來的報捷文書,神色震動喃喃自語。

    「諸位看看。漢中亦有英雄。」

    將手中祝捷文書遞給對面的一個中年文士,劉蓉面色已經平靜了下來,但閃爍的眼神中卻還充斥著不可思議和無盡喜悅。

    「天下英才何其多!」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劉蓉滿身的文人氣息,他手下的幕僚群一個個也都文青氣十足。中年文士飛快掃了一遍報捷文書,立刻就是好一翻驚嘆。

    陳得才從東到西一路廝殺幾千里,所部賴文光、梁成富、藍成春、馬融和皆發匪宿將,用兵老道,有多難纏,湘軍是最有體會。

    多隆阿一定程度上都算是湘軍派系。

    沒想到十二州縣裡,九處被佔的漢中府,卻突然冒出這麼一個彪悍的人來。

    先前劉暹的戰績就已經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只是這群人看多了自草莽陡然崛起的軍將故事,劉暹除了火燒太平軍西大營的時候光芒絢麗了一些外,其他能耐都是比較平常的。

    「諸位對這劉守備有何看法?」

    「名將之姿。只要不半途夭折,我大清又多一棟樑也!」

    這次陣斬馬融和,直接將岌岌可危的鳳縣局勢180°大翻盤,那就不是一般的使人驚豔了。

    坐在劉蓉下手的一個老文士,捋著下巴上的山羊鬍,搖頭晃腦的讚賞道。

    「路老說的甚是。只可惜此人早早的被張守岱收入囊中,否則容公要在陝南立足,還不是易如反掌!」另一名幕僚卻若有所指的說。

    劉蓉放下手中轉了一週又重回到手上的報捷文書,眼中精光一閃。說的對啊,朝廷派來再多的人馬,也不如自己派系使喚的如意,且功勞也肥水不流外人田!

    屋內沉寂了半響。

    又一幕僚開口打破這沉寂,「毛震壽,劉藎臣,陝西布政使!」卻更加的牽動人心。

    話音落下後屋內的氣氛瞬間加倍的沉寂,但片刻後所有人眼光都開始迅速的發光發熱。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9 15:25
第五十一章 胳膊扭不過大腿
  
    劉藎臣就是劉岳昭,字藎臣,湖南漣源人,初以文童投湘軍,是地地道道的湘軍嫡系。

    同治元年春,石達開進兵四川,兵圍涪州,劉岳昭會涪州知府唐蜅、副將唐有耕破之於仰天窩。再渡江重慶截擊,解涪州之圍。石達開再踞長寧,劉岳昭強攻克之,再敗石達開於先市寨、得用壩、丁子場等。年尾,石達開集中主力戰清軍於敘州雙龍場,劉岳昭約降賊郭集益做內應,大破其營,殪太平軍近二萬。因功授雲南按察使,但留四川治軍。

    資歷、戰功、名望,劉岳昭一項都不缺,只要去了毛震壽,再立下破賊大功,劉岳昭做上陝西布政使的位置是很有可能的。

    那樣,陝西一省巡撫、布政使系屬湘軍嫡系,加上任西安將軍的多隆阿,陝西還不乖乖的就到湘軍的夾帶內。劉蓉更進一步陝甘總督,也甚有把握了。

    「如何籌功張守岱?」

    一幕僚再道。路姓老者向劉蓉悠然的一笑,「公自川省布政使之位晉陝西巡撫,楊【楊重雅】臬台再晉藩台之位豈不順理成章?」

    老者的話並沒有說完,但屋子裡的人都是聰明人,怎麼不懂余話的意思。楊重雅做了布政使,他屁股底下按察使的位置不就空出來了嗎?張守岱眼下只是個分巡道,晉職按察使足以酬他的功勞了。

    「那劉暹不若也調出漢中。他此次立下大功,那就給個都司加參將銜,城固也給他留著,讓他入川打石賊去——」

    陝南的局勢屋裡人都清楚明白的很,不需要打,只需要熬,都能熬出一份大功來,時間還不用多長。尤其是馬融和之戰歿,己方大軍聚集川陝邊界,陳得才已經失去了奪取鳳縣的最好時機。

    鳳縣一閉,陝南戰局幾乎大勢已定也。

    這是個分潤戰功的大好機會,主角要留給劉岳昭,其他各部再粘粘喜氣,說真的,實在沒有再給劉暹留一份的餘地。如此還是趁早把他調出漢中的好。

    因為劉暹在漢中之戰裡起到的作用太重要了,待到太平軍東去,朝廷論功行賞的時候,劉暹若還在漢中,劉岳昭可能都會被他壓一頭。

    一直不說話的劉蓉,點了點頭!

    ……

    此刻的留壩廳城下,根本不知曉因為自己的緣故,已經引動了川陝兩省好大一場官場風波的劉暹,正對著留壩廳城束手無策。鐵了心做烏龜的太平軍根本不是他手下的這群烏合之眾能夠啃的了得。

    劉暹心裡急的冒火,看著漢中府地輿圖,他都想不管不顧的領兵直插褒城,然後兵鋒東向,轉回城固去。

    得知了馬融和戰歿噩耗的陳得才正攢著勁的狠揍城固。

    戰事還在激烈進行,劉暹派去查探的人手只能夠在外圍晃蕩一下,看個大局情況,也就是城固有沒有陷落,內中究竟如何了,城中壓力大不大,死傷重不重,根本無法探知。劉暹這心裡如何不急得上火?

    如果眼下的這三千多人馬他真的能夠掌控得住,劉暹真就領兵殺下去了。但很顯然這三千多人只能夠跟著他打留壩廳,而不可能跟他越過留壩去到城固。

    一來這鳳縣局面的鞏固離不開這三千多人,二來這三千多人儘是鳳縣本地人,打留壩保護他們的老家,人人願意。放著留壩不打跑去城固幫忙,沒人願意。

    劉暹最多也就是能拉走陳鏜、黃麻子、王富貴這些刀客土匪,和少量一部分願意跟隨他的山民。

    而這三五百人落在城固大局上又有何用?叫劉暹帶這些人去城固他都不會去。

    他要的是去增援城固,而不是主動找死。

    ……

    城固的東城門。

    「轟……轟……」

    「轟……轟……」

    太平軍的炮聲不斷。鐵彈橫飛,可不只是砸向城牆,城內時不時的也會有炮彈落下。

    城門內不遠處的夫子廟,「莎莎……」又是一陣土灰落下。

    窩躺在裡面的周軍連動也沒動。待聽到幾聲「呸呸」的聲音後這才睜開眼來。寬大的斗笠完整的罩著了他的頭臉,上面不時震落的塵土根本就落不到他的臉上。瞄了一眼見外面沒什麼變化,周軍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再次把身子縮成了一團。

    城內的眾人還不知道劉暹在鳳縣做下了何等大事,只是見到四天前城外的太平軍突然發起了瘋。大軍排開,一溜開五道戰壕,土撥鼠一樣飛快的向城牆近來。

    東城的鐵炮變得毫無作用,縮進坑道里的太平軍根本沒法去打擊。甚至在太平軍的不斷逼近之下,四門鐵炮還不得不進行了轉移,從城牆上給搬到了城內預備陣地。

    戰鬥打響了五天時間,城內人能聽到它們響兒的時候,也就是第二天和第三天。那兩天是太平軍用人命堆翻東門外碉堡和胸牆的時候。

    那是比之東關攻防戰流血更多的一場廝殺,可太平軍依舊毫無偃旗息鼓的苗頭,攻勢依舊兇猛。

    而從鐵炮自城牆上搬下,掃蕩了東城以外所有守軍據點的太平軍,把自家的重炮拉近來了。然後就一直到現在,這炮聲就沒見停過,一二大隊和營部這幾日一直在輪戰,周軍早已經適應了這隆隆不斷的炮聲。

    不過適應是適應了,但是想在隆隆炮聲中睡覺,也很困難。周軍夜裡值夜,現在困的要死,呃轟轟炮響時刻迴響在耳邊攪的他就是想睡都睡不著。

    東門附近一連片建築中最堅固的就是這座夫子廟了。建成的時間是有些年頭了,可是以青石大料為主的夫子廟還是非常堅穩的,躲在這裡面即便是被炮彈命中也不會有事的。

    而至於城牆腳下的窩鋪和兵房,現在沒人敢在睡在那裡。太平軍於城外搗鼓了兩天,鬼知道他們把溝壕挖到什麼程度了?東城牆現在時時刻刻都有被爆破的危險。

    正面東城牆,只有八九個人在監視著外頭和城下的動靜。

    城內的街壘正在一道道的壘砌和加固中,百姓還是挺支持的,畢竟這幾年漢中收成還成,還不像河南淮北那樣連口飯吃都沒。

    而這人啊,只要還沒山窮水盡走投無路,誰也不想拎起腦袋來換飯吃的。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9 15:26
第五十二章 心急如焚
  
    城固東城的碉堡沒了,城固東城的胸牆破了,城固東城的城牆塌了……好在湧進城內的太平軍不久後就給堵了回去——

    ……

    一波波惡訊不斷傳遞到留壩廳城下的劉暹耳中,軍心振盪,民心不安……只要一閉眼,晃蕩在他腦子裡的就是城固的戰局。

    他整個人都要急瘋了。

    自己的根基,自己半年的心血,就在城固縣城裡任由太平軍吊打,沒有自己的坐鎮,城內局勢會糟糕到什麼地步?真是讓劉暹揪心到死。稍後的那麼一點點喜訊也沒讓他生出半點喜悅。

    劉卓、范德榜、齊大林、周軍,劉暹軍四大一等頭領,沒有一人在全軍乃至全縣軍民眼中富有功勛和威望的。他們不是劉暹,人只要站在那裡就能給人以信心。劉暹軍成立的時間太短,根基太淺,所有的戰功和功勛又都是劉暹一人創造……

    劉卓、范德榜、齊大林、周軍,跟路人甲有什麼區別?頂多給人的信心比張守山之流強上小小一丁點。

    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痛苦的煎熬著。

    往日劉暹老用這句話來嘲笑別人,今天,他算是真切的體會一把。就在他不顧一切想要走山路切入城固北境山區的時候,突然的,很不解的,太平軍撤退了。

    城固、南鄭兩城之外,十幾萬人潮水一樣的離開,進入沔縣地境。太平軍北面繼續控制留壩,放開了東路,一部分人在南鄭西側的定軍山留營,主力盡數向南進入寧羌州。

    劉暹以最快的速度帶著陳鏜等人穿插去城固,滿城的硝煙似乎還沒有散去,所有人都在緊張的修補城牆,確切的消息終於從南鄭從張守岱那裡傳來——四川清軍北上了!

    罷瑛棨,以四川布政使劉蓉為陝西巡撫,總領陝南戰事。

    劉蓉!

    劉暹腦子翻來覆去的想,也沒找到關於此人的一丁點印象。一切還都是李楹告訴他的,這個在他看來甚是女性化的名字,實際乃是湘軍的一面旗幟。與曾國藩乃是密友,跟羅澤南、郭嵩燾等湘軍大佬是一個等級的人物!

    劉暹神色陡然一凜。這個時代,只要是跟湘軍牽合在一塊的疆臣,那可都是了不得的人物,沒一個簡單的。

    「中興將相十九湖湘」的話可不是說笑的。劉暹對湘軍的細節雖然知道不多,但他看過曾國藩的百科,知道整個湘軍系統中位至總督者15人,位至巡撫者14人,其他大小文武官員不勝數。

    晚清四大名臣,曾國藩、胡林翼、左宗棠、李鴻章,具體來說都是由湘軍這個集體湧現的。這簡直比民國的黃埔還要牛掰。

    劉岳昭、何必勝、蕭慶高,劉暹一個不認識。但一個按察使兩個總兵,任何一人都遠不是他一個小小守備可企及的。特別是雲南按察使劉岳昭,湘軍嫡系,現在就已經是按察使了,日後妥妥的封疆大吏啊。

    同時劉暹對朱桂秋、張由庚的「桂字」「響導」兩營也很是好奇,跟何必勝、蕭慶高的「果健」與「汀果」中右兩軍一樣,怎麼起的這名字呢?跟他腦子裡的清軍兵勇名號大不相同。

    但是何必勝、蕭慶高有一萬三千人,朱桂秋、張由庚有五千人,劉岳昭有也有四千人,加上劉蓉的標營那就是兩萬四五千的大軍。怪不得陳得才大為緊張,直接把城固、南鄭兩地的太平軍統統帶走了。

    至此劉暹是大鬆了一口氣。城固城牆的修補不用緊急火燎的催著趕工了,不把劉蓉的兩萬多人料理了,陳得才沒兵力掉頭攻擊城固。自己眼下只需要緊張著李藍軍就可以了!

    也是這股緊張勁松下去了之後,劉暹才有時間和精力以及心情來召開自己不在時的城固攻防戰的經驗總結大會。

    所有中隊長以上級別的人都要到場。

    「此戰我軍共陣亡將士三百零七名,重傷一百五十五人,輕傷二百六十人,失蹤四十六人。鳥槍破損一百三十八桿,劈山炮炸膛一門,火藥耗用一百二十……」

    范德榜首先當著所有人面念起了傷亡損失統計,這是一個很詳盡的表單明細。除了精確到個的人員物資狀況外,還有傷亡之人的具體身份職銜,也就是士官多少,軍官多少,鳥槍兵多少,炮兵多少,等等。

    單子早在劉暹轉回城固的第一天就遞到了他手上,那上面每一筆記錄都看的劉暹內心直流血。三成的力量,三成的實力,沒了!

    「重傷致殘者五十二人,膽顫心裂欲退伍者六十九人……」范德榜還在念,大屋內氣氛已經凝重到了頂點,列坐的每一個人臉色都陰沉的能夠滴水。

    因為劉暹不在城固,太平軍發起的進攻又很是突然,只一天時間溝壕就挖到了碉堡不遠處。城內劉卓、齊大林等是撤是抗意見不一,讓城外兩碉堡的守兵失去了最佳的撤退機會。之後就是太平軍一波接著一波的猛攻,而劉卓、齊大林、周軍等人再是為就此撤退還是進兵增援而爭論不休,劉暹臨走前以齊大林代替指揮,但齊大林根本壓服不了周軍和范德榜,劉卓又一味的和稀泥,兩個原本計畫中可以堅守甚久的堡壘,僅僅兩天時間就陷落了。雖然有太平軍攻勢兇猛,戰爭時劉暹又不在城中,致使全軍軍心不振的緣故,齊大林、周軍等人扯皮不斷也是最主要的原因。

    范德榜單子上有一項是『失蹤』,四十六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主兒,相當一部分就產生在兩堡壘,因為其中的一個堡壘完全被太平軍咬住,根本撤不下,以至全軍覆沒。這被俘的人員,也歸類在失蹤人員當中的。

    「這一戰中,我軍傷亡很大,許多老兄弟,許多熟悉的面容,今後我們都看不到了。我們在這一戰中暴露了許多問題,暴露了許多不足,首先第一點就是指揮不分明。

    在這裡,我,劉暹,全軍的主將,首先向大家道歉。是我沒有明確下達齊大林代為指揮的命令,以致使戰鬥發生後,我軍指揮搖擺不定。

    我還會在全軍面前向大家道歉。」

    劉暹真真的對著下首所有人鞠了一躬。雖然在很多人眼中,為首上位者這樣對下層人是很不明智的。許多人更認為——上位者即便知道錯了也決不能認錯。認為這樣會有損上位者的威嚴和威信。

    劉暹不贊同這種觀念,雖然他的思想境界也不很高,做錯事的時候也不可能每次都坦然承認,而是現在,他不覺得如此做就有損自己的尊嚴和威信了。

    「還有第二點……」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9 15:27
第五十三章 一切權利操於吾手 求收藏
  
    「我離開城固,潛去鳳縣。雖然沒想過能擊斃賊首馬融和,但也是考慮過出其不意重創發匪的。

    我應該想到自己行蹤暴露之後,受到意外損失,戰略受阻的長毛做為報復,會猛攻城固。我軍在戰鬥打響之前,應該就做好接戰準備的。我完全沒有想到這一點,這是我此戰所犯的第二個錯誤!

    我軍此戰損失如此嚴重,我負有大責!」

    劉暹目光從所有人面龐掃過,果然,他看到的只有激動,沒有一個不滿。

    「借此戰機會,我軍的軍規軍紀,賞功罰錯,會更加的詳盡細節化、規範化。我身為全軍之首,有了錯誤也要受罰。

    我會拿出三千兩紋銀,另加補償戰死受傷的兄弟。之前我劉暹許下的諾言也絕不會食言,所有戰死的兄弟,父母妻兒我養之。」

    劉暹能在全軍總結大會上做出道歉,但他要建立的隊伍思想絕不是皿煮選舉制,首領犯錯搞下去,另外推人上台。他幹的是封建集權制!一切權利操於吾手。

    軍中軍規軍紀規範的再細緻入微,也不會損害到他一絲的利益,因為這所有的軍規軍紀,賞功罰錯,一切的一切,都是在為劉暹的『統治』而服務的。

    所以他犯了錯,只需要碰碰嘴皮,表示一下自己的『虛心納諫』,再拿出一部分錢來,就ok揭過去了。不像劉卓、齊大林、周軍和范德榜四人,一水兒的全部記大過,用官面語言就是降職留用。此戰上頭所有的物資賞賜都給罰沒,還人人罰下一筆不小的錢財,用處一樣是用於補償傷亡戰士和其家屬。

    至此,劉暹的責任這一章就此揭過,下面進入總結大會的正題。總結此戰中的戰術得失,指揮正誤。

    首先碉堡戰。

    雖然在碉堡戰之前還有東關攻守戰,可那一戰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劉暹軍大戰便宜的。己身傷亡也相對甚少!所以碉堡戰才排到了此次討論的第一位。

    城牆外兩碉堡的失守是城牆數日內被太平軍炸塌的罪魁禍首,此戰劉暹軍所有的缺漏都可以從兩碉堡戰中找到痕跡。

    打鐵還要自身硬。太平軍攻勢兇猛只是劉暹軍此戰失利的大背景,關鍵點還在於自身的問題。

    「我軍戰事打的太少,鳥槍兵和炮兵戰中表現都很緊張,戰鬥表現比平日訓練差了一截。」

    「劈山炮炸膛就是因為操作失誤。一個炮兵小組報銷了一半!」

    「平日該更加嚴格的訓練他們……」

    「這事兒不是光光訓練就能成的,要打仗——」

    「我看也是。這仗打的多了,再上戰場就不緊張了!」

    「說的那是屁話。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忘了這句話啦?」

    「死人見得多了,還真可能越來越不堪。這回不就有不少慫瓜鬧著要退伍嗎?一群廢物!」

    劉暹立軍還短暫,軍中綠林習性還存有不少,上下尊卑就像普通的民團一樣不是很嚴格,總結會一開,范德榜把『總結』『討論』倆詞的含義一解釋,整個屋裡是亂作一鍋粥了。不管是大隊一級的齊大林、周軍、劉卓,還是曹懷亮、向發等次一級的,以及下面的中隊一級的,人人踴躍。

    七嘴八舌,你說他說。

    劉暹靜靜地聽著。事後諸葛亮果然人人都會當,你看,一群文化程度連後世小學三年級的都不如的人,這挑起毛病來,一套一套的。真甚是靠譜!

    「刀槍兵戰力太弱了些。如果能跟刀客的老兄弟一樣,咱們根本死傷不了這麼多人。」

    「穿著藤甲呢,死傷還這麼多。要是跟義勇營的一樣,咱們隊伍還不待拼光啊。」

    言論深度在一點點內向滲透。

    「三三長短配合,一開始還好,但接戰時間一長自己就亂了。訓練還是嚴重不足……」

    「鳥槍兵的大部分傷亡都是由於刀槍兵前接不及時造成的。咱們是不是也給鳥槍兵配上腰刀啊,就跟官軍一樣。這樣長毛上前了,退不及時的鳥槍兵也能打肉搏!」

    「那有那麼多的腰刀配給他們!咱們說到底也還是團練!」扯了身綠營皮,綠營可還沒把劉暹一軍當自己人。

    「還是要進退訓練好。只要訓練好,也就沒事了。」

    眾口紛雜的在議論著,陳鏜等也在屋子裡,沒有說話,可每個人的眼睛都亮亮的。任誰都能感覺到屋內的一股勃發生氣,就像是希望一樣讓人心安。這一瞬間裡,陳鏜、李九、王富貴、刁貴、黃麻子五人連自己隊伍被收攏入新兵營的抱怨都消退去了。

    「那就給鳥槍兵也配上藤甲。反正咱漢中有的是山滕,只要費些時日,配齊不成問題。」

    「配藤甲是好辦法,比配要到靠譜多了。」

    「應該還要加上刺刀,五……守備,不是說了嗎,那些外國的洋鬼子就是火槍加刺刀。」

    「配刺刀要用好多鐵,咱們哪有鐵?」

    「炮彈都快空了。」

    劉暹皺了皺眉,刺刀並不難辦,他記憶中有刺刀的設計,因為當初他挺好奇刺刀的卡槽的。一上一下,那麼方便快捷!百度上搜過一下!但這樣的刺刀造價不菲,可不是現在的劉暹能夠擔負的起的。

    總結大會開的還是不錯的,教導隊的建制很有必要的,炮兵的文化課要繼續加深,但教學方面孔令仁已經無能為力,似乎需要請外援了。嚴格軍紀是一條正確的路,劉暹軍在城固如今的聲望是爆棚了。

    醫護隊絕對需要加強。現今的醫治力量根本應付不了如剛剛結束的戰事一般的大戰。

    大戰過後,城固流離失所的幼兒青少不在少數,有必要將他們養起來,進行隨軍學習。不僅是做了善事,更因為太平軍編制中的童子軍值得借鑑!

    一戰後那麼多人叫嚷著退伍,這件事給所有的中上軍官都留下了惡劣至極的印象。要培養自家的可靠班底,還有什麼比童子軍更值得信賴的呢。

    各種問題的提出總結,甚至都規劃出了不少劉暹軍下一步的計畫。唯獨沒有針對鳥槍、火炮性能要求改進的言論。劉暹知道這不是軍官們很滿意營內的火器配置,而是他們根本就沒想到此個時候世界上最先進的火器都發展到什麼樣的地步了。

    他們見過燧發槍,卻沒見過前裝線膛槍,沒見過米尼步槍,更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後裝線膛槍的存在!

    中國,落後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9 15:27
第五十四章 錢的魅力
  
    「軍伍裡,上峰的話就是鐵律!下級必須無條件服從!」

    陳敬回想著自己當新兵時教員常說的一句話,嘴角浮顯起一絲笑。果然身份不同了,當初聽得自己深惡痛絕的一句話現今從自己嘴裡講出那是分外的順溜。這句話真是太對他的胃口了。這種指揮調度,一令即出莫敢不從的威風感覺,太讓人享受了。

    收起微笑,他抬頭向前面的訓練場看了一眼,然後突然叫道:「全體都有,向後——轉!」

    手下的人在陳敬喊『全體都有』的時候就開始集中注意力了,作為新兵,進入了新兵營後如果訓練場上不集中注意力,哪兒是很要命的。現在服從命令的潛意識本能已經完全滲入了他們的身體裡,頓也不頓,齊刷刷的集體後轉,面向著一片黃土鋪蓋的場地。

    陳敬以不帶一點暖意的眼神冰冷地掠過列隊整齊的七十八個手下,他所在的新兵中隊沒滿員。厲聲道:「向前,跑步前進!」

    當初自己在新兵營受了什麼樣的罪,陳敬現在就有加倍『償還』到眼前的這群手下身上的衝動。就像後世的那一則笑話說的一樣,小時候老被老師懲罰寫n遍昨夜的學生長大後也成了一名老師,手下偏偏有個自己老師的孩子做學生,那可不是要起勁的罰。

    新兵營第一大隊第五中隊的現有人員邁著整齊的的腳步,直挺挺地衝著黃土覆蓋甚是嶄新的演練場跑去。昨天晚上躺屍了一整夜的他們,並不知道演練場連夜忙碌了一宿的勞力們在教習的指點下,都在那一層嶄新的黃土下添加了多少深淺不一的陷阱。

    演練場為什麼鋪黃土,遮掩陷阱痕跡是最重要的原因。

    「啊」,一聲驚叫響起,第一列靠右的一個新兵已經中招了,陷在了一個齊腰深的地洞裡。還沒等他爬出來,接二連三的又有七八個人中招。特別是中間的那個,自己一倒地,身後的人收腳不及,多米諾骨牌一樣連倒下了三個。七十八個人跑了不過六七十米遠,就已經倒下了三分之一強。

    到了這個時候,一大隊五中隊的人如何還不知道這塊場地的「不凡」之處,但是沒有陳敬的命令停下,他們也不敢止住腳步,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向前。

    俗話說的好,不知道的才是最可怕的。明知道腳下遍佈陷阱,卻一個都察覺不出,只能自己什麼時候中招什麼時候倒霉,這不禁讓他們縮手縮腳了起來。整齊的隊伍立刻的就顯得有幾分凌亂。

    看著有些凌亂的隊形,陳敬在冷笑。這點小苦頭就開始忐忑不安,縮手縮腳了,要是放到戰場上,不知什麼時候炮彈就落下的時候,那一個個還不待立刻做逃兵啊。「這群傢伙,就是欠、操啊!」

    「周亮、顧村生……,列隊,跟進。」不給人偷懶的機會,陳敬點著那些因落進陷阱而落隊的手下。

    「是。」一應人當即高聲回答道。

    「啊……」

    「哎呦……」

    「他娘的……」

    可是非常悲劇的是,這些人四列縱隊行進的路程與先頭部隊是相重合的,也就是說,先頭部隊一路上用『性命』趟出的陷阱,後續部隊的新兵即便看見了,也必須硬著頭皮踏下去……

    驚呼、叫罵等等雜聲在隊列中響起。陸陸續續的有一大半人落進了演練場上那些大小不一的陷阱之中,然後列隊,再次跟進。

    陳敬不下令,他們依舊誰也不敢停。

    在陳敬這塊小校場邊上的另一塊訓練場地上。

    同樣是一大隊的人,另一名中隊長正在督促自己手下的新兵蛋子走獨木橋。

    先從三尺高的開始連起,過去後就開始走四尺高的,然後是五尺高的,最後再是一丈高的獨木橋,來個大跨越。

    能安然跑過距地三尺高的獨木橋,那就已經說明此人的平衡能力是過關了的。只要能安下心來,四尺高、五尺高乃至一丈高的獨木橋也該不在話下。

    這東西雖然具備一定量的軍事因素,但更多是為了練膽。

    所以把自己卡在「能安下心來」上面的新兵很多很多。他們就是安不下心來。

    那三四尺高的獨木橋還好說,掉下來了也摔不死。可是五尺高的獨木橋摔下來就不好說了,稍微不注意那就是個「傷」。而至於一丈高的獨木橋就更讓人心寒了,雖然劉暹在造獨木橋之處就在下面鋪上了一層青草,作訓時底下更守候的有人,但根本不管用啊,那個高度完全讓人膽寒。

    所以誰要第一天就把走獨木橋這道關給過了,那在膽量上這人必然是沒的說。

    這個中隊獨木橋作訓剛剛進行到了五尺高度,上面正下餃子似的往下落人。不遠處的二大隊某一中隊那裡,情況也不好,這個中隊今天訓練的是背倒。

    一人站在一個六尺高的台階上,兩手豎立,人背面平躺倒下,下面的是兩個隊友,兩人雙手排開接著。看起來很簡單,考研的卻是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度,和自身的心理承受能力。畢竟一個照顧不好,人摔在地下了,骨折都是很有可能的。

    而這般的訓練進行幾次之後,自然是能極大地增強隊友之間的信任和依賴……但就是初次進行的時候,太磨嘰了點。

    能想出這些招數的人自然是劉暹,雖然沒參過軍,可電視上也看過不少不是,照搬原抄就是!

    「嘩啦——」隨著一陣水面咂破的聲音,新兵營二大隊一中隊一小隊的三十名新兵前赴後繼的邁入齊腰深的水坑中。現在才三月初啊,冬寒雖然已經遠去,春寒料峭有沒有?刺骨的冰寒瞬間湧上他們的心頭,但三十名新兵只能咬著牙堅持著向前走。

    他們不想新兵營都過不去就被刷下。先前的大戰結束了,劉暹手下兵勇待遇有多豐厚,人們的眼睛都看得到的。更有陣亡之人,父母妻小供養之的豪言壯語和實際行動,這**根本不是眾多只有爛命一條的貧下中農可以抵擋的。

    他們不知道這樣的訓練還會有多少,但他們知道眼前的這一道檻自己必須趟過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9 15:27
第五十五章 你還和我們說功勞?
  
    三月十九。

    一支千多人的隊伍踏著泥濘失修的官路,冒著淋淋細雨,向著保寧府巴州前進。

    序列中數輛馬車,一頂官轎,十數僕人,藏於隊伍的最中間,那正是履新的新任四川布政使張守岱及其家小和隨從僕人。

    近十天來漢中政局,整個陝西政局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巡撫更新剛剛不久,布政使也有了變動,北京以毛震壽御軍無能屢屢喪師丟地被罷免,直接空出了陝西布政使的寶位,引得無數人垂涎欲滴。而官場震動剛剛產生,漢中知府楊光澍也給罷免了職務,不僅如此人更給直接下了大獄,而在近來的廝殺征戰裡,因為鼎力支持劉暹而屢有功勛建立的陝南分巡道張守岱,意外得到了四川按察使的職務。

    這本該是一件令他高興的事情,官升按察使,張守岱總算可被稱作一方大員了。正式步入滿清官場高層序列。但明眼人卻都知道,張守岱這是給人被『讓』路了!

    毛震壽被罷免,最有資格接任陝西布政使一職的人,無疑就是在陝西擔任道員多年又立有軍功的張守岱,現在卻給支出了一個布政使就出局了。不是要給人讓路又是什麼?

    劉暹對這裡彎彎道道的事情是絲毫不懂的,他對官場的瞭解還是太少太少,眼光只能看到眼前的漢中,什麼布政使、按察使,距離他都還太遠。如果不是李楹從中給他解說了一二。

    李楹在這場政局變動中也得了一些好處,他漢中府同知的帽子是正式戴穩了,並且該駐地為城固,內中甚有含義的喲。

    劉暹自己呢,守備的帽子當然是不會再帶了,現在他是都司加參將銜,就是都司的實職,高配一等參將的待遇。

    不過,讓人完全不懂得是,漢中戰事明明正在進入**,為什麼自己這支屢立戰功的隊伍猛的給調入四川了?

    劉暹接到軍令文書的第一時間只感覺頭上漫天的星星。這是哪一次元的思維,完全搞不懂啊!!!

    但搞不懂又如何?軍令如山,必須服從。如果劉暹還想旁靠滿清這顆大樹的話。他只能萬幸上頭人給自己留了一份自留地,城固還牢牢掌控在李劉聯盟的手中。

    十五日,劉暹率領本部一千一百餘人,連帶張守岱家小一行南下。留齊大林、周軍、劉卓率餘部留守城固。

    進青石關,下巴峪關,抵達保寧府,過南江縣,就要去巴州。然後才是閬中、重慶、潼川、成都什麼的。

    兩河口堡。

    隊伍停了下來,總算是尋到一個能全軍避雨的地方了,雨水不停,劉暹是不打算再行進了。他部自從一離開南江縣城,天上就落下雨滴,打濕了衣服很冷的。

    張守岱這按察使做的也有些寡味索然,人不急著進成都,下雨天當然是不願走的。一千多人馬就此歇息在了兩河口堡。

    陪張守岱喝了幾杯酒,聽他絮絮叨叨四川的一些事情,劉暹轉回了自己房間。和衣躺在床上,沒有半點睡意,眼睛明亮明亮。

    「石達開,石達開……」他腦子裡現在想的全是石達開。

    三月十九了,再有一兩個月石達開就兵敗大渡河被擒了,然後在成都受千刀萬剮而死!

    劉暹這點記得還是很清楚的。石達開是他對太平天國有詳盡瞭解的為數不多的人之一。

    雖然很可笑民間相傳的石達開兵敗大渡河緣由是因為老婆要給他生孩子,停兵了數日,以至於兵敗身亡。但同治二年的五月份,確確實實的是他兵敗的日子。

    劉暹不想看到石達開這樣的一個人敗亡在自己面前,不想見到他在成都給人千刀萬剮了。石達開不是陳得才、賴文光等人,這是一個很受劉暹欣賞的人。

    但是要說救他,劉暹想都沒想過。他能做的只是這些天裡不停的在腦子裡盤旋考慮著石達開今後兩月的行動和細節,只要能在歷史上石達開兵進大渡河的日期之前,把石達開堵在松林地,滔滔大雨一下,大渡河河水暴漲,石達開自然會領兵南去。這樣劉暹不僅可救石達開一命,更能得上一筆大大的功勞。

    要知道,石達開攻破寧遠的時候,四川清軍主力不是給賴裕新牽制在川西,就給被李福猷拖在了川東,成都兵力空虛的緊。最初趕到大渡河邊上的清軍唐友耕部都比石達開晚了三天。

    駱秉章之所以能擒住石達開,只是老天爺幫忙,讓不該到雨季的大渡河一帶猛的降了連天大雨。

    第二天雨依舊下,劉暹、張守岱繼續在兩河口堡蹲點。直到二十二日,隊伍開出兩河口堡南下,晚上才抵達巴州。張守岱在巴州又歇息了幾日,由當地官府籌措船隻,四月中旬,他人和劉暹的千把隊伍才順嘉陵江抵到了重慶。

    這是劉暹的隊伍已經增長到了兩千多人。四川這些年,還是有石達開的連翻進入,再是有李藍起義,官府剝削酷烈,連口飯都吃不上的老百姓太多太多。

    這些新招進的人,劉暹沒跟在城固時一樣都進行嚴格的戰前訓練,也沒有把他們跟老兵攙和到一塊,而是抽調軍中軍士和低層軍官,直接編列隊伍,分成一個個中隊,命名為義勇營。

    一水兒的冷兵器,待遇比之老兵低了不止一頭,只相當於新兵營裡的新兵。

    明顯,劉暹這是在拿他們做炮灰用!

    但即便這樣沿途中劉暹也招募到了小千人義勇,還有過五百人的後勤隊。

    是的,後勤隊。劉暹也把他們跟正規的輜重隊命名區別開來,就是做苦力用。

    船隊的規模比之巴州時大了一倍。不過這些都不是問題,重慶比巴州的一倍強的更多。輕輕鬆鬆的就籌集到了足夠的船隻,然後溯江而上,隊伍直到四月下旬才看到了成都的影子。

    劉暹這一路上半點沒有急迫。隊伍趕到成都的時候,他混在張守岱的隨同中,看著城門口迎接張守岱的四川總督駱秉章,成都將軍崇厚等等那一張張笑臉時,內心惡意的想到,再有十天,等到石達開率部自雲南昭通米糧壩搶渡金沙江,入川攻佔寧遠府境的消息傳來後,看眼前所有的笑臉人還能不能笑了?

    不管是駱秉章、崇厚,還是其他的官員,對於劉暹都是不帶理睬。小小一個都司加參將銜,在省城算得了什麼?

    什麼,你要說劉暹的功勞?

    開玩笑。川省與石逆對戰多年,大小戰數百次,在場的哪一個文武不是鞠躬盡瘁,殫盡竭力,嘔心瀝血?

    你還和我們說功勞?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9 15:28
第五十六章 走在絕境路上的石達開
  
    五月份,寧遠府城——西昌。

    南城門樓下,一輛加厚的盾車在兩扇破爛城門的搭棚下,形成了一個牢固的傘形棚,完全遮掩住城門口處。幾十個太平軍戰士在裡面進出往來不休,一擔擔、一塊塊,都在辛苦的搬運著城門洞中的沙土條石。

    寧遠府上下一直以為石達開在川西。四月份一支數萬人的太平軍主力繞道川西,繼而北上,自邛州趨溫江,逾羊馬河,省城大震。駱秉章慌忙調集手下清軍堵截,特命胡中和部守彭縣,唐炯部守什邡,唐友耕部守邛州,進行合圍。但那路太平軍英勇彪悍,越過清軍包圍後,尋分兵兩路,死死把清軍主力背在身上。一路北上綿陽,突入綿東劉家河,旋被楚蜀各營跟蹤追剿,不加停留,退走梓幢。一路衝向什邡,在唐友耕、胡中和等部接踵而至後,太平軍立刻遠遁。

    成都所有人看來,那支驍悍的太平軍就是石達開的主力,就是石達開親自率領的。川中清軍的湘、楚、蜀軍各部均被其牢牢牽制住。加之川東清軍也看住了李福猷部,所有當官的眼中,太平軍是不可能這時候出現在寧遠的。

    卻哪裡知道東西兩路都是石達開的誘兵之計,駱秉章隨著人家的指揮棒跳舞,四川整個防禦體繫上,「南路空虛」的漏洞已經出現了。

    石達開近幾年來就一直在圖謀成都,以好經營一塊橫跨雲南四川兩省的根據地。見駱秉章中計,中門大開,立即率五萬軍兵出雲南昭通,自米糧壩搶渡金沙江,兵進寧遠。

    前路州縣淪陷,知府心知府城西昌必會受到石達開猛攻。可府城內根本沒有充足的兵力守禦,原先駐守寧遠的清軍都追剿入川西去了。

    他一邊向成都飛速報急,另一邊就是早早的下令衙門差官合同綠營守軍,本城丁勇,把四面城牆四座城門給全部堵住。

    條石,青磚,沙土————

    知府準備死守西昌,以圖暫時擋住太平軍,好盼援軍到來。

    石達開這次沒有用挖地道炸城牆的方式來進攻,一是時間不允許,二是西昌城會是太平軍維繫後路的一個重要節點。城牆爆破了容易,修補可就難了。

    石達開選擇了猛攻。攻城前的一陣炮擊,把城前的吊橋早早打落,兩扇城門也被炮彈炸的鬆動,待到太平軍推著盾車來到城門下時,沒費多長時間兩扇城門就轟然倒塌了。

    城內清軍用土石堵死城門洞,石達開並不驚訝。他縱橫天下十餘年裡,這種事情見過太多次了。太平軍的隨後事情進行的很順利,午後不到一個時辰,辛苦了好久的搬運隊就掏空了城門洞,搬出的土石沙袋都在城牆前堆起了兩座小山。

    唯一令太平軍意外的是,當城門洞開,他們揮舞著刀槍衝進城去的時候,太平軍戰士面對的不是嚴陣以待的清軍士兵,而是一群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在她們的身後有無數刀槍在逼迫,只得哭著喊著求饒著向太平軍湧來……

    不得濫殺無辜,不得禍害百姓!

    太平軍已經不是當初的太平軍了,流竄作戰多年的石達開部中更是混進了不知多少遭人恨的地痞流氓,該殺千刀的惡棍無賴,某些時候紀律並不比清軍強多少。

    但太平軍紀律再怎麼壞,也沒人敢當著眾人的面對一群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大開殺戒。所以衝入城中的太平軍悍卒只能被一群老百姓給逼退出城去……

    清軍趁勢湧到城門外與太平軍刀槍相接,寧遠營都司使人推倒了那兩扇城門,又用厚實的木排暫替它們堵住了城門口,等到太平軍再用火藥炸開時,裡面城門洞中又堆滿了很多的土石沙袋。

    再度拔開所有的土石,太平軍的衝殺聲再一次響起。

    「殺,殺啊……」

    ……

    石季重舉著半人身高的藤牌捨命衝殺著。血紅血紅的一雙眼睛猶如滲著鮮血一樣,大步踏過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兩軍將士屍體,向著城內發起衝鋒。

    他手下的人馬已經力戰了一個上午,拚殺至今,損失之慘重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特別是以他本人為首的軍中精銳,二百多人作為突擊鋒銳,現在還能拎刀挺槍跟隨他身後的人只剩下原先的一半。

    街道兩側,到處都有未熄滅的烈火在隨風飄呼。這是守城清軍為了阻擋進攻的太平軍自己縱火點燃的,不過現在火勢已經殆盡。

    黑乎乎的地面、殘跡兀自在冒著騰騰熱氣。頭紮黃巾的太平軍將士倒了一地,土地已經被鮮血染成暗紅。

    石季重現在已經完全殺紅了眼,他此刻的腦子裡全都是殺——

    殺,殺,殺!殺進知府衙門去,殺盡所有的清妖!

    因為作為一名軍中的中級將領——冀殿右二十五檢點,石季重是清楚攻克寧遠的含義的。這是打開了己軍通往成都的大門!

    而石達開此次的進軍四川,不拿下成都,他還有發來的五萬大軍,就都對不起在川西川東浴血奮戰以給他們創造機會的賴裕新、李福猷。

    寧遠營加城中所有的團練,西昌城內有清軍不過三千人,一次又一次的肉搏血戰,讓他們的數量迅速縮水。清軍點房子燒街市,用盡一切手段來阻止太平軍的進攻,但當房屋燒盡街市盡毀後,從昨天下午到今天中午,堅持了一整日的守城清軍終於崩潰了。

    寧遠知府**,同知自盡,西昌縣令死於巷戰,其餘大小官員、府學縣學的教諭、訓導等,或逃匿隱入民間,或投水上吊等等死不一。反正投降的不多。

    而就在太平軍在西昌城下攻殺的兩天時間的功夫,石達開兵入寧遠的消息已經被飛馬報給了駱秉章。

    不管是他還是成都將軍崇厚,臉色都瞬間蒼白到無有一絲血色。

    過了寧遠府,攔在太平軍前面的就只有一道大渡河了。如果石達開順利通過大渡河,挺進成都平原,成都不能保也。

    沒錯,天府之國的成都歷來號稱易守難攻。可成都的易守難攻是在於其有盆地周圍的高原和山脈作為屏障,而成都周邊地區卻地勢平坦,無險可守,太平軍從石棉方嚮往成都走,靠近成都時是從高往低走,佔居高臨下之勢,一旦進攻成都,地利優勢就在太平軍這一邊,成都不但無險可守,而是易攻難守。

    所以早在咸豐十一年,石達開初謀成都的時候,唐炯才會說,「倘使得至平地,蜀不可為矣」。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9 15:29
第五十七章 撬動歷史的軌跡

    「石逆圖成都日久,屢戰不勝,聲勢已衰。今兩軍誘東西,自身親率中軍插入,乃畢其功於一役之謀。必心石鐵膽,不大覆不縮。

    其當務之急是過渡大渡河,而欲北渡大渡河當有兩條路。

    其一是大路,經西昌,翻小相嶺至越嶲(xi),海棠,直到大渡河邊的大樹堡,對岸就是富林。

    二是小路,經西昌到瀘沽,向左走到冕寧,大橋,拖烏,鐵宰宰,直到大渡河邊的紫打地。」

    按察使衙門,劉暹在一副川省的地理圖上,指指點點畫畫,為眉頭緊鎖的張守岱解說著當前的戰局。

    張守岱心思沉重的很,「越嶲、海棠、大樹堡等地雖有土司汛兵,但土兵不堪戰,汛兵數少,如何能抵擋石逆的進逼。」成都真的不容有失,一失要的就是所有人的腦袋。這裡可是有滿城的!

    如果石達開殺進成都,重演了天京、杭州滿城的舊事,張守岱怕不僅自己要死,還會跟家族後人遭災招禍。

    劉暹內心很輕鬆,知道歷史走向的他對此戰一點都沒擔憂,該擔憂也是擔憂石達開,但在張守岱跟前,面色自然也是要沉重的很。「大人,以卑職之見這大路倒是無須擔心,我們更應該擔憂小路。」

    「越嶲、海棠、大樹堡等地好歹也有些人馬,誰就敢說石逆會進兵順利?連年的大戰,石逆部署早就不復當年之勇,石逆就不擔心自己進兵萬一不順,只需多耽擱三五日,我川西兵馬就可回援?」

    知道歷史的前提下放一下馬後炮不要太簡單。劉暹把一切都說的合情合理,入理三分,不讓張守岱起半點驚疑。

    「如此說,石逆要走小道?」

    「大人明見。」

    「可是小道崎嶇,多有山林窮險之地,石逆久經戰陣,如何會自進絕地?」紫打地地處松林土司,其北阻大渡河,西臨松林河,東南是層巒疊嶂的高山,形勢險惡,乃兵家絕地。

    「大人,大渡河自安慶汛到萬工渡二百里只有十三個渡口,現時大多在我軍掌控之中,唯紫打地一帶空白,只有土司王應元,而區區一個土千戶豈會放在石逆的眼中。」

    「並且寧遠石逆生地也,相去成都必尋土人問道,冕寧之地來去成都,便捷莫如小道。石逆必聽入耳!

    如若卑職為逆,便至小道,鼓行而西。軍到即克小河,直據松林土署,珍奇米粟,俱為逆有,用以犒軍籠心。自松林入瀘定,經天全,繞邛州油榨沱,轉瞬軍便可逼臨成都,兵家乘虛主速行。」

    劉暹的腦筋都要榨乾了。跟張守岱一塊說話,好費神的。你要把話說的文青那麼一點,可他哪兒有那個本事?

    就上面的這段話都不知道他想了多少天,死了多少個腦細胞!

    「言之有理!」張守岱拍了一下手,眉眼沉凝,慢慢在屋子裡踱步了起來。轉了好幾週後停下,兩眼緊逼劉暹,「你立刻整兵進小道,務必堵截呆滯石逆於大渡河南,至川西官軍主力趕到——」

    「只要辦到,本官保舉你個副將前程,日後總兵可期。」張守岱臉色肅穆的很,「可要是沒辦到,本官腦袋不保,你會是個什麼下場?」

    「大人放心。卑職比阻石逆於大渡河南!」

    劉暹終於等來這番談話的結束了,張守岱被說服了,不費他絞盡腦汁這些日子的辛苦。而且還等來了一個前程保證——

    張守岱匆匆離開按察使衙門趕去了總督府,他要立刻跟駱秉章還有崇厚商議商議。要川西清軍主力迅赴紫打地,偏師虛張聲勢進入越嶲、海棠、大樹堡等地。

    還有松林土司王應元必須買通,以朝廷『大義』相激,厚利相許!邛部土司嶺承恩也要迅速調動。只是這個不比王應元,早在先前的戰鬥中嶺承恩就已牢牢綁在了滿清這條船上,跟太平軍結下了血仇。

    劉暹看著王應元匆匆而去的背影眯起了眼,他要看這回駱秉章怎麼跟上頭寫奏摺,是不是依舊不要臉的把雅州等地中計調去的上萬重兵說成他在擊敗賴裕新的同時,就已經估料到石達開會「乘勢急進」,於是便「急調重兵【還是川中最能戰的湘軍部分】兼程馳赴雅郡榮經以為後勁,而防奔逸,並札飭邛部土司嶺承恩帶領夷兵,將越嶲大路各隘口札斷。」太不要臉了!

    歷史上石達開被圍紫打地一個月,斷糧幾大半個月,太平軍屢次猛攻,強渡大渡河、松林河,精銳損失殆盡,余兵吃完馬匹采野菜野果,士兵體力越來越虛弱,痢疾橫行,近乎喪失了戰鬥力。可清軍依舊不能將其全殲。石達開最後三萬太平軍只能有六千人還有餘力跟隨著東行,卻還能奮起餘勇殺出數十里到達利濟堡,包圍石達開部的清軍戰力和人數之薄弱就可見一番了。

    如果不是太平軍嚴重缺糧,如果不是紫打地地勢實在太險,駱秉章根本不可能立下這份滔天大功。死後贈太子太傅,入祀賢良祠,謚號文忠這等美謚。

    劉暹人在成都,他的隊伍卻在榮經,原因自然是駱秉章的『未雨綢繆』了。四月底他隨從張守岱趕到成都,幾乎立刻的就被駱秉章派遣到了榮經。

    整個雅州府上萬湘軍,加上自己和當地土司,真可謂重兵雲集。

    劉暹領兵到了榮經後,駐紮於清溪,距離瀘定近在咫尺。他本人迅速的拜訪了週遭清軍同僚,立刻帶著數十親隨奔回了成都城。因為他清楚石達開就要殺進寧遠了。

    回到成都不過兩日,惡訊就飛馬傳來。駱秉章、崇厚召集全城五品以上文武議事,消息送到按察使衙門,劉暹因為是屬於張守岱標營性質的存在,所以不在此列。就先跟張守岱開了一個小會,把自己一肚子私貨全部洩給了去。

    「大人……」范德彪已經侯在了門外,見劉暹走出來,立刻上前。

    「馬匹已經備好!」他現在是劉暹親隨性質的,長隨在劉暹跟前,而劉暹的親兵頭子,是他的表哥霍廣成。

    在城固,劉暹是沒有同族兄弟不假,可母族有啊,他不是寡桿子光蛋。霍廣成就是他的親姨表。還有一個表弟霍廣正在范德榜手下的輜重營辦事,另外軍中還有表親!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9 15:30
第五十八章 狹道相逢

    「大人,那個就是松林土司王應元——」

    五月初七,劉暹帶隊抵達了松林地司,也就是後世的石棉西北五十餘里地的地方。劉暹看到了率土兵前來迎接自己的王應元。

    在劉暹率軍抵到之前,成都的來人已經帶著五千兩白銀抵到了松林土署。白花花的銀子和豐厚的許利讓王應元當即動了心,領著五百土兵已經部署進了松林小河的鐵索橋上。

    「王千戶!」

    「卑下見過大人!」

    王應元上前行禮。他是五品的土千戶,劉暹是從三品的都司加參將銜,王應元率先行禮。劉暹看著眼前的中年男子,一身肥膘面容常常,沒有半點的英雄氣概,卻生生因為他的存在而困死了石達開這樣一位天下聞名的風雲英雄!

    後世有人議論起石達開兵敗大渡河之謎,有無稽之談到王娘生子,石達開貪戀妻小而誤軍機的,有稍微靠譜一點的石達開貪功冒進,犯了軍事冒險主義的,和軍師曹臥虎獻策誤主的,等等不一。但真正依靠史料還原的真像是,石達開絕不是不知道紫打地地勢險惡。甚至石達開在進軍紫打地的時候就已經派人聯絡過王應元,可是王應元已經收到了成都方面的重禮,堅定的站在了清廷一方。

    「這就是紫打地橋?」

    與王應元一番寒顫之後,劉暹率先渡河,在王應元的陪伴下來到了左側的松林河。

    松林河上的紫打地橋,長四十八丈,高五丈。十二道鐵索橫水,木板鋪面,在眼下時代的中國這絕對不可以說是一座小橋。在全川省的地理圖上,紫打地橋都能找過。

    也正是這道橋,在石達開被渡大渡河不成,決定突圍西去進瀘定的時候,牢牢地將他擋在了『生機』之外。因為石達開沒有接受軍師曹臥虎的建議,就像劉暹跟張守岱說的那樣,大軍抵到紫打地後立克小河。以至讓王應元毀橋成功。

    太平軍沒能及時掌控松林河,待到大渡河流域突降暴雨,大河小河皆水面暴漲,兵勢已頹的太平軍想要再過鬆林河又談何容易?

    歷史上真正的松林河不是後世那一二十米寬的小河,劉憲那時候在網上看的關於石達開兵敗的一些撰文,不少人都諷刺石達開用兵過渡,兵入絕地士氣全無,以至於打不開二百米寬的大渡河不說,數萬太平軍一群土兵奴隸守衛的一二十米寬的小河都攻不下。

    可事實是,長四十八丈合一百六十米的紫打地橋,河面至少也有一百米寬。加上河水暴漲,就太平軍扎的那些木筏,能渡的過去才有鬼!

    「向發。」

    「卑職在。」

    「你帶二大隊留在紫打地,派一個中隊守住大橋,另外的人馬在大渡河南岸,給我使勁的修築起一座營壘。能修多堅固就要修多堅固,軍中長夫我全留給你——」

    劉暹轉頭有對王應元說道,「王千戶,你首先要儘可能的收攏起紫打地週遭的船隻,全部收歸北岸去。再有,堅壁清野,南岸的一些百姓儘可能的都帶過對岸去,還有週遭所有的土寨,一律不准向石逆買一顆糧食,如果敢膽販糧米,以通敵罪論處,殺無赦——」

    王應元連連點頭,同時再看劉暹的目光就不同了。很有見解麼,跟那年輕的相貌比,老道的太多了。

    「南岸營壘修築的時候,王千戶,老有勞你多加協助啊!」

    「這個自然。松林地司責無旁貸,大人放心就是。」

    營壘紮在大渡河南岸,也就意味著背水一戰,即便對岸船隻都在友軍的掌控之下,那也是置死地而後生的狠辣手段。

    王應元本事不大,卻是有自知之明的。劉暹這樣的人,現在這樣的局面,只要他能挺過這一關,日後前程遠大,根本不是他這種土司可以望其項背的。

    雖然就現在地位來說,自己用不著巴結對方。王應元卻也絕不會笨到結仇的。劉暹說的那些事情,他只要還站在滿清立場上就是要做的,派人幫忙修築營壘更是舉手之勞——土司手下還會缺奴隸嗎?

    八日,劉暹全軍渡過大渡河,往老鴉漩馳去。

    老鴉漩,這裡就是石達開最後的被擒之地。歷史上這一幕發生在一個月後,石達開六千餘部遣散四千,自己束手就擒步入清營,以圖換來部下的生機。最後被駱秉章在成都凌遲處死,至死不吭一聲。

    老鴉漩再往南,沿途路上山林密佈,道路狹窄,很不好走。

    兩天時間,隊伍才走到了大鹽井司,有王應元派來的親隨做嚮導,當地的土寨自然不敢將劉暹一軍拒之以外。而劉暹也不強徵強取,拿錢買物,登時令當地的土寨土村落的百姓按下了心。

    劉暹安營紮寨,休息了整整一日,再往前走沒到大村,前路的偵察兵就跟石達開的馬隊碰上了。

    帶隊的偵查小隊小隊長嚇了一大跳。他沒想到太平軍能來這麼快!

    當下謹記劉暹吩咐的小隊長立刻帶人隱入了路旁的山林,然後在太平軍馬隊過去後,火速返回稟報。

    劉暹卻沒被嚇著。他記得很清楚,石達開是五月十四日到達的紫打地,先頭馬隊數百人都過了河,當時大渡河北岸一個清軍都沒有。但是過河的部隊又被石達開召回了,石達開想等輜重後續抵到後一塊過河。紫打地橋那時也沒被王應元毀掉的,咳咳石達開一心北上,自也沒去分兵拿下松林河。然而第二天大渡河流域就連降暴雨。

    三日的大雨之後,唐友耕就已經到了對岸,王應元也毀掉了紫打地橋。大渡河河水暴漲,洶湧湍急,更有一波接著一波的洪峰。石達開最精銳的五千部隊,就是在劃著木筏渡河的時候被一波恰來的洪峰淹的片甲不得還的。

    駱秉章那麼厚的臉皮,在給北京寫捷報的時候都不敢昧了河神的功勞,言稱『河神助順』,可見這場連天大雨對清廷的利益。

    劉暹從老鴉漩到大鹽井司,中途就用去了兩天時間,又歇息一日,再加上兵渡大渡河到老鴉漩的二十多里,和大鹽井司南下的半日路程,偵查小隊來報蹦到了石達開的馬隊,劉暹面色如常。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9 15:31
第五十九章 出其不意

    大鹽井司南十里。

    樹上的葉子全都煥發著生機的綠色,兩側的山地上也是一片燦爛,各色各樣的野花迷漫人眼。如果是放到劉暹來的前世,如此景色,非森林公園不可見了。

    現在,卻是山林間再普通再普通不過的一景。

    樹木之下,茂盛的草叢野花之中,一個個人影悄無聲息的潛伏在那裡,他們身上或是蓋著一層綠草,或是披上了綠色的披風,再就是用樹葉枝條連綴在網上蓋在身上……

    劉暹現在手下的一千五百主力,全埋伏在這裡了。只等著石達開的先頭部隊送上門來。

    「最好是能打掉那擊敗馬隊,不然威脅太大了……」

    劉暹默默地想著。有準備的馬隊,和無準備無目標的馬隊相比,差距太大,威脅上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

    「快去報告大人,長毛來了……」山頭頂上,偵查小隊的小隊長舉著單筒望遠鏡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這時候突然叫起聲來。

    從上午遇敵到現在,終於等到目標上門了。

    「只有先頭馬隊和一部分步兵,總兵力不超過兩千人——」

    身邊的倆偵察兵迅速向山下跑去,同時再有一人爬上一顆山側的大樹上,揮舞起了事先準備的一面紅旗。

    「這玩意兒真好用!」小隊長看到目標了,也就鬆下了一口氣。手掌摩挲著單筒望遠鏡,兩眼裡滿滿的儘是愛。有了這東西,偵查小隊的威脅就小太多太多了。

    而這也是劉暹軍進四川後的福利之一。他從駱秉章手裡很得了一批寶貴的望遠鏡。

    在冕寧這條道上,山峰高地不要太多。

    「來了麼?」正閉目靠坐在一塊大石上養神的劉暹立刻直起了身子來,兩眼中精光四射。

    「傳令各部,一切聽命行事。隊中如敢有擅動者,立斬不赦!」

    「是大人!」

    不到兩千的太平軍,還有數百馬隊,已經不是劉暹眼下這支小部隊可以一口吃下的了。所以一定要各部按命行事,什麼時候打,怎麼打,一切聽從命令。不然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也不是不可能的。

    領太平軍前隊的人是一個姓馬的太平軍將領,具體是誰劉暹就不知道了。他對石達開部將瞭解不多,印象深刻的除了早期的石祥禎、石鎮吉等少數人外,就是跟石達開一起在成都赴死的曾仕和、黃再忠、韋普成三人,再有軍師曹臥虎。

    誰知道姓馬的是誰呢!

    劉暹緊盯著側面山上的紅旗,當紅旗搖動的時候,就是太平軍全部進入埋伏圈,或大半進入的時候。他只有兩千人,一部分留後做接應,用於埋伏的只有一千五百人,連霍廣成手下的親衛都分出一部分去了。千多人紮下的這個口袋實在不大。

    「轟轟……轟轟……」

    「轟……轟轟……」

    紅旗搖動,劉暹立刻揮手。一邊的曹懷亮部立刻射出了火箭,嗖嗖的火箭帶著赤紅的尾焰,猶如一道道耀眼的流星從天際滑落。伴隨著震耳的爆炸響聲,一股股濃煙在山道上升騰。

    山林間多有風吹來。戰場上空的硝煙也擋不住山風的席捲,一片片舊的硝煙被捲走,一股股新的硝煙再次從陣的升騰。

    為了給石達開當頭一棒,劉暹一點都沒顧惜自己手頭的火箭貨存。現在的火箭隊是只圖殺傷不惜丹藥。

    擁擠的山道上,這一刻間火箭彈的殺傷力盡顯無遺。每一發火箭彈的爆炸,都預示著十幾條甚至更多生命的完結或是傷殘。即使遇伏的太平軍迅速的向左右山林散開隊列,但跟他們的速度相比,火箭彈的射速和碎片迸射覆蓋範圍無疑更大。

    「衝鋒,衝鋒,快向前衝——」馬珍國大聲的高叫著,雖然中計,可他並不太在意,依舊自信於太平軍的強大軍力。卻不知道自己此刻騎在高頭大馬之上,身邊又圍護著大批的親衛拱護,完完全全就是在向火箭隊標榜自己的身份。這種往日裡習以為常的行為,在超越了火槍鐵彈的進一步**戰中可真真切切的是在找死!

    曹懷亮馬上就發現了這一痕跡,離得不遠都不用拿出望遠鏡細看,當即就只用手指著馬珍國處大叫發射。「轟過去,給我炸死他——」

    足足五枚火箭彈同一時間落下,猛烈的爆炸聲中爆裂的碎片和硝煙立刻把馬珍國與他的親兵籠罩在其中……

    「推下去,快推下去,把火球都給我推下去!」

    太平軍末尾的高地是,當馬珍國部完全進入穀道後,右側的山頭頂上猛的冒出了一個中隊數量的劉暹軍來,他們持棍壓著草藤火球,點燃起火把,滿臉肆意的望著腳下的太平軍,接著數十個直徑三尺的草藤火球點燃,每一個上面都燃燒著一團烈焰在迎風呼呼——

    「火?不好!」馬珍國後面的太平軍全都臉色猛一變,一抹驚恐掛在了他們的臉上。

    山道不算狹窄,可也不寬闊。雖然都能避進兩側的山林中,但後路一火起,前頭遇伏本就混亂的軍隊還如何有心思打仗?

    但後隊太平軍將領已經無法顧及前隊的主將和同袍兄弟了。草藤火球呼啦啦的滾落了下來,他們連兵帶將只能向後或向另一側的山林中躲去,數十個燃燒著火焰的草藤火球將整個山道堵得嚴嚴實實,濃濃黑煙轉瞬就嗆得人不足咳咳。

    「撤,全軍後撤!」太平軍將領大吼著。

    「撤?哼哼……」看著亂匆匆向後撤退的太平軍,山頭上的劉暹軍中隊長臉上露出了一個嘲諷式的大笑。

    自己區區一個中隊,一個不傷的就完成了隔斷敵後的任務,還有什麼能比這更讓人嘲笑的呢?

    「轟轟轟……」

    劉暹軍的劈山炮也開始發威了。

    後路被堵,主將身亡,不絕於耳的淒厲慘叫聲讓本就已經慌亂不堪的太平軍更多了無盡恐慌。

    戰馬哀鳴發狂,動物骨子裡的求生慾讓太平軍精銳的馬隊都徹底陷入了混亂,沒有那個人願意繼續呆在山道上挨打,而前路已經被第一大隊死死地封鎖了。

    「往兩邊走——」也不知道是誰發出的一聲大喊。

    整個太平軍似乎是猛然間被驚醒了一般,一窩蜂的向兩側的山林中躥去。

    就是那些馬兵也多數捨棄了自己的戰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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