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幻想]穿越1862 作者:漢風雄烈(已完結)

 
BloomCaVod 2015-10-9 14:45: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26 215900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9 15:20
第四十章 虛擬地

    久攻必破,久守必失!

    戰爭就像學習一樣,講究勞逸結合。不能緊繃著一根弦,始終不放鬆。尤其是太平軍這樣的隊伍,大批的老弱婦孺跟隨,要是長年累月的枕戈待旦,這支隊伍不用打仗,自己都會散掉。

    西征軍團只不過是些走投無路的百姓,投靠太平軍更多的是奔個活路,有口飯吃。真要是殺上北京城,減除所有清妖,這些人可沒幾個有那宏偉的志向。

    他們不是當年跟著洪秀全等從廣西一路殺到江寧的拜上帝教教眾,後者有鄉黨親戚宗族宗教等等關係為紐帶,是一支有信仰的隊伍。前者僅是為了活命,發洩自己對清廷的怒火和不滿僅是順帶。

    也因為此,太平天國起義後期,成千上萬乃至好幾萬人規模的戰地投降事宜,時候發生。

    劉暹在城中耐心等待了半個月,終於,他等來了自己期盼的一幕。虛擬地圖上,代表著太平軍一方的紅色斑點和雲團,與之前相比發生了甚大的變化。

    位於後方的雲團面積變大,色彩變淡;位於前線的斑點,數目一定幅度減少,分佈也變得不均勻。

    太平軍的重點防守目標東城外,守禦兵馬數量不變多少。可其他南北西三門,就至少消減一半了。

    劉暹今夜的目標是西門,因為今晚吹刮的那是東風,大風。

    二百匹戰馬集中到了西門的空地,每匹馬都被勒上了嚼口,劉暹親自帶隊,集中了城內七八成的戰馬,是絕不容失的。

    不能發出聲響就一定不能,決不能提早惹來太平軍的警惕。

    時間到了黎明,天還灰濛蒙的,月亮掛在天邊,還很明亮,星星已經不多見了。

    「吱吱吱……」城門開啟的聲響。

    二百人二百匹馬悄悄地從城門出去。這應該感謝關城的建立和城門前兩座碉堡的豎立,完全隔絕了太平軍對城門的直接監視。

    兩百騎往日很快就能越過的兩里距離,現在足足用去了隊伍一刻多鐘。

    小心再小心,還有大風呼嘯的遮掩,劉暹一行並沒有被太平軍的夜哨發現。

    在半個月前,剛剛結束東關之戰的時候,太平軍沒日沒夜的對城固縣城嚴密監視,大量戰力時刻準備,不敢有半點懈怠。可是現在,必要的防禦營壘太平軍自己也已經建起來了,城中敵人又長時間不敢露頭,再日日夜夜的嚴陣以待可就小題大做了。

    夜間的看哨和守備力度,比之開始時降低了不止一個檔次。

    「上馬,慢跑……」

    最近的太平軍營壘不到一里,最近的太平軍營寨不到三里,用不著再隱蔽蹤跡了。

    ……

    譚富民懷抱著一口腰刀,縮著懷擠在土牆下迷迷糊糊的睡著。他本是李藍義軍的人,現在因為報仇成為了一名太平軍戰士。

    李藍軍跟太平軍已經早早打好協議了,以城固為中心,整個漢中一分兩半。東面的歸李藍軍,西面的是太平軍地盤。

    李藍軍眼下已經盤踞了整個東漢中,日後的發展之路是北上盩厔,進軍關中。即是擴展地盤,也是為太平軍二進關中打前站。

    這絕對符合李藍軍的利益。跟劉暹幾經交手的藍朝柱曉得城固的扎手,跟太平軍這般的分配,完全是太平軍啃骨頭挑擔子,李藍軍吃肥肉輕裝上陣。

    可這卻不是譚富民能夠接受的。他要替自己的哥哥報仇,所以他跳進了太平軍中,做了李藍軍的逃兵。

    進入太平軍的譚富民成為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兵,待遇比起李藍軍來降下了好一截,但他心甘情願。可謂是苦的痛快的典型!

    今夜營壘輪到了譚富民所在的卒值夜,他給編到了後半夜。不要怪他誰的迷迷糊糊,半夜來換崗的時候,他前頭那人睡的比他香多了。

    一卒百人,五卒一旅,設旅帥。五旅一師,設師帥。五師一軍,設軍帥。一軍嚴格算是一萬三千一百二十五人。

    太平軍共九十五個軍,洪秀全不可能有一百多萬人馬。太平軍中大半部隊的缺編很多。

    雖然處在戰線前沿的師旅都算是西征軍團的精銳,可從譚富民這麼一個新手都能混進來看,也強不到哪去。

    他所在的這個營壘駐紮是一個旅部,總人數鏘鏘三百。而他所在的二卒全員也才五十五人。

    五十五人還分上下兩班,也就是整個營壘的夜間執哨都不足三十。很多人還如譚富民這樣睡的昏昏沉沉,能發現劉暹的動作才奇怪呢。

    睡夢中的譚富民腦袋靠在土牆上,突然間他覺得土牆震震的。怎麼回事?睡眼模糊的他伸起了脖子,腦袋昏昏沉沉,依舊沒有意識到土牆震動所代表的含義。

    終於譚富民清醒了,馬蹄的聲響已經清晰地出現在他耳旁。

    「敵襲,敵襲,敵襲……」撕心裂肺的嚎叫響起來,譚富民瘋狂的踢踹著身邊的戰友,「起來,起來!清妖殺過來啦——」

    營壘外影影幢幢的,劉暹隊伍距離營壘只有一二百米了。這是個很近的距離,全力打馬最多二十秒就能奔到。

    「殺啊……」

    馬隊慢跑變成了疾跑,同時火把燃起。剛剛燃起的火把被風吹的只留星點藍火還附留在火把頭上,但它絕不會滅。這些浸透了油脂的火把就是小雨中也能打亮。

    星星火光聯成一片火雲。

    二百人一經吶喊,營壘外彷彿出現了千軍萬馬。這動靜全營的太平軍都驚醒了。

    旅帥忙拎刀奔出帳篷,看到外面的星星點點然後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是打慣仗了的人,立刻就知道營壘要不好了。自己被偷營偷到家了!

    可是——「這怎麼……怎麼可能?」

    馬隊夜襲!!!

    城中清妖的頭領沒有聽說書聽走火入魔吧,他有多大的膽子敢帶著馬隊玩夜襲?

    這一刻太平軍旅帥不為自己被偷營感到羞愧,而只想一把抓過劉暹的腦袋大吼:你腦子給驢踢了??

    可是疾馳的馬蹄聲告訴他,這是無可改變的事實。敵人就要以精騎突擊營壘寨門了,旅帥腦子濛濛的,一時間也無法判斷敵人到底來了多少人,翻來覆去只想了一句,「上寨牆,都上寨牆……」

    木頭加土造成的營壘在火藥面前脆弱的跟紙沒什麼區別,太平軍如果不在寨牆上加以阻擊,就全完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9 15:20
第四十一章 猶勝甘興霸
  
    二百馬隊穿營而去,脆弱的柵欄、營門在轟然爆炸聲中碎成塊片。只留有十數火頭,在呼嘯的東風下迅速蔓延席捲整個營壘。

    旅帥沒有死,繼續在大聲的叫嚎著,內容卻已從『上營牆』變作了『救火,快救火』。

    熊熊烈火照應著劉暹馬隊離去的背影,兵鋒直指不遠處再兩座太平軍營壘的縫隙,在這一道營壘防線後可就是太平軍的人馬大營了。

    兩座營壘內的太平軍都已經驚醒,但黑夜和慌亂中,要這些人迅速整裝完備再組成排槍隊,兩相夾擊從兩營壘中間穿過的劉暹馬隊,那顯然是不能的。

    劉暹聽到槍炮聲響,聽到隊伍裡馬蹄聲也掩蓋不住的慘叫和悶哼,但他頭也沒回一下。黑夜中的馬隊,那只有速度和犧牲。

    任何落地的騎手都要自求多福,不管他是重傷欲死還是輕傷皮毛。

    馬不停蹄的穿過太平軍的二道營壘,劉暹引領者馬隊向西南方偏去。前方不遠就是太平軍的大營,但劉暹要引領著二百馬隊一頭撞上大營的正面,他就是再愚蠢不過了。

    西南面,相比正面的防禦,臨靠漢江的西南方無疑是太平軍西大營防禦最薄弱的地方。那裡是西大營幾萬人馬每日的進水渠道,所以太平軍並沒有在那裡修建什麼堅固的防禦措施、工事。有的僅是幾個哨塔和屋棚崗哨。

    五座哨塔,三處崗哨,馬隊過後儘是火炬。今夜呼嘯的大風實在是太給力了,只需要一根火把一代火油,哨塔也好,崗哨也罷,全都是大號的火炬而已。

    「殺——」

    雙腿控馬,劉暹一手持刀,一手拿著燧發短銃,高聲的吼叫著。

    身後的馬隊興致也亢奮到極點,從出城以來,營壘、哨塔、崗哨,數里間馳騁橫掃,這不正是騎兵的追求嗎?

    眼見隊伍已經突進了太平軍大營,只要將手中的火把火油投出去,一個不可思議的奇蹟十有八九就會在今夜裡創造了。而自己就會是這個奇蹟的創造者之一!

    每個馬隊騎手心中都升起一片火熱,他們預感到了勝利,他們渴望即將得到的無上榮光。

    「殺啊,殺啊……」

    張忠奎、曹懷亮舞刀弄槍,一個個激昂的吼著。榮譽就在眼前,誰能忍住這樣的**?

    不過心情雖然澎湃,張忠奎、曹懷亮卻始終不離劉暹左右,他們是劉暹今夜裡的護衛,始終就要貼在劉暹的左右身邊。因為他們可能是劉暹軍中武藝最高最好的兩個人。

    至少在劉暹的已知當中,自己手下再沒有這兩人如此好的身手了。張忠奎的武力不比穿越前的劉暹弱,那就肯定要比現在的劉暹強。再全盤接受記憶,劉暹武力上也是比不過原裝版的。而擔任火箭隊隊長的曹懷亮則是更比兩人還要兇猛,是原刀客隊伍裡的頭號悍將。一口大刀,整個陝南綠林中都要響亮。

    劉暹現在是全軍的希望,也是整個城固的希望,出不得半點意外。出戰定議之前,李楹和范德榜都不知道苦口婆心的勸阻了他多少次,要他不要輕易犯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現在劉暹身份不一樣了。但是劉暹不能放掉眼前的這個榮譽。

    李楹、范德榜不知道今夜裡馬隊能取得的戰果有多大,劉暹心裡卻有個譜。若真的全然順利,可是了不得的一份大功勞。對於軍人而言,這是一個沉甸甸的功勛章。

    而一份建立在太平軍身上的大功,更能引起清廷的注意,為劉暹的再上一層樓打下個堅實的基礎。

    當然,他派人領兵夜襲太平軍,火燒其大營,得勝後作為指揮官的劉暹自然當為首功,誰也磨滅不了這個。可怎麼著也沒他親自帶隊來得更光彩照人!

    並且虛擬地圖的秘密不能洩露,劉暹今夜不親自領隊,太平軍營寨佈局上的一些漏洞和防守薄弱之處,就不能利用上。否則他如何對別人解釋呢?

    ——你是怎麼知道太平軍營寨的漏洞的?

    全城內外斷絕,消息不通,劉暹根本不能解釋。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今夜,劉暹燃放的真正只是星星之火,可強勁的東風不費吹灰之力的助它變成了燎原大火。

    整個西天都被火勢染紅。西大營太平軍驚駭鼓噪,自相擾亂,踩踏間不知死傷了多少。

    當劉暹打馬一圈退回縣城登上城樓觀看時,他真恨陳得才為什麼不把自己的全部兵力都扎進西大營。那樣的話,他就會立刻率軍出城掩殺過去,那絕對絕的就是一場潑天大功了。

    整個西大營亂成了一團,風助火勢火助風,人力在風火面前是那樣的渺小。

    西大營裡太平軍老弱有好幾萬人,就在這天災一樣的劫難前,抱頭鼠竄,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大火吞噬他們的營盤和全部的物資。

    東大營的太平軍已經全部出動了,全力警視著城固縣城,唯恐劉暹這時出兵進攻了。

    「元渡。何不趁此時出兵擊賊?」李楹紅光滿面,渾身上下都蕩漾著不可抑制的激動。一把抓住劉暹手,搖著說著。

    劉暹翻了個白眼,「我的同知大人,義勇營不是城固營。如果城內四五千軍都是城固營,我自然會趁機出兵。可現在一大半是義勇營那般廢物……」一切不言中。

    義勇營能靠得住,母豬都能上樹。別管太平軍的西大營怎麼遭殃,此刻城中士氣多麼激昂,只要一跟東大營的太平軍見真章,義勇營包管稀疏的比爛泥都軟。怎麼出的城,怎麼逃回來,速度還會更快。

    而兩千還不足的劉暹軍,黑夜中再折去火器的大半助力,五千太平軍青壯可能都吃不消。劉暹才不願出兵呢。

    李楹一腔的激動戛然而止,剛才他還做著趁機出兵,一掃太平軍的美夢呢。那些演義、說書傳的不是常講,火燒敵營大破敵軍嗎?李楹也是這樣想的。

    卻那裡知道剛發言就碰了個硬釘子。美夢驚醒,繼而嘆氣不已。這光燒敵營,不破敵軍,潑天大功可就沒了啊。瞬間裡他猛的恨起了張守山,如果不是他這個營總無能,老爺我的卓著軍功豈能跑了?心底裡竟打定主意從明日起,要好好操練義勇營。

    劉暹不知道就這兩句話的功夫,李楹腦子裡就轉了這麼多圈圈,看著城外的大火隱隱出神……

    想當年甘寧百騎劫魏營,不損一兵一騎,自己是比不了,自己二百馬隊穿營還損失了三十多呢。可是要比戰果,只取得了斬首數十級的甘興霸,那就不如自己良多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9 15:21
第四十二章 豬隊友

    漢中府城,南鄭城下。

    就在城固西大營被火燒殆盡的第三日,太平軍在南鄭城下打了個打勝仗,一舉將知府楊光澍的無賴練勇以及漢中新近編練的一千團練全部就殲。

    因為城固被襲而低落下去的太平軍士氣陡然振奮了起來。雖然還沒恢復到原先的地步,卻也重新鼓舞起了勝利的鬥志。

    漢中城內一片哀聲哭嚎,無數咒罵和指責湧向了楊光澍,毛震壽無奈之下將楊光澍『停職留任』,以示為懲戒。在這一片混亂之中,事情的真像——盧又雄划水,卻渾水摸魚好運的糊弄了過去。

    在褒城救援折回之後,盧又雄就失去了駐紮城內的資格了。漢中府城內駐紮了陳天柱、吳雲所統的漢中清軍主力。盧又雄因為纍纍前科,無人喜他,被打發去了城東的七里店,軍需糧餉一下子銳減了許多。

    盧又雄這支破爛隊伍立刻怨聲載道,盧又雄自己也憤恨不已。

    所以當太平軍襲來的時候,在得知毛震壽派遣的漢中鎮左營游擊屠大元部已經在三十里外的桑園鋪被全殲時,盧又雄拔腿就離開了七里店跑去了南鄭城下。

    毛震壽依舊不讓盧又雄進城,就讓他與肖東昇、羅玉光、黃耀龍等所統的虎賁軍、和字營、鎮南軍等眾防守城外南關。

    是時漢中府城城外,北關由楊光澍的無賴練勇防守,東關由參將徐邦達所率各營防守,都司穆懷德帶兵一千防守在東北角,西關也有上千練勇駐守。

    盧又雄進到南關是左右都感覺制肘,不大的小地方,湧進了四支雜牌軍,肖東昇、羅玉光、黃耀龍更因為己軍人少勢弱而抱團與盧又雄相抗爭,盧又雄心頭就更恨府城內的一班子大員了。就連周蕃壽這個親戚也被他咒罵了不知多少。

    梁成富的西進太平軍主力,抵到漢中後迅速搶佔了府城周邊的全部要地。中軍在塔兒巷、菜集子一帶紮營,大部隊住在淨明寺以東的高宅大院,製造雲梯、火器等攻城工具。城東的七里店,城北的老君殿、黃家塘、石馬坡、漢壽亭,西北的青龍觀,城西的沙沿子,南關的興隆、江西館都佈滿了太平軍的營房。環圍數十里都為營地。部隊層層駐紮,營壘重重列陣,軍容嚴整,威震清地方官衙。

    漢中清軍練勇沒一個敢出兵進攻的,哪怕是試探性質的。

    褒城、沔縣易主的消息很快傳來,接著馬融和的太平軍偏師又迅速拿下了寧羌州,攻破了略陽和留壩,兵圍鳳縣,南鄭一眾清廷文武都嚇得要尿褲子了。

    鳳翔的真神教暴徒勢大不可制,若讓太平軍打破了鳳縣,那兩邊合流,就真讓太平軍二進渭水關中了。

    毛震壽只能下令出兵,牽制西進太平軍。這是一場看不到勝利的戰爭,城內每個高層都清楚這一點,即便府城盡起所有兵力,也憾不動城外的太平軍分毫。可依就要出兵,即使張守岱這樣有操守的官兒也沒有反對,因為這都是為了他們自己。只要府城出兵了,日後朝廷有所怪罪他們就有的說了。

    張守岱也是官兒!

    而至於出兵的對象,城中的十五個營當然不能,這是漢中的嫡系。參將徐邦達、都司穆懷德也不行,他們也是嫡系。那麼就只有楊光澍的無賴軍團和南關的四支雜牌軍了。

    當時接到命令的盧又雄臉色鐵青鐵青,第二日就多求糧餉,第三日再說重賞之下,才有勇夫,說從我部入陝南就是勒緊褲帶執行軍務的,士氣早就不振作了,只要捐餉勞軍,才可出關迎敵。虎賁軍、和字營、鎮南軍三部順溜跟上,盧又雄怎麼叫喚他們怎麼叫喚,直到鳳縣被圍的第五天,盧又雄率軍才從南關開出。

    不同於虎賁軍、和字營、鎮南軍三部的外面出去兩三里,溜躂一圈,槍炮沒響就回來。盧又雄部真真切切的是插進太平軍諸營寨當中了,南關外是一個來時辰的槍炮大作。

    隊伍回到南關時,盧又雄的主將大旗都穿了四五個眼,出城前乾淨鮮明的旗號被硝煙燻得像塊抹布。

    盧又雄成了整個府城的英雄,得了城裡三千兩銀子的賞銀。卻誰也不知道盧又雄在撒潑打滾的那幾天裡早已派人聯繫了太平軍,那天他出城不是去打仗了,而是做買賣去了。

    一百桿鳥槍,三十桶火藥,一千兩銀子的買路錢,太平軍才裂開縫隙讓他在裡面兜了一圈。

    而面對毛震壽等人時盧又雄卻是大吹大擂,說自己如何如何英勇,太平軍如何如何不堪。

    盧又雄說自己英勇,沒人相信。府城的每個人都曉得他是個什麼樣德性,但盧又雄說太平軍不堪,不少人都信了。楊光澍戴罪立功心切【前文】,自以為太平軍戰力真就很不堪,當晚就派心腹趕到南關見盧又雄。

    兩天後盧又雄再次出擊,楊光澍派出自己的無賴軍團,以及城內因局勢緊張而新近編練的上千團練,也就是駐紮在西關那的那一支隊伍,由武庠生王訓帶領,有意圖與盧又雄兩面夾擊太平軍。結果新舊團練趕到與盧又雄約定之地時候,根本沒見盧又雄軍的影子,看到的反是上萬嚴陣以待的太平軍,三四千人被太平軍一舉全殲。

    不管是無賴兒,還是新編團練,都是漢中府城的子弟兵。百姓見被徵入團練的子弟如此喪身,都痛心疾首,說楊光澍用兵有如把豬仔趕往市場予以屠宰,正名唾其為「楊豬販子」。

    這樣戰場通敵之事,本來不難徹查出來。盧又雄都已經做好了豎旗『反正』的準備了,但南鄭城內恰風波迭起,民心震動,毛震壽、張守岱等都無心再看盧又雄一眼,而忙著安撫民眾百姓,南關內的之餘三部論實力論風頭都不如盧又雄,哪能伸手掏盧又雄的家底呢,如此的竟讓這個敗類逃脫了一劫,只背了一個『嚴厲斥責』的玩意兒,不傷實體一根毫毛。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城固城頭上,劉暹看著城腳下蓬頭垢面一臉頹敗,施施而過的俘虜群,真氣的忍不住指著府城方向破口大罵。這都什麼玩意啊,不添力氣反而大扯後腿!

    自己借東風的一把火,好不容易讓城內軍民士氣大震,這就立刻挨了當頭一棒!

    豬隊友!豬隊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9 15:21
第四十三章 不得已而為之

    「毛妖逃遁,陳天柱、張守岱、楊光澍授首,府城已經給天兵攻下來啦……」

    「上萬清妖被殲,毛賊落荒而逃,僅帶殘兵數百遁入川中……」

    幾個俘虜在太平軍戰士的督押下,從縣城的西南角切入,無視城牆的火炮和城外堡壘的威脅,直接來到了城牆腳下。俘虜們似乎特意挑選的大嗓門,聲音那叫一個震耳。

    大聲的叫喊著,淚如雨下,哭腔悲切。

    好像是在為府城之戰的淒慘結局悲哀,劉暹怎麼看卻更感覺他們是在害怕,是在為自己的小命悲哀。

    臉色鐵青鐵青,還不及說話,一旁的李楹就怒火衝天的指著喊話俘虜大罵叛賊,「來人,來人,給我轟碎了他們——」

    「一群逆賊,妖言惑眾,意圖亂我軍心,妖言惑眾——」

    劉暹沒李楹那麼激動,但鐵青的面色直接讓身後的所有首領神色一凜。「曹懷亮。拿你部的火箭炮,給我轟了他們——」

    「記住,只有一炮——」

    「標下領命——」曹懷亮鏗鏘應聲,轉身大步離去。

    半刻鍾不到,一聲轟鳴在城固城頭迴蕩,當聲音落下後,一切都寂靜了。

    劉暹敢肯定南鄭城未失,楊光澍、陳天柱、張守岱更沒有丟了自己腦袋,否則今日太平軍就不是讓幾個俘虜以言語來動搖軍心了,而是直接挑著那三人的腦袋。

    這是任何一個頭腦清晰的人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但是此情此景此形勢之下,腦袋不清晰的糊塗蛋城固縣城內大有人在。

    李楹、劉暹自然全力阻止此言論蔓延,但那裡制止得住。城頭除了兵勇還有縣衙組織起來的青壯,人多口雜,南鄭已破的謠言很快就傳遍了全城。

    李楹只得組織縣衙全部力量去澄清和彈壓市井騷動,但人心動搖,縱然全城軍民再度在強大的抑制力下安靜了下來,人的心靈上,卻不可避免的蒙上了一層陰影。

    劉暹連跟倆小丫頭**的心都沒了,他整日裡看著地圖,有時能一坐一上午,動也不動,腦子想的全是打仗的事。

    整個漢中府治下,除了城固、府城兩地,其餘的地方有能黨組住太平軍兵鋒的嗎?

    劉暹實在找不出來,也想不出來太平軍殺不進關中的藉口。

    必須想個法子將局勢扭轉!

    劉暹需要在這場大戰中露出自己的光芒,而這光芒,光憑火燒太平軍西大營是不夠的。他要成為力挽狂瀾的主角——

    「什麼?」李楹大驚失色,臉都泛起白,人更是一下子蹦起尺高。「不行,不行,絕對不行。我不同意——」

    腦袋搖的想撥楞鼓,李楹此刻那裡還有自己往日的鎮定和城府。

    「大人,我有把握,有把握!」劉暹手指著鳳縣的位置,肯定之極的說。「陳鏜亦是刀客,與我往日有相交之義。我有絕對把握說服他!再聯絡上鳳縣山上的幾道綹子,就有了數百敢戰人馬,關鍵時刻插發匪背後一刀,足可使鳳縣保全!」

    劉暹幾日來思來復去想出的妙招竟然是自己偷偷潛去鳳縣,籠絡昔日綠林道上的朋友,在外與太平軍偏師身上著手。打擊太平軍的外伸機動力量,絆住陳得才的馬腳。

    李楹當然不同意。城固能守得住,完全靠的是劉暹軍,劉暹軍的支柱又完全是劉暹。在現在局面之下劉暹要潛出城去,城固的風險要有多大啊!?

    但最終他還是被劉暹說服。「大人,鳳縣必須保全。否則發匪與甘陝暴徒聯繫一體,西北恐將色變啊!」

    真神教暴徒人數眾多,凝聚力強,但不善於攻城。起事半年多來,所破城池不過十數,大半還是靠城內內應發力才得已拿下。但太平軍就不一樣了,除非是重兵把守的縣城,比如城固,否則的話陳得才有硬吃任何一座縣級城池的能力。

    太平軍與真神教合流,威力絕對遠超一家一等於二。

    劉暹沒從官場得失上給李楹說,太平軍真要是跟真神教暴徒合流,漢中府城內的那一班文武絕對要受到北京的重處,李楹卻能得一份獎勵藉機上位,劉暹也可以,但所得不多。劉暹不動,坐看局勢惡變,那是對李楹還有他自己有利。

    他是從大局上著手來給李楹分析的。如果太平真神合流,對清廷的危害會有多大。西北色變,新疆青海不穩,半個西中國都不在清廷的掌控下了。

    李楹同意了劉暹的冒險。他對於清廷的忠誠還是很高的。而且在說話當中,劉暹直接將自己的行動跟整個西北大勢隱隱鉤掛來,李楹卻又是決定與否的『至高』存在,瞬間裡一股使命感一股大無畏大犧牲精神就灌滿了李楹的胸膛還腦海!

    就是懷著這種犧牲奉獻精神,李楹果斷同意了。還為此發出了自己自擔任漢中同知以來的第一份正式文書,給鳳縣的。為劉暹按上了一頂「監鳳縣軍事」的大帽。

    當夜,城固北門打開了一道小縫,劉暹帶著張忠奎和四名親衛打馬出了城門。沿途路上劉暹自然是跟長了雙夜加千里視眼一樣,帶著張忠奎五人見縫插針,順順利利的摸出了太平軍重重營壘的包圍。

    城固距離鳳縣有小三百里,途中單大的河流就要經過文水、褒水、紫金河、車道河四條,山頭多的更是不計其數,還要躲避太平軍散居鄉野的小股部隊,六人策馬,足足四天時間才到了武都山。

    武都山只是鳳縣東面好大一片山區的概稱,劉暹真真要尋的是其中的南山,穿林豹子陳鏜老窩就在那南山青崖下。

    青崖東溝、青崖西溝、石門子、陳家坪、徐家溝,青崖周邊五個村寨都算是他的根據地。

    與城固的劉暹不同,陳鏜這支刀客武裝土匪的性質要更濃厚一些。這也是沒辦法,鳳縣前面就是寶雞,連雲棧道沿途五百里,大小驛站十餘處,巡檢司更有八九個,綠營在兩地駐紮的都有上千兵,把這條聯繫關中與陝南、四川的官驛大道看進了眼子裡了。劉暹雖然是在漢中府城邊兒上,討生活也比陳鏜容易多了,陳鏜不把自己手中的刀子磨得更快一點怎麼能行!

    陳鏜有一百五六的老人,由他出面聯絡這鳳縣山野中的綠林好漢,至少能湊來五百人。

    「五哥,興安、定遠的刀客都投了長毛,洋縣、西鄉也有人投,這陳鏜要是也投了長毛,咱們這不是自投虎口嗎?」

    張忠奎再一次叫起了這老話,一路上他都說的有十七八遍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9 15:22
第四十四章 釣魚

    青崖,陳家大宅。

    堂屋裡一片寂靜,一雙雙目光噴火一樣熱烈的看著陳鏜手中的一捏告身,這是一個綠營把總,兩個外委千總,兩個外委把總,五個官身頂戴啊。

    別看屋裡坐的一群漢子平日裡指天罵地,一副不把朝廷放在眼裡,不曬鳳縣知縣老爺的樣子,可內心裡,這官身要是落在他們身上,那一個個就是光宗耀祖!

    雖然不是所有人都恨不得眼睛裡能長出一雙手來把空白告身拉走,但絕大多數,絕大多數的人在熱烈期盼著。

    陳鏜內心已經知道自己要下什麼樣的決定了。眾意不可違!再說他自己最初時候看到劉暹手中的那張七品綠營把總告身的時候,不也是瞬間熱血沖頭,激動的不能自已?

    「那,咱們兄弟就把命買給朝廷了?」

    「那是當然了,大哥。長毛鬧騰了十多年,聲勢愈衰,去年連英王都戰歿了,江河日下已經不能挽回。咱們可不能上一條要沉的船啊。」

    「大哥!長毛跟北邊的真神教有聯繫,咱們可不能這樣啊。這是要被人戳骨頭的……」

    太平軍的確派人來拉攏過陳鏜,畢竟拉攏地方反清力量一直是太平軍的傳統政策。早在起義當初,就融入了天地會。

    陳鏜等刀客,在太平軍看來就跟皖北的捻子一樣,半匪半民,跟官府不對付,天生就是他們的同盟軍。

    固然刀客中也出了劉暹這種被太平軍恨之入骨的叛徒,可別的刀客該拉攏的時候,還是半點不手軟的。

    而且還真給他們拉攏到了倆人。陳鏜綹子半匪半農這些年,跟巡檢綠營打過不知道多少次交道,也是死過一些兄弟的。這些兄弟又有幾個是孤家寡人?

    刀客本來就是親戚朋友為骨幹串聯起來的鄉黨武裝,其內因為血親的死傷,又怎麼會沒跟官府不共戴天的人呢。主張投靠太平軍的人中,他們就是主力。

    坐在上首的陳鏜,眼睛著重注意的就是那些與官府有血仇的頭領。見到這幾位在眾人叫囂當中面色鐵青一言不發的樣兒,心口猛的一痛。他知道,老兄弟,分裂了!

    然而更讓陳鏜心痛的是,那幾人在當夜派人西去的同時,第二日全體通知大會上,並沒立刻翻臉領著自己的親信兄弟離開。

    他們這是要幹什麼?

    是信不過陳鏜,還是想跟太平軍裡應外合?

    陳鏜整個人沒了丁點氣力,軟靠在椅子上,如若是筋疲力竭。

    「路是人自己走的,隨他們去吧!」

    劉暹很理解陳鏜此刻的心情,心懷的內疚與對背叛的憤怒,相交織互膠結,真的很傷心的。

    縣城到南山的路上,一支太平軍正在行進著。領頭的是一個師帥,兩千六的滿編建制雖然才有三成多些人,但要拿下一無有防備的南山,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師帥騎在馬上沒有丁點打仗的緊張樣,不過是百多人的山匪而已,其內甚至還有一部分己方內應,這樣的仗根本算不上仗,還沒來回奔波累人呢。他面色上更多的是一股興奮,隱藏著復仇的興奮!

    劉暹!

    那個手上沾滿義軍與天兵鮮血的清妖,他竟然不知什麼時候潛離開了城固,來到了鳳縣。現在人就在南山青崖!

    主將馬融和給他最重要的命令不是剿滅陳鏜一夥兒,而是要拿下劉暹這個清妖頭。他要生執劉暹去到城固城下,當著城固所有人的面砍掉劉暹腦袋以祭奠往日死在他手中的義軍和天兵兄弟。

    師帥心頭熱熱的,一股激動在他心裡徘徊者。

    城固西大營被燒,多少姐妹婦孺亡命在了那場大火當中,數都數不過來,師帥自己的家小也在城固那。他隨從梁成富、馬融和西進,都沒能再跟家人取得一次聯繫,也不知道是給分在了東大營,還是西大營。

    如果在東大營,那還好,安全有保障。可要是西大營呢,誰敢說就一定能逃出那場燒焚了整座大營的大火?

    師帥這些天裡都心情忐忑不安,現在有機會將劉暹這罪魁禍首生擒活捉,就再沒別的事比這更令他高興的了。

    一日後。

    南山頂上,劉暹跟陳鏜並肩而立,看著腳下猛撲入青崖的太平軍,他是微微一笑。

    陳鏜身子在輕輕地發顫,面容竭力保持著平靜,但抽搐的面頰和握緊的拳頭暴露了他的內心。

    「走吧。長毛撲了個空,肯定要順著線往山裡追的。一場好戲,咱們可不能錯過啊。」

    如果有可能,劉暹絕不願意暴露自己的行蹤給太平軍。他最理想的設計就是跟李楹說的那樣,悄無聲息中整合來一支敢戰的隊伍,然後瞅準機會給太平軍來一次狠的。

    但事不從人願,陳鏜隊伍裡的複雜超過了他先前想像。血仇不共戴天,官職告身也泯滅不了。而劉暹也不可能因為小小一支鳳縣刀客就把自己內心的最終志向給道出來。這是個無解的死疙瘩!

    石咀溝。

    一個滿是光禿禿樹幹的山溝溝,距離南山少說也有六七十里地,但是地界依舊沒出鳳縣。鳳縣的地盤實在夠大,南北東西都有小二百里,比之一條棍的城固超出太多了。

    此刻卻有四五百人隱蔽在其中,全都是百姓打扮,身上掛滿或是特意撒著茅草與枯葉,手邊卻放著刀槍棍棒,一看就知道不是善類。這些人全都橫七豎八的躺著,無所事事下許多人已經呼呼睡起了大覺。

    在兩天前,他們在各自的當家的帶領下,或是喬裝百姓或是趁夜而來,全都偷偷摸摸的集中在了這個小山谷中。而且兩天時間了,谷內一絲煙火都沒生,近五百人全都喝涼水啃乾糧。錯非來之前一個個都被那空白告身糊花了眼,這開春時節這群匪性入骨的人早就嚷嚷起來了。

    可即便是如此,現今的這四五百人也都沒了心氣,他們中最短的也等待了整整一天了。雖然還不至於發鬧,可之前來時的沖沖興氣卻已經被時間消磨了七七八八了。

    谷內眾人中,唯一還能保持著高昂心氣的主兒,就只有這四股綹子的當家人。不,不能說綹子了,他們現在已經是正兒八經的官兵了。

    ——漢中鎮留壩營!

    這就是他們的編制。四張外委千總的空白告身,換來了三百多人。

    劉暹手中就只剩下一張七品告身,和四張外委把總告身了。七品告身留作釣魚用,要給這四個當家的看到前進的希望。而四張外委把總的告身,有兩張也用到了這一戰的釣魚上。對象是各部小嘍囉和小頭目,只要作戰有功,那倆頂戴就有落在他們頭上的可能。

    最後兩張劉暹已備後用。真虧得他出來前又從李楹哪裡拿到了幾張告身,不然光他手下的那幾張還真不夠用。

    這些個土匪綹子,對於官身簡直毫無抵抗力。

    前後一天時間都不到,陳鏜牽頭搭線,劉暹就搞定了四股!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9 15:23
第四十五章 開門大紅

    刁貴、李九、黃麻子和王富貴,四個人圍坐在一個葦席搭成的棚子下,正有一句沒一句的嘮著嗑。

    這四人中,王富貴的年紀最大,已經四十有二。十五年前殺了留鳳關巡檢司的一巡丁,不得不上山當了土匪。

    雖然綹子不大,但資格老,年紀大,四人中他坐了首位。

    刁貴、李九和黃麻子都是三十郎當歲,三人相差不多少,上山的原因跟王富貴差不多,區別僅在於死的是衙役、鄉勇還是兵丁。

    「唉,苦日子總算是到頭了,在在這地方窩憋了兩天,休說是弟兄們沒勁,就是我也乏了。」刁貴錘了一下自己腿,兩天不動彈現在都酸酸的了。

    「可不是,千盼萬盼總算是盼來了。」與刁貴一樣,李九這兩天啃乾糧喝涼水也難挨的很,乾硬冰涼的乾糧啃得他牙都疼。

    萬幸就在剛才,劉暹劉守備劉大人,手下的一個親隨已經來到通知了做好準備,不然他們四個這時就沒這麼悠閒了。

    ……

    山道東向,一支混雜的人馬正在竭力的向前行進著。

    陳鏜的一部分老兄弟和上百他們的家眷,一路向著某個預定地點行徑去。

    「快,快,跟上,跟上!」太平軍在後一路追趕,師帥大聲的向著外面的人馬吼叫著,卻已經沒有了馬匹。從青崖東溝出口到這裡,大小戰鬥太平軍已經跟陳鏜殿後所屬打了四五回,其中一回他的那匹馬就被負責指揮作戰的劉暹一槍打死了。

    白虎山。石咀溝前一個不大的小山頭。

    劉大疤瘌領著手下的四個弟兄正蹲在這裡守候,看著東面的來路上是否有太平軍什麼的出現。

    他是青崖西溝的人,陳鏜手下的小頭目之一。

    通紅的夕陽快要落山了,赤紅的陽光灑遍漫山遍野。一下午漫不經心的劉大疤瘌,此時的精神卻是提到了最頂點,手下的倆個兄弟也都是如此。

    他們也算是經驗豐富的老鳥。和官府、鄉勇、巡校交道不知打了多少次,心中估摸著也能算出太平軍趕到的時間,不出意外正是這個時候。

    遠遠地,一個小黑點出現,慢慢的在赤紅的夕陽餘暉下,一條細若繩索的黑線出現在了劉大疤瘌等人的眼中。

    「大哥,是長毛……」一個手下指著那道黑線歡喜叫道。

    「把樹放到。咱們下山告訴大哥去——」劉大疤瘌大氣的一揮手。自己兄弟的人物是完成任務了。

    石咀溝。

    已經歇了好一陣的劉暹第一時間被告——白虎山頭的樹倒了。

    這是先前定下的信號,樹倒了,太平軍就要到了。

    「劉大人,旦有吩咐,標下無不領命!」

    扭頭看向陳鏜,陳鏜肅顏起身,雙手抱拳弓腰。

    「請大人吩咐,我等聽命——」

    刁貴、王富貴、黃麻子、李九四人緊隨其後。

    劉暹笑了,大家都是好同志啊。大家幹一行就都要守一行的規矩,陳鏜五人現在已經是官兒了,那就要有個上下尊卑。

    沒道理,這時候還不將自己捧出來。

    「那,本官……」說道這兩個字時,劉暹甚至看到黃麻子渾身一顫顫,「就不客氣了。」

    「陳鏜、李九兩部兜底,刁貴、王富貴部左右各埋伏,黃麻子部留做預備軍——」

    「大家行動——」雷厲風行。

    ————————

    「轟轟轟……」

    一刻多鐘後,一連串的巨響從山溝下響起,塵煙瀰漫中,驚恐聲、慘叫聲不絕於耳。

    黃麻子偷偷看劉暹一眼,見他只是面無表情的立著,下面那慘烈的哭叫聲絲毫沒有令他有動容一絲,心裡不由暗叫:「果然是見過大場面陣仗的人,就是厲害!」

    他上山當土匪也有七八年了,打死打傷的人算在一塊,好像也沒眼下火藥罐爆炸死傷掉的人多。更別提連連的爆炸之後三面而下的圍殺了,那見血遠比爆炸更犀利更富裕。

    黃麻子的手下被火藥的連環爆炸震得心驚膽顫,人人色變,這些所謂的土匪根本就是一群土包子。而張忠奎跟劉暹的四親隨就紋絲不動,讓接著注意的黃麻子大為佩服。

    一股嬌紅色的粉霧籠罩住了太平軍前部、中部,無比的辛辣順著口腔直衝太平軍戰士的腦門。咳嗽聲,撕心裂肺的咳嗽聲,此起彼伏。

    早有準備的三面埋伏人馬個個用事先準備的濕巾包住口鼻,避開嬌紅色粉霧濃重的地方,似一把把尖刀插進太平軍這個完全沒了防備的隊伍中。

    進軍順利,那叫一個勢如破竹!

    陳鏜等首領無不面露喜色,紛紛高呼著喊殺,四五百人潮水洶湧一樣直衝而下,如此痛打落水狗的好機會沒誰會放過!

    砍下的腦袋可都是一份份軍功。

    就連被分配任務後自感最幸運的黃麻子,此刻都用熱烈期盼的眼神看著劉暹,希望自己也能下場撿個便宜。

    劉暹是樂意成人之美的,在黃麻子高高興興的領隊伍殺下的時候,依舊面無表情的立著。這樣的仗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已經勝券在握,可以對下面的太平軍不屑一顧了。

    「殺,殺——」亢奮的喊殺聲此起彼伏,就是山匪中膽子最小的人此刻在局面絕對佔優的情況下也忘卻了心中的恐懼,拎刀持槍叫囂著衝殺了下去。

    張忠奎在一旁不屑的撇著嘴,「一群土包子,沒見過世面……」

    歷經過幾番戰陣的洗禮,劉暹軍的人已經不同於當初了。像眼下這種完全白撿一樣的戰功已經沒人稀罕了。

    摧敵鋒於正酣,挽狂瀾於既倒——

    不知什麼時候,這個信念已經種在了每一個劉暹軍的心中。

    可能是劉暹幾次帶軍在全漢中士氣低落的谷地,打出振奮人心的勝利,而激化來的吧。

    這是好事,劉暹很樂意看到這種敢戰的思想充斥自己的隊伍。

    太平軍的師帥歿在了陣中,沒了指揮的太平軍完全無法阻擋隊伍的潰敗和投降,在加進辣椒粉的火藥罐爆炸下,所有的人連一點像樣的抵抗都做不到。

    在前部和中部潰散之後,後部太平軍已完全變成了一群驚弓之鳥,士氣完全喪失,片刻就已由追兵變成了不觸即潰的大逃亡。

    劉暹斃敵不足百人,俘虜卻超過了三百,還斬了太平軍一個師帥。可以說在鳳縣有了一個漂亮精彩的開門紅。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9 15:23
第四十六章 輾轉騰挪 上

    留鳳關。

    如是南鄭的青石關,褒城的雞頭關,西鄉的大巴關一樣,它在歷史的某一瞬間,可能會非常輝煌,戰略軍事位置甚是重要,但是到如今的現在,它就整一個大號的驛站。

    滿清在這裡設的有一個巡檢司,還有一隊汛兵,並驛站驛馬66匹,馬伕33名。是漢中官道上一個挺重要的節點。太平軍攻佔此處之後,驛站當然是不再有了,駐兵卻仍然不少。

    整整一個師!

    雖說這個師老弱多了一些,空額多了一些,但可戰之兵還是有二三百人的。往日裡倒是牢牢控制了上下官道,太平軍的輜重往來無礙。

    但是今天,留鳳關上黃色的太平軍大旗從關上被拔下,久違了多日的綠營旗號從關城升起。雖然這面綠營大旗還是從太平軍的繳獲中翻找出來的。

    劉暹一身太平軍打扮的站在關上,廝殺聲已經沒有,血腥氣卻隨著春風吹得老遠老遠。

    他在石咀溝拿下追兵之後,留下百人勘護傷兵、婦孺和俘虜,隊伍繼續呆在石咀溝,自己則率三百人換上太平軍的服飾後疾奔突進,晝夜不停,直奔到留鳳關下,趁著留鳳關的太平軍還不知道消息騙關成功,一舉全殲了關內的一個太平軍師。

    老弱佔了兵額大半的太平軍戰力自然不強,可反抗意志卻並不弱,比之相同境遇下綠營兵的鬥志,可以說勝出十倍不止。留鳳關裡至少倒下了二百人,劉暹人馬只佔了其中不大的一塊。

    打下留鳳關,劉暹馬不停蹄的又拿下了南星和松林驛,用的都是相同的法子,留下的俘虜大腿捅上一刀後也全部給釋放。

    他不想造太大的殺孽。戰場上的事是戰場上的事,下了戰場,如曾剃頭、李鴻章那般的殺俘,劉暹就不行,心裡邁不過那道檻。

    都是中國人,又不是日本鬼!

    但白白放了這些人肯定也不行,於是捅大腿,這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就出現了。

    劉暹也是無奈,迫不得已。

    拿下松林驛後劉暹再趁夜進兵柴關嶺,然這次的騙城就以失敗告終了。還差一點就被太平軍反坑了一把,如果不是打頭的黃麻子機警。

    石咀溝裡敗潰的太平軍終於有逃到柴關嶺的,嶺上太平軍守將自然提高了警惕。

    差一點,只差一點,劉暹就踏進包圍圈了。

    可就算最後關頭被黃麻子識破,劉暹也在柴關嶺撂下了好幾十人,真的是沒死也退層皮。

    ……

    天色已經暗淡了下來,似血殘陽西下,紅彤彤的光芒籠罩著整個大地,只剩下天邊的一抹豔紅晚霞。

    立馬在山丘頂上,彭春幽沉的目光注視著腳下匆急而過的一隊隊太平軍戰士,嚴峻的敵情讓他整個人滿臉冰霜宛若一尊雕像靜立在那裡,彷彿不會受周圍的一切事物的絲毫影響。

    冷涼的晚風從他身邊劃過,絲絲寒意浸來。

    「噠噠噠——噠噠噠——」一陣疾馳的馬蹄聲傳來,就見前方一小隊騎打馬朝山丘方向奔到。那為首之人,身著一套製作精細的太平軍戰袍,黃色的戰袍鑲邊著赤紅,在夕陽火紅色光芒的照射下如同蒙上了一層血色。

    「彭檢點,彭檢點——」主將身邊的親軍指揮關紅傑,人還未到就已經急聲高叫,等到他策馬奔上山丘後,急開口問彭春,「怎麼又向北折了?劉賊不是在東面呢?」本來大隊人馬是好好地往東面石咀溝撲殺去的,可這才進山三十里,彭春就下令改變方向,兵馬朝北轉進,這一下可急壞了關紅傑。

    劉暹這支隊伍的存在已經威脅到了馬融和部的威嚴,為了不使自己一路勢如破竹積攢起來的『兵威』受損,太平軍必須盡快的剿滅劉暹。否則鳳縣地方鄉鎮上的那些土豪士紳可就有的鼓舞了,若是陳鏜再在其中牽頭搭線,劉暹真有可能在鳳縣憑白弄出一支幾千人的隊伍來。

    馬融和軍僅僅是西征軍團西進部分的一支偏師,人數有兩三萬眾,可戰之兵卻才四五千。

    雖然一路攻城掠地使得很多漢中百姓也加入了其中,但是太平軍每攻克一地就要留下一部人馬駐守一地。馬融和新增的兵力僅僅能彌補分流的空額,且實際戰力還大有折扣打。

    如今劉暹滅其兩師,攻克官道多處節點,對馬融和的實力已經造成不小損失。

    馬融和自還不至於將劉暹看的太高,卻也決不允許放任他再來騷擾自己。他要盡快攻克鳳縣,只要縣城拿在手,再不去太多觸動地方鄉紳的權力利益,太平軍短期內的穩定統治還是能做到的。

    這是他多年廝殺征戰的經歷!

    那些地方鄉紳土豪,對比清廷的忠誠和孔老二的崇敬,更在乎的還是自己的利益。【太平軍是反孔的。所以他跟漢族士大夫之間的衝突不可調和。】只要不徹底拿走他們的蛋糕,在刀子的威懾下,太平軍就能暫時的統治漢中。

    馬融和沒去做長久打算,他清楚己方軍馬的最終目的。他一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鋒利的長刀無敵的氣勢,就是太平軍短暫統治漢中的最大資本。如果這份兵威被破了,那些土豪士紳必然將現在的蠢蠢欲動化為實際行動。

    到時就可不妙了。即使還能再彈壓下去,也有了瑕疵。

    「剛才快馬來報,劉暹糾集上千人,殺向三岔驛了!」

    彭春的臉色僵的像塊石頭,關紅傑的臉色也迅速的向石青轉變。

    三岔驛,那裡距離縣城只有十多里,是馬融和大部隊的糧草輜重囤積重地。如果那裡有失,馬融和也不用再打鳳縣縣城了。

    關紅傑心情沉重。作為馬融和親軍的主要將領之一,他是知道三岔驛防守的虛實的。雖然看起來太平軍很多,密密麻麻的營帳多的撩人眼,但那裡是上萬的老弱婦孺,是馬融和軍的老營。

    「岳台山、王家山、放馬灘不都是有我們的人麼?盞窩、龍灣洞、王家坪也有營哨在,劉賊是怎麼安然穿過這些地方的?」

    關紅傑感覺很不可思議。報中劉暹可是上千人啊,又不是一個人,怎麼就安然的穿過那些哨點和關卡呢?難道哪些地方的人都是死人,上千人馬也看不見?

    但不管怎麼說,彭春不能再領兵撲向石咀溝了,他要立刻趕往三岔驛。不是為了救援三岔驛,急報都已經送到自己手中了,肯定更早的送到主將馬融和手裡。從縣城下發兵去三岔驛,比彭春方便也快捷多了。他兜頭北上,更多的是要斷劉暹的後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9 15:24
第四十七章 輾轉騰挪 下
  
    淋淋細雨灑落,空氣中凝聚著一份山林獨有的濕潤和清新。初春的嫩綠也彷彿融入在了這朦朦細雨當中,勃發著一股此個時節萬物獨有的生機。

    遠處的山林,薄霧瀰漫,兩里地外的景象就全部湮沒在了繚繞的水霧中。此起彼伏的山嶺,一座接著一座的山頭,鳳縣東部那連入秦嶺的廣大山地,隱藏起一支數百人的隊伍,真是太容易太簡單了。

    不說劉暹手中握著虛擬地圖這個大殺器,就是任陳鏜等生於斯長於斯的本地人帶路,太平軍想在這片綿延的山嶺當中找到他們藏身之處,也千難萬難。

    劉暹沒那個能耐看天識雨,陳鏜等人雖然都是鳳縣本地人,可也都沒那本事,在這一點上他們連個老農都不如。一夥人衣服被淋了個濕透,凍的臉都白了,才好不容易摸到眼下這座山上,躲進了山腰上幾個相連的山洞中裡的。

    進入山洞後,分成四部分的隊伍近乎解散,除了附則警戎的人外,剩下的都迫不及待的生火圍坐烤起火來。

    燃料則是林子裡半濕半乾的落葉枯枝,引燃它們的是山洞內本就有的一些干柴,甚至是動物幹掉的糞便。

    在這片地方,山林深處的某一處山洞內有不少幹柴或人活動留下的痕跡,千萬不要驚訝。因為這片地方的山民獵戶不少,林子再深也會有人的足跡踏入,那些天然的山洞是山民獵戶最佳的宿營地。洞內有乾柴很正常,沒幹柴才不正常!

    藉著休息的機會,劉暹在山洞的最深處,一個小溶洞裡打開了虛擬地圖,看著地圖上顯示出的敵人位置,他嘿嘿的笑了。

    馬融和派出的兩股追兵,本來是一西一東南,兩路包抄的架勢。可現在呢??

    由東南往北推進截殺自己後路的那一支太平軍在兩天的兜圈子中,已經不知不覺間跑到了自己的西面,它距離劉暹雖然只有七里地的直線距離,可進軍方向卻南轅北轍,一點威脅也沒有了。

    由西往東而來的太平軍則距離還有十五里地。十五里地的山路,這可不是平地!

    劉暹就是按兵不動在這兒等著他們,那股太平軍方向也找對頭了,至少都要大半天的時間往這裡趕。

    望山跑死馬。真不是說笑的。

    這場突如其來的春雨為這持續了多日的追逐戰劃上了一個暫停號。劉暹不再擔心兩支太平軍追兵了,目光盯著鳳縣卻還是久久難以安定。

    按理說他已經給鳳縣守軍創造了極大地便利了,吞掉和牽制住馬融和手下一半的戰力。鳳縣城外的太平軍大營,看起來縱然依舊人很多,但裡面當打的青壯年看看還剩多少?

    用幾百烏合之眾來廢掉太平軍的一半能戰之力,劉暹已經做到了任誰也無話可說的地步。

    再更進一步,必須天時地利人和都幫忙。

    且不提安穩下的劉暹軍,去看那兩路太平軍追兵。

    彭春這時也一樣按捺住了兵馬,全軍分散開躲入山嶺下。

    傾斜的山勢,捧起的大石,都成了此刻太平軍戰士躲避的場所。而至於僅有的幾個山洞,自然是歸彭春、關紅傑這些個高層了。

    看著手中的簡易地圖,彭春目光久久停留在兵馬掃過的那片區域,有太多太多的紕漏和洞子可鑽了。如果劉暹真的就隱匿在哪裡的話。

    兵力不足是太平軍最大的短板。

    這種山地追逐戰,用軍必須是身強體壯的年輕漢子,那些湊數的老弱婦孺,一個都從兩支太平軍追兵裡找不到。

    「咱們應該再派出人手到這一片轉一轉。那些能躲避幾百人上千人的山谷溝壑和溶洞。給他們劃定下偵查區域,碰不到也就算了,要是萬一碰到,不管人能否活著回來,咱們就都能曉得。」

    細雨濕衣,冰涼的凍人。沒哪支隊伍現在還能在山林裡轉悠的。

    彭春決定趁這個時候,趁這個機會,把身後濾過一遍的地方中的一些疏漏之地,重新查上一遍。

    時間拖得越久,他身上的壓力就越大了。

    無獨有偶,就在彭春部太平軍散出三十餘精銳,撒進身後的山嶺中的時候,距離劉暹有十五里山路的另一支太平軍也派出了數十精銳,分頭分散,如一張網一樣向著東方撲撒。

    山洞裡的劉暹看的一陣頭大!

    真不愧是從淮河打進陝南的太平軍,這經驗就是豐富的很。可自己該如何應對呢?

    不能下辣手把所有碰來山洞的太平軍戰士幹掉,因為這樣是不打自招。可也不能放任太平軍肆無忌憚的偵查……

    手指敲在青石上,劉暹眼睛轉了又轉,然後細細的盯著虛擬地圖,好半天才猛的站起身來。「叫陳鏜來見我——」

    ……

    「你的任務是在這一塊地方,這個範圍內,宰掉所有闖進來的長毛偵察兵。如果真有長毛闖進來的話——」

    劉暹指指點點的是一張標準的清代地輿圖,虛擬地圖早收起來了。他手指在一塊區域裡畫了又畫,陳鏜連點頭表示知道。

    再橫著往東一劃,直入石咀溝——

    「只要你幹掉長毛的偵察兵,他們就肯定知道這一塊地盤有不對。你就立刻帶人往東走石咀溝,一路上把痕跡留大留多一點。要讓追來的長毛大部隊發現!

    就是要虛張聲勢,幾十人做出所有人的樣子,引著長毛往一邊去。

    長毛都去了東邊,西邊才有了咱們的活動餘地。」

    劉暹突然覺得天時地利都在自己這一邊了,剩下的就看人和了,看陳鏜的成色到底能不能擔當大任。

    計畫很順利的實施著,陳鏜帶著幾十人一路東去,兩支太平軍追兵緊急火燎的追趕。

    劉暹帶引著歇息完畢的五百人穿山越嶺向鳳縣縣城趕去。

    是的,他現在扣除了陳鏜帶去的幾十人,扣除了大山深處留守老營的百名戰力後,手下能動用的力量依舊有五百人。

    因為他入鳳縣以來的幾次勝仗,因為他手裡那吸引人的空白告身,鳳縣東部山區村寨的諸多族老鄉老,固然不會將全部本錢下到他身上,卻也或多或少會送上幾個子弟兵加入劉暹的隊伍。

    幾天時間裡,劉暹手下人馬就多出了二三百。還個個年輕力壯,刀叉弓槍多有涉獵。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9 15:24
第四十八章 斬首

    「嘿,咱們這位劉守備,可真是神了啊!」

    地上跪著兩名太平軍俘虜,一旁還有一具屍體,陳鏜打圈繞走著,目光如是看到了絕頂稀奇的東西一樣,讓那兩個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太平軍戰士都心中一陣發憷。

    「的確是神了!料事如神!」

    徐明義、陳邦達等幾個陳鏜的鐵桿兄弟點頭附和著。他們不是在做假,而真的是實話實說,對劉暹服氣的很。

    昨個雨還在下,劉暹把陳鏜找過去吩咐了片刻,陳鏜就領著他們幾十個弟兄冒著雨趕來了紅崖峽。一路上雨水冰冷凍得人瑟瑟發抖,地面也又濕又滑,可是遭了大罪的。

    而劉暹派他們來紅崖峽的想法,也不難猜。什麼話劉暹都給陳鏜說透了,要是他們一夥兒還不能理解,那他們的腦子跟智商就是干不成刀客這一行的了。

    干刀客,半匪半民,是一個講究分寸的技術活。稍微過線一點就給官府留下找茬的把柄了。所以腦子不好使的,帶頭大哥的位置是坐不穩的。

    陳鏜一夥人通透的理解了劉暹的設想,這個主意要說好不好呢,人人叫好。以一支偏師引誘走太平軍的追兵,主力趁機插進西躍,事情要干的漂亮了,鳳縣的局面都能搬回來。

    可不管是陳鏜,還是他手下的兄弟,想不透徹的一點都在於:劉暹他怎麼就能肯定兩股太平軍的追兵,撒出來的偵查都能籠罩到紅崖峽?

    兩三天山裡打轉的時間,所有情報陳鏜都是跟劉暹相通的,連陳鏜這個坐地虎現在都理不清頭緒,拿不準兩支太平軍追兵的具體位置了,劉暹這個外鄉人怎麼就能肯定呢?

    劉暹的這個設計最難最有技術含量的地方就在這裡,行動的時候,陳鏜也好,徐明義、陳邦達等也好,內心都充滿了質疑!

    現在,兩個太平軍生俘,一具眼下的屍體,一具崖底的屍體,已經證實了劉暹的正確。所有的質疑煙消雲散,留在陳鏜等人心裡的就只剩下滔滔不絕的佩服。

    「人才啊!不出世的大才。這就是名將,妥妥將來的名將。

    你們說,要是漢中沒這場亂,劉暹不還跟哥哥我一樣要當一輩子的刀客?」

    「見個芝麻粒大的官兒都要滿臉賠笑。這一身的大才不是給浪費了麼?」

    「亂世出英雄,英雄造時勢!」

    陳鏜徹底收起了內心對劉暹的輕視和眼紅。他看著手拿一捏空白告身的劉暹,內心深處對告身的炙熱根本不能同他對劉暹的眼紅相比。

    七品的把總又如何?不還是拿在人手上甩來甩去麼?

    與其做那把總,何不去想做那隻手的主人?

    他也自視甚高,自以為自己的本事不比劉暹小,現在的位置僅僅是因為沒趕到機遇。換做自己是劉暹,絕對比劉暹做的更好,官更大!

    明白的說,那就是劉暹沒有打掉陳鏜的傲氣。他僅僅是用一捏空白告身砸翻了陳鏜而已。並沒讓陳鏜心服口服!

    而現在呢?「有奔頭。咱們兄弟跟著一個名將,有奔頭!」

    「大哥說的對。區區一個漢中藏不下劉暹這頭猛虎,四川、甘陝,還有中原、江南,大好用武之地,劉守備日後就是劉總兵,劉軍門!

    咱們兄弟跟著,也能名響天下!」

    「跟著狼吃肉,跟著狗吃屎。劉暹不僅是狼,更會是虎!」

    一群人情緒激昂,說出的話聽得跪地的兩名太平軍戰俘如看傻子一樣看著這群人。「痴心妄想,白日裡做夢。我家王爺肯定會把你們統統抓住,尤其是那個劉賊,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硬氣的太平軍,面對大為惱怒的陳鏜劈下的鋼刀,面色始終分毫不變,更沒發出半點求饒和慘叫。真的是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看著地上新多出的兩具屍體,怒氣發洩後的陳鏜臉上露出一抹敬重,「好漢子。陳某人不會讓你們暴骨山野——」

    「明義。」

    「有。」

    「你帶人把下面的那具長毛屍體也帶來,弟兄們刨四個坑,入土為安,咱把他們埋了。」

    「比綠營那幫雜碎硬氣多了。都是好漢子,該埋!」徐明義點頭離去,招呼一個人跟他一起下去。

    其他的人也都沒多話。江湖綠林,最佩服的就是視死如歸的硬漢,眼前的太平軍戰士,配得上。對於陳鏜這些還沒有脫離江湖習氣的一群人來說,刨個坑也干的心甘情願。

    三支隊伍化作了四支隊伍,其中一小兩大,照著劉暹設計的路線,義無反顧的向著東方扎去。

    劉暹領著五百人來到了蕭台寺東南十里的煙通溝,全軍隱蔽起來後幾乎每個人都一屁股坐到地上,站不起身來。

    為了躲避馬融和佈置在外的多處太平軍哨點、卡防,劉暹領隊足足繞行了四五十里的山路,多走了近乎一天。他自己的腿酸的都像根煮熟的軟面條了。

    蕭台寺就在鳳縣城池西南,有兩里地的距離,乃為豆積山山頂處。其山下是馬融和將帳的所在地。

    位於太平軍整體營壘群的偏後位置。

    如果有人從鳳縣城池內向蕭台寺進攻,那必須經歷多個太平軍營盤的阻截。可要是從背後衝擊蕭台寺,那就容易多了。

    劉暹的所謀說到這裡,怕很多人就已經看出來了。不錯,那就是斬首行動。他想直搗虎穴,直衝馬融和指揮部,搏一把,看能否將這個太平軍西征軍團的五首腦之一斬首了。

    豆積山位於嘉陵江岸畔,系礫石沉積而成,形若豆類壘積,故名豆積山,與天水麥積山互為姊妹山。豆積山山頂海拔三百四十丈,山東邊有猴兒石,山腰有支鍋石、張果老洞,山頂有蕭台寺等,為鳳縣最著名的一大勝景。蕭台寺位於豆積山頂,廟內有鐵鐘一口,寺僧每天清晨擊鐘敬佛,鐘聲悠揚,覆蓋整個縣城,旅人皆以鐘聲為啟程行路的訊號。「蕭寺晨鐘」為鳳縣八景之一。

    自然地,蕭台寺也為縣城周邊區域內的制高點。站在豆積山山腰,都不需要上蕭台寺,就可以將整個鳳縣城池盡收眼底,城內的一切佈置均瞞不過太平軍耳目。

    而愚蠢的鳳縣守軍在聽聞太平軍殺到的消息後,竟全部龜縮在了縣城城池,拱手將豆積山這個制高點讓於他手。

    劉暹要斬首馬融和,還必須在夜間,否則斷瞞不過太平軍的耳目。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0-9 15:25
第四十九章 蕭寺晨鐘
  
    「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啊……」

    ……

    睡夢中馬融和被一陣嘈雜聲驚醒,人猛的從床上坐起,「外面是怎麼回事?」

    他先是以為受到了城內清軍的夜襲,但側耳聽聽並非如此。

    「丞相,黃家台的寨子著火了!」帳外親軍熟悉的聲音響起。

    馬融和警惕不消反漲,城固西大營的那一把火令整個西征軍團心有餘悸。「是何原因?可與黃家台聯繫?是否是清妖所為?」

    「沒聽到廝殺聲。尚未與黃家台聯繫,末將立刻派人去。」

    「嗯。小心戒備!」

    馬融和睡意全消,做吩咐後,慢慢披衣起床。掀開帳簾向黃家台看去,人聲鼎沸,火光映紅,但並沒廝殺跡象,難道這只是一場意外?

    今夜刮得一場好風,雖沒有當初劉暹借的那一場東風強勁,但吹一吹火勢還是手到擒來的。很快馬融和大帳與黃家台就取得了聯繫,很快黃家台的火勢就無法抑制的旺盛起來。

    只靠駐守黃家台的那個軍,兩千人不到的隊伍,五百個青壯不足,要跑到兩里多地外的嘉陵江擔水來救火,那是不可能把火撲滅的。

    馬融和一邊大罵軍帥廢物,一邊嚴令縣城一線各營壘拔高注意力,防備城內清軍突襲,然後調撥餘下各營寨人力組織救火。

    一點人為的跡象都沒有,也沒清妖伺機殺來,馬融和看來這場火興許真就是一個意外。他如此應對著,只把警惕的注意力放在鳳縣縣城,警惕著城內清軍的趁火打劫。

    而至於外頭的劉暹,有兩支太平軍追捕著,馬融和真沒去把劉暹想進來。就算這場大火不是意外是人為,他也只認為是城內的清軍所為。彭春等兩支太平軍,兵力有兩千餘人,在有熟悉地理的本地刀客領引,要是還被劉暹給跳了出來,那劉暹的能耐就真不在他的想像當中了。

    馬融和過去十多年的征戰,不是沒被清軍優勢兵力圍追堵截過,他知道那種滋味的苦處,更明白要擺脫追兵的困難。

    【太平軍軍制早期是旅師軍等等不假,但後期已經轉變為隊營編制模式。大抵隊分前、後、左、右、中,有大隊、小隊之別,互不統屬。當有大前隊,大後隊、大左隊、大右隊、大中隊、前隊、後隊、左隊、右隊、中隊,共10隊,按例均冠以「英府」「英殿」或「忠府」「忠殿」二字不一。隊之下分前、後、左、右、中5營。

    漢、風在這裡繼續以旅、師、軍建制太平軍,主要是為了方便。一些明白內中細節的朋友還望不要較真。】

    但是當鳳縣守城清軍做出舉動牢牢吸引住太平軍一線營壘的時候,當豆積山周邊幾個營壘青壯都抽調黃家台幫忙救火的時候,當數百突然而至的敵人殺到跟前的時候,馬融和驚愕之中就根本無力招架了。

    他身邊的親軍只剩二百人左右,被劉暹一開始的突擊就吃掉了好幾十人,剩下百多人根本擋不住火藥罐+白刃的優勢敵人進攻。

    「頂住,頂住——」

    馬融和一臉鐵青,耳朵邊響著親軍檢點瘋狂一樣的吼叫。

    頂住,只要頂住一時半刻,等到黃家台的人馬回援包抄,自己就能全吃掉眼前的敵人。可是他很清楚,隊伍是頂不住的。

    身為沙場宿將,這點認知他還是有的。隊伍的局勢隨時都會崩潰。

    親軍檢點瘋狂指派著人手,「快快快,帶隊頂住清妖衝擊!」

    「刀盾手分列兩翼,一定要給老子頂住,丞相能不能衝出去就看他們的了!」

    「後隊給老子沖,殺開一條血路——」後隊的方向是豆積山山頂。

    看著前後左右潮水般湧來的敵人,親軍檢點狠一咬牙什麼都顧不上了連連下令,護著馬融和衝出清妖的包圍圈再說。至於二百親軍還能不能剩下點種子就看上帝保不保佑了。

    這些太平軍不愧是一方大將的親軍,瘋狂起來悍勇絕倫,親軍檢點親自帶隊衝殺,人群之中左衝右突勢不可擋。左右兩側刀盾手咬牙切齒苦苦抵擋黃麻子、李九的衝擊,前面的親兵也硬擋下了刁貴的猛攻。

    一時間馬融和的險情似乎都緩解了。但馬融和鐵青的臉色沒有半點轉好,他清楚地很,進攻自己的敵人除了手中的刀子外,還有火藥這種更危險的武器。

    「轟轟轟……」

    劉暹帶著一隊特意挑選來的擲彈兵,那裡太平軍瘋狂就朝哪裡扔投火藥罐,爆炸的火光中人像割麥子一般掃到一片。雖然這其中很有可能包含著一樣奮力廝殺的自己人。

    劉暹真迫不得已了。這支太平軍的凶悍遠超出了他的想像。

    身後數以千計的太平軍正在湧來,他必須立刻幹掉馬融和,帶著隊伍往豆積山上逃去。

    「衝衝衝,衝出去,衝出去!」

    親軍檢點一手大刀,滿臉血污渾身殺氣,嗓子嘶啞雙眼密佈血絲,披頭散髮狼狽不堪,卻還在舉刀高呼,迅猛前衝。

    「殺!殺!殺!」

    「弟兄們,殺了馬融和,殺了馬融和咱們都立大功,死了家小也有大人養一輩子,跟老子殺啊!」

    「不要停,不要停,殺殺殺!」

    「……」

    到處都是喊殺聲,到處都是狂呼吶喊的拚命聲。太平軍瘋狂,土匪刀客山民也舍得性命。身後,回援的太平軍猶如滔滔洪流,勢不可擋,距離近在咫尺了。

    親軍檢點身邊的人只剩下二十多個了,卻還在奮勇前衝,倒下一人立刻又有另一人頂上,不給身前的王富貴片刻喘息調整之機,就這麼一路的衝殺。

    「瘋子瘋子,這幫瘋子……」

    王富貴手下的山匪被沖的七零八落,狼狽不堪,軍勢被生生趟出一條血路,一路上屍橫纍纍,殘肢斷臂甩得到處都是,鬆軟的地面更是被殷紅的鮮血染成觸目驚心的黑紅色。

    幸虧陳鏜留下的三十刀客關鍵時刻頂了上去,而王富貴整合好自己的隊伍後,也毫不猶豫的再封堵了過去。

    太平軍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親軍檢點勢若瘋狂也殺不盡一個又一個擋在自己面前的敵人,馬融和閉上了眼。

    營前,回援的太平軍已經殺到,卻已經晚了……

    「砰——」

    親自上陣的劉暹扣動了自己的短銃,擲彈兵統統還原成了肉搏兵,因為火藥罐都投完了。

    鳳縣的刀客土匪乃至村落,火藥普遍都有,但卻沒誰會像當初的他那樣傾盡全力的去儲備。幾經戰陣,今夜的火藥罐就是最後的一點了。

    親軍檢點身子僵住了,他驚愕的勾下頭看著胸前的血洞,一股鮮血正從裡面流出,他全身的力氣和生命力也從這個洞裡流出了。

    檢點面前一個山匪都已經門戶大開的等死了,只要檢點把高舉過頭的大刀往下一劈。但等了等,刀還不見落下,山匪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驚喜過望的他也來不及細緻觀察,就地一滾的忙爬開去。還來不及重新在地上撿起武器,洶湧的同伴就已經湮沒了檢點,接著湮沒了馬融和!

    「馬融和已死,大家往山上走啊……」

    回援的太平軍已經湮沒了刁貴半數的兵力了。

    鳳縣的城頭上,一群人看著豆積山由下往上婉轉而起的一條火線,臉色十分的沉重,他們直愣愣的站在城頭,遙望著豆積山方向,夜風吹來也不覺得冷,更不會鑽進一邊那暖和的城門樓裡去。直到一聲清越的鐘聲悠悠從遠方傳來,所有人臉上才猛的輕鬆起來,繼而無限的喜悅與歡呼在城頭上響起來。

    平日裡自重身份,舉手投足都講究威嚴與氣派的知縣大人,這一刻如若一個小孩子一樣又蹦又跳,哈哈大笑,慼慼而哭,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蕭寺晨鐘!有名的鳳州八景之一。

    今日這一聲鐘鳴可不就像是清晨的第一曦陽光,驅散了漫天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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