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章 老溫的功課
溫去病的判斷根據,是那名鬼尊的出現時機選得太好,明顯與心魔閣有勾結,而心魔閣這票盜墓賊,整天和死屍打交道,若說九外道中,有哪支勢力最可能連通鬼界,那肯定就是他們。
不過,龍雲兒提供的線索中,有一點引起了溫去病的關注,那就是天牢動盪時,有一支人馬衝進去就自爆,就是這臨門一腳,讓天牢的法陣再承受不住壓力,險些爆開。
這隊人馬、這種風格,讓誰來想都只有一個答案,就是極樂堂的那票瘋子!
極樂堂的反應之迅速,若說他們事先沒有準備,單純隨機應變,這可能性太低了,唯一的解釋,他們也一早知道攻擊計畫,不但曉得今晚三處陣腳會受到攻擊,甚至還知道,三處陣腳被破後,能量波動會令天牢震盪,所以才守候在一旁,伺機而動。
帝都之中,高手如雲,神兵神器不缺,就算出動天階者,也不代表就一定能攻破目標,果然洞月湖那邊就被人守住,令天牢承受的能量衝擊不如預期,沒能直接爆開,還得由那隊死士殺入,補上一擊。
不得不說,這一著下得相當巧妙,既不用冒險強攻天牢,又能夠達到相同目的,自己甚至可以肯定,當時在天牢附近,應該有擅長瞳術、觀氣法的高手,藉此窺見天牢內的動靜。
如果不是密偵司的老大,忽然抄傢伙殺出來,這次試探攻擊的回報,肯定比現在所得要多,不過,反過來說,也可以從這看出來,密偵司、六扇門的兩大頭子,是支撐帝都的兩根擎天柱。
「……整場動盪中,沒看到李氏的高手出手,他們完美地藏身在這兩根支柱的後頭。」
溫去病摸著下巴,道:「不過李家本來也沒什麼高手,沒剩下什麼人了。」
碎星團縱橫四方時,麒麟李氏眼見大局有望,又可以穩坐王座,各皇子的心思都活絡起來,試圖透過籠絡或威嚇,將碎星團這支不屬各方的武力掌握在手中,但都被那個人二話不說地拒絕,不參與李氏內部的權力鬥爭,頂多,是對試圖威嚇的那個,狠狠打了臉回去。
李家皇族的內鬥,手足相殘的激烈程度,也是令人咋舌,許多李家的人才、高手,因此紛紛殞落,到了新帝國建立,李昀峰即位時,碎星團內都在納悶,新王朝到底還有什麼人才可用?如果手上無人,那碎星團的地位自然不可動搖。
這個錯誤認知,讓碎星團直至踏入帝都,都還成竹在胸,志得意滿,覺得李家不會兔死狗烹,至少……不會那麼快。
結果,燈塔底下是最黑暗的,各種評估之中,唯獨忘了自己腳下,沒有哪個人料到,李家利用各家各門對碎星團的憎恨、嫌惡,將他們統合起來,擰成一股勁,從無人可用,一下變成人人皆可用,讓碎星團傾覆於一旦。
新帝國建立以來,李家也算出了一些後起之秀,頗受期待,但都還沒有到驚才絕豔的程度,反倒是扶起了密偵司、六扇門這兩股力量,有效撐起了帝都的穩定,這回鬧那麼大的動靜,密偵司、六扇門果然各有表現,若沒有他們,帝都六大陣腳,一晚就破其四,大勢危矣。
「……不過,有點奇怪,李家手上肯定是有天階的,這天階該是密偵司的人,但今天並沒有現身。」
溫去病道:「龍晉滔那傢伙,卡在半步有好些時日了,照妳的說法,今天出來還是個半步,全是仗著拿神兵來撐場……不是他,那會是誰?嗯,是個用劍的。」
龍雲兒道:「天牢被攻擊時,內中曾經出現天階波動,有可能內中藏著天階人物,不過,也可能是神兵,時間太短,我無法確認。」
溫去病點點頭,單單只憑這些訊息,自己也無法判定,不過今夜之事,足夠證明帝都蠢蠢欲動的勢力,比自己預期得還要多,特別是九外道背後有鬼族天階撐腰,這個威脅性整個不同了。
龍雲兒問道:「那……現在怎麼辦?既然線索在心魔閣,哥哥你要和他們會合嗎?」
「先不急,那股鬼火相當厲害,我的玄黃功德氣受到侵擾,要調息一晚才能回覆,心魔閣那邊可是險地,沒有玄黃氣混淆視聽,我沒把握在他們面前扮蓋舟曲。」
溫去病道:「正好考較一下妳的功夫,先前我交代過的功課,妳練得怎麼樣了?」
說話同時,溫去病也在暗笑,自己留在晉王府的功課,不知道密偵司又會如何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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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偵司的府衙中,龍晉滔臉色陰沉,聽著手下報告,說出來的全都是壞消息,身為六大統領之首,他坐鎮帝都,今晚的事直接就撞在他手裡。
……拜天崗崩毀,因為山崩與鬼火焚燒,走避不及的死傷者近萬。
……洞月湖的大浪,摧毀周邊甚鉅,財物損失無可估計。
……晉王得知自家地庫被設為陣腳,大為光火,已經入宮面聖了。
一樁樁、一件件壞消息,聽得龍晉滔無比惱火,別的事情扯不上密偵司,但在晉王府底下設陣腳一事,這筆帳怎麼都會落到密偵司頭上,偏偏……此事連身為大統領的自己,當初都只是被告之,無權過問。
「重修與安置受災民眾,自有工部、戶部去操心,不用我們去煩。」龍晉滔道:「我只關心兩件事,那個鬼尊是打哪冒出來的?還有,法陣的修復進度,三天之內,無論如何也要修好。」
話一出,聆聽的幾名官員都成了苦瓜臉。
「這……統領,難度很高。」
「為何?」龍晉滔皺眉道:「只是被破一處陣腳的話,大陣的自癒功能,三個時辰內可自我修復,連破兩處才需要人工修繕,給你們三天時間,應是綽綽有餘了。」
「拜天崗整個坍了,陣位必須轉移,這還算好,但晉王府……不知是什麼人,沿著王府的走廊,炸出多條裂縫來,地庫陣腳爆炸後,那些裂縫把破壞規模擴大,十……不,起碼得修上半個月啊!」
聽見屬下的報告,龍晉滔的臉色難看到極點,也不說話,轉頭就進入後堂密室。
密室中,早就有一人等候在內,龍晉滔毫不客氣,開口便問,「九外道這回是怎麼搞的?為何連鬼族都會弄出來?」
「真不愧是龍家的大人物,凜凜官威,不過我記得自己尚未成為九外道共主,為何這問題要由我來回答?」
燈火燭光中,一名男子正襟危坐,臉上戴著邪異的龍型面具,閃閃生光……
亢金龍!
「你我的合作,當初可不是這麼說的。」龍晉滔道:「我提供給你密偵司的訊息,助你瞭解朝廷動向,你就要負責掌控九外道,怎麼會搞出這麼大事,你卻說不知道?」
「這話似乎應該是我來問你,當初透過你,把手伸進軍部,調派嶺南溫家送信到雲崗關,怎麼事情最後失控成這樣?那信裡藏的玄機,是誰的手筆?」
亢金龍冷笑道:「我傳信舉報嶺南溫家,你手下鎩羽而歸的無用醜態,姑且放在一邊,但錢都大會,你答允我會派人到場,明為搜查,實則阻攔朱家干預,結果從頭到尾,你的人都沒出現,你敢說你不是有什麼其他打算?」
「嶺南溫家,你只給了線報,說是碎星餘孽,深藏不漏,我的人已經做足準備去了,誰知道會撞著兩名天階?這怪得了誰?至於錢都之事……」
龍晉滔寒聲道:「你最初對我的交代,只是想團結九外道,為了統一邪派而做準備,至於攻滅封刀盟總部、晉陞天階,這些野心你有說嗎?」
雙方話不投機,室內的氣氛也如同冰窖,龍晉滔身上湧起一股殺意,那是龍煞的極度昇華,散發出去,室內的蟲蟻紛紛僵斃,如果有什麼活人在場,也會是同一命運。
但這股殺氣,卻影響不到對面的正坐男子,所有致命的氣息,一到他身邊,就自動化為烏有,他甚至沒擺出防禦的架勢。
龍晉滔心下清楚,也許之前雙方結盟時,確實勢均力敵,都踏在半步天階上,但如今,這位野心極大的不靠譜盟友,已經邁過那道崁,拉開差距了。
「我的野心確實大,但朋友你的野心若是小,又怎麼會離開龍家?」亢金龍伸指敲了敲面具,意味深沉地笑了,「當前的情勢,我踏上天階,對朋友你只有百利而無一害。」
「那是自然。」
與虎謀皮,翻臉也得不到什麼好處,龍晉滔樂得接受台階下,但哪怕是佯作誠意,也必須要有點表示。
「書信的事,事發之後,我就讓人徹查過了,結果是……從軍部發文到傳書溫家,所有經手者,所有環節,一切正常,查不出任何端倪來。」
「哦?一切正常?」
亢金龍目光閃動,聰明人之間的說話,自有聰明人的道理,龍晉滔的一番說詞,聽起來全是廢話,但此時此景,他沒理由對自己說廢話,所以,訊息必藏在平凡中。
「所以,連密偵司大統領都查不出問題來,那問題就必出在……比你還高一層的上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