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碎星物語 作者:羅森(連載中)

   
tylinee86 2015-11-3 15:47:3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71 7873643
k95060031 發表於 2016-12-8 20:52
十六章 回天

    碎星團第一大隊隊長山陸陵,是天生的戰神,戰斗智能奇高,打著打著,就能有許多陣前領悟,天馬行空之舉,連那些比他强大得多的對手,都會常常因此輸得莫名其妙。

    速戰速決,是三强對于壓制山陸陵的基本認知,如果讓他不受抑制,徹底爆發,就算天階者也可能被他的毀天霹靂一拳爆頭,這些都是有過前例的,要說與山陸陵單對單獨斗,而且還要斗氣長,這里任誰也不敢,哪怕手持神兵也不敢這樣干。

    然而,速戰速決,這也同樣符合溫去病的打算。

    今非昔比,靠著吸收滿月之光,乙太屍蠱極度活躍化而短暫重組的寶相金身,只能支撐短短一刻鐘,再沒有從前那樣久戰的本錢,如果不能在這時間里解決戰斗,連帶逃跑,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不過,大荒西朝一行,‘肉’身修復,心髒也換成生化神器之后,這具‘肉’身的强度,也遠遠超過從前,到了一個鬼哭神號,連自己也為之驚懼的程度,若玩起速戰速決,限定在短時間內爆發,那個威力……絕對會讓敵人今生難忘。

    “殺!”

    龍晉滔擎舉龍泉大刀,要搶在重拳揮出之前砍下,毀天霹靂的威力太强,硬扛一記,誰都不知道結果會是怎樣?

    溫去病巨拳一動,風雷之聲大作,卻不如三强預期的那樣,打出無敵霹靂,反而鐵臂,旋繞半圈,往內扯動。

    巨力生出,既强且‘亂’,龍晉滔、宇文鎮魂攻得太急,都有些穩不住身形,微微一晃,心頭訝異,這一手柔勁,不是當年鋼鐵衛士山陸陵所會使,或使得出的,時隔六年,沉寂再出的他,不再一味剛猛,提升至剛柔並濟了?

    周圍百米之內,倒臥地上的三派高手與屍骸,也都被這股巨力扯起,相互碰撞,朝內涌來。

    “住手!”

    司徒誨人武功高絕,竟不受旋風影響,身形飄動,似渾不著力,但刀光如雪,漫天紛灑,每閃過一處,就像斬斷一條無形牽扯,把被拉扯過來的傷者、亡骸解除束縛,平平遠送出數百米外。

    轉瞬之間,刀光如落星雨,在百米內頻繁閃起,本來會出現的慘重傷亡,就這麼被封刀盟主化解,一刀起落,似已觸碰刀道極意,令人眼界大開。

    龍晉滔、宇文鎮魂都生出一個念頭,這位封刀盟主是被總部毀滅的打擊,‘逼’出了真火,不再低調,而若當日有他在場,哪輪到亢金龍猖狂?今天若沒有他在場,只是山陸陵的這一手,就極難招架,雖不致被他一招擊敗,卻肯定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但偏偏就是這位刀法近神的月榜第一,在一輪出刀后,眼現錯愕之‘色’,脫口道:“真是雙極虛輪?你的金剛身……”

    一句點破‘迷’霧,宇文鎮魂、龍晉滔對寰宇咒武的秘密,也都有了解,被這一句點醒,這才想到:是啊!碎星團的寰宇咒武,不是不可兼練嗎?山陸陵練的是金剛身,為什麼能使出雙極輪?還練到這麼高的境界?

    ……難道,這六年來他埋名潛藏,就是在找出兼修另外三‘門’絕學的方法,四武加身?那麼,他現在的實力到什麼地步了?他兼練的,會只有金剛身與雙極輪嗎?

    而且,當意識到這個可能后,他們也隨即想到了另一點不妥,寰宇咒武相生相克,金剛身正是乾坤刀的克星,哪怕司徒誨人再强,撞上山陸陵,豈不是……

    剛想到這點,就見到巨影晃動,山陸陵一腳踏地,地面碎裂的同時,兩米多高的巨体已衝了出去。

    ……好快!

    雖然体型巨碩,但山陸陵的速度從來不慢,那山洪暴發般的沛然大力,全然轉為推進的基礎,讓進退的速度如同飆風,如今,這個速度更快成閃電,一瞬間飆至司徒誨人的面前,砂鍋大的鋼拳,悍然擊出。

    司徒誨人不慌不忙,一刀反斬,刀光燦燦,一抹驚虹,恍若能勾斷世上一切,但巨大拳影卻無視刀光,破碎驚虹而入,結結實實地打在他‘胸’口。

    毀天霹靂!

    霹靂雷震般的拳勁爆發,司徒誨人的‘胸’口,發出了一下悶響,嘴角淌出一道壓抑不住的鮮紅。

    咒武刑克之下,月榜第一,竟無招架之力,一招敗陣!

    溫去病暗自皺眉,雖然一擊得手,但拳上的感覺不太對勁,司徒誨人的傷勢也比預期中要低,問題似乎出在他招架揮出的那一刀,那刀……好像有點不尋常的東西。

    一刀破万法的雛形,提前具有天階特征,他想斷的東西是什麼?

    ……万法……

    ……因果……

    ……他想斬掉因果,解除寰宇咒武的克制束縛?

    這個發現,讓溫去病暗吃一驚,能夠提前略具天階特征,已經是很不得了的事,但因果之線虛渺,是天階高位以后才能觸及的領域,想提前觸碰,這一步跨得可不小,而他能減輕自己一擊所帶來的傷害,顯然這份苦心孤詣,已經有點眉目。

    那個人創出寰宇咒武以來,不知有多少人想辦法在里頭鑽空子,或是想辦法掙脫束縛,卻從沒有人能成功,自己身遭意外,勉强鑽了空子出來,卻也是連皮帶‘肉’,扯掉好大一塊……唯有這家伙,正面挑戰,而且……竟然有點小成了,光只這一點,就該自己寫個服字。

    ……不過很可惜,你站錯了地方,而且,你也太低估重生歸來的山陸陵。

    溫去病冷冷一笑,正竭力運氣承受的司徒誨人,莫名感受,臉‘色’大變,訝然脫口:“不、不可能!”

    外人不明所以,卻看見山陸陵勢道已盡的一拳,沒有‘抽’離,竟然在彼此毫無間隙的絕處,自生沛然大力,擊發毀天霹靂。

    雙極輪.回天霹靂!

    結合了無極返的毀天霹靂,無須揚臂作勢,直接騰挪本身真氣,憑空借勁,于真氣無可再進處,生毀天大力,發大霹靂!

    這是當年山陸陵夢寐以求,卻未能完成的神功,經歷六年累積,終于具体成形,而實際的成績,就在封刀盟主身上得到實證,這一擊毀天霹靂,直接貼著身体爆發,趁著先前第一擊打穿護身勁,完全轟入体內,避無可避,卸無可卸。

    “哇!”

    司徒誨人半聲痛嚎,化作大量鮮血仰首噴出,体內骨頭、經脈不知斷了多少根,一條血箭‘激’噴上天,直衝數十米高,仿佛全身血液都被這一震打出体外。

    “司徒盟主!”

    龍晉滔、宇文鎮魂大駭,勢難料以司徒誨人的絕頂神功,竟當真一招就敗下陣來,而山陸陵也將毀天霹靂推升到如此剛柔並濟的地步,當下再也顧不得其他,奮起余力,鼓動神兵,同時打出近于天階的一擊,合攻山陸陵。

    溫去病一擊重創司徒誨人,霸道勇猛,無敵全場,但在兩大月榜高人聯手攻來的一瞬,卻有瞬間遲疑。

    外人看來,自己這一擊已盡,但……回天霹靂,是自己當前的大殺器,一次出手,强憋住一口氣,能瞬發四擊毀天霹靂,只要未登天階,再神通廣大也難活命。

    如今,司徒誨人重創,自己還有兩記連擊未發,只要再震一擊霹靂,他就必死無疑,但在殺念生出的一瞬,几張面孔閃過眼前,其中就有司徒無視、司徒小書的兩張面孔。

    一張喟然長嘆,滿是無奈;一張嵌滿淚水,傷心‘欲’絕……對著這兩雙目光,要發勁的拳,頓時沉重了。

    ……人情,也在束縛我嗎?

    ……但封刀盟在他執掌下,也有份沾染我碎星團的鮮血,他本人手上更絕不干淨,這筆帳,又要怎麼向我們‘交’代?

    心一定,第三擊霹靂震就要發出,卻陡然一陣遍体生寒,有某種已被鎖定的極度危險感!

    這感受……是來自護身寶的最后手段?亦或者,老瞎子以九重天階手段,為儿子留了什麼后手?或是……他參悟因果而成的破滅之刀,有什麼‘玉’石俱焚的同歸之招?

    意識到變量,溫去病放棄殺敵,趁著左右兩邊合擊將成,順勢將司徒誨人震向右方,阻住較為棘手的宇文鎮魂,同時,猛地呼出一口長氣。

    回天霹靂,是强憋住一口氣,純以体內氣血轉換、借力,連發毀天霹靂的体能透支技,運作時,‘肉’体承壓劇烈,運使之后,必須立刻回氣,並且釋放‘肉’体壓力,否則就是自爆的收場。

    減壓之后,最妥當的就是放松身体,解除寶相金身,安靜調息八個時辰,但現在,哪有這樣的余裕,溫去病一呼之后,就是長長一吸,充盈真氣重新鼓脹于体內,本已雄壯的軀体,隱約又大了一號。

    經脈內‘激’‘蕩’的真氣,重新平復,力量回到高峰,傷勢被壓下,溫去病側過目光,斜睨向左側的敵人。

    雙首紫龍法相,翔騰于空,占據了大半天幕,巨影浮沉,調用天地之力,神兵發動,拉出一道長虹,切割大氣,無限近乎天階的一擊,當頭斬下。

    “山陸陵,納首來!”

    “……哼!”

    溫去病斜抬著眼,眼中所見的畫面,開始與韋士筆早先留下的一幕,迅速重疊。
1月23 發表於 2016-12-9 21:40
第十六卷 十七章 我掌規則   

   龍晉滔手握神兵,胸中所溢滿的,又是緊張,又是興奮,六年前的一戰,自己負責圍殺尚蓋勇,因此錯過了第一武神山陸陵,這件事一直頗讓自己抱憾。.

   山陸陵在帝國內的聲望之隆、地位之高,不是尚蓋勇能比的,如果能親手擒殺山陸陵,就能穩穩坐上月榜第一的寶座,成為公認的天階之下第一人。

   六年前失之交臂的機會,如今就在眼前,戰勝他,就能登上月榜第一;況且,司徒誨人已經傷重倒下,若不取下他,今夜誰也無法生離此地……

   想著種種理由,龍晉滔自我激勵,把自己的戰意推升至極限,面對山陸陵這類擅長心魔功法的強敵,戰意若不能燃至頂峰,組不出必殺的意念,很容易為他所趁。

   法相浮沉,是一頭紫色的雙首巨龍,紫氣尊貴,雙首龍更是強悍,佔據了半邊天空,噴火吐電的威猛雄姿,睥睨天地,沒有任何生物能夠抵擋,配合著竭盡全力鼓發的神兵一擊,這一式,威能無限接近天階!

   溫去病在底下,斜眼睨視,雙龍法相威能驚人,又是以神器催發,別說是六年前,哪怕是現在,自己都能感受到那份逼命而來的危險,想要扛住這一刀,必須得付出代價……以傷換傷,玉石俱焚的代價……

   不過,那是純拚個人實力的情況下,如今……有弟兄相挺就是好,在自己眼中,雙龍遮天的巨影下,那抹破空斬下的刀光,開始與韋士筆傳來的那一幕,迅速重疊。

   武學之道,千變萬化,看破幾招幾式的漏洞,並不能保證對敵時,一定就會碰到這些招式,即使試探出行功路線,戰鬥中也可能有變化,唯有作出全力一擊,力量催運到巔峰時,才會真氣匯流歸一,無可變改。

   韋士筆所遺下的畫面,龍晉滔的那七處破綻,清晰浮現出來,溫去病驟然出手,一指點七,迅猛兼備,在敵人反應過來之前,七指已離奇地穿越防線,搶先一步擊中龍晉滔由左腕到右半身的七處破綻。

   龍晉滔駭然瞪目,根本反應不過來,也不能相信世上有這種事,明明彼此修為相若,自己手中還有神兵,居然也一招敗陣!

   沒有纏鬥,沒有豁命死拚,自己的超限一刀,別說沒法逼山陸陵同歸於盡,甚至連讓他全力以赴都不能,只是輕描淡寫的一招,就讓自己陰溝裡翻船,敗得莫名其妙,甚至不知道是怎麼輸的?

   ……世界怎麼會那麼荒唐?

   ……這他媽的一定有鬼!

   龍晉滔口噴鮮血,遠遠飛了出去,直墜向百餘米外,溫去病的七指,看似不如毀天霹靂剛猛,但打準了破綻,在行功的間隙透入體內,他有三處臟器直接爆開,體內一片糜爛,如果不是半步天階的絕頂修為,直接就殞落了。

   「……自鳴得意的小丑!」

   溫去病淬了一口,緩緩平移目光,轉落在死撐住面前的宇文鎮魂,「天下總捕,到你了!」

   短短幾下,幾乎只是兩照面間,先敗封刀盟之主,復又重創密偵司大統領,全都是一招之間,就已傷重敗下,第一武神的凶威尤勝當年,看在生存者的眼中,巨漢的身影有若神祇,踏地頂天,稱無敵!

   「邪魔外道!」

   銀髮的老捕快,沒有做出轉身逃跑的愚蠢行為,只是手一抖,將傷重昏迷的司徒誨人,遠遠送出去,落向數十米外的兩名封刀盟高手處,跟著,手執金批令箭,面對眼前的巨漢,緩緩開口。

   「六年前,老夫遺憾未能親手抓你,今日能夠補滿這遺憾,正是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一名捕快,不想著幹活,開口就是天理、報應,你這老兒也挺搞笑的。」

   溫去病冷冷回應,忍著腦內有增無減的劇痛,飛快內視一週,自己的身體狀況非常不妙,強用回天霹靂的負擔,縮短了變身的時限,宇文老兒雖然比龍晉滔稍弱,但沒有了韋士筆的協助,想要強殺他可不是兩三招之內的事。

   「做捕快的,邪不勝正的天理,就是畢生信念,這沒有什麼可笑的。」

   宇文鎮魂正色道:「山陸陵,你戰功彪炳,又律己甚嚴,沒有任何的貪汙,與你那些同袍不一樣,是碎星團內的一股清流……你若束手就縛,我可以承諾你爭取從輕發落。」

   整段話,尤其是最後一句,讓溫去病象聽見最好笑的笑話,兩軍招降,也要看敵我實力,這老傢伙還真敢開口,完全是空手套白狼的架勢,而且……

   「老頭,要開條件,也該是保我無罪,從輕發落是怎麼回事?而且還只是爭取,你當我三歲小兒嗎?」

   「我們是捕快,緝拿人犯歸案,審判並非職權,能為你爭取立功表現,從輕判刑,卻不能判定你的罪行輕重,你有罪,也有冤,我不能拿這欺你,所以坦然相告。」

   宇文鎮魂神情肅然,道:「碎星團主導了一個時代,戰功固然輝煌,但戕害百姓,顛覆朝綱,所犯下的種種惡行,也需要有個‘交’代,你是碎星團的二號人物,由你來認罪伏法,把碎星團的公案向世人有個‘交’代,就能為後代立下典範,這點比什麼都重要!」

   如果說,之前的勸服認罪,讓溫去病像在聽笑話,那這一通勸告,就像是直接淋了捅油,再扔個火源過來,狂湧向心坎的熱血,差點就讓他直接炸了。

   ……你他母親的什麼老鬼,在這裡扯五四三的,你知道什麼?

   ……我們在和妖魔打生打死的時候,你在哪裡?你在後頭「維護法紀」!

   ……碎星團是有過錯,法理難容,但法理為尊的第一前提,難道不是法律之前,人人平等嗎?

   ……我們要守法,不能亂來,那些妖魔要不要守?你現在拿法紀要求我們,當初怎麼不去勸導諸天妖魔尊法重紀?李氏王朝整肅碎星團,以法為名,你就敢說這裡頭沒有一絲政治算計?你就敢去把那些統治階層的違法者都抓了?

   ……如果你所謂的大義、正義,只有普通人要守,統治者可以不守,你又哪有資格在我面前扯皮?雙重標準的本身,就是對法律的最大褻瀆!

   諸多念頭,在腦裡此來彼去,溫去病越來越覺得,這個正氣凜然的老人,全身線條變得圓滑,像是一個可笑的魁儡玩偶,張著嘴巴,說著好像很偉大,實則卻是「呱呱呱呱」的聲音……

   聽著這些,胸中本來快要炸開的怒氣,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因為這一切都是那麼地荒謬,沒什麼好發怒的……面對一個玩偶、一群玩偶,有什麼可怒的?難道自己也是小丑嗎?

   「老頭,我要感謝你,給了我這麼寶貴的一個機會。」

   溫去病的話,比他的出手,更讓宇文鎮魂嚇傻,雖然自己說的話,每一句都出自真心,沒有半句虛言,卻從沒想過,真的能夠說服第一武神,

   像山陸陵這樣的一代戰神,意志如同鋼鐵,以匪徒來說,就是最悍的悍匪,怎麼可能幾句話一說,他就認錯懺悔?如若這麼容易就悔悟,這幾年他不早自首了?可……為何他語氣中的那份感謝,如此真誠?

   「我之前一直很困惑,我想捏死你,可你是個好人,做的事情很對,與你敵對,好像我才是不對的,殺掉你,我的良心過不去,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溫去病淡然道:「但就在剛才,我明白了,你沒有你以為的那麼偉大,你的大義、正義,都是跟著規則走的,規則告訴你什麼是對錯,而你不敢去挑戰那份規則……」

   白髮的老捕頭目瞪口呆,不明白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麼,讓對方領悟到這一大串東西來。

   「……所以,事情很簡單,只要我超越過你,成為那個寫規則的人,一切就簡單了,因為大多數的正義之士,就和你一樣,並不會質疑規則,或者說,為了和平穩定,你們能夠忽略與忍受,因為質疑的代價太大。」

   溫去病道:「多謝你,讓我給自己找到答案,可以邁出最後那半步……當然,我並不認為自己找到了真理,所謂的求道,就是一個不斷認識新知、自我質疑並且成長的過程,如果後頭我發現自己今日的認知有誤,殺錯了你……我會到你墳頭,很誠懇地說聲對不起的。」

   語氣真誠,宇文鎮魂卻聽得七竅生煙,但在惱火之餘,又有種遍體生寒的恐懼,山陸陵的語氣不對,但那股如釋重負的輕鬆,卻是顯而易見,自己意外幫他解除桎梏了?

   未及細思,偉岸巨影忽動,快如飆風,轉眼就到面前,宇文鎮魂強提戰意,腦中卻浮現司徒誨人、龍晉滔被一招重創的畫面,心驚膽顫,鬥志根本提不起來,這時才醒悟:我已被他的心魔劫影響!

   猛拳襲來,威勢猶勝攻城戰槌,宇文鎮魂心知無幸,不意天上一道霹靂炸響,一道紫電貫空而下,落在山陸陵的頭上。

   ……是帝都大陣?

   ……不!

   宇文鎮魂目光緊縮,陡然醒悟。

   ……是終於惹出天階者參戰了!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12-9 21:45 編輯

1月23 發表於 2016-12-11 15:53
第十六卷 十八章 曲終赴約   

   帝都不是普通的所在,得意宴又舉辦在即,各方強人匯聚,說沒有天階者在京,這話溫去病絕不相信,只不過這些天階者,不是懶得可以,就是老謀深算,除了個別腦子欠抽的,否則都很難主動跳出來。

   不過,天牢之戰,打得這麼乒乓響,連山陸陵都現身出來,足夠惹動天階者的干預了,溫去病心裡有數,所以一直留著部份力量,預防變局。

   當天上紫雷動,溫去病立生感應,飛身急退,避過了那當頭落下的雷光柱,地面炸裂,煙塵紛飛,溫去病二話不說,捨下宇文鎮魂,轉頭就跑。

   第一武神給人的形象,是勇猛剛強,而非悲壯,就是因為知進退,不為了面子打硬仗。

   今晚的非預期戰鬥已經夠多了,先敗司徒誨人,再重創龍晉滔,如果還想要乘勝強戰天階者,那就是白痴!

   只是,似乎也不是想走,就可以走得那麼容易的……

   紫電一擊後,空中猶未平靜,殃雲湧來,紫光竄閃,連續的雷擊,追擊著地上的溫去病,每一發雷電落下之前,雲中都是隱約浮現六爻卦象,八門渾成,而後才是一道急電轟落。

   多了一個蓄勢的過程,落下來的雷電,充塞著水、火、山、澤、風、雷、天、地之氣,雖然八氣尚未均等,卻已隱具生剋輪替,自成世界之威,遠非尋常雷電可比,這不但是天階者的手段,也是正宗道門手法。

   「紫陽雜毛!大家山水有相逢!」

   溫去病的一句怒罵,只含在嘴邊,連大聲喊都嫌浪費力氣,大家都是老對手,早已不是第一次遇上,對於這個相貌一流,其他方面給零分都嫌客氣的舊敵,自己根本就懶得說嘴什麼了。

   玉虛真宗.紫陽上仙!

   這原也是估計中,最有可能在帝都碰上的日榜高人,自己甚至提前想了應對之法,但此刻狀態奇差,那些方法都不適用,先避為宜。

   只是,對方看到山陸陵現身,似乎就像看到最優質的戰利品,死追著不放,不但打下來的雷電,一道快似一道,天頂的空間更傳來波動,竟然要無視帝都大陣的阻礙,強行撕開空間,穿梭過來拿人。

   情勢危急,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溫去病一下冷笑,一步跨出,來到了一個龐然巨物身旁。

   幽影鬼牙虎,早先被司徒誨人砍得亂七八糟,又因為本身屍骸遭到拙劣修補的素材反噬,此刻已經深度汙化,奄奄一息,剩沒多少時間,連骨骸都靈性盡失,沒有撿骨的價值。

   然而,只有擅長此道的高手才曉得,這頭凶獸亡骸雖已無救,卻不是沒有方法,將其最後的剩餘價值搾取出,用來做毀滅一擊。

   只要以巫蠱之術催發,這具亡骸就能短暫重振雄風,爆發出更強的凶威,吞噬敵人,之前放出鬼牙虎時,自己特別留意絕體法王,他手中暗扣著蠱蟲,自己就知道他有此打算。

   不過,神識潛入地下在回歸後,絕體法王手中的蠱蟲不見,地上倒有蠱屍,而鬼牙虎已經被司徒誨人斬得五癆七傷,顯然是手段被看破,發送蠱蟲時被司徒誨人阻止。

   同志們未能成功的事業,就由自己擔起,而自己手上更有著絕佳的素材!

   無神鋪地下,收取江山社稷圖時意外入手的屍甲蟲皇!

   這可比莽荒殿養出的什麼凶煞毒蠱都猛得多了……

   溫去病一抖手,一點金芒從芥子環中飛出,落在已經生出黑色火焰,開始焚燒的鬼牙虎屍骸上,剎時,一聲驚天雄吼,燃燒中的數十米巨軀,飛竄起來,重顯神異,小山般的巨碩屍軀,速度卻如流螢。

   幽影鬼牙虎飛起,卻不是迎著紫電飛天,而是一下轉身,撲襲向靠得最近的宇文鎮魂。

   溫去病短暫一怔,隨即會意,二話不說,轉頭就走,只見宇文鎮魂面對鬼牙虎重振起來的同天階之力,驚得手忙腳亂,先發動金批令箭,跟著,法相浮沉,獨門的「三絕神音」,滾滾透發而出。

   漂浮在頭頂的法相,赫然是一株九天茯苓,枝葉搖曳,仙霞氤氳,是極為難得一見的仙藥血脈。

   在這株難得的音律類仙藥加持下,三絕神音威能翻倍增添上去,浩浩蕩蕩,音律交織,懾人魂魄,連附近的空氣都開始扭曲,成為瑰麗幻境。

   先前不管怎樣出擊,宇文鎮魂都暗留幾分力,未將法相盡展,朦朦朧朧,讓人看不清楚,這通常是本身血脈太過兇殘,為免遭天所妒、遭世所忌,只得遮遮掩掩,但在此處,卻是不同的狀況。

   仙藥類的血脈,極其稀有,擁有這類血脈的,素為左道邪人所覬覦,別說不得善終,甚至很難長大到成年,一旦被人發現,不是被直接吸乾血肉,就是被抹去神智,煉成藥人,簡直是活生生的詛咒之血。

   之前在八方樓,閱歷、功力俱有長進的溫去病,一聽三妙神音,就發現了這個過去沒發現的事實,只要把這消息抖出去,又或是在公眾面前,逼捕快老兒法相現形,哪怕他貴為天下總捕,半步天階,從今往後也有無窮煩惱。

   早先宇文鎮魂法相半隱,普通人看不出來,但幽影鬼牙虎與之酣戰半晌,獸類敏感,早已感知這點,現在一下復甦,立刻反撲,要吞噬仙藥血肉,修補自身損壞。

   宇文鎮魂手持神兵,原本不弱於鬼牙虎多少,但自己惡鬥半晚,連使神兵,已成強弩之末,鬼牙虎卻遭蠱蟲鼓催,實力暴升至頂點,彼增此減,就算法相盡展,仍感不支,情急之下,唯有仰天大喊。

   「請真人相救!助我一臂之力!」

   天上紫雷連聲響起,卻是落往三里之外,似乎那邊有什麼緊急事,讓玉虛真宗的這位天階高人,不得不先騰出手來處理,而後當注意力重新放回這邊,又面臨了兩難局面。

   ……該攻擊山陸陵?還是該救宇文鎮魂?論價值,山陸陵豈是天下總捕能比?可眾目睽睽,如果玉虛真宗放任宇文鎮魂遇險卻不救,以致身亡,這個責任太重,玉虛真宗肯定要作出交代,若為此揹上懲處,很不划算……

   短暫的停頓後,紫電再次劈下,卻是一道一道,全劈向幽影鬼牙虎,阻斷它的攻擊,就只見,黑火焚天,紫電貫地,將附近範圍瘋狂破壞,而溫去病藉機遠遁,一拳轟破大地,沉入地下。

   帝都大陣籠罩整個城市,捕捉並記錄這裡一切的訊息,想在這裡無聲消失,絕不是那麼容易,但仗著自己是這座大陣的半個設計者,溫去病果斷潛入地下,轟隆隆地破地直行,就只看大地不住震動,像有什麼鑽地龍一樣的巨物,在地底頻頻爆炸。

   片刻之後,大地震動停歇,過不多時,距離天牢戰場數里外,一個人影悄然翻開水溝蓋,從裡鑽了出來。

   在地底下解除了變身,大量增生血肉爆碎在底下,重回地上的溫去病,滿身血汙,跌跌撞撞,狀態奇差。

   傷及神魂的頭痛,有增無減,弄到意識已經開始不清楚,無數幻象,千百念頭,在腦中此來彼去,一下想要放聲大笑,一下又想跪在地上狂哭。

   受損的也不只是神魂,變身成山陸陵帶來的負擔,倒是還承受得住,可是運使新創完成的回天霹靂,對的反噬超乎預期,使完之後又沒能立刻放鬆休息,強戰龍晉滔、宇文鎮魂,累積了傷害,而最要命的,還是司徒誨人的斬首一刀,內中斬破萬法的刀意,一時難以驅出,還在持續破壞……

   當這些痛楚累積,溫去病最慶幸的一件事,就是重創了司徒誨人。

   ……你斬我一刀,我也不會讓你好過,毀天x回天二連擊,你傷勢比我重三倍都算是輕了!

   ……這一仗,稍稍出了六年前的些許惡氣,但山陸陵露臉帝都,勢必震動各方,今夜之後,行動將困難許多了。

   ……雲兒那邊的戰場不知道怎樣了?叮囑過她,如果看到天牢內囚犯轉移,只要緊盯去向,千萬不要勉強出手,別捲入其內,但怎麼還是打起來了?

   ……還有,那邊戰場上……為何有亢金龍的氣息出現?他也盯上了阿筆,想從天牢之戰取利?他的氣息很怪,朦朧不清,似是而非,是晉陞天階後的變化?

   許多念頭在腦內來去,溫去病扶著牆壁,跌跌撞撞,像個醉鬼一樣顛倒亂走,只是依著本能在踏步,根本不知走向何方。

   也不知過了多久,冰冷的夜風吹來,腦內痛楚稍微減輕,朦朧睜眼,赫然發現自己出了主城區,來到湖畔,不遠處的前方,一座荒廢的破落祠堂,無聲矗立夜中。

   ……大明湖畔雨荷祠……靠,我怎麼會錯蕩到這來?

   溫去病吃了一驚,擡頭仰望,天際微亮,已是拂曉時分,距離丑時都不知幾個時辰過去了。

   ……我好像從來都不是個守時的男人,雖然我壓根就沒想過要來的……

   傷痛上湧,神識不清,溫去病一下跪倒,暈厥之前,看見那座破祠的兩扇木門忽然推開,一個穿著小棉襖的嫩綠色身影,滿面驚惶,踩著繡花小鞋,急急忙忙地搶奔出來……

1月23 發表於 2016-12-11 15:59
第十六卷 十九章 我 的前女友是花痴!
   

   「相思難耐,今夜丑時,妾身會在大明湖畔的雨荷祠等候,請夫君務必前來一會。」

   「如果夫君不來,妾身就直接投湖,化為一縷芳魂,永遠追隨夫君左右,再不用在這裡日日夜夜等候。」

   「妾身會在湖畔守候,不見不散。」

   ……………

   嬌柔又帶著委屈的聲音,在耳邊迴蕩,首先感覺到的,是嗤之以鼻的可笑。

   ……其實這個約,自己真的沒打算要赴。

   很難說清楚,與初戀情人重逢,是什麼感覺?打離開龍家以後,自己一直到處忙,忙著打仗、忙著流亡、忙著蟄伏待起,根本沒空去想這些有的沒的。

   就算偶然想起,那也只是某場生死廝殺的間隙,迴光掠影,或是午夜夢迴,輾轉反側時,莫名冒上心頭的一個念想,很快就會被自己壓下去,不敢多想,不敢分心,怕一打開了蓋子,箱裡的東西將再難壓制。

   結果,那份擔憂不幸命中,打這回帝都重逢以來,這女人搞得自己滿肚子窩囊氣,不快的感受累積胸中,遲遲無法宣洩。

   ……看見初戀情人過得辛苦,那感覺其實挺複雜的,一方面有點欣喜:妳當年沒和我在一起,現在怎麼淪落成這模樣?真是恭喜啊!

   ……但另一方面,苦澀確實存在:妳那麼好的一個姑娘,怎麼能過得這樣悽慘?當初分開時候,我本來以為妳會過很好的!這些年裡,在我想像中的那個妳,不該是這樣的……

   站在窗外樹上遠眺時,看著那個謹小慎微,溫婉膽怯的她,自己確實五味陳雜,但彼此已成末路,自己又有一堆事情要干,如果不是有龍雲兒這層紐帶,自己很可能不會多管閒事,就這麼任著事情發展……至少,自己完全沒有進去露面,暢訴離情的想法。

   後來,連串意外,弄到自己插手進來,卻意外發現……一別十多年,初戀故人她老母的何只是面目全非,簡直把她在自己心中最後一點美好的印象,都端起來狠砸在地上,還猛踹了幾腳!

   ……我的初戀女友是花痴!

   這個讓人嘔血的標題,完全可以拿去寫某些重口味的小本,而且,這女人還眼光奇差,不但姘上了星月湖的淫賊,與之打得火熱,還心智缺失,信了那淫賊的鬼話,約著什麼私奔,成天「夫君、夫君」的叫,那股子風騷樣,估計連晉王看了都會嘔出血來!

   看著這些與昔日全然兩樣的表現,真心讓自己猛掬一把辛酸淚:我小時候是怎麼瞎了眼,竟然看上這種女人,這麼多年還唸唸不忘……早知歲月是把殺豬刀,赤壁大街裡隨便挑一個,也比這花痴好啊!

   不堪的回憶,自己最後離開晉王府時,就想把這一切全部遺忘,讓她永遠成為生命中一段……變了調的插曲,至於那個湖畔小祠邊的約定,自己是肯定不會去了,就不曉得那個被自己幹掉的星月湖姦夫,會不會回魂過來,趕赴幽會?

   沒想到的是,意外特別多,明明絕對不可能來赴的約,居然鬼使神差,莫名其妙來到這邊……這要讓自己來講,只能說,潛意識真是太強大了……

   「……我有一支仙女棒,變大變小變漂亮……」

   低低的歌唱聲入耳,時間彷彿倒流回許多年前,那時也聽過類似的歌謡,但比之當年,已經成熟的柔美嗓音,更悅耳得多,像一隻梢頭的黃鶯,婉轉歌唱。

   「……身材……高高的幾十丈,要和……惡勢力來對抗……」

   ……歌聲好聽,不過,為什麼都是兒歌?都已經是大人了,沒有點流行曲嗎?妳平常和淫賊偷情,都是唱兒歌的嗎?姦夫好重口味!

   「東~南~西北一座橋,橋~下~有人在比大條~」

   ……歌對了,還是赤壁大街的流行曲,但自己常去的那些高檔店,基本是不唱這些鄙俗款式的。

   這隻黃鶯……怎麼好像有些心智缺失?小時候明明超天才的,為何相隔十幾年重遇,人不但成了花痴,智力還瘋狂倒退,言行舉止像個小女孩似的?

   ……或者,是一種精神病?在皇宮裡幹了那麼多年雜役,天天馬桶從早刷到晚,累積下了病根,嫁到晉王府來,過這種日夕提心吊膽,看人臉色的高壓生活,最終神經病發作,出現反智的狀況?

   ……還有一種可能,是淫賊對她下手時,藥下得重的,傷了腦子,說起話就不太正常,恢復不過來……可她平時言行又挺正常的,這是怎麼回事?

   ……唉,糾結這些問題,自己的腦洞體積也快突破天際了。

   溫去病慢慢睜開眼睛,清醒了過來,自己平躺在地上,有點涼,可還不至於說不舒服,因為腦袋正枕在一截渾圓結實的美人大腿上,無論是豐滿的彈性,還有那幽幽的香氣,都讓人衷心誇讚。

   隔著紗裙,感受得到大腿的溫度,自己不知道躺了多久,從腿內血脈不太通暢的情況看來,已經躺了頗長一段時間,她應該不太好受,卻沒有任何反應,仍讓自己躺在她腿上,自顧自地哼著歌兒。

   「夫君,你醒了?」

   聲音滿是驚喜,不過,就是那種小女孩看見心愛糖果,樂得手舞足蹈的那種聲音,溫去病暗嘆一聲「瘋病又犯了」,緩緩坐起身來。

   頭痛的感覺好得多了,只剩下隱隱作痛,沒有那種極度尖銳的痛楚,內傷也舒緩了小半,雖然情況仍然很糟,至少已回覆部分戰力,不再是碰到敵人,束手待斃的狀況……

   ……最危險的時刻,已經過了,外頭不曉得發生多少事了,必須要立刻出去處理。

   大門緊閉,看不見門外天光,連窗戶縫都被灰塵堵塞,這間破落祠堂已經荒廢很久,都不曉得多久沒人來了,這個地方倒還算安全……

   心念一動,看見碧發麗人站起身來,走到前方供桌旁,從那一堆灰塵中翻出了三支香,用桌上的火刀火石點了,恭恭敬敬地對著上頭的牌位拜了三下,口中唸唸有詞。

   「神明在上,妾身叩謝神恩,庇佑我家郎君平安歸來,妾身感激不盡,他日必重修祠堂,以謝神靈。」

   不得不說,女人只要認真起來,都很美麗,在那裡拈香祝禱,像個誠心祈求遠征夫君平安的小妻子,眼中的認真與虔誠,讓人看了,有種說不出的感動,而這感動更形成吸引力。

   插好了香支,碧發麗人轉回頭,語笑嫣然,笑意中是滿滿的歡喜,任何人看到這個笑容,都能感受到這個女人正被幸福所包圍,而她幸福的泉源……是因為能與心愛的人相聚。

   「夫君,你真嚇死妾身了,等幾個時辰不要緊,反正你從來不守時,但怎麼弄得這麼一身血的回來?還好你沒事,妾身差點以為……以為你……」

   低聲說著,眼眶紅了一圈,泫然欲泣的悽楚樣,淚珠已在眼角打滾,溫去病心中一緊,將話引開。

   「什麼叫從不守時?我常常遲到的嗎?」

   「嗯啊。」碧發麗人很用力地點點頭,「約在府內還好,如果是約在外頭,夫君你總是遲到,幾個時辰都是正常的,最久的一次,妾身等了兩天半,你才姍姍來遲。」

   「兩天半?開什麼玩笑?」

   溫去病嚇了一跳,這女人怎麼說也是晉王側妃,尊貴無比,隨隨便便失蹤個兩天半,六扇門還不把京城都掀翻了?

   「妳走那麼久,王府的人不找妳?回去以後妳都不用交代的?」

   「夫君不用擔心,一切妾身自有分寸,絕不會給夫君惹麻煩的。」

   碧髮麗人掩口微笑,眼角眉梢流露的得意,好像在說「你看我有多聰明」,「妾身回去時候就說,這幾天是奉詔入宮了,至於入宮幹什麼,不可以對外人說,他們聽完,只哦了一下,就不問了。」

   溫去病聞言,一頭黑髮差點全都豎直,忍不住咳嗽起來。

   ……皇帝與晉王的關係,人盡皆知,妳是皇帝賞賜給晉王的側室,本來人家就疑心妳是奸細,妳還敢當著人家的面說入宮兩天半,主動挑起這根最敏感的神經,這是嫌日子太好過?還是根本活膩了?

  ……這麼危險的事,虧妳還能一臉得意洋洋,像是什麼絕妙應對一樣,我如果真是妳夫君,現在就該按著妳的頭,到馬桶裡洗臉!

   「……其實,夫君你不用擔心,妾身都是明白的,男兒志在四方,在外頭不知道有多少大事要幹,怎能被兒女私情所絆?一個好女人,就該學著耐心等待,不給男人添堵。」

   碧髮麗人認真的神情,近乎虔誠,道:「夫君你遲到,肯定是有你的正事忙,又不知在何處壞哪家女兒的名節,妾身既然嫁雞隨雞,就不會有什麼怨言,你就放心去幹你的大事吧。」

   溫去病差點嗆到,溫婉的小女人自己也不是沒見過,龍雲兒就是這一類的典型,但能夠「通情達理」到這種程度的,就真是從沒見過……

   「好了!」

   碧髮麗人吃吃笑著,拿出了一個精緻的小包袱,「我們私奔吧,妾身都快等不及,要與夫君比翼雙飛,盡情歡好了呢。」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12-11 16:00 編輯

k95060031 發表於 2016-12-13 23:21
二十章 人在戲中誰不痴

    對著眼前仙姿傾城,艷麗無雙,卻又笑得一如稚童般天真與大膽的碧發女子,溫去病差點脫口說:要盡情歡好,何必要私奔?妳都等不及了,直接就在這儿吧!

    話到嘴邊,總算腦里還有几分清醒,溫去病一搖頭,道:“少胡鬧了,爺在外頭不曉得還有多少女人要玩,鬼才和妳私奔?本來和青樓講好了要賣妳過去,可那邊最近太多人賣,用光了份額,只好等過些時候,再賣妳過去……啊!我好像不小心說漏嘴了什麼……”

    “夫君,你……”

    碧發麗人臉色驟變,手上的小包袱落了地,臉色瞬白,顫聲道:“你說你要和我天長地久,要帶我私奔,原來……都是騙我的?其實是要賣我入青樓?”

    “哈,人生如戲,全憑演技!我堂堂淫賊,豈會對女人認真?”溫去病大笑三聲,表情格外猙獰,“我相熟的青樓很多,妳不喜歡帝都的,還可以賣去神都或是錢都,就算大西北我也有門路!”

    “那……你說你年紀不小,想要安定下來,想和妾身結婚,想要妾身生你的孩子,這些也、也都……”

    “是實話,只不過我逢人便說。戲如人生,妳又何必太認真呢?”溫去病笑得張狂,肚里暗罵,這渣男真是什麼渣話都說得出口,而妳居然還真信啊?

    “你、你這大騙子!”碧發麗人猛咬銀牙,几步快衝上來,揚拳就往男人身上打去,表情卻驟然轉為妖媚歡喜,“妾身就是喜歡夫君這樣的真男人,郎心如鐵……唉唷!”

    嬌聲變成痛呼,碧發麗人的皓腕被溫去病拿住,男人面上的表情,寒冷如冰,沒有半點欲望。

    ……又不是第一次和妳交手了,妳的非正常反應,早在預料之中。要打擊精神病患,果然“好言相勸”是無用的。

    “你……你抓痛我了!”

    碧發麗人眼中滿是驚怯,澄澈的淚珠滾落,嬌嫩的手腕,立刻就紅了一圈,刻意而為的溫去病,不但手上使勁,更將真氣透入,探測她的具体狀況。

    ……只有淺淺的真氣,沒有血脈覺醒的跡象,練的也是宮內雜役必修款式,而且荒廢很久了,可以當成不會武功看待,與當初的龍云儿相同。

    “啪!”

    一巴掌直接摑在臉上,清脆的聲音,回響在廢祠內,麗人明亮的雙眼一下睜大,像是遇到什麼極不可思議的事,眼中的驚怯與淺淺笑意,瞬時無影無蹤。

    “啪!”

    “啪!”

    難以置信的事情持續發生,溫去病一只手左右開弓,趁著抓住對方的手,連摑几大巴,勁道使得十足,鮮紅的掌印,直接印在雪白的臉蛋上。

    看著那明顯的掌印,還有她滿是委屈的眼神,溫去病沒見到預期中的怒意,知道自己要的效果仍未出現,抓緊她雙臂,目光深深地看入她眼中,喝道:“不要再做夢了!我是個淫賊,欺騙女人、榨干女人血肉,這才是我的工作,我不是妳的情郎,更不是救世主,就算帶妳離開王府,那又怎樣?外面的世界,就能有安樂嗎?痴心妄想!”

    “不……不是這樣……”

    碧發麗人眼中閃過慌亂,顫抖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卻被溫去病使勁一推,直接重跌在地,痛哼一聲,頭上金簪落地,一頭翠綠如玉的長發,披頭蓋臉地灑落下來。

    亂發傾肩,長裙委地,麗人臉色蒼白,嬌容慘淡,想抓撈些什麼的雙手,因為無物可抓,最終只有回來環抱住自己,像覺得很冷一樣,抱得緊緊,嘴唇也死死的咬住,極力克制,不願發出聲音。

    “……該醒了!我不知道妳這些年經歷了什麼,也沒興趣知道,因為妳終究會明白,到了最后,一個人能依靠、能相信的,始終就只有她自己,沒有別人!妳再怎麼裝瘋賣傻,想躲在夢里求安慰,但生命里有很多避不開的事,就是會逼妳出來面對,妳逃不了的!”

    越說越感同身受,溫去病感慨益重,想說些什麼,最后卻莫名冒出一句:“這些話,以前的妳,不用人說妳也懂,妳以前不是這樣的……”

    話出口,驚覺不妥,溫去病馬上又補了一句,“咳,妳以前,應該不是這樣的,我一直這麼覺得……”

    ……也不知道他們兩個平常談了多少以前的事,姑且就這麼混過去,她現在神思恍惚,好像沒有察覺不妥。

    ……該說的已經說了,放著不管,她自己也能回去,還是趁著出問題之前,趕快離開好了。

    ……不過,心里某處,有種怪怪的感覺,好像自己遺忘了什麼很重要的關鍵,是什麼地方有問題呢?

    “……我以前……有過婚約……”

    “咦?”

    “我有過一個未婚夫……算是我的第一個夫君,一個小鬼……”

    碧發麗人兩眼無神,自顧自地說著,沒有焦點的眼睛,壓根沒管在面前的是什麼人、是不是人,溫去病知道自己這時最該做的,就是掉頭離去,可聽到她提起了過去,腳就不自禁地停下。

    ……一別十多年,這是第一次,從當事人口中聽見對當初的回憶。

    “雖然沒有媒妁之言,但父母之命就可以把一切訂下,我也很認真的……那時,我相信命運是在自己手里,只要努力不放棄,就一定能有好結果……可是啊!那不過是好傻好天真而已……”

    麗人低語道:“婚事被家里人知道了,家族把這是為奇恥大辱,他被潑糞趕了出去,不知死活,我也立刻被送到宮里,說是入宮為嬪妃候選,其實就是宮女,一路干下去……”

    “什麼?”

    失聲脫口,溫去病這一驚非同小可,但失神的麗人卻對此渾無所覺,自顧自地說道:“原來强大的是命運,什麼人的努力,和命運相比,脆弱如螻蟻……”

    低低的聲音,說出來的話,溫去病已是聽而不見,耳邊所充塞的,盡是滔天巨浪!

    ……龍家視婚事為奇恥大辱,所以趕我出門,送她入宮為奴?

    ……這他媽的怎麼跟我知道的不一樣?

    ……明明是你們龍家將這婚事視為奇恥大辱,然后趕我出門的!

    ……咦?怎麼好像又一樣了?

    ……到底是哪里出問題了?

    心血翻涌,好不容易止住的劇烈頭痛,又隱隱發作,許多早已被遺忘的記憶斷片,飛快閃過腦海,其中,就有這麼一幕……

    去病!

    相貌俊朗,衣著高貴,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這時卻滿身是血,驚惶而恐懼地握著自己雙肩,對自己崩潰似的吼叫。

    咱們父子上當了!那……龍家嫌貧愛富,看不上我們,要送小賤人入宮選妃,還要殺我們父子滅口,快、快跑!慢一點就沒命了!

    記憶回閃,溫去病腳下踉蹌,跌撞到牆邊,大力碰撞,頂上塵土簌簌落下,心頭混亂之余,卻好像明白了什麼。

    ……老頭子的理解出了偏差,或者,他話只說了半截,我也跟著只理解了半截。

    ……龍家嫌貧愛富,哪會看得上我們這種無權無勢,家道中落的醬油商戶?許婚只能是私下戲言,一旦傳揚出去,龍家主脈如何能承受這恥辱?只殺兩個人是怕把事搞大,不好遮掩,換了今日,殺光溫家滿門都算少的。

    ……送女選妃,爭權卡位,這雖然是世家大族的常用手段,但不是隨便哪個都能送進去的,否則旁系一朝得勢,反壓主脈,豈不糟糕?真要送女進宮為妃,要送也是龍家主脈的嫡系之女,哪輪到當時被扔到外頭打仗當炮灰的龍承運?

    ……她被送進宮里,不是進去享富貴爭寵的,龍家是不好明面殺人滅口,這才送入宮中,讓人自生自滅,自動消失,所以堂堂龍家旁系,在宮里飽受欺凌,連普通的宮女也當不上,淪落到成了刷馬桶的賤奴!

    ……在整樁事里,她的角色,很清楚就是一名受害者!小小年紀,莫名其妙被訂親,莫名其妙被送入宮中為奴,本來好好的名門大小姐,一夕家庭破碎,未來盡毀,這一切……到底關她什麼事了?

    ……與她訂親的人是我,她今天這樣的處境,責任……也在我?

    一個接著一個的轟雷,在腦內連環炸起,太過劇烈的情感衝擊,溫去病腦袋很暈,反胃想嘔,眼前的人雖然還是那一個,但胸中情感卻整個天翻地覆,再不相同。

    ……這些年來,我不好過,生死顛沛,但怎麼都比她好多了,她變得這樣失意放縱,未嘗不能說是受我之累,而我竟對此全然不知,以為她飛上枝頭,記恨了這許多年……

    看她獨自一個披頭散發,凄清孤冷地跌坐在那里,嬌軀微微顫抖,溫去病下意識地就想走過去,將她扶起來,安慰勸解,再帶她離開這里,終止那噩夢般的一切……但一步邁出,又硬生生止住。

    ……不能!

    ……一別十數載,再見已非人!現在的山陸陵,背上不知扛了多少凶殺怨仇,橫在面前的强敵難以計數,我可能要和整個世界為敵,又有什麼資格去牽她的手,給她平安庇護?

    ……她現在的情況,不好,但其實……也不差,或許把她留在這里,對她才是最好,至少,錦衣玉食,榮華富貴,一時無憂……

    想伸出的手,硬生生止住,溫去病已很久不曾有過這麼痛楚的割舍感,仿佛强揮一刀,把自己手臂斬下來的痛……

    為了不讓這份決斷崩潰,溫去病霍然轉身,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珍重!”

    腳步才往前踏,后頭就有了聲音,癱坐在那里的美人儿,一下涌出了力氣,大步追上來,搶先一步從后將人抱住。

    “別走,別留下我一個人!”

    凄然叫喊,溫去病的身体一下化成了石像,僵直在那里,難以置信。

    背后傳來的体溫與輪廓感應……她把衣服脫了?
k95060031 發表於 2016-12-13 23:22
二十一章 戲如人生須盡歡

    從背后扑抱過來的嬌軀,火熱的体溫,隔著自己的衣衫,都能感觸到那肌膚的雪嫩滑膩,溫去病不回身去看,也知道此刻身后是怎樣香艷的一幕畫面。

    下意識的感知,龍家三姝,艷色確實以長為最,凝脂般的嬌嫩肌膚,又細又滑,像是整團的嫩豆腐,特別是胸前的一雙玉兔,圓碩豐滿,沉甸甸,比兩個妹妹都要有份量得多,就這麼壓靠在背上,給予人無盡的想像。

    而比這份香艷更動人的,則是那真心的祈求……

    “別走!我……我是真愛你的……我從來沒有這麼喜歡過一個人,你走了,我不知道以后怎麼辦……”

    帶著啜泣的叫喚,很快就變成了哭音,溫去病聽在耳里,心里的感覺亂七八糟,混亂到無以復加。

    ……妳真的那麼愛他?那淫賊到底有什麼好?長得虛有其表,功夫又差,妳是愛上他哪一點啊?

    ……唉,早知道妳會那麼難過,我就不殺他了,現在人都爛干淨了,妳讓我從哪里再變個人給妳?

    “我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做得不好,惹你討厭了,你告訴我,我以后會改的,我會認真改的!嗚嗚……”

    眼淚伴隨著痛哭落下,打溼背后衣衫,麗人崩潰似的哭泣,溫去病想安慰,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

    “你……讓我跟著你走,窯子也好,也行,我會很多東西的!只要、只要能偶爾看看你就可以了。”

    貼靠在身后的半裸嬌軀,一下掙動起來,她好像想到了什麼,開始付諸行動,溫去病聽到兮兮嗦嗦的解衣聲,嚇了一跳,連忙回身,制止她的蠢動。

    “妳干什麼!”

    “嗚嗚……讓、讓我伺候你,我只會這個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我的活……很好的,一定會讓你很舒服的……”

    溫去病聽見都傻了,堂堂名門千金,待過宮內,又是王府側妃,尊貴無比,怎麼竟能說得出這種話來?誰給她灌輸了這種觀念?

    “夠了!”

    溫去病大喝一聲,震動整座破祠,沙土晃落,懷中半裸玉人登時癱軟,又驚又畏地仰頭看來,溫去病强壓住心內的真實感受,臉上盡是冷酷,道:“妳還不懂嗎?一個男人心不在妳身上的時候,妳做什麼都沒用的!給自己留點自尊,別弄到連我都看不起妳!”

    為了追求效果,本來想再一巴掌摑下去,但看著那已經開始腫的紅臉蛋,還有眼眸中的那股凄然,這一掌,怎麼都打不下去了……

    暗嘆口氣,溫去病松手放開了人,轉頭就走。

    “……別了!”

    這一次,不再停留,雖然身后的哭聲潰堤般響起,溫去病硬起心腸,不管不顧,就往外頭衝去。

    “……你走!你一定會后悔的!”

    對身后哭音充耳不聞,溫去病到門口時雙掌一推,心情激蕩之下,勁道拿捏不住,兩扇早已腐朽的木門,被拍得大力飛出,遠墜十數米外,碎裂塊塊。

    地方偏僻,四周無人,這一下也沒傷到人,溫去病快步衝出,感覺自己就像在逃命,只想盡快離得越遠越好,就這麼悶著頭,衝出百多步。

    一抬頭,日正當中,赫然已是正午時分,朗朗日光照射在身上,有著重回人世的感覺,剛剛生在破落小祠里的一切,就像場不真實的夢。

    ……這樣,應該就可以了?

    ……斷絕與她的所有牽連,確認她平安回到王府,然后,暗中給她些幫助。

    ……安全起見,往后不能再見她了,暗中見也不行,否則遲早會有人察覺到什麼。

    心念疾動,頃刻間七八條主意連接冒出,這六年來,自己別的事沒干,隱匿暗中保護人、幫助人的工作,保證是專家,既定流程,信手拈來,全然沒問題。

    ……咦?身上怎麼有點異味?什麼氣味?

    忽然察覺,衣衫上有些怪味,來自剛剛被打濕的后背,淚水沾濕的部分,異常滑膩,還有些怪味。

    ……她哭得太傷心,連鼻涕也沾上去了?

    ……不,這氣息………是油!

    ……怎麼會有油的?她抱我的時候,還潑了油在身上?她想干什麼?

    想到她扑抱住自己時,身上預先淋了油,這動作所代表的意義,還有自己之前竟沒能察覺,溫去病就感到遍体生寒。

    ……差點忘了,她不但有精神問題,而且好像還是個心機女,殺人嫁禍,根本沒在皺眉頭的。

    “轟隆!”

    還在覺得心里陣陣寒意,后頭就傳來一聲炸響,回頭一看,陣陣濃煙與火光,從祠堂內冒出。

    溫去病一輩子不知道經歷多少大小仗,經歷過多少生死險關,卻不記得有多久不曾生出這種頭皮麻,整個人被打了一記冷悶棍的感覺,看著那迅蔓延開來,吞噬大半間祠堂的烈焰,整個充滿非現實感。

    連續的情感衝擊,神難守舍,溫去病身影一動,高飆向著火的小祠,高的疾奔,拉出一長串殘影,但才剛接近,里面就轟然一聲巨爆,滾滾炎流,將整個小祠吞沒掉。

    換了是普通人,給這麼轟一下,不死也要重傷,但溫去病又怎會把這點火流放眼里?

    雙掌一錯,雙極輪開闔分聚,一股雄渾巨力,分曉陰陽,一下將整座燃燒中的廢祠拆成兩半,分左右倒下,烈火瞬間被抽空,焦黑的磚木砸在地上,登時碎裂。

    陽光灑下,青煙裊裊,有一個熟悉的人形,仍維持著剛才的姿勢,溫去病雙瞳驟張,雙拳握得死緊,不願相信地直直瞪著,圓睜的眼睛像要涌出血來。

    ……人,還在那里,但氣息早無,也焦黑了個透,燃燒物用的極為猛烈,內外皆有,火一起,短短時間內,就已經成了焦屍,根本沒有得救,根本……沒留機會給人救。

    ……假的?

    事情生得太離奇,溫去病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想確認這一切並非夢境,用力搖搖頭,還打了自己一耳光,因為神識的麻木,甚至感覺不到痛楚。

    但一眼掃過,多個疑點瞬間破滅。

    ……是假的嗎?不,斷面清楚,確認是真人遺骸!

    ……別人的?不,氣息核對,確是本人無誤。

    ……還……還有生命跡象嗎?不,從內到外高度碳化,哪還有命?

    ……人……就這麼死了?我什麼都還沒有做,還沒有替妳做……不,你做了,你推開了拼命想靠過來的她,她了!

    溫去病怔怔地站著,眼光來來回回掃視那具焦炭人体,胸口一片空蕩蕩的,几經掃視后,在焦屍的嘴角部分,現了痕跡。

    ……喝了赤焰金龜之血!

    ……難怪,內外交攻,燒得那麼厲害……

    ……嘴角咬著一塊玉片,齒痕都深印在玉上,咬得那麼用力,所以,焚身那麼慘烈的痛,竟然一聲都沒喊出來!

    ……如此堅定的死志!如此强烈的貫徹意志!她仍然是小時候的那個她……

    溫去病怔怔站著,失魂落魄,一反于先前的無數念頭交錯,此刻腦里有的,只是一片死寂,什麼心思都生不出來。

    也不知失神多久,湖畔一陣微風吹來,焦屍碎裂,過程中不住崩解,化灰散去,一個絕色佳人,轉眼歸于黃土,消逝世上。

    看著這幕,想著不久之前,她還抱著自己,想挽留自己不走,甚至,抱著自己一起點火上路,現在卻變成這樣了?為什麼她沒點火?為什麼……

    太多的為什麼,找不到解答,現在也毫無意義了,哪怕想抓一把骨灰下來,為她保留點什麼,卻都已經太遲,她真的……什麼也不剩了……

    溫去病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的,有好一陣子,就這麼游魂似的走在路上,忘了身邊的一切,直到回了先前的落腳處,門一開,看到龍云儿迎了上來,緊繃的神智一松,登時暈睡過去。

    “哥哥,溫家哥哥……”

    輕聲叫喚,如同穿透薄霧,碰觸到逐漸蘇醒的神識,溫去病的眼睛睜開,朦朧的眼睛,看見一個碧的秀麗可人儿,瞬息間的影像,他驟然一驚,從上翻身坐起。

    “妳……”

    “哥哥,怎麼了?你臉色好差,是受了傷嗎?”

    龍云儿擔憂的話入耳,溫去病昏亂的神識略定,張口本想回答“我傷得這麼重,還用得著問嗎”,可話到嘴邊,現自己真氣運行相當順暢,原本沉重的內外傷,竟已療愈大半,難怪她有此一問。

    意識仍有些亂,記憶似乎出現斷片,但傷好得這麼快,不太尋常,溫去病皺眉道:“我睡了很久嗎?”

    龍云儿搖頭道:“沒很久,大概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

    數字不符預期,短短兩個時辰,還不足以痊愈變身與使用回天霹靂的傷害,難道是乙太屍蠱有什麼異變?或是自己對這具,仍有什麼潛能未掌握?

    “……外頭現在沸沸揚揚的,軍部和六扇門都動起來,街道戒嚴,到處在抓人,還好哥哥你回來了。”

    龍云儿輕拍胸口,低聲道:“真沒想到哥哥你會大神威,把事情鬧那麼大,我聽到山陸陵出現,整個都不敢相信呢。”

    “……先別管那些了,等一下轉移落腳點,還有,妳怎麼撞上亢金龍了?”
k95060031 發表於 2016-12-14 21:10
二十二章 戰場成雙各精彩

    湖畔小祠所發生的事,回憶起來,一片朦朧,像是一場怪夢,特別是那些模糊的記憶斷片,間歇畫面在腦里掠過,好像看見了什麼,卻又不清楚,溫去病回憶起來,竟有些不知如何啟齒。

    難道要和云儿說,妳姊想跟我在一起,但不是復合,是她認錯人了,我沒答應,她崩潰了,骨灰我都沒抓著……

    這話……能說嗎?

    不好說的東西,只能先押后處理,不管心情怎麼低沉,眼前該處理的問題,還是要面對,溫去病決定先‘弄’清楚狀況,把那些‘亂’七八糟的紛擾先壓在心里,處理當務之急……另一方面,也可以藉此維持理‘性’,不然真會被負面情緒壓垮。

    山陸陵在帝都‘露’了臉,這不是自己原先的計畫,而帶來的嚴重后果,拔條‘毛’都想得到,此刻在客棧外,恐怕各大勢力已全被震動,不知多少高手、强人活動起來了,這地方已經不能再待,但在轉移之前,必須先‘弄’清楚另一個狀況。

    進攻天牢之前,自己預估到一些可能,用秘密手段通知龍云儿,潛伏左近,但不要做任何事,只是監控著周圍十里,假若密偵司有轉移犯人的動作,就小心觀察,千万不要輕舉妄動!

    這個安排,缺少針對‘性’,因為就算韋士筆真在天牢,密偵司也真的轉移人犯,所使用的方法千變万化,絕不會公然吆喝著走在大街上,一個未成氣候的龍云儿,能成功捕捉到形跡的可能,不會超過四成。

    聊勝于無的安排,與其說是真希望能有什麼效果,不如說,是怕天牢之戰打出什麼狀況,把龍云儿卷入,自己真會顧不過來,所以才把她派到相對安全的地方去。

    從結果看來,這個判斷尚算正確,只是自己仍低估了場面的險惡,非但自己在天牢遇險,龍云儿那邊也不平靜……

    “我照著哥哥的吩咐,注意著天牢地上地下的‘交’通,果然有所發現,有支隊伍在地下走得很急,可也有其他人發現了……”

    這是意料中事,猜得到密偵司會轉移犯人的,又不止自己一個,但能在節骨眼也同步跟上的,除了一直死盯住天牢內外動靜的人馬,就只有……提前確知心魔閣將在那晚攻打天牢的人。

    “極樂堂的人出手,攻擊地底那支隊伍,把人‘逼’上了地面,然后開始‘混’戰,我偷偷靠近,在几輛囚車中,發現一個人的体型很像韋帥,但看不清楚相貌,不過,他四肢關節都有長針貫穿……”

    聞言,溫去病微微點頭,在韋士筆所傳來的畫面中,他最后失手的那一擊,大衍遁法被破,正是傷在針擊之下,那股千針星閃的銳勁,連自己思之都感到寒意……倒是與龍云儿的描述有些相仿。

    “后來,密偵司的高手增援,但極樂堂也有地階現身,不惜代價劫囚,兩邊打起來,我想靠得近些,看看能不能找到機會……”

    龍云儿說著,被溫去病的白眼一瞪,登時吐了吐小舌頭,轉過臉去,這個可愛的小動作,溫去病看在眼里,暗暗嘆氣,平常那麼乖巧的‘女’人,結果上了場也愛冒險,那自己怎麼保她平安?

    “算了,后頭呢?亢金龍又怎麼冒出來了?”

    “……不知道,就是兩邊打得‘激’烈的時候,還有几支隊伍出現,有的要搶,有的要救,這些隊伍彼此間又‘亂’打起來,場面都成一鍋粥了。”

    龍云儿道:“我本來想動的,但我旁邊那几個小販,還有一個抱嬰儿喂‘奶’的‘肥’大嬸,忽然都跳出來動手,我……我都傻在那里了,那個‘肥’大嬸的‘奶’有劇毒,噴人臉會爛,那個嬰儿有地階力量,法相是……”

    “洪荒異種,吞天蛤蟆!”溫去病哂道:“易水墳上代十二紫袍殺手,毒母痴儿……算是老怪物級的人物了,和我們有點過節……阿筆真是夠吸引力啊!”

    龍云儿尷尬點點頭,那種場面,自己只在書里讀過,可親身經歷一回,看著身邊的普通人,全成了殺手、狙擊者,真是徹底傻掉,覺得自己像是進了馬戲團,看一場大表演……幸好自己不是目標,只是個打醬油的過場路人,否則,就算沒瞬間血‘肉’橫飛,身上多十七八個‘洞’估計少不了。

    “后來……亢金龍就突然現身了,飄在半空,俯視地上的人們……”

    “突然現身?不是被什麼人打出來?也沒有出手打什麼人?”

    “沒啊,哥哥為什麼這麼問?”

    龍云儿不解,卻看溫去病皺起眉頭,道:“亢金龍這人,有點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功利‘性’,他又不是當偶像想狂吸粉,不會沒事出來擺姿勢裝‘逼’,要就是被人‘逼’出,再不然就是出手‘露’相,取得相應收獲。”

    若有所悟,龍云儿點頭道:“以他的天階修為,潛藏出手,一擊就成功救人或殺人的可能‘性’確實高,但他沒第一時間采取行動,那是為什麼?”

    “兩個可能,一是他還不肯定,不願火中取粟,怕被別人坐收漁利,另一個可能是……他想被人看見,讓人知道……他來了?”

    這結論連溫去病自己也皺眉,龍云儿更是不解,“哥哥你不是說,他不是想吸粉的偶像,不會無謂耍帥,那他現身出來干什麼?”

    “……我要是知道,就直接說了,用得著被妳問?妳一個當秘書的,總是問老板答不出的問題,找死啊?”

    “啊,對不起,老板。”

    “算了,接下來呢?”

    “接下來……”龍云儿道:“天牢那邊發生大‘騷’動,哥哥你把一大票人打得好高,我們這邊都看得到,大家知道天牢那邊出大事,這邊就‘亂’了,亢金龍好像想要出手,可天上打雷了。”

    “哼!紫陽雜‘毛’,到底是忍不住。”溫去病盤算當時的狀況,估計亢金龍的出手,也未必是真心,可能是藉此試探,要知道有那些天階者在暗中窺探,判斷出手的成本。

    紫陽上仙先在天牢出手,擋住山陸陵,反正已經‘露’相,就肆無忌憚,直接‘插’手劫囚那邊的戰局,所存目的……恐怕也是藉機試探,蒐集這個新進天階者的資料,而亢金龍的出手資料,對自己也同樣重要。

    特別是,這里是帝都,在大陣籠罩范圍內,什麼出手都會被記錄下來,亢金龍只要有動手,明天帝都大陣的記錄就會成為各派搶手物,浮萍居也拼命設法‘弄’到來賣……可惡,一定很貴!

    龍云儿回憶道:“紫電打下來,亢金龍本來像是要擋的,可他身邊忽然出現一個人,幫他擋了,然后……他們兩個好像是認識的,亢金龍就走了。”

    “什麼?”

    溫去病略為動容,這可不是普通場合,來個人喊:“亢金龍,你媽喊你回家吃面”,就可以把人叫走,更別說那個人還替亢金龍擋了一擊,換句話說,那人具有干預天階者戰局的力量。

    “那人什麼樣貌?是男是‘女’?還有……紫電,那人怎麼接的?”

    能接天階者一擊,未必是天階者,也可能是倚仗神器、神兵,或是豁命越限發揮,所以接得從不從容,就是判斷的關鍵。

    龍云儿道:“嗯,看不太出來,那人就忽然出現在亢金龍身旁,手一揮,紫電就不見了。”

    ……舉重若輕,毫無煙火氣,超過一半可能是天階者!

    “……應該是男的,体型高瘦,穿著都是男款,不太像是‘女’人。”龍云儿道:“面目沒看見,不過他戴了一個麒麟面具。”

    聽到這一句,溫去病驚愕不小。

    ……麒麟?戴面具的……又一名死曜?

    ……本代死曜也終于擁有天階者了?

    多個念頭,溫去病飛快分析、權衡,如果再算上亢金龍,死曜就有兩名天階者了,這實力雖然遠沒到橫掃一切的程度,卻也足夠和枱面上的任何大派叫板,更足夠震懾九外道,死曜的實力極度膨脹。

    不過,這群老對手,雖然是一個組織,但從來就不是一個整体,就算擁有兩名天階者,也不代表彼此能夠‘精’誠合作,如今一山藏二虎,這兩只猛虎相互間是什麼想法,還是未知之數!

    那個麒麟,為什麼忽然現身?他現身幫亢金龍擋下紫陽上仙的攻擊,卻把自己暴‘露’出來,從此之后,天下人都知道還有他這麼一號人物存在,會加以提防針對,甚至還在帝都大陣里留了記錄,這個人情可不小,他與亢金龍很要好?

    而且,他現身之后,就與亢金龍雙雙消失,從劫囚的攻防戰中撤出,這代表了死曜的態度?他們對韋士筆毫無興趣,或是看穿了什麼?

    越思考,越覺得這里頭太多事情值得琢磨,還以為天牢那邊主戰場戰得天翻地覆,沒想到另外開辟的這個第二戰場,也有這樣的“‘精’彩”!

    龍云儿道:“他們消失之后,現場的那麼多人,都怕變成‘玉’虛上仙開刀的目標,就紛紛散了……嗯,劍閣人馬也有來,我差點和小妹打了照面,怕出事,就急忙撤了。”

    “辛苦了,妳做得很好。”溫去病沉‘吟’道:“現在就是要盤算一下后續。”

    ……尤其是該設法連系極樂堂,和他們搭上線!
k95060031 發表於 2016-12-14 21:10
二十三章 出來見我!

    天牢之戰,最意外的一個發展,是在極樂堂身上看到的照夜‘玉’獅子血脈,這種有王朝傳承的禁忌血脈,單獨存在的可能‘性’很低,通常就像蟑螂一樣,看到一個,就等于看到一群!

    極樂堂的起源是佣兵組織,此事江湖皆知,但更深一步的淵源,自己就不太清楚了,也無心知曉,以前碎星團活躍時,同行相忌,真沒覺得那幫兵痞子是回事。

    不過,極樂堂畢竟也是傳承許久的古老勢力,現在深思起來,里頭有‘挺’多的‘門’道。雄獅秦氏滅國之后,如果想要東山再起,勢必要掌握的就是有兵,而比起一般的江湖幫派,雇佣兵無疑更符合他們的需要,成立一個或几個佣兵組織,是非常理想的投資,方便日后復起,攻城掠地,破關拔寨。

    所謂的極樂堂,會否就是雄獅秦氏為了重奪江山,秘密成立的組織?打著佣兵團的形象活動,除了接業務,與其他江湖勢力都不來往,仿佛仍擺著王者的架子,這些想來都‘挺’合。

    自己目前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老尚未死,也逃過了當初的那場圍殺,但如果他當真沒死,就很有可能托庇于族人,接受極樂堂的保護,與他們一起活動。

    這麼一來,極樂堂針對嶺南溫家窮追猛打的事,也就有解釋了,自己一直不明白是哪里得罪了這幫狂人,可如果老尚就在極樂堂,對于手上沾滿了碎星者鮮血的嶺南溫家,肯定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目前這反應一點也不為過。

    將這些關鍵想通,溫去病不自覺地握起拳頭,心里滿是熱切與‘激’動。

    老兄弟仍在,再沒有什麼比這更好的消息,老尚是講道義的人,所以帝都風云驟變,極樂堂就立刻跳下來淌這渾水,不惜一切代價搶救弟兄!

    ……如果能見著老尚就好了!他如果知道我還在,不曉得會有多高興?后頭我們兩兄弟合力,把帝都鬧個天翻地覆,七家八‘門’,我們會怕了誰來?

    ……不過,極樂堂與鬼族串聯,這是怎麼回事?還有那名不應存在的鬼尊,是打哪冒出來的?

    一念及此,溫去病不敢深想,隱隱覺得在這疑問的盡頭,是一個自己不願碰觸的答案,感覺……非常糟糕。

    “哥哥,你臉‘色’不好,真的沒事嗎?”

    龍云儿擔憂問道:“天牢那邊,戰局很辛苦吧?我聽說,密偵司、六扇‘門’高手盡出,兩邊的巨頭還都動了神器,甚至連小書她爹都到場,然后……都被你打趴下了。”

    說到這一點,龍云儿心里是喜憂參半,憂的是,小書的爹爹是正道大俠,甚至可以說是天下第一俠,戰陣衝突實屬無奈,把他打成重傷,甚至可能落下殘疾,這事……良心可過不去,更別說后頭還要面對小書,把她爹爹打成那樣,怎麼‘交’代才好啊?

    喜的是……溫家哥哥果然天下無雙,三名月榜的頂尖人物夾擊,何其了得,未及天階,誰敢說能扛住?就只有溫家哥哥,不但扛住,還堂堂正正大敗三方,天階之下,還有誰能相比?

    雖不在場,但依稀就能想像,山陸陵無敵的神威,貨真價值的天階以下第一人,完全爆發時,連天階也扛不住他的暴威,此番重回帝都,舉步震乾坤,雄霸之威,誰敢擋關?

    自家郎君如此威風,龍云儿比自己得了榮耀更歡喜,真想出去對人炫耀,這就是我家哥哥!

    不過,內斂的個‘性’,龍云儿把這些狂喜都壓下,讓自己回歸理‘性’,還注意到那些不太正常的地方。

    “云儿本以為,哥哥不得已變身了,肯定是被‘逼’到絕境,而每次變身爆發,負擔又大,戰斗也都很‘激’烈,受的傷從來都不會少,這回恐怕又要傷重,得離開帝都了。”

    龍云儿安慰道:“還好,哥哥沒受什麼傷,是云儿多慮了。”

    “妳沒多慮。”溫去病沉‘吟’道:“這次受的傷太輕,連我自己都覺得很奇怪,照說不該那麼輕的,或許是乙太屍蠱有什麼問題,還要后頭再研究。”

    自己當前的身体,確實是血‘肉’之軀,但又還保留了乙太屍蠱的特‘性’,堪稱是曠古絕今的奇物,為了要徹底掌握每一分潛能,還需要更多的研究。

    “哥哥沒事就好了。”龍云儿微微笑道:“你回來的時候,云儿真被嚇到了,你臉‘色’好差,而且還沒易容,万一被人認出來,后頭就不知道怎麼收拾啦。”

    一句話,如同穿透‘迷’霧而來的光線,直貫溫去病的意識,讓他想起從昨晚開始,那股一直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的感覺,到底是什麼了?

    ……偽裝,什麼時候解除的?

    ……進攻天牢的時候,自己一直是蓋舟曲,但后頭變成山陸陵,自然不可能再維持化形,山陸陵血‘肉’崩潰,金身解除后,就回歸本來面目了。

    ……自己神識受損,昏昏沉沉,沒有意識到這些,就這麼一路跌撞‘亂’走,所以,到大明湖畔的時候,是用自己真正的那張臉。

    ……可……那個看到自己,一口一個夫君,纏綿悱惻,凄婉哀憐的‘女’子,又是怎麼回事?正常反應,難道不是應該錯愕問說你是誰,然后對滿身是血的陌生男人尖叫嗎?

    ……她……沒有任何異常反應,目光自始至終深情繾綣,就好像她最心愛的夫君,本來就該是長這樣的。

    ……打從開始到最后,她眼里看著的男人,是誰?她口口聲聲叫夫君的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心頭劇震,溫去病臉‘色’蒼白,滴滴冷汗浮現額上,扶在桌案上的手掌,青筋畢‘露’,根根突起,把旁邊的龍云儿嚇壞了,以為他是暗傷發作,正要開口相問,忽然發現他芥子環中,點點青藍‘色’光星,往外飄散。

    “哥哥,這……這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

    溫去病强自鎮定,穩住心神,檢視芥子環,發現藍‘色’光點的源頭,是一張近乎成形,卻正在迅速崩解的人皮。

    這塊人皮,是之前晉王府采‘花’所留下,透過培養,逐漸衍生成形,因為諸事忙‘亂’,溫去病完全忘了身上還有這東西,可現在卻迅速分解,化為一點一點的青藍‘色’光星,往外飄散不見。

    看見這難以解釋的一幕,溫去病心頭一震,覺得這情況很像是因為主体消亡,分散的‘肉’体組織也跟著崩解。

    問題是,這種狀況,只發生在頂級的神魔身上,普通人哪會有?哪怕是自己,人死了就死了,絕不會說有什麼山陸陵死了,三天前剪下扔垃圾桶的指甲也化光消失,這種反人類的現象發生。

    那麼,這是怎麼回事?死掉的那個……到底是什麼東西?

    抬頭仰望,只見點點青藍星光消逝處,沿著方向直延伸過去,位置似乎是晉王府,該不會……

    “妳在這里見機行事,我出去一趟,不會太久。”溫去病一閃身,就出了房‘門’,但隨即又回來,再留下一句,“一切小心。”

    ‘交’代完畢,溫去病一閃身就出了客棧,高速朝著晉王府而去,沒几下就到了晉王府,這一回,在走向晉王府的路上,‘混’‘亂’的思緒漸漸沉澱,情緒則是轉為深沉,一種……隨時都會爆發的壓抑深沉。

    當人重新站在晉王府‘門’口,腦里唯一充塞的意念,就是神擋殺神,恢復到山陸陵的衝鋒狀態,要不顧一切,鏟平所有阻擋在面前的東西,直達目的地!

    所幸,腦里還有一點理智,想到前面万一是個陷阱,擋在前頭的人都是無辜,自己這麼殺神滅佛地闖進去,打了也是白打,所以來到晉王府外,手一翻,一個鳳凰面具直接戴上,遮去面目,飛身竄入。

    一躍起,就是近天階等級的超高速,立刻驚動了晉王府內外的所有高手,近日帝都內大事頻頻,連山陸陵都突然跑了出來,所有人都成了驚弓之鳥,一感知到有人闖府,馬上就全跳出來,但面對這種速度,誰也攔截不住!

    目標直衝碧曲夫人所在的小筑,當距離進入百米內,阻礙終于出現,天斗劍陣,星光點點,擋住去路,但早已有備的溫去病,高速直衝過去。

    “何方‘奸’賊!停下!”

    預期中的嬌叱聲,伴隨著太陽真火一同焚下,龍靈儿一如預期地出現阻攔。

    “少煩!”

    溫去病揚手撒出一團彩‘色’粉霧,近乎百毒不侵的龍靈儿全然無懼,卻在闖入彩霧后,身体莫名一軟,跌落下去。

    擺平了最后阻礙,溫去病直闖小筑,感應到里面的氣息,揚手就是一掌,轟向屋子。

    “出來見我!”

    轟然一聲,磚牆炸裂,一道璀璨的刀光,從內側迸‘射’而出,綻放出來的亮光,讓本來情緒‘激’動的溫去病,剎時通体發涼,像被一桶冰水當頭淋下,側身就是一滾,連滾帶爬,險險躲過這非同小可的無瑕一刀。

    “好賊子!居然這麼肆無忌憚,白日闖府,真以為這里能任你們橫行了?”

    煙塵中,一個英姿颯爽,明‘艷’不可方物的絕色美人,漫步跨出,眼神中滿是自信,“放馬過來,能接我大‘欲’……咳,我武蒼霓三刀,今天就放你活命。”
deathperson123 發表於 2016-12-18 13:06
二十四章 離奇的委托

    武蒼霓才剛進入帝都未久,從西北出發,要到帝都,仍是迢迢長途,自己出發得早,到得卻晚。

    當然,這也與一路上連破極樂堂分舵,打得太過癮有關,如果不是因為聽聞帝都生變,鬼尊現身,自己可能還要再過些時候才會抵達。

    才剛到帝都,軍部的使者就上門來,給予一條密令︰調查鬼尊留在晉王府內的氣息,為了後頭即將與鬼族的戰鬥作準備。

    換了是其他的委任,自己未必會接,就算接了,也很大可能陽奉陰違,但鬼族之事,牽涉天下,就算朝廷不下這個任命,自己也會親自調查,這任命可以說是順水推舟,方便自己許多。

    不過,帝都內那麼多的高手,密偵司內甚至有天階暗藏,像這等大事,有什麼理由要等到自己來了才辦?難道自己不入帝都,他們就不辦了?

    對此,使者尷尬地給出了解釋︰帝都大陣受損嚴重,城內又有多方邪魔蠢動,現有人力吃緊,只得盡快將外來人手納入編制,以便調度。

    相較於這個解釋,自己更在意使者的用詞與態度,今次奉詔回到帝都,原本是待罪之身,有被問罪的預備,但使者的態度極為謙卑,更一口一個“武帥”,官場中人最懂得看形勢,稱呼更不能亂喊,使者若代表軍部的意志,這態度就很耐人尋味了。

    但也不必為此欣喜,六年前碎星團覆滅前,朝廷也是極盡寬慰嘉勉之能事,藉此鬆懈戒心,一擊致命,說不定,這回也是故技重施,讓自己放著心,穿著禮服,高高興興地上了法場……

    “……晉王是皇室宗親,直接讓人去調查,頗失體面,武帥此去,明面上的理由,是保護晉王側妃,她日前被星月湖的淫賊留書,安全堪慮。”

    這個明面上的掩護理由,自己可以理解,以前在神都的時候,自己就曾拗不過人情,近身擔任一些親族女眷的護衛,跟進跟出,比尋常的男性高手更方便,再加點化妝,不曉得伏殺掉多少當時的知名淫賊!

    “……另外,武帥有所不知,晉王府內,現在停駐了一批劍閣人馬,劍閣的作風……唉,能理解吧?”

    提到天斗劍閣,武蒼霓就明白過來,劍閣中人的脾氣一個傲過一個,行事作風又強硬,她們停駐在晉王府內,和其他的護衛人馬根本沒可能處得來,哪怕月榜高人,也只會挨她們的白眼,要說可以安插進去的人,也就真只有既為女性,又與劍閣高層交情頗厚的自己了。

    但這名晉王側妃,竟然能請動劍閣派人來當護衛,這著實讓自己訝異,就自己記憶所及,晉王雖然擅長交際,可就是當年勢力最盛時,也未能打進天斗劍閣,單靠他的情面,是怎麼都請不動劍閣的。

    “……晉王的那位側妃,是當初陛下所賜,出身滄溟龍氏,據說……好像有個親人拜入劍閣,此回……”

    使者最後這段話吞吞吐吐,不知在顧忌什麼,但既然已經接受任命,自己也就不耽擱,秘密進入了晉王府。

    不得不說,這幾日的帝都極不平靜,自從鬼尊攻破帝都大陣後,什麼妖魔鬼怪都冒出頭來,趁機活動,膽大的窺探禁宮重地,意欲有所作為;膽小的就殺人放火,燒殺搶劫,看準六扇門疲於奔命,狂作業績。

    六扇門既要設法修補帝都大陣,又要分派人手把守各處要地,還要維持戒嚴、宵禁,人力確實已經到了極限,出現許多顧此失彼的地方,雖然頻頻搜捕,大批治安犯塞爆了監牢,可尋常捕快又哪抓得住黑道高手?

    鬼尊攻破帝都大陣時,城內潛藏的邪人趁亂作案,打劫、尋仇、燒殺、奸淫案數激增,帝都內排得上號的富商,府院幾乎都被人闖入,哪怕是六郡諸侯府第,也未能幸免,而一夜過後,不光是有名有姓的高手殞落,甚至連膾炙人口的帝國十美,都有三人香消玉殞,榜上除名,在刑部另增三樁新案。

    ……還說什麼朗朗乾坤,太平盛世,只是帝都大陣一晚動蕩,居然鬧成這樣,諸外道邪人的黑暗力量,實在太大了……不過,也可能並非單純人力,而是背後神魔力量的結果……

    ……自從九外道大會,一夕換天,打破司徒無視的鎮世局面後,這些邪魔益發肆無忌憚,瘋狂蠢動了。

    ……情況亂成這樣,難怪連晉王府的側妃都為之自危,到處找高手來保護,不過,自己之所以來,是為了探查鬼尊的殘餘氣息,不可能真給人當保鑣,最多兩三天就會離開,後頭她只能自求多福了。

    與那位碧曲夫人見面後,她給自己留下了頗深的印象,碧綠髮色,確實是千中選一的美人,不過,長相雖美,心智卻疑似有些問題,說起話來怯生生的,講好聽是溫婉惹憐,說得實際些就是畏畏縮縮,像受過什麼精神傷害,連大點聲音都會嚇到。

    聽說,不久之前,有淫賊闖入,還將碧曲夫人的貼身婢女殘忍殺害,碧曲夫人受了很大的驚嚇,心神不穩,這才變成如此……

    這個解釋,自己能理解,也曉得對某些男人來說,這種嬌怯怯,仿佛踫一下都會碎的細致美人,確實是掌中寶,但以自己來說,真心敬謝不敏,連當朋友都交往不來,反倒是外頭劍閣的隊伍中,那個年紀最輕的小姑娘,甚合自己脾胃。

    隱約探聽到的結果,她似乎與碧曲夫人是親戚,不過彼此間的感情恐怕不怎麼樣,因為她一直都躲在外頭,避免與碧曲夫人見面,而旁人也明顯怕觸怒她,盡量避免提起她與碧曲夫人的關係,若不是自己相詢,劍閣怕是連一點口風都不會透露。

    ……明明彼此都是至親,不然也不會明明反感,還不遠千里趕來守護,卻又為何放不下那份倔強,過來見面和好呢?如果有什麼閃失,後頭都會是畢生之憾,這種遺憾,自己是深有體驗了。

    入王府後,自己名為護衛,實則在晉王府後園的時間最多,仔細分析、判斷那場戰鬥所留下的痕跡,看出不少東西。

    因為不想過早涉入帝都衝突,所以當天晚上,天牢那邊發生動亂,自己沒有採取行動,安坐王府,只讓劍閣那支小隊能緩出手來,趕去探看。

    這本來應該是比較理智的作為,因為自己若公開現身,勢必攪動帝都風雲,還不如集情報,當一隻捕蟬的螳螂,然而,這個判斷失誤,讓自己懊悔不已,在房裡拼命打臉。

    ……山陸陵現身天牢,大敗封刀盟主、密偵司大統領、天下總捕,威震三方數百好手,震驚當代!

    當這個消息傳來,一生不知經歷過多少打擊,巨山崩前不變色的自己,整個呆住了。

    ……眾裡尋他千百度……自己竟然錯失了最重要的機會!

    ……山大哥他果然未死,神威似乎猶勝昔日,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消息?

    ……不能繼續浪費時間,必須要立刻與山大哥會合,不惜代價!

    立刻就下定決心,自己付諸行動,向碧曲夫人辭行,話才說到一半,外頭忽然鬧了起來,有人闖府。

    帝都的治安真是沒救了,堂堂晉王府,這些左道邪人竟視若無物,要來就來,想闖便闖,全然無視這裡的防禦力量。

    更讓人難以接受的,就是對方放著其他地方不去,直撲碧曲夫人的小築而來,若非親自遭遇,怎都沒法相信,現在幹淫賊都這麼不避人的,真是豈有此理!

    淫賊似乎很有本事,飆行的高速,沒人追得上,這份速度背後潛藏的力量,不容小覷,而且法相未現,即使在地階,也是數一數二,有這份力量,怪不得敢強行闖府。

    而且,這人形貌古怪,頭上戴著的面具……死曜中人?

    果然不是冤家不聚頭,這個死曜……來得太好了!

    微微搖手,示意碧曲夫人往後站,自己擋在前頭,而後,當來敵一掌擊出,轟破磚牆,要闖進來,自己準備許久的一刀,無聲發出。

    騶牙刀拉出虹光,一刀飛斬,半是試探,半是認真,卻在及身的一瞬,被對方閃電避開,狼狽卻有效地躲過。

    “好賊子!居然這麼肆無忌憚,白日闖府,真以為這裡能任你們橫行了?”

    煙塵中,跨步出去,看見那個戴著鳳凰面具的男子,單膝跪地,目光愕然,活像見了鬼。

    “接我三刀,今天就放你活命!”

    武蒼霓一喝,又一刀劈砍而出,另一邊整個看到傻眼的溫去病,全然反應不過來,比看到一百個鬼尊在眼前列隊更恐慌。

    ……武蒼霓,要死了!她怎麼會在這裡?

    ……她從西北入京,這件事是可以預料,但怎麼會在這時候?而且……在這裡?

    ……時間點巧到不正常,肯定是落入了旁人算計!

    溫去病一下明白了狀況,對方將自己的反應算得精準,知道自己回神後,必強闖晉王府找人,手上資源又充足,直接請了一座讓自己腳軟的大神在這裡,等著自己撞上來。

    ……簡直像在把我當白痴耍,但能對我掌握到這種程度,好像……那個人!
deathperson123 發表於 2016-12-18 15:42
二十五章 大欲對摧花

    如果讓溫去病排列最不想遭遇的對手,武蒼霓肯定名列前茅,她不但實力強橫,與自己在伯仲之間,想贏很費勁,得使盡渾身解數,而且更討厭的是,這還是一個打不得、傷不得的對手。 

    打在她身上,比打在自己身上更難受,這種對手……只要能認輸,自己絕對不想打下去。

    但此時此刻,自己沒什麼選擇了,從牆壁的裂口,依稀可見那道碧髮身影,若隱若現,可明明不久之前,她才在自己眼前燒成焦炭,灰飛煙滅,一切自己親眼所見,親自驗證,怎麼可能又活生生站在這裡?

    答案已經在眼前,哪怕是個陷阱,自己也要闖進去弄清楚,所以這一陣,說什麼都得闖!

    “行,已經一刀了!”

    瞬間重整旗鼓,溫去病身化流光,趁著身後怒氣沖沖的龍靈兒殺到前,搶先攻向武蒼霓。

    武蒼霓一怔,自己說的三刀,可不是這意思,這人居然取巧,把剛才砍他的那一刀也算在裡頭,那後頭就只剩下兩刀的機會了。

    “行!夠本事你就扛下!”

    武蒼霓夷然不懼,三刀之約的本身,就是讓對方掉以輕心的餌,若認真起來,自己一刀就能決殺,現在哪怕只剩兩刀,也絕不是那麼好接的。

    微微一笑,武蒼霓的反應,赫然是收刀回鞘,整個人都放鬆起來。

    趕了回來的龍靈兒,看到這一幕,腦裡充滿問號,那個邪派高手看來很強,面對他的攻擊,武蒼霓居然收刀,還完全放鬆身體,這也未免太托大了?

    溫去病的速度奇快,轉瞬就衝到武蒼霓面前,但就在衝至的前一瞬,武蒼霓稍稍欠身,雙膝微屈,按在刀柄上的手,驟然緊握。

    手握在刀柄上的剎那,武蒼霓的氣息驟變,就像一把出鞘之刀,所綻出的銳氣,直透蒼穹,切割雲層,連自負勇力的龍靈兒,都神為之奪,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直至意會過來,才暗自駭然。

    ……之前還覺得她有點名不符實,沒想到竟然有這層次。

    ……她不可能有天階,可這一瞬綻放出的氣勢,和燕掌門相差無幾。

    ……這就是絕頂人物的境界?

    刀未拔,但先一步透發的刀氣,攻的不是人,而是心,斬神斷魄,奪人之志,是武蒼霓觀摩乾坤刀的居合之道,融入自身七神絕,所嘗試完成的新技巧。

    刀意奪神,但這一刀卻留有餘地,武蒼霓並不希望斬出這一刀。

    好對手難尋,難得遇到一個可能實力相差不遠的對手,正好拿來試試自己新完成的一些技巧,看看實質威力如何,這是求之不得的好機會。

    既然要測試,最理想就是取得對方的同等重視,全力以赴,如果對方心存僥幸,有所保留,莫名其妙被自己斬殺,自己將會非常遺憾,因此,這一刀,刀意在先,真實目的是迫使對方後退,重新比拚這第二刀。

    然而,對方卻似乎對刀氣渾然未覺,直直踏了過來,一往無前的氣勢,在武蒼霓看來,這不聽勸的態度,既是自信,更是滿滿的挑釁。

    ……你當真什麼也無懼?那就接我一刀!

    武蒼霓心一動,刀意為先,已將目標牢牢鎖住,氣機臨身,不論對方如何高速變化,是進是退,虛招實招,都避不了這當頭一刀!

    氣機瞬動,殺意內斂,一刀未出,已經搶佔先手,龍靈兒感受氣機,心下駭然,換了是自己,這一刀肯定避不開,硬扛也要付出很大代價,這是先天克制所有高速類敵人的一刀!

    但面對如此精妙的先天一刀,敵人的攻勢只能用荒腔走板來形容,沒有任何變化,不避不閃,只懂得向前猛衝,如果他真能把速度發揮到極限,那也罷了,卻在武蒼霓出刀的一瞬,硬生生止步,把速度給降下來。

    面對淫徒與死曜,武蒼霓沒有留手的理由,意志堅定,不被敵人怪異舉動所擾,一刀劈下。

    面對刀光,敵人不單止步,還好像個不會武功的粗人,嚇得背轉身去,用背脊去扛這一刀,形同找死。

    武蒼霓刀下斬過邪魔無數,見過許多狀似尋死,實則詭變百出的邪道奇招,不為所動,刀意歸一,持續斬落,但心中卻泛起一絲困惑。

    ……為何……似曾相識……

    刀氣破空,斬在敵人身上,卻像是斬在一張極滑溜的大魚皮上,直接被卸去六成,驚人的卸勁效率,如果不是有奇寶護身,就是雙極輪類的功法練到登峰造極。

    不過,這種人自己殺過也不只一個兩個了,剩餘的刀勁集中爆發,仍足夠破入體內,斬筋斷脈。

    ……但,那種曾在什麼地方見過的熟悉感,又更重了……

    刀勁破軀入體,敵人忽然有了動作,雙拳轟落,一股雄渾猛勁,自體內發震,不但將入體刀勁全數迫出,更反擊武蒼霓。

    ……這是……

    難以遺忘的記憶,瞬息在腦中閃過,眼前的消瘦背影,一下大了起來,仿佛撐天接日,偉岸不可當……

    “你……”

    武蒼霓大驚失色,手上一頓,慌忙收勁,什麼完美無瑕的應對,全都遞不出去,被對方連跌帶撞的一下,踫了個正著。

    身為旁觀者的龍靈兒,將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首先是那個男的被斬中,然後雙拳揚起,重擊在自己胸口,傳勁轟人。

    這是極度荒唐的戰術,如果真有正面硬拚的實力,直接在刀落之前,就可以放對強攻,勝負猶未可知,又為何要背轉過身,用背後挨這一刀?更何況,這兩拳是透過自己身體轟人,先傷己,再傷敵,自己受的傷肯定比敵人重,更別說有身體阻隔,能傳勁打到後頭敵人身上的,能有四成就不錯了。

    如此荒腔走板的打法,根本是亂來,但可笑的是,自己才剛剛衷心嘆服、堪為絕頂人物的武蒼霓,竟然被這荒唐的一招,打得手足無措,不但被撞個正著,還被撞飛出去,一起從破裂的牆洞摔了進去。

    原本高明的兩強相鬥,忽然演出這種街頭流氓似的鬥毆結尾,龍靈兒整個看傻,愣了兩秒後,才驚覺不妙。

    兩個人都打進去了,自家大姊還在裡頭,萬一戰鬥有什麼波及閃失……

    暗叫不好,龍雲兒飛速衝趕過去,而在屋內,溫去病超辛苦地站了起來,武蒼霓的騶牙刀,斬敵錯筋折骨不見血,自己硬扛一刀,不曉得有多吃力,幸虧雙極輪練得好,先化去六成勁,否則很可能一刀給她砍趴下。

    “你……”

    相同的一個字,由兩個不同的聲音發出,武蒼霓、屋內的碧髮麗人一起開口,前者充滿疑惑,後者……萬分驚恐,不知所措地看著打進屋內的兩人,身體拼命往角落縮去。

    “妳……”

    溫去病對武蒼霓不管不顧,只是盯著碧髮的麗人發呆,面具下的表情,因為極度錯愕、震驚而扭曲,連發出的聲音都異常乾澀,“……她媽的是誰啊?”

    相同的髮色,相似的體態,但那張臉卻整個陌生,和自己之前在這裡見到的,根本不是同一個人,輪廓相似,年紀卻大得多了……

    府中相見、廢祠相依、火中焚身……一幕幕畫面,如夢似幻,雖然是親身經歷,卻都充滿虛幻感,尤其是對著前頭這張相似又陌生的臉龐,之前發生的一切,都像在夢中……

    “我、我是碧曲……我是碧曲……龍碧曲!”

    碧髮的麗人,面容被驚恐扭曲,顫抖著身體,拼命往角落縮,“我是碧曲夫人,我沒有對別人說過,你……你們放過我……饒、饒命……”

    ……她的狀況不對。

    溫去病看了看碧髮麗人,皺起眉頭,武蒼霓看了一眼碧曲夫人,又瞥向這名男子,低聲道︰“她的精神狀況不妥,之前就很差,高度緊繃著,現在好像緊繃到不行了……”

    “……不光是這樣。”

    溫去病眉頭微皺,朝碧曲夫人伸手過去,想要略加檢測,但一聲嬌叱,伴隨著轟然牆塌之聲響起。

    “淫賊!別踫我大……”

    龍靈兒心急闖入,過猛的勁道,將屋子破裂的那堵牆整個弄塌,凶猛的一爪,直拿溫去病後脊,卻在看見碧髮麗人面孔的瞬間,爪勢頓住,連一聲“大姊”都沒能喊全,就變成了驚愕。

    “妳他媽的是誰啊?”

    龍靈兒的錯愕叫喚,溫去病為之一醒,思緒飛速運轉。

    ……不是幻覺,至少,不是只有我看到,靈兒丫頭也見到人了,她這段時間所保護的,絕對不是眼前這女人,那……這女人是誰?怎麼好像除了我與靈兒丫頭,其他人見到的龍碧曲都是這一個?

    “咦?妳好像有點面熟啊,我是不是在滄溟見過妳?妳……”

    龍靈兒驚奇出聲,但被她弄垮的牆,此時徹底垮下,強烈日光照射進來,室內再不留半點陰影,龍碧曲迎著日光,眼中驚恐到達頂點,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叫喊,溫去病瞬間醒悟。

    ……赤焰金龜的血?她也吞服了?

    醒悟慢了一步,溫去病高速衝飛出去,人才剛飛出屋,屋內一個沾滿鮮血的大碗,還有屋子角落的碧髮麗人,先是在慘叫中熾烈燃燒起來,跟著轟然一聲,迸炸開來,將整間屋帶入熊熊大火。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tylinee86

LV:15 支援小組

追蹤
  • 8

    主題

  • 4493

    回文

  • 1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