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魏宮廷 作者:賤宗首席弟子(已完成)

   
mk2258 2015-12-6 08:55: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59 8556894
ikller 發表於 2017-6-20 21:31
第1222章:歲末的魏國

    “喝!”

    “喝!”

    “喝!”

    在魏國王都大梁城北的浚水營外,六萬北一軍士卒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出操,隻見這些士卒赤著上身,手持著粗如手臂、兩端綁著單薄羊皮的木棍,毫無保留地朝著對練的同澤身上招呼。

    盡管此時的天氣已冷到使河水凍結的程度,可是這些赤著上身的士卒,卻在對練中滿身熱汗,就連皮膚都略微有些發紅。

    忽然,其中一名士卒揮舞著木棍奮力一擊,掄在與他對練的同伴下頜,當即,那名同伴噗通一聲仰天摔倒在地上,大口喘著氣說道:“六哥,我實在……實在……不行了。”

    此時,那名被叫做六哥的士卒亦拄著木棍大口喘氣著,忽然,他好似瞥見了什麼,趕緊低聲說道:“小四,快起來,『那些家夥』過來了……”

    那名叫做小四的士卒喘著一動不動。

    就在這時,隻聽到一陣沙沙的腳踩積雪聲,隨即,一名負責操練的將官幾步走到倒在地上的小四麵前,用靴子不輕不重地踹了踹小四的手臂,冷冷說道:“起來!”

    小四恨恨地看著那名將官,一動不動。

    見此,那名將官罵道:“廢物!就這種程度,他日你就算上了戰場也是白白喪命,你老娘辛辛苦苦將你生下來、撫養長大,指望你保家衛國,我真為她感到不值!……養你還不如養頭豬,豬好歹還能宰來吃,狗好歹還能看家,就你這種廢物,活在世上有什麼用?”說罷,他見小四雖滿臉憤怒,卻仍癱在地上,遂繼續罵道:“一看你就個孬種,你老子跟你老娘生下你這麼個玩意,看來也不是……”

    “不許你羞辱我娘!”小四憤怒地吼道,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朝著那名將官揮出了拳頭。

    隻可惜,那名將官機敏地側身避開,順手一擊重拳打在小四的腹部,隨即,甩腿將小四踹出兩丈遠。

    “嘖!果然是個廢物!”那名將官不屑地說道。

    小四氣地滿臉通紅,掙紮著站起身來,一把奪走六哥手中的木棍,朝著那名將官掄了過來,然而,那名將官看準時機,單臂卸掉了木棍上的勁道,隨即抽身上前,隨即用右手手背反手一擊,擊在小四的側臉,打得後者蹌踉倒退。

    還沒等他站穩,就見那名將官踏上前幾步,用臂膀重重撞擊在小四胸口,再次將後者擊飛兩丈多遠。

    『這就是宗衛……麼?』

    在旁,那名被小四稱作六哥的士卒看得瞠目結舌,因為這名將官展現出來的實力,比他們原本的伯長還要厲害,不愧是從宗府調來訓練他們的宗衛出身。

    “聽著!”

    見四周的北一軍士卒們轉頭看向自己,那名宗衛出身的將官高聲說道:“南方的楚人已殺到雍丘,北方的韓人也即將攻陷河內,眼下正是我大魏生死存亡之際,我大魏男兒,當以血肉鑄為城牆,保家衛國,保護我大魏萬萬千千的國人!……我允許你們當中有貪生怕死的懦夫,人各有誌,究竟是要做保護國家的英雄,還是坐視我大魏被敵國軍隊踐踏的懦夫,皆由你們自己決定!但是這裏,是隻有血性男兒才能立足的地方,貪生怕死之徒,懦弱之輩,都給我自己收拾行裝滾出去!……北一軍,乃是禹王爺寄托重望、是要戰勝楚軍的精銳,不會容忍哪怕一個懦夫呆在這裏!……想要當英雄拯救國家,還是當一個懦夫,無助地看著同胞與敵人浴血奮戰,而他則躲在角落苟且偷生,爾等自己選擇!聽明白的,就給我繼續操練!”

    “……”周圍的北一軍士卒麵麵相覷,繼續奮力對練起來。

    而此時,那名將官走到小四麵前,俯視著後者,冷冷說道:“至於你這個廢物,我勸你還是回你老子老娘身邊罷,能生下你這種懦弱之人,相信你老子你老娘,亦是懦弱之人,正好你們三人可以抱在一起相互安慰,哈哈哈哈……”

    小四氣地滿臉漲紅,再次掙紮著站起身來,奮力將那名將官揮出拳頭,隻可惜卻被後者一把握住:“有本事,就撐下來,讓我對你改觀!”

    “狗娘養的!”明知道不知對方對手的小四,怒罵著回到原來的位置,繼續與他稱作六哥的士卒對練。

    見此,那名將官眼眸中閃過幾絲讚賞之色,繼續朝前走,邊走邊高聲說道:“牢記,我們是宋地戰場最後的屏障,我等的身背後,是千千萬萬的同胞,若我們戰敗,我魏人的妻女,將會成為楚人肆意淩辱的女奴……這場仗,我們必須勝利!也必定會勝利!南方的楚人,無法擊潰我們大魏的男兒!”

    “喔喔!”附近的北一軍士卒高聲呼應著,繼續著高強度的對練。

    類似的情景,在這片訓練場地多處發生。

    而此時在這片訓練場地的遠處,在一座高台上,負責操練北一軍的大將『龍季』,正一臉淡漠地看著麵前六萬餘北一軍士卒的操練事宜。

    忽然,遠處有一隊騎士緩緩而來,龍季定睛一瞧,發現是禹王趙元佲與桓王趙弘宣等人。

    於是他走下高台,主動上前相迎:“王爺,桓王殿下。”

    “唔。”禹王趙元佲微微點了點頭,在龍季的攙扶下翻身下馬,詢問道:“龍季,訓練地如何了?”

    “堪堪一用。”龍季淡然地回答道。

    聽聞此言,桓王趙弘宣有些詫異地望了一眼龍季。

    因為在沿途,趙弘宣親身感覺到這支北一軍的氣勢,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當初張驁、李蒙訓練北一軍時,雖然北一軍的士卒們也不曾偷懶,但總感覺差了幾分,而今日他所看到的那些北一軍士卒,縱使在與同伴對練時亦竭盡全力,那凶狠的氣勢,縱使桓王趙弘宣都有些發怵。

    打個最直接的比方,曾經的北一軍好比是『家犬』,雖盡職但總感覺血性不足,而在經過龍季的操練後,家犬仿佛化身為了『狼』,讓趙弘宣不由地想到了他兄長肅王趙弘潤麾下的商水軍與鄢陵軍。

    “龍季將軍的訓練方式,小王聞所未聞。”趙弘宣苦笑著說道。

    說實話,雖然龍季的訓練效果顯著,但趙弘宣內心總有點難以接受,因為訓練的方式實在是太粗暴了。

    在龍季的訓練下,北一軍的士卒在這些日子裏不知有多少人被打斷骨頭,或者被打落牙齒,六萬士卒,幾乎個個渾身淤青。

    可能是聽出了趙弘宣話中的幾分抵觸之意,龍季正色說道:“桓王殿下,操練時受傷,總好過在戰場上犧牲。……曾經我大魏最早的練兵方式,就是讓士卒們對練,挨打地久了,自然就學會了如何反擊,受傷的次數越多,也就學會了如何承受敵人的攻擊,因此我大魏的士卒(步兵),無人可敵!”

    此時,禹王趙元佲亦笑著對趙弘宣說道:“弘宣,你放心吧,龍季很擅長訓練士卒,當年的禹水軍,就是韶虎與龍季二人訓練出來的。”

    是的,與韶虎一樣,龍季亦是禹王趙元佲的宗衛,雖然在魏國籍籍無名,但是禹王趙元佲對他的評價非常高,稱龍季是非常擅長激發士卒潛力的將才。

    據說,龍季可以在一百日內,將一隊懦弱的農民訓練成虎狼之士。

    “咦?”趙弘宣吃驚地說道:“我還以為禹水軍是五王叔訓練的呢。”

    “哈哈哈。”禹王趙元佲哈哈大笑,隨即因為笑聲牽動了舊傷,用手帕捂著嘴不斷咳嗽起來。

    “王爺……”龍季的眼中流露出幾分莫名的悲傷。

    想當年,禹王趙元佲那是何等的英氣勃發,人人皆謂為相帥之才,是文能提筆治國、武能上馬征戰的全才,隻可惜一支小小的流矢,就讓曾經那位文武兼備的禹王變成現在這種風一刮就能吹跑的病秧子。

    或許這也是天妒英才吧。

    趙弘宣並沒有注意到龍季的神色,正目視著前方那些正在操練的麾下士卒,稱讚道:“龍季將軍,經您訓練的北一軍,氣勢感覺比我兄長麾下的士卒還要強……”

    “肅王殿下?”龍季聞言搖了搖頭,簡單地解釋道:“我不清楚肅王殿下是如何訓練麾下士卒,但據我所知,商水軍、鄢陵軍,至今未曾一敗,似這等常勝之軍,已不能單純用氣勢來判斷……”

    其實龍季也打探過肅王軍的訓練方式,在他看來很一般,無非就是他們魏國用來訓練士卒的常規的那一套而已,也不會比魏武軍、山陽軍、鎮反軍等軍隊厲害多少。

    但就是這樣一支軍隊,橫掃秦、韓、楚諸路軍隊,原因為何?

    原因就在於某位肅王殿下舍得在麾下軍隊的武器裝備上投入大筆資金,尤其是當配備了連弩、投石車等戰爭兵器的情況下,這支軍隊強到連魏國其他軍隊都感到不可思議。

    就好比商水戰場主帥沈彧手中的那支遊馬重騎,龍季起初很納悶,就算沈彧準備派一支五千人的騎兵支援他們宋地戰場,也不至於讓自家王爺那般欣喜。

    後來一打聽才知道,那支遊馬重騎,乃是那位肅王殿下重金打造,非但人披重甲、就連戰馬也披著甲胄,且那套甲胄厚實到連一般的弓弩都射不穿。

    據謠傳說,肅王趙弘潤打造五千名遊馬重騎的花費,足可以武裝一支十萬人的步兵。

    當然,刨除武器裝備方麵的差距,肅王軍的底氣也是重要因素,這支軍隊一直在打勝仗,並且堅信在某位肅王殿下的率領下,仍能繼續不斷取得勝利,這才是肅王軍最可怕的地方。

    相比之下,北一軍目前還差得遠,雖已經初步具備精銳的雛形,但是還缺少功勳、榮譽方麵的積累。

    不過龍季相信,待等來年,這支軍隊會名揚天下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1 00:30
第1223章:歲末的魏國(二)

    片刻的閒聊後,龍季將禹王趙元佲與桓王趙弘宣等人請入到營內帥帳。

    期間,龍季詢問禹王趙元佲道:「王爺,韶虎、羿孤他們那裡有什麼變故麼?」

    羿孤,亦是禹王趙元佲的宗衛,目前正擔任著韶虎的副將,主要負責騷擾宋地戰場上楚軍的後勤糧草運輸,此人的用兵方式就跟他的名字似的,狡猾似狐,騷擾地楚軍總帥壽陵君景舍煩不勝煩。

    其中關鍵,就在於趙弘潤當時命人帶回大梁的雪橇車的設計圖紙。

    那時,尚且身在桃林的趙弘潤,命伍忌將雪橇車的設計圖紙交給運糧前來的魏船上的官員,囑託其帶回大梁。

    雪橇車這玩意,構造並不複雜,冶造總署在得到圖紙後,日夜趕工,在很短時間內就打造出了數以萬計的雪橇車。

    這些雪橇車,一部分用來向河東、河內運輸糧草,一部分則被禹王趙元佲命人交割給大將羿孤手中,羿孤在得到這種能在雪地上疾馳如飛的馬拉雪橇戰車後,大膽地繞到楚軍背後,大力打擊楚國薄弱的糧道,讓楚軍總帥壽陵君景舍恨不得生啖魏將羿孤的肉。

    誰能想像,壽陵君景舍麾下號稱百萬的楚軍,竟會被魏將羿孤麾下僅僅三四千人騷擾地焦頭爛額。

    記得一開始的時候,壽陵君景舍還企圖派出阻擊的軍隊,可羿孤卻很狡猾地讓弩兵坐在雪橇車上,以至於楚軍對乘坐著雪橇車的魏兵毫無辦法——追上去吧,一通亂射;轉身逃吧,速度又沒有乘坐雪橇的魏兵來得快。

    在很長一段時間,外出巡邏放哨的楚軍遠遠看到魏軍的雪橇車就渾身發抖。

    只可惜,楚軍的兵力實在是太龐大了,縱使魏將羿孤日復一日地襲擊離營的楚軍,對於整個局勢而言卻也並沒有太大的改變。

    因此到後來,羿孤也就懶得去偷襲楚軍了,專注於截襲楚軍的糧道。

    雖然這個舉動使得楚軍的軍糧出現了不足,但也導致被楚軍佔據的魏國領土遭了秧——缺糧的楚軍士卒,不顧一切地搶奪佔領區域內魏國平民的糧食,導致大批魏國平民或被楚軍殺害,或因為糧食被奪而餓死。

    更有甚者,楚邸陽君熊商,還用佔領區域內魏國平民的生死來威脅魏將羿孤:魏將羿孤殺一名楚卒,則他亦殺一名魏人;羿孤截襲一次楚軍的糧道,則他屠戳一個村落的魏人。

    這使得魏將羿孤後來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為了整個戰局考慮,魏將羿孤只能犧牲那些魏人,眼睜睜看著那些平民被邸陽君熊商下令屠殺。

    也正是這個原因,使得魏楚關係急劇惡化,雙方皆已預料到,待等明年開春、冰雪消融之際,宋地戰場上,確切地說是在目前魏將韶虎駐軍的『雍丘』,魏將百里跋駐軍的『小黃』,還有已被楚軍攻陷的『襄邑』、『圉縣』、『留地』一帶,必定將爆發魏楚雙方自開戰以來最激烈的一場交鋒。

    因此,無論是禹王趙元佲,還是楚壽陵君景舍,都在積蓄力量,積極備戰,以應對來年的戰爭。

    帳內眾人正聊著,忽聽帳外有人通報導:「禹王爺,大梁有人前來,言陛下召喚。」

    聽聞此言,禹王趙元佲遂當即趕回大梁。

    因為有雪橇車代步,僅一個多時辰,禹王趙元佲便來到了大梁。

    在前往皇宮的途中,禹王趙元佲心中難免有些焦慮。

    倘若說魏國南部的戰爭尚未脫離他的預測,那麼,北方的戰況更加令他心焦:河東郡已大半落入韓將樂成手中,河內郡也被韓軍總帥康公韓虎打了大半,甚至於在入冬前,韓軍已跨河攻打衛國,迫使衛國頻頻向魏國求援。唯一能夠挽回局面的肅王趙弘潤,前一陣子居然殺到了秦國本土,與秦國死磕起來。

    因為這些噩耗,禹王趙元佲好幾夜輾轉難眠。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待等禹王趙元佲來到甘露殿,他卻撲了個空,因為魏天子趙元偲此時竟不在甘露殿,而在沈淑妃的凝香宮。

    在得知此事後,禹王趙元佲先是一愣,隨即面露喜色:莫非魏秦結盟一事已經促成?!

    不得不說,前一陣子秦少君突然造訪大梁,面見魏天子希望秦魏兩國媾和停戰,這在禹王趙元佲看來簡直就是莫大的驚喜。

    畢竟秦魏結盟之後,非但肅王趙弘潤麾下的精銳能夠脫離『對秦戰爭』的泥潭,迅速回援魏國本,甚至於,魏國還能得到秦國的出兵援助,相比較魯、衛這等在這場戰爭中自身難保的盟國,秦國那可是軍事力量非常強大的國家,若是能得到秦國的幫助,魏國在這次戰爭中的勝算更高。

    想到這裡,禹王趙元佲便帶著幾名護衛前往凝香宮。

    當禹王趙元佲來到凝香宮時,魏天子趙元偲正哈哈大笑地向沈淑妃敘說著什麼,說得近段時間內日夜擔憂的沈淑妃此時是眉開眼笑,臉上的愁容一掃而空。

    「陛下,淑妃。」

    「是元佲來了啊。」

    瞧見禹王趙元佲站在殿門口打招呼,魏天子笑吟吟地將前者請入殿內。

    見此,沈淑妃識趣地借奉茶離開了,免得打擾到魏天子與禹王趙元佲商談國家大事。

    看了一眼識趣退離的沈淑妃,禹王趙元佲笑著問道:「不知陛下對淑妃說了什麼,臣弟瞧著沈淑妃今日氣色頗佳啊。」

    「哈哈。」魏天子哈哈一笑,玩笑道:「朕方才與淑妃說笑,說她可能又添了一位兒媳。」

    聽聞此言,禹王趙元佲心中更加篤信,驚喜地問道:「我大魏與秦結盟一事,莫非已經談成了?」

    「啊。」魏天子點了點頭,一邊招呼著禹王趙元佲一同前往甘露殿,一邊口中說道:「個把時辰前,大梁收到了杜宥命人送來的急信,秦王囘已同意魏秦兩國結盟一事,雖然聯姻一事,朕的虎兒與秦王囘尚未談妥,不過這不打緊……」

    「咦?」禹王趙元佲當然知道魏天子口中的『虎兒』,指的即是他八侄子肅王趙弘潤,聞言驚訝問道:「弘潤不願迎娶那位秦少君?臣弟觀那位秦少君,對弘潤可是有幾分情絮呀……」

    「朕瞅著也是。」魏天子笑著說道。

    不得不說,秦少君親赴大梁,此事還真是出乎許多人的意料,就連魏天子也沒有想到。

    當時秦少君在皇宮外求見時,魏天子正在凝香宮開解沈淑妃,因為沈淑妃十分擔憂她大兒子趙弘潤,因此,魏天子索性將秦少君請到凝香宮。

    沒想到,沈淑妃一眼就看出秦少君乃是女兒身,便從秦少君扭扭捏捏的舉動中,猜測出這位女扮男裝的秦國少君或對她大兒子有些感情。

    在這種情況下,魏天子順水推舟,當即派禮部尚書杜宥跟隨秦少君出使秦國,看看能否將秦國拉攏到他們魏國這邊。

    沒想到這件事還真成了。

    「究竟是怎麼回事,杜卿並未在信中描述,因此朕也不大清楚。可能那位秦少君的儲君身份有些尷尬,亦或是弘潤對聯姻一事抱持牴觸……反正這件事朕已交給弘潤,就讓弘潤自己做決定吧。」魏天子笑著說道。

    禹王趙元佲聞言點了點頭。

    對於肅王趙弘潤這個侄子,他還是比較放心的,雖然前一陣子得知這個侄子不顧大局、千里奔襲秦國本土時,他著實被嚇得險些舊病復發,但他必須承認,他那位侄子,是一位毫不遜色於他的奇才。

    奔襲七百里,甩掉武信侯公孫起十幾萬大軍,一口氣攻陷秦國四座城池,兵臨秦國王都咸陽城下,這一切皆在短短十日內完成,就連禹王趙元佲都忍不住要稱讚一句:神乎其神!

    「目前弘潤仍在秦國境內麼?」

    邁步走入甘露殿,禹王趙元佲問道。

    魏天子遂將禹王趙元佲請到殿內,吩咐大太監童憲將杜宥送來的秦國地圖鋪在殿內的桌上,拼在魏國的地圖旁邊,隨即,他指著那份秦國地圖說道:「弘潤已交還了豐鎬、藍田、臨潼、高陵四城,目前駐軍於下邽,正與秦國的武信侯公孫起合兵,準備攻打河西。」

    「河西?」禹王趙元佲聞言愣來愣,一臉困惑地說道:「是打算襲韓將樂成的後方?可韓將樂成已攻入河東了呀。」

    「因為缺糧。」搖了搖頭,魏天子解釋道:「弘潤與秦軍僵持了許久,他麾下的兵卒缺糧,秦軍也缺糧,因此雙方合計了一下,準備先拿河西的羌胡以及留駐韓軍下手,據說河西尚有上百萬頭牛羊,可充當軍糧。」

    「哦。」禹王趙元佲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隨即,他醒悟過來,驚喜地問道:「秦國願意出兵協助我大魏?」

    「唔。」魏天子重重地點了點頭,頗有些如釋重負的意味。

    不可否認,這是近兩月來,所收到的最好的消息。

    「秦軍打算出動多少軍隊?」

    「因為糧草問題,暫且是二十萬,由公孫起、王戩、贏镹、王龁等秦將統率,據說這些秦將皆與我兒打過交道,皆是擅戰之將!」

    「二十萬……」禹王趙元佲在心中估算了一下,臉上露出幾分笑容。

    要知道,肅王趙弘潤麾下目前就有二十萬兵卒,再加上秦國二十萬人馬,這就意味著來年之後,將會有多達四十萬的援軍抵達魏國北疆,有了這股生力軍,相信河內戰場的局勢將會出現巨大的改變。

    問題僅在於,這支四十萬的秦魏聯軍,何時抵達魏國北疆。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1 20:27
第1224章:魏韓新歲首戰:山陽之戰!

    洪德二十三年正月的某日,燕王趙弘疆佇立在山陽城的城門樓上,在凜冽的寒風中,眺望著城外的雪原。

    他時不時就能看到一隊隊韓國騎兵,馬踏積雪,旁若無人地朝著西邊而去。

    每當看到那些韓國騎兵,燕王趙弘疆便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恨不得率領麾下軍隊殺出城去。

    但是理智卻告訴他,此時貿然出城與韓軍作戰,只有死路一條。

    這場仗,魏國還有勝算麼?

    燕王趙弘疆不禁有些茫然。

    事實上,這場仗打到當下,魏國在北疆已全然陷入被動:燕王趙弘疆的山陽軍退守『山陽』,南梁王趙元佐的鎮反軍被逼無奈,一部分西撤駐守『懷邑』,一部分渡河駐守『原陽』;反觀韓軍,氣勢正旺,分兵三路,分頭攻略『河內』、『原陽』、以及衛國。

    毫不誇張地說,在韓軍的兇猛攻勢下,魏國完全陷入劣勢。

    雖然燕王趙弘疆還死死守著山陽縣,但他心底其實也明白,山陽對韓軍的威脅已經微乎其微,看看那些恣意縱馬在山陽城外雪原上的韓軍騎兵們,那些韓人根本就沒有將山陽縣放在眼裡,一次又一次地繞過山陽,對『野王』、『沁陽』等地施壓。

    期間,這些韓軍騎兵佔領了一處又一處的魏人村莊,俘虜了大量的河內魏人。

    明明曾許下承諾、要為國家鎮守北疆,可如今,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同胞被韓軍所虜,每每想到這裡,燕王趙弘疆就感覺胸口壓抑地厲害。

    時間漸漸逝去,轉眼便臨近黃昏,在城門樓上站了幾個時辰的燕王趙弘疆暗暗嘆了口氣——他還是沒有等到他期待的人。

    裹了裹身上的戰袍,趙弘疆轉身走下城牆,帶著兩名尋常的護衛,騎馬朝著城內的燕王府緩緩而去。

    「燕王殿下!」

    「殿下殿下!」

    沿途遇到的山陽軍士卒或者當地縣民,皆熱切地與趙弘疆打著招呼。

    趙弘疆逐一點頭回應,臉上掛著鎮定從容的笑容,不敢透露內心的徬徨。

    待等他回到燕王府時,他的妻子、燕王妃孫氏,正與兩名側室還有府上的侍女,為山陽軍的士卒們縫補著戰袍、冬衣以及甲冑。

    在旁,燕王趙弘疆的長子、次子以及長女,歪著腦袋坐在板凳上瞧著。

    魏人甲冑的內襯,一般都是採用厚實的牛皮,為了將纖細的針線穿過這些牛皮,孫氏與趙弘疆的兩名側室,可謂是吃足了苦頭。

    尤其是燕王妃孫氏,她出身魏國名流貴族『外黃孫氏』,娘家以往佔著礦、躺著地,一世吃用不愁,何曾做過這種辛苦的針線活。

    十指不沾陽春水,才是這類名門貴族的千金平日裡的真實寫照。

    忽然,燕王妃孫氏皺了皺眉,原來是針線不慎刺傷了手指,然而這位貴族女出身的燕王妃,僅僅只是將手指放入口中吮吸了片刻,待血止之後便繼續縫補手中的甲冑——彷彿她已經習慣了。

    『……』

    看到這一幕,站在堂外的燕王趙弘疆心情很是複雜,他既心疼,卻又感到幾分自豪。

    「爹爹。」

    胖嘟嘟的長女團團,瞧見了站在堂外的趙弘疆,高興地奔了過去。

    趙弘疆哈哈笑著,將女兒抱起。

    見此,燕王妃孫氏等屋內的女人們,遂停了手中的針線活,恭謹地向趙弘疆行禮。

    還有趙弘疆的兩個兒子,趙伯武、趙仲武。

    行禮之後,燕王妃孫氏走上前來,從丈夫手中抱過女兒,示意兩名側室領著三名兒女前到偏廳去。

    只可惜女兒團團吵著要她爹爹抱,以至於到最後,只有趙弘疆的兩個兒子老老實實跟著兩位姨娘到偏廳。

    待等眾人識趣地退下後,燕王妃孫氏為丈夫倒了一杯茶,在旁笑著看著丈夫逗著女兒。

    雖然女兒團團是側室所出,但因為那兩名側室本來就是孫氏自幼相識的堂姐妹與表姐妹,因此孫氏向來是視如己出。

    片刻後,她小心翼翼地問道:「夫君,兄長還是沒有來麼?」

    她口中的兄長,乃是她的親兄長,也是燕王趙弘疆的大舅子,孫顥。

    說起來,外黃孫氏與燕王趙弘疆的關係著實不淺,首先,燕王趙弘疆的生母孫貴姬,即是外黃孫氏的族女,按照輩分算,燕王妃孫氏得喊孫貴姬一聲堂姑。

    因此趙弘疆取了孫氏,與外黃孫氏可謂是親上加親,正因為這樣,外黃孫氏當初才會大力支持趙弘疆組建山陽軍。

    不誇張地說,燕王趙弘疆的山陽軍能發展到今日這種地步,外黃孫氏功不可沒。

    尤其是去年下半年魏韓之戰再次爆發的時候,由於魏國急需大量武器裝備,而大梁的冶造局與兵鑄局又來不及打造,因此,朝廷特許地方貴族私鑄兵器、甲冑,組建私軍保衛國家。

    在這條特殊政令下,以往那些看似彷彿國家蛀蟲的魏國王公貴族紛紛行動起來,不惜投入重金組建私兵打造兵器,比如成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眼下駐軍在『酸棗』的軍隊,就是這兩位趙氏王侯自行籌資打造。

    再比如外黃孫氏,往年佔著本屬國家的礦山不肯放,但如今魏國面臨覆亡威脅時,外黃孫氏當即花費巨資為山陽軍鍛造武器甲冑,為其籌集軍糧。

    不能否認,魏國的貴族、尤其是大貴族,平日裡想盡辦法以權謀私、鑽朝廷的空子,但當這個國家遭到威脅時,他們還是會義無反顧地出錢出力。

    想來,似楚國的巨陽君熊鯉那種貪婪而無遠見的大貴族,世上還是極少的,絕大多數的貴族,哪怕平日仗著王公貴族的身份在國內作威作福,但當國家面臨覆亡威脅時,他們還是會貢獻自己的力量,即所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嘛。

    而燕王妃孫氏的兄長孫顥,最近幾個月就負責向山陽運輸糧草,但不知怎麼的,比預定日期晚了整整三日,孫顥的運糧隊伍還是沒有抵達山陽。

    這讓趙弘疆夫婦都有種不詳的預感——會不會是被韓軍騎兵給劫襲了?

    這個猜測,大有可能,因為從客觀說,魏軍已經失去了對河內至少七成地域的掌控,面對著據說幾萬十幾萬的韓國騎兵,北疆的魏軍如今連各自駐守的縣城都不敢輕離,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韓軍騎兵恣意在雪原上馳騁,截斷了北疆諸城與大河以南魏土的聯繫。

    「或許是因為風雪耽誤了,莫要擔心。」

    趙弘疆安慰著自己的妻子。

    雖然這話,他自己都不怎麼相信。

    當日傍晚,孫顥帶著兩三名家僕,渾身是血地逃到了山陽。

    果然,孫顥押運糧草的隊伍遭遇了韓軍騎兵的襲擊,見勢不可逆,孫顥倉促命令家僕與民夫燒掉那一車車的糧草,免得這些糧草被韓軍奪得。

    事後,孫顥憑著二十幾名家僕的拚死保護,好不容易這才逃到山陽,向趙弘疆稟述這個噩耗。

    看著孫顥羞愧尷尬的模樣,燕王趙弘疆搖了搖頭,反過來寬慰前者。

    他並沒有責怪孫顥的意思,畢竟以北疆目前的情況,孫顥率隊向山陽運輸糧草,這本來就是一樁極其危險的事,隨時都有可能遇到韓軍騎兵的襲擊。

    但即便明知如此,趙弘疆心中還是不住地失望,因為他山陽縣的糧食已經不充裕了。

    儘管近兩個月,山陽省吃儉用,但畢竟這座城池駐紮著將近一萬八千名山陽軍與四千餘名南燕軍,除此以外還有數萬山陽當地或附近慕投而來的魏民,粗略估算下來,山陽城內的糧食,可能只夠支撐半個多月。

    而這並不是最壞的消息,最壞的消息是,近幾日來,韓軍騎兵在這一帶的行動越來越頻繁,對打擊山陽、懷邑等城的糧道也越來越仔細。

    這讓燕王趙弘疆得出了一個結論:韓軍即將對山陽、懷邑等地用兵!

    次日,趙弘疆將曹焱、劉序等宗衛以及山陽軍的將領召集到燕王府,與他們商議對策。

    隨同出席的,還有趙弘疆的大舅子孫顥。

    在商議過程中,諸人無不憂心忡忡。

    平心而論,山陽縣在短時內倒是不至於會被韓軍攻陷,畢竟燕王趙弘疆在山陽縣經營了四五年,無論是城防還是城內魏人的民心,都是極為可靠的。

    問題在於兩點:

    首先,從目前北疆的戰況著眼,山陽縣的戰略意義已經非常小,因為種種跡象表明,待等開春之後,韓軍將大舉渡河攻打大河以南的魏、衛兩國領土,屆時負責進攻河內郡的,可能僅僅只是邯鄲方向韓軍的一路偏師而已。

    在這種情況下,山陽縣的壓力雖大大減低,但已經起不到分擔韓軍壓力的作用,且沒辦法支援本國。

    其次,在韓軍騎兵的滲透襲擊戰術下,山陽縣、懷邑縣等地已變成一座座孤城,被韓軍切斷了與本國的聯繫,在這種情況死守山陽,最終仍逃不過被韓軍攻陷的命運。

    因此,宗衛劉序提出建議,趁著韓軍還未開始行動,迅速撤到懷邑,與懷邑那一部分鎮反軍匯合,設法渡過大河,在原陽、南燕重新佈置防禦——那才是開春後魏韓之戰的主戰場。

    但宗衛曹焱立刻提出了反對意見:「山陽縣,除我山陽軍與南燕軍合計兩萬餘人外,還有數萬魏民,怎麼可能悄無聲息地全部撤到大河以南?你當那些韓軍騎兵都是瞎子麼?」

    頓了頓,他又說道:「更何況,若韓軍佔了山陽,天門關怎麼辦?」

    是的,在天門關,還有商水軍三千人將呂湛率領的五千駐守軍,即是守衛著天門礦場,同時也是守衛著河內與上黨的要道。

    山陽若被韓軍攻陷,天門關亦難以久守,這座關隘一丟,則韓軍便可直驅上黨郡境內,到時候,肅王軍好不容易打下來的上黨郡,多半就要拱手還給韓國。

    「唔,這不可!」燕王趙弘疆亦搖搖頭,提出了反對意見。

    記得在退守山陽之後,他就聯繫了天門關守將呂湛,還有鎮守孟門關的魏將姜鄙的北三軍,使天門關、山陽、孟門關三點相互支援,從而在韓軍的進攻下撐到了寒冬。

    無論從情誼還是戰略角度來說,趙弘疆都不可能放棄這兩支友軍。

    「要不然我軍退守天門關?」一名山陽軍將領建議道。

    聽聞此言,燕王趙弘疆隱隱有些意動。

    不可否認,這是一個不錯的主意,畢竟天門關距離山陽縣並不遠,趙弘疆是很有可能將兩萬餘軍隊以及數萬山陽百姓遷入天門關的。

    到時候,他趙弘疆與天門關守將呂湛匯合,憑藉近三萬的兵力,足可抵擋韓軍。

    至於那數萬山陽百姓,則大可遷入上黨郡內的縣城,去年肅王趙弘潤打下上黨後,東宮黨以及其他諸位皇子勢力的幫襯貴族,亦在上黨郡經營了一番,雖然收成不多,但終歸是有些糧食的。

    唯一的問題是,一旦山陽軍放棄了山陽、退守天門關,雖說天門關易守難攻,但魏軍想要再打出來,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更要緊的是,待等開春之後,韓軍的攻勢就會像水銀瀉地般席捲河東、河內兩郡,到時候,上黨郡就會成為一塊被隔離於魏國本土之外的飛地,在這種情況下,上黨郡是守不住多久的。

    正因為這樣,南梁王趙元佐的主力軍雖然退守到原陽、南燕一帶,但仍留下了一支軍隊駐守懷邑,再加上燕王趙弘疆駐守的山陽,以及五千商水軍駐守的天門關,艱難聯繫著上黨郡與魏國本土。

    隨後,屋內諸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提出了種種建議,燕王趙弘疆靜靜地聽著。

    良久,燕王趙弘疆在經過權衡之後,做出了一個讓諸人感到非常吃驚的決定:死守山陽!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最最危險的決定,因為一旦韓軍在開春後展開攻勢,到時候山陽就是一座孤城,這無疑是十死無生的局面——退守天門關尚有一線生機,但死守山陽,則必死無疑!

    當然了,其實最安全的策略就是拋下山陽的百姓,也不顧天門關乃是上黨郡的安危,迅速撤到大河以南,到時候與南梁王趙元佐的主力軍匯合,至少燕王趙弘疆本人不會有什麼危險。

    但很顯然,燕王趙弘疆做不出來這種事,立誓要為國鎮守國門的他,豈會拋棄山陽縣的百姓,拋棄上黨郡的友軍?

    而聽聞燕王趙弘疆的決定,屋內諸人大驚失色,畢竟這是最最「糟糕」、最最危險的選擇。

    搶在諸將勸說之前,燕王趙弘疆正色解釋道:「本王也有本王的考量。……你們不知,我妻兄孫顥此番前來,雖然押運的糧草被韓軍所截,但他帶來了一個極好的消息。」

    『極好的消息?』

    諸將驚訝地看向孫顥,卻見後者重重點著頭。

    而此時,就聽燕王趙弘疆繼續說道:「大梁已收到魏西戰場的捷報,言我大魏已與秦國結盟,魏秦兩國的戰爭在去年年末已經結束,眼下,我弟弘潤正與秦國的援軍,火速趕來北疆……」

    「此事當真?」宗衛長曹焱驚喜地問道。

    再看其他諸將,亦一個個鼻息粗重,滿臉驚喜。

    「千真萬確!」孫顥點點頭說道:「此事在大梁早已傳開了,據說,肅王殿下與秦國的援軍,有多達四十萬!」

    聽到孫顥的確認,曹焱、劉序等諸將欣喜地無以復加。

    整整四十萬援軍!

    這可是一股足以令北疆這邊的戰局產生翻天覆地變化的力量!

    足以扭轉如今魏韓兩軍的優劣勢!

    「因此,我軍必須守住山陽!」環視著屋內諸將,燕王趙弘疆正色說道:「只要山陽還在,河東、河內的韓軍,就沒辦法連成一氣,我大魏就有奪回失地的機會!……但倘若山陽有失,韓軍將毫無顧忌阻擊弘潤的援軍,到時候,弘潤的援軍就會被河東、河內的韓軍合力拖住,無法盡快支援原陽、南燕……」

    言下之意,燕王趙弘疆準備吸引火力,防止河東、河內兩地的韓軍匯合,為趙弘潤率領的援軍創造速攻奔襲的機會。

    「殿下的意思我明白,只不過……不知肅王殿下的援軍何時抵達?」曹焱轉頭問孫顥道。

    「這個……」孫顥猶豫了一下,說道:「據我所知,朝廷那邊猜測是三月初……」

    「三月初……」曹焱臉上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而其餘諸將亦是面面相覷。

    因為據他們估計,韓軍或將在二月中旬發動攻勢,這就意味著,他們必須在肅王趙弘潤與秦國的援軍抵達北疆前,死守山陽最起碼半個月。

    半個月啊,單憑山陽這座孤城那並不算高的城牆,單憑城內兩萬餘兵卒,守得住半個月麼?

    天曉得到時候韓軍會出動多少兵力圍攻山陽?

    「就沒辦法再快些麼?」一名山陽軍將領有些苦澀地說道。

    諸將聞言默然,半響後,燕王趙弘疆才微微嘆息著說道:「這恐怕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你們要知道,河東郡那邊的情況,比我河內郡好不到哪裡去……」

    聽聞此言,諸將默然不語。

    的確,此時在河東郡那邊,魏軍亦是節節敗退,雖然有臨洮君魏忌這位來自隴西魏氏的名將坐鎮,但由於當地魏軍與韓將樂成率領的太原軍在實力與兵力上皆相差懸殊,以至於魏軍在河東郡亦是連番戰敗。

    但不管怎麼說,得知肅王趙弘潤在三月初即將率軍趕來北疆助戰,諸將心中好歹是有了幾分希望。

    待散會時,燕王趙弘疆喊住了妻兄孫顥:「內兄,我有件事拜託你。」

    孫顥微微一愣,隨即好似想到了什麼,微微點了點頭。

    片刻後,燕王趙弘疆領著妻兄孫顥來到了偏廳。

    見丈夫與兄長到來,正在做針線活的燕王妃孫氏放下手中的活,起身行禮。

    然而還沒等她說話,趙弘疆便拉著她走到了內屋。

    「殿下有什麼事麼?」燕王妃孫氏困惑地說道。

    燕王趙弘疆也不隱瞞這位賢惠的妻室,如實說道:「待等下月中旬,韓軍或將對我山陽展開攻勢,因此我希望你們姐妹三人帶著伯武、仲武還有團團那丫頭,盡快跟隨內兄先回大梁,我會派兩百名騎兵護送。」

    燕王妃孫氏聞言一愣,隨即幽幽說道:「那殿下您呢?」

    趙弘疆沉默了片刻,輕笑著說道:「本王豈會輕易將山陽拱手讓給韓軍?」

    聽聞此言,孫氏搖了搖頭說道:「殿下身在山陽,妾身等人豈可輕離?」

    可能是猜到了孫氏的想法,趙弘疆笑著說道:「愛妻是在擔心本王麼?哈哈哈,本王勇冠三軍,你不必擔心。我跟你說,八弟弘潤即將率領四十萬援軍抵達北疆,倘若在他抵達北疆,我丟了山陽,豈不是會被他笑話?……總之你放心,本王不會有事的!」

    孫氏抬頭看著自己丈夫,忽而莞爾說道:「既然如此,妾身就算留在殿下身邊,也無大礙吧?」

    燕王趙弘疆本來就不是善於言辭的人,被妻子一句話堵得無言以對。

    他惱羞成怒般呵斥道:「我讓你先走,你就走!」

    然而,趙弘疆粗魯的呵斥,並未嚇住孫氏,只見她輕輕摟住自己的丈夫,低聲幽幽說道:「妾身的家(燕王府)在山陽,妾身的夫,亦在山陽,妾身又能去哪裡呢?」說著,他抬起頭看著趙弘疆,溫柔地說道:「四年前,殿下將王府搬至山陽,問妾身怕不怕,妾身當時就說「不怕」……啊,只要在殿下身邊,妾身就不怕……」

    看著柔弱的孫氏那堅定的眼神,趙弘疆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隨後,趙弘疆又召來他兩位側室,然而,二女亦說出了與孫氏一般無二的話。

    無奈之下,趙弘疆只能託付妻兄孫顥將他三個兒女帶到大梁。

    事實證明,趙弘疆還是低估了韓軍對於攻克河內郡全境的急迫,待等到二月初四時,冒險前往城外打探消息的山陽軍斥候,就發現一支五萬人的韓軍正迅速逼近山陽。

    從旗號判斷,這支韓軍的主將,乃是北原十豪之一,代郡守劇辛。

    洪德二十三年二月初,魏韓兩國的北疆戰事,由『山陽之戰』率先打響。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2 22:19
第1225章:山陽之戰!

    時間回溯到洪德二十三年正月,此時,山陽縣東側四十餘外的『寧邑(城)』,早在去年年末就被韓軍攻陷。

    攻陷『寧邑』的,正是韓將、北燕守樂弈。

    在去年入冬前,當時魏國河內戰場的主帥、南梁王趙元佐尚未將主力調到大河以南,防守原陽、酸棗,仍企圖在河內境內擊退韓軍。

    因此,康公韓虎派出了韓國唯二至今沒有敗績的名將,北燕守樂弈,一口氣攻陷了魏國六座縣城,縱使南梁王趙元佐亦難擋這位韓軍宿將的鋒芒。

    但是在今年開春之際,韓軍總帥、康公韓虎,卻令代郡守劇辛取代北燕守樂弈,負責征討河內郡。

    對此,康公韓虎的解釋是:開春之後,邯鄲方面韓軍主力,將大舉跨越大河,攻打大河以南的魏、衛兩國領土,到時畢竟會遭到魏國的猛烈反擊,因此,北燕守樂弈的戰力不可或缺。

    話說得好聽,但事實真相如何,傻子都看得出來。

    要知道,目前的河內郡,就只有『山陽』與『懷邑』尚有一定數量的魏軍,其餘縣城,只有數百人到千餘人左右的縣兵,由於常年遠離戰爭,作戰能力非常低下,因此,哪怕是暴鳶、靳黈等去年韓魏戰爭中的敗軍之將,只要率領個幾萬軍隊,都能掃蕩河內郡,更何況是北燕守樂弈攻打河內郡。

    因此在這種情況下,康公韓虎讓代郡守劇辛取代北燕守樂弈負責攻打河內郡的事宜,純粹就是讓劇辛白撿功勛——康公韓虎,其麾下有三位『北原十豪』級別的上將,其一是代郡守劇辛,其二是漁陽守秦開,還有就是剛剛取代了原太原守廉駁的樂成。

    而除了搶功之外,無非就是為了保存己方派系將領的兵力而已。

    去年年末,魏國南梁王趙元佐將主力撤退到大河以南的原陽、酸棗一帶,這意味著魏國收縮了戰線,準備固守大河以南的國土。

    這等同於魏國已被迫放棄了大河以北的領土。

    在這種情況下,跨河攻打魏國本土,無疑會是一場艱難的戰爭。

    因此,康公韓虎令劇辛攻打河內郡,這位心腹愛將的軍力受到損失,而令雁門守李睦、北燕守樂弈等將軍負責攻打魏國本土。

    不得不說,康公韓虎的徇私行為,很是讓一些韓軍將軍感覺不恥,但遺憾的是,康公韓虎乃是此戰的韓軍總帥,因此,哪怕李睦、暴鳶等韓軍上將明知道這個老傢伙在打什麼算盤,也沒辦法阻止。

    而作為當事人,北燕守樂弈對此心中也有些不爽:他辛辛苦苦擊敗了魏國的南梁王趙元佐,令後者退守大河以南,可當他準備收穫河內郡這個勝利果實時,康公韓虎卻派劇辛前來截胡。

    也虧得樂弈性情淡漠,也並不執著與功勛名利,倘若換做性格暴躁的廉駁,或許一見面就會把劇辛打個半死——廉駁對屢屢挑釁他武力的劇辛,那可是非常不爽的。

    不過樂弈不同於廉駁,雖然心中不快,但他仍然接受了康公韓虎那徇私的命令,按照命令,將麾下北燕軍調回汲縣一帶。

    甚至於,他還向劇辛簡單介紹了一番山陽、懷邑兩座城池的駐守魏軍的情況。

    「……山陽守將,乃魏王的四子,魏公子疆,其麾下約有兩萬餘名士卒;懷邑守將,乃魏國南梁王姬佐(趙元佐)麾下大將陳疾,約有八千至一萬人的兵力……」

    然而,對於樂弈講述的情報,劇辛並沒有放在心上。

    也難怪,畢竟在上次韓魏戰役中,燕王趙弘疆,還有桓王趙弘宣,曾被上谷守馬奢的副將『許歷』以一敵二,耍地團團轉,而什麼南梁王趙元佐麾下大將『陳疾』,更是毫無名氣,劇辛豈會放在心上?

    倘若換做是魏公子潤駐守山陽,那他劇辛倒是得謹慎一些,除此之外,魏國還有什麼有名的將領值得他在意?

    於是,劇辛倨傲的表示:魏公子疆也好,陳疾也罷,看我麾下曲陽軍生擒此二人!

    劇辛麾下的代郡兵,正式番號叫做『曲陽軍』,是曾駐守在『上曲陽』的軍隊。

    記得在數十年前,代郡仍是北戎之一『代戎』的地盤,為此,韓國特地建造了『飛狐關』,且駐紮重兵。

    可即便如此,代戎仍然嚴重威脅到『邯鄲郡』、『上谷郡』、『鉅鹿郡』三地,僅一座『飛狐關』,並不足以遏制代戎。

    後來,當時駐軍北方的上將韓虎,破格提拔劇辛為『上曲陽城守』,組建『曲陽軍』。

    約八九年前,代戎猛攻飛狐關,當時還只是一城城守的劇辛,毅然出擊,繞過正在攻打飛狐關的代戎主力,偷襲『陽原』,使代戎大潰。

    隨後幾年,劇辛幾番擊敗代戎,成功肅清了『陽原』一帶,將代戎驅趕到了『句注山』的北方,為韓國開拓了數百里疆域的國土。

    在此期間,劇辛因功受封『代郡守』,成為上將韓虎的心腹愛將,被韓人尊稱為『豪傑』,與廉駁、李睦、樂弈等韓國名將,並稱為『北原十豪』。

    因此,劇辛雖然性格狂妄,但此人確實有倨傲的資格。

    倒是此番擔任劇辛副手的原上黨守馮頲,聞言後勸說劇辛謹慎對待:「上將軍不可輕敵,魏公子疆此人,勇冠三軍,非同尋常。」

    馮頲擔任劇辛的副將,協助後者攻討河內郡,這是康公韓虎給予馮頲戴罪立功的機會。

    畢竟在上次魏韓戰役中,暴鳶、靳黈、馮頲三人在魏公子潤手中慘敗,因此在戰後,三人難免成為了總結戰敗原因時的替罪羊。

    在這種情況下,康公韓虎趁機籠絡馮頲,因為馮頲雖然在『北原十豪』中排名靠後,但此人亦善於內政,此前將上黨郡打理地井井有條,因此康公韓虎起了愛才之心。

    當然了,更主要的原因還是馮頲為人圓滑,不像暴鳶、靳黈那樣固執。

    但很可惜,劇辛並沒有聽從馮頲的建議,以至於在洪德二十三年二月初四,決定提前對山陽縣展開進攻。

    當日,劇辛率領五萬大軍,帶著二十幾座井闌車以及數百架雲梯,浩浩蕩蕩地奔向山陽。

    期間,北燕守樂弈帶著十幾名護衛,純粹作為看客,旁觀這場戰事。

    說實話,樂弈並不看好這場仗,他感覺劇辛過於著急了。

    畢竟二月初,冰雪尚未開始消融,天氣依舊寒冷,在這種情況下攻城,可以說韓軍還未打開就已經輸了三成了,倘若山陽縣那邊眾志成城,劇辛如何能打贏?

    當然,劇辛輸或者贏,都不關他的事。

    他之所以留下,純粹就是想看看劇辛被阻於山陽,灰頭土臉的模樣而已。

    僅看劇辛輕視山陽的魏公子疆,樂弈就知道劇辛要吃苦頭——倘若魏公子疆果真是個草包,他樂弈早就設法攻陷山陽了,還輪得到劇辛?

    天濛濛亮,五萬韓軍便從寧邑出擊,在足足花了三四個時辰趕路之後,總算是在午時前後抵達了山陽城下。

    午時前後,氣溫稍稍回暖了幾分,攻城的時機還算把握地不錯。

    『不令馮頲攻打城南麼?』

    見劇辛命令麾下五萬大軍,皆在山陽城東排列,樂弈心中有些納悶。

    畢竟在他看來,山陽雖然是一座六七里左右的城郭,但也用不著五萬人攻打一處城牆啊。『註:古一里約四百餘米,山陽的城牆在今日約兩千四百米到兩千八百米左右,佔地將近七平方公里左右,相當於今時很小一個小鎮。』

    可能是感覺到樂弈的困惑,劇辛頗有些自得地解釋道:「只攻一面,是為讓城內軍民懼而潰逃。」

    樂弈聞言一愣,臉上露出幾許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心中暗暗說道:山陽城內的守軍與百姓要是想逃,早就在冬季逃走了,還能等你來攻城時再逃?

    然而,劇辛卻沒有注意到樂弈的表情,跨馬來到距離山陽城牆約一箭之地外,扯著嗓子親自說降城內的守軍,大抵就是奉勸城內軍民早早投降、免得城破時後悔莫及之類的話。

    而此時,燕王趙弘疆早已來到山陽的東城門樓,見城下韓將劇辛氣焰囂張,心中大怒,吩咐左右道:「取本王寶弓來!」

    話音剛落,左右便遞上一柄鐵胎強弓,只見燕王趙弘疆深吸一口氣,搭箭拉弓,一下子就將這柄常人拉不開的強弓拉了一個滿月,隨即瞄準城下的劇辛射出了箭矢。

    城下的劇辛只聽嗖地一聲銳響,便有一支箭矢堪堪擦過臉龐,沒入了他身後的雪地。

    不得不說,劇辛當真被嚇了一跳。

    要知道,他距離山陽縣足足有一百七十步,可燕王趙弘疆射出的箭矢,在跨越這一百七十步遠後,尚有餘勁沒入雪地消失不見,可見這枚箭矢的勁道是何等強勁。

    「嘁!」

    見沒有射中,燕王趙弘疆暗罵一聲,隨即朝著城下的劇辛喊道:「要攻就攻,休要廢話!」

    聽聞此言,劇辛氣地滿臉漲紅,怒不可遏地抬手指向山陽縣。

    「攻城!」
ikller 發表於 2017-6-22 23:53
第1226章:山陽之戰!(二)

    “殺——!”

    在一陣陣喊殺聲中,燕王趙弘疆率領三百騎兵殺出城外,接連摧毀韓軍六座井闌車,陣斬十幾名大大小小的韓軍士官與將領,宛如戰神一般。

    看到這一幕,坐鎮於本陣的韓將劇辛麵色漲地通紅,齜目欲裂。

    “魏公子疆,果真是一員猛將,看來今日亦打不下山陽了……”

    在劇辛的身邊,北燕守樂弈風輕雲淡地說道,仿佛全然沒有將韓軍的勝敗放在心上。

    他當然不會在意,一來劇辛是取代他攻打河內郡的人,二來,明明他此前已經提醒過劇辛『魏公子疆不可小覷』,可是劇辛卻絲毫不曾將他的提醒放在心中。

    因此,對於劇辛的戰敗,北燕守樂弈隻做兩個字的評價:活該!

    “……”

    聽到樂弈平淡的話語,劇辛心中更是惱怒,他忍著怒氣說道:“樂弈,你為何還不前往汲縣?!”

    樂弈淡淡掃了一眼劇辛,他仿佛是在說:你管得著麼?

    見此,劇辛心中怒火更甚。

    不過對於樂弈,劇辛還真不敢得罪,倒不是因為樂弈乃莊公韓庚一係的大將,關鍵在於樂弈性格淡漠。

    若他與樂弈對罵,他碼樂弈一通,樂弈的心情毫無波動;可樂弈若是反過來嘲諷他兩句,可能就會把他氣個半死。

    心境上的差異,使得劇辛對樂弈毫無辦法,隻能希望這個家夥盡快回汲縣去,可偏偏樂弈似乎對這場仗頗有興趣,留在這裏不走。

    劇辛知道,樂弈留在這裏,純粹就是為了看他的笑話。

    『都是那個家夥……』

    劇辛咬牙切齒地看著戰場前方那勢不可擋的魏公子疆,皆因為此人,他才會被樂弈瞧笑話。

    『娘的!一群廢物!索性老子親自出馬!』

    咬牙切齒了一番,劇辛命左右遞上他的長柄戰刀,提著戰刀單騎奔入了戰場。

    他認為,憑借著他可以匹敵廉駁的武力,足以將那個魏公子疆斬落馬下!

    “都給老子讓開!”

    罵罵咧咧地,劇辛提著戰刀衝向了燕王趙弘疆所在的戰場,遠遠就喊道:“姬疆小兒,納命來!”

    燕王趙弘疆在混戰中聽到了劇辛的大喊,轉頭一瞧,心下反而欣喜,畢竟他認得劇辛正是這支韓軍的主將。

    想到這裏,燕王趙弘疆不再糾纏於那些井闌車,揮舞著長槍迎了過來。

    “鏘!”

    刀槍相擊,趙弘疆與劇辛二人皆感覺手中一震,他們此時這才驚覺:原來對方竟是一位如此強力的猛將。

    眨眼之間,二人力戰十幾回合,不分上下。

    不得不說,因為恰逢敵手,二人都感覺意猶未盡,但遺憾的是,燕王趙弘疆身邊僅三百餘騎兵,而戰場上的韓軍,卻是千千萬萬,因此,在意識到自己無法在短時間內擊殺劇辛後,燕王趙弘疆便理智地選擇了撤退。

    “鼠輩!”

    看著趙弘疆策馬逃離的背影,劇辛雖然嘴上大罵,但心中卻心癢難耐。

    曾經有不少人將他與廉駁放在一起比較,雖然劇辛從來不認為自己遜色於廉駁,但他必須承認,他與廉駁是一個類型的武將——相比較統帥兵馬,他們更喜歡自己親自上陣討殺敵將。

    由於被燕王趙弘疆率領三百騎兵摧毀了六座井闌車,再加上山陽縣城牆上的魏軍用火矢針對其餘的井闌車,以至於韓軍用於攻城的井闌車被摧毀了七七八八。

    而韓軍的雲梯部隊,亦始終無法攻上山陽縣的城牆。

    在這種情況下,劇辛雖然心中鬱悶,卻也明白,他今日是沒辦法攻陷山陽了。

    『樂弈那個混蛋!』

    在心中暗罵了一句,劇辛怏怏地返回本陣,下令撤軍。

    這已經是他敗在山陽城下的第二場仗了。

    此後的半個月,劇辛隔天就率軍攻打山陽,然而,山陽的魏軍防守十分嚴密,以至於他連戰連敗。

    誰能想到,他代郡守劇辛率領五萬韓軍,本欲橫掃河內郡,卻不想竟然在山陽縣屢戰屢敗。

    雖然在此期間,劇辛令協助他的副將馮頲攻陷了『懷邑』,但對這山陽,他著實有種無從下嘴的感覺。

    一直到二月中旬,康公韓虎得知了劇辛在山陽縣屢戰屢敗的消息,非但沒有怪罪,反而令蕩陰侯韓陽率領三萬兵馬趕來支援。

    見此,在這段日子裏始終留在劇辛軍中瞧他笑話的北燕守樂弈,終於從寧邑啟程,前往汲縣。

    因為留在寧邑已沒有意義:得到了蕩陰侯韓陽三萬軍隊支援,劇辛必定能攻克山陽。

    正因為明白樂弈離開的原因,劇辛對於三萬援軍的趕到並沒有幾分喜悅之色。

    八萬軍隊攻打一座僅僅兩萬餘魏軍防守的山陽,且魏軍中還有不少去年從前線撤下來的傷兵,在這種情況下,縱使劇辛最後攻陷了這座魏城,亦勝之不武。

    不過,雖說勝之不武,但那終歸也是功勳不是麼?

    數日後,蕩陰侯韓陽的三萬軍隊進駐了被韓將馮頲攻陷的『懷邑』,與駐軍『寧邑』的劇辛,一同對山陽縣發動夾擊。

    至此,山陽縣壓力劇增。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

    在二月二十一日,在山陽縣內,當燕王趙弘疆召集麾下眾將商議對策時,大將曹焱皺著眉頭說道。

    韓將劇辛麾下的曲陽軍攻打山陽縣半個月,蕩陰侯韓陽率三萬兵攻打山陽五日,這密集的戰爭,使得山陽縣內的魏軍人數銳減,山陽軍戰死一萬二千餘人,而南燕軍,則幾乎隻剩下四百餘人,可想而知近日來幾場戰爭的慘烈。

    當然,相應地,韓軍也沒有好到哪裏去,據大致估計,約戰死了兩萬四千餘人,以至於山陽城外,遍布韓軍士卒的屍體。

    “城內還有多少兵力?”

    半響後,燕王趙弘疆問道。

    大將曹焱估算了一下,低聲說道:“我山陽軍還剩不到六千人,南燕軍……隻餘四百餘人了。”

    聽到這話,盡管趙弘疆對於麾下軍隊的損失狀況亦有大致的了解,心中亦不禁大為震動。

    三萬山陽軍,他苦心經營的三萬山陽軍,就隻剩下六千人,而當初交到他手中的南燕軍,亦從八千人銳減至四百人。

    屋內的諸將皆默然地低下了頭。

    其實無論是燕王趙弘疆,還是在座的諸位將軍,都已經竭盡全力了,隻不過,攻打山陽的韓軍也並非弱軍,尤其是韓將劇辛麾下的曲陽軍,那可是曾經將幾十萬代戎趕到代郡北邊邊境的韓國邊防軍。

    山陽軍能與這支韓軍打到這種地步,著實不易。

    但話說回來,山陽縣也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單憑僅剩的五六千人,其中還有諸多傷員,這如何擋得住韓將劇辛、韓陽、馮頲的軍隊?要知道韓軍仍有五萬餘大軍啊!

    “殿下,為今之計,想要守住山陽,就隻有動員城內的百姓了。”將領劉序建議道。

    『讓城內百姓參戰?協助守城?』

    燕王趙弘疆看了一眼劉序,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起初三萬山陽軍,就是從山陽、野王、懷邑、寧邑一帶征募的魏人男兒,正因為山陽軍的士卒皆是當地人,因此,他們在麵對韓軍的進攻時,為了保護親人,悍不畏死。

    然而這也導致,山陽城內的男丁數量隻占總百姓人數的二、三成左右,其餘皆是婦孺老幼,在這種情況下,縱使將城內的男丁全部組織起來,最多也不過四五千人而已。

    四五千人,看似很多,可這些人幾乎沒有經過訓練,如何能在如此激烈的山陽之戰中存活?

    可能隻要一天工夫,這四五千人就會在城頭陣亡七七八八。

    要知道,韓軍步卒的綜合實力,縱觀整個天下,也隻不過稍遜於魏軍罷了。

    還是說,讓城內的婦孺也參戰?

    片刻後,頂著燕王趙弘疆的銳利目光,將領劉序硬著頭皮說道:“倘若隻是在城上用弩具射箭的話,城內的婦人……亦可辦到。”

    聽聞此言,無論是燕王趙弘疆還是屋內在座的諸將,麵色皆很是難看。

    讓女人參戰?前古未有!

    “這是眼下唯一的辦法!”說著,劉序見屋內諸人用異樣的目光看著他,皺著眉頭說道:“若事有萬一,山陽不幸淪陷,難道城內百姓就能在韓軍手中幸免麼?……別忘了,此戰韓軍亦戰死了兩萬餘人,我不信若山陽被攻破後,韓軍會善待城內的百姓!”

    聽了這話,趙弘疆以及屋內諸將頓時沉默了。

    的確,此戰韓軍亦戰死了兩萬餘人,誰能保證韓軍日後攻破山陽之後,會放過城內的百姓?韓軍也不是沒有屠殺百姓、搶掠財物、奸辱女人的先例。

    山陽的抵抗越堅決,到時候韓軍的報複屠殺就越凶狠,自古以來就是如此。

    思忖了半響,燕王趙弘疆默默歎了口氣:“發布告吧,讓城內的百姓……自己選擇。”

    諸將聞言,默然不語。

    待等到二月二十六日,韓將劇辛、韓陽、馮頲,再次興兵,傾盡五萬兵力,攻打圍攻山陽。

    得知此事後,燕王趙弘疆帶著燕王妃孫氏與兩名側室,來到東城門樓上,與三位紅顏知己飲酒,靜等著韓軍攻城。

    縱使是素來自詡勇冠三軍的燕王趙弘疆,此時此刻亦有些茫然,不知山陽今日能否擋得住韓軍的大舉進攻。

    或許,今日是山陽之戰的最後一戰?

    飲下一杯酒,燕王趙弘疆披上戰袍,走向城牆,眺望著城外的韓軍。

    『我乃大魏公子、燕王趙疆……隻要我尚存一絲氣息,爾等,就攻不下這座城!』

    眼眸中泛起堅定之色,燕王趙弘疆猛地一揮手。

    “擂戰鼓!讓城外韓軍,見識見識我山陽軍民的氣魄!”

    “是!”城牆上的山陽軍士卒應聲喝道。
ikller 發表於 2017-6-23 23:55
第1227章:山陽之戰!(三)

    “咚咚——!”

    “咚咚——!”

    山陽縣的東城門,傳來了陣陣戰鼓聲。

    而在山陽縣城東那片日漸消融的雪原上,韓將劇辛麾下兩萬五千餘兵力,正整整齊齊地列隊著。

    用於攻城的第一序列,整整十個千人方陣,早已準備就緒。

    『魏公子疆……』

    韓將劇辛跨坐於戰馬上,遠遠望著那座城縣。

    此時他早已不會再小瞧麵前的敵人,畢竟本打算橫掃河內郡的他,在攻打山陽的初陣就被魏公子疆給擋了下來,而且還是接二連三,被足足阻擋了二十幾日。

    正因為已領略到了山陽魏軍的厲害,因此韓將劇辛今日一開始就就準備投入一萬名兵卒。

    “傳我令!攻城!”

    隨著劇辛一聲令下,韓軍的陣列處響起“嗚嗚”的號角聲,隨即,最前列的整整十個千人方陣,那些韓軍士卒們背負著雲梯,護衛著一架架的井闌車與攻城車,朝著山陽縣徐徐前進。

    見此,在山陽縣的東城牆上,大將曹焱抬手喝道:“城牆上弩手……準備!”

    在下令時,他略帶幾分不安地看了一眼城牆上,看著那些舉著弩具、麵色有些發白的山陽女人們。

    在這些山陽女子的身邊,山陽軍中那些舉著盾牌的老卒們,正低聲安慰、鼓舞著她們,大抵就是在告訴她們,她們隻需一門心思弩射即可,他們會負責將韓軍的攻勢擋下來。

    可即便受到了老卒們的安慰與鼓勵,那些女人們的動作仍顯得極為僵硬。

    這也難怪,雖說山陽縣的女人對戰爭並不陌生,但說到底她們以往也隻是負責後勤而已,比如給山陽軍的士卒們燒水做飯,何曾親赴戰場?

    漸漸地,城外的韓軍已逐漸靠近山陽城牆,待等韓軍步兵接近一箭之地的距離時,前隊的韓軍士卒在各自將領的催促下,驟然加快步伐,朝著城牆衝了過來。

    『再等等、再等等……』

    舉著右手,大將曹焱估算著距離,忽然,他的眉頭凝了起來,因為他發現,他這一方的城牆上,竟已朝著城外韓軍稀稀拉拉地射出了幾百支箭矢。

    他惱怒地轉頭望向身邊,卻看到距離他不遠的那些山陽縣的女人們,竟在他還未下令射擊時,就已射出了弩矢。

    “……”曹焱張了張嘴,但最終,他忍著怒意與鬱悶,朝著那些山陽縣的女人們露出了笑容,並順勢下令:“射擊!”

    其實他心底早已心涼,因為山陽城牆的第一撥弩矢,未能對城外的韓軍造成最大的傷害。

    一些缺少經驗的山陽縣女人,在韓軍剛剛進入射擊距離時就倉皇地射出了弩矢,而且還是稀稀拉拉、不成規模的漫射,倘若是他麾下山陽軍的士卒做出這種事,他早就怒罵出聲了。

    但此時,他非但不能罵人,還得鼓勵那些犯了錯的山陽縣女人:“你們做得很好!……抓緊時間裝填弩矢。”

    山陽縣的第一波齊射失敗,這意味韓軍對城牆的攻勢將格外凶猛。

    “衝啊——!”

    城外,那些韓軍將官的催促呐喊之聲,已清晰可聞,如潮水般的韓軍步兵,湧至城下,將一架架雲梯架了起來。

    “倒金汁!”曹焱大吼一聲。

    當即,城牆上一名名穿戴著甲胄的山陽縣民兵,將一鍋鍋金汁,一股腦得朝著城下那些順著雲梯爬上來的韓軍頭頂澆了下去。

    所謂的金汁,即是以人畜的排泄物加水煮沸後的湯水,具有一定的腐蝕作用,尤其是燙傷後若是沒有及時清洗,數日內皮膚就會潰爛,也稱得上是一種非常狠毒的守城武器。

    “啊!”

    城下,傳來了韓軍士卒們的慘叫,畢竟滾燙的金汁澆在身上,並非隻是一股惡臭而已。尤其是滾燙的金汁不慎濺入眼中,那種痛苦,絕非常人能夠想象。

    但很可惜,似這等強力的守城武器,也隻能抵擋一波韓軍,城下的韓軍,仍在源源不斷地湧上城牆。

    『勝敗就看此時了!』

    在心中默念一句,曹焱深吸一口氣,拔出了腰間的佩劍,厲聲喊道:“山陽軍!一步不許退!”

    聽聞此言,城牆上的山陽軍士卒手持盾牌、戰刀,邁步上前,仿佛欲以血肉之軀增築城牆。

    而在他們身後,一些山陽縣的百姓們,手持著長柄戈矛,將一架架已架在城牆上的雲梯,用手中的戈矛朝外推去。

    “砰!”

    一座雲梯被城牆的山陽縣百姓推倒在城外,使得這架雲梯上的韓軍士卒皆重重摔在城外地上。

    見此,這些山陽縣百姓大為欣喜,士氣亦小幅度上升。

    而就在這時,就聽附近有一名山陽軍伯長厲聲喊道:“小心弩矢!”

    話音剛落,就聽一陣篤篤篤的響聲響起。

    盡管作戰經驗豐富的山陽軍士卒,已盡可能地用手中盾牌幫助身邊的山陽百姓抵擋箭矢,但仍然有不少百姓被韓軍的弩矢射中,甚至直接射中要害,當場斃命。

    “注意規避飛矢!”

    那名山陽軍伯長衝著身邊茫然失措的山陽縣百姓斥道。

    不得不說,僅一波韓軍的弩矢齊射,就能清晰看出山陽軍士卒與山陽縣一般百姓兩者間的差距:山陽軍的老卒們,他們甚至能用直覺判斷韓軍即將發動弩矢的時機,提前躲到牆垛下,或者手持盾牌的同澤身後;可那些山陽縣的百姓們,他們隻顧著歡喜於又推翻了一座雲梯,對於來自頭頂的威脅,毫無自覺,以至於輕易間就因為一波箭矢出現了減員。

    “聽從我的指令!”

    一名山陽軍伯長接管了附近一片區域的指揮權,指揮著這段城牆上的山陽縣百姓。

    在這些山陽軍士官與老卒的指揮下,山陽縣的百姓總算是從箭雨引起的騷亂中鎮定下來,雖心中恐懼,但仍勇敢地參與作戰。

    山陽人的鬥誌,這或許是大將曹焱唯一讚許的了,若非山陽人皆有一種為了保護家園、保護家人的鬥誌,曹焱根本不願意帶著這群會拖累他山陽軍的累贅。

    “推!”

    一名山陽軍伯長與麾下幾名士卒,用盾牌組成一道防線,阻隔著企圖攻上城牆的韓軍士卒,口中,指揮著身背後的山陽縣百姓,用戈矛等長柄武器,將一名名被擋在盾牌外的韓軍從城牆上推下去。

    幾番下來,那些指揮戰事的山陽軍伯長們,一個個聲音嘶啞起來。

    但慶幸的是,山陽縣的百姓並非是常年遠離戰爭的溫室花朵,在山陽軍老卒們的輔佐下,山陽縣的民兵隊們,無論是男子還是女人,皆逐漸鎮定下來,並按照老卒們的指令,有條不紊地將一名名韓軍士卒推下城牆。

    甚至於,在幾次箭雨的洗禮後,他們也學會了如何躲避箭雨,使得中箭減員的情況大為減少。

    看到這一幕,山陽軍的老卒們連聲稱讚,繼續鼓勵民兵的士氣。

    這是值得驕傲的,除了作戰能力不如魏軍新卒外,山陽縣百姓的心理素質,要比那些從來沒有踏足過戰場前線的魏軍新兵好得多,以至於沒過多久就適應了戰場的氛圍。

    山陽縣民兵唯一欠缺的,就是沒有經受過正規的訓練,以至於若是沒有指揮人員,往往會出現茫然失措、不知該做什麼的情況。

    但遺憾的是,雖說山陽縣民兵的戰鬥逐漸步上正規,可城下的韓軍士卒,亦絕非弱者,尤其是韓將劇辛麾下的曲陽兵,那可是曾將代戎趕到句注山以北荒漠,令其不能再威脅韓國邊境的強大軍隊。

    『糟了!』

    隨著一名山陽軍老卒的驚呼,兩名曲陽韓兵躍入了城牆。

    “殺!”

    一位山陽大娘舉著戈矛衝向其中一名曲陽韓兵。

    可那名曲陽韓兵,不慌不忙,側身避過戈矛,揮手一劍,就在那位山陽大娘的脖頸至胸口,留下一道血痕。

    “女人?”看著麵露驚駭之色緩緩倒地的山陽大娘,那名曲陽韓兵微微皺了皺眉。

    “娘!”

    不遠處,一名年僅十幾歲的山陽縣少年,瞪大了眼睛,雙目含淚,帶著幾名同伴衝上來欲為親娘報仇,隻可惜,三兩下工夫,就被那名曲陽韓兵砍倒在地。

    差距太大了。

    “該死!”

    一名山陽軍什長暗罵一聲,離開了城牆,衝向那名曲陽韓兵,與後者劈裏啪啦戰成一團。

    而另外一名曲陽韓兵,卻在短短眨眼工夫內,就殺死了四五名山陽民兵。

    這就是正規軍與民兵的差距?

    山陽軍的老卒可以與曲陽韓兵一對一,然而山陽縣的民兵,四五人合力,也不能殺掉一名曲陽韓兵。

    “不要慌!”在城牆處抵擋著城下的韓軍繼續攻上城牆,負責這段城牆的山陽軍伯長大聲喊道:“去幾個人圍住他,同時攻擊!”

    聽到指揮,民兵中幾名男女鼓起勇氣,將那名曲陽韓兵團團圍住。

    麵對這種情況,就算是那名曲陽韓兵都有些驚慌,緊張地掃視四周,並企圖擺出凶狠的模樣,嚇退這些幾無戰鬥經驗的民兵。

    可惜的是,這名韓兵低估了山陽人的鬥誌。

    “殺了他!”隻聽一名女人的尖叫,圍住這名韓兵的男男女女們,同時刺出了手中的戈矛。

    盡快那名曲陽韓兵非常機敏地用盾牌擋掉兩支戈矛,又用手中的長劍擋開兩支戈矛,但仍舊被三支戈矛刺中了腰腹——在敵眾我寡的情況下,縱使是強悍如曲陽韓兵,亦難以存活。

    “你們這群混蛋……”

    口中發出一聲怒罵,那名曲陽韓兵眼睜睜看著自己被七八支戈矛刺中。

    而此時,那名與曲陽韓兵一對一的山陽軍什長,雖身上掛彩,但終究是殺死了對手,當他看到幾名民兵合力殺死了另外一名曲陽韓兵時,不吝讚許地鼓勵道:“很好!就這麼做!一對一,你們絕不是韓兵的對手,最起碼五六人合力,同時進攻……這沒有什麼卑鄙的,這是你死我活的戰爭!殺掉敵人,活下來,這是我們唯一要去做的事!”

    話音剛落,就又有一名韓兵突破了山陽軍老卒們的封鎖,躍上城牆,然而,還未等他站穩身形,就有五六名山陽民兵同時舉著戈矛向他刺入。

    倉促之間,盡管那名韓兵擋開四支戈矛,但仍然還是有一支戈矛刺中了他的腰部要害。

    見此,其餘四五名民兵再次刺入戈矛,將那名韓兵殺死。

    這次,沒有任何人犧牲,五六名山陽民兵就殺死了一名曲陽韓兵。

    一股無法言喻的成就感,在那五六名山陽民兵的心頭逐漸升起。

    是的,沒有什麼卑鄙不卑鄙的,這是你死我活的戰爭!

    隻有團結起來,我們才能擊退這些可惡的韓人!

    由於已出現了成功的例子,山陽民兵的士氣被鼓舞了起來,戰鬥逐漸頭條不紊,以至於陸續攻上城牆的好些韓兵,皆被這些民兵以眾敵寡殺死。

    遠遠瞧見山陽縣城牆上的戰鬥,韓將劇辛皺起了眉頭。

    他本以為,城內的山陽守軍已經不多,憑借他麾下兩萬餘兵力,足以攻陷山陽東城牆,卻沒有想到,山陽縣的百姓居然也加入了戰鬥,並且還打得有聲有色。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要是被一群平民擋下,他劇辛『北原十豪』之一的麵子往哪擺?

    『……那就怪不得我了!』

    在心中暗道一聲,劇辛抬手指向山陽縣東城牆,沉聲說道:“井闌車,加快速度!弩兵,壓製城牆!”

    在劇辛的命令下,韓軍步兵攀越城牆的行動稍微放緩了些,而韓軍當中的弩兵們,卻對山陽東城牆展開了壓製性的強弩激射。

    在連綿不絕的箭雨壓製下,山陽東城牆上的民兵死傷慘重。

    而待等韓軍弩兵放緩弩矢的壓製後,一座座井闌車,已靠近了城牆。

    “放吊板!”

    井闌車上,一名韓軍將領大聲指揮道。

    當即,隻聽砰砰砰砰一陣巨響,井闌車上放下吊板,架在了城牆上。

    吊板另外一端,那是密密麻麻的韓軍士卒。

    那情景,縱使是山陽軍的老卒們都感到頭皮發麻。

    “攻上城牆!”

    隨著那名韓軍將領厲聲下令,一名名韓軍士卒踩著吊板奔向城牆。

    見此,山陽軍老卒們厲聲吼道:“來人!快來人!擋住他們!”

    這些老卒們清楚,一旦被這些韓軍士卒突破,城牆上的山陽民兵,根本擋不住韓軍的攻勢。

    “山陽軍!一步不許退!”

    遠處,傳來了大將曹焱的呐喊。

    聽聞此言,山陽軍士卒們握緊了手中的兵器,義無反顧地擋在吊板的一端,手中的戰刀,或亂刀劈向那些企圖衝上城牆的韓兵,或朝著吊板一陣亂砍,希望能將吊板砍斷。

    而就在這戰況緊急的時候,山陽縣的東城門在轟隆隆的巨響聲中打開,燕王趙弘疆騎跨著戰馬,率領騎兵們毅然離城出擊。

    此舉別說韓軍大感驚愕,就連城牆上的山陽軍與山陽民兵們,亦目瞪口呆。

    “上!”

    隨著燕王趙弘疆一聲令下,他率領著數百騎兵殺出重圍,朝著城外的井闌車殺去。

    沿途,不斷有韓兵企圖阻擋這支魏騎,然而,燕王趙弘疆身先士卒,揮舞著手中的長槍,左掄右掃,冒著箭雨,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

    看到這一幕,縱使是韓軍的將領們亦忍不住要暗讚一聲:好一位猛將!

    “呼!”

    燕王趙弘疆手中那柄重達幾十斤的長槍橫掃而過,幾名企圖阻擋他的韓兵竟被擊飛,這等蠻力,著實是世間少有。

    『那就是魏公子疆麼?嘿嘿,這顆人頭我要了……』

    一名韓軍將領瞧見了燕王趙弘疆的勇武,心下暗笑一聲,從戰馬後的背囊中取下一柄強弩,射出弩矢,朝著燕王趙弘疆的麵門射去。

    可能是察覺到了危機,燕王趙弘疆抬起頭,猛然間見到前麵寒意逼近,下意識舉起左手。

    隻聽噗地一聲,一支利矢貫穿了他的小臂。

    “哈哈!”

    那名韓軍將領大為欣喜,拍馬迎了上來。

    然而待等他剛剛靠近,就見燕王趙弘疆單臂掄槍,朝著他的肩膀砸了下來。

    『區區單手……什麼?!』

    那名韓軍將領本能地舉刀抵擋,他原以為能輕易擋下,卻沒想到,燕王趙弘疆那單手一筆重揮,竟直接砸斷了他的肩膀上的骨頭。

    再複一槍,直接將其刺死。

    『這家夥……』

    附近的韓兵們驚地下意識沿著唾沫。

    在他們的注視下,燕王趙弘疆在刺死那名韓軍將領後,將手中的長槍換到左手,隨即用手中將左手小臂內的弩矢拔了出來。

    一股鮮血因此濺了出來,但燕王趙弘疆臉上卻無任何表情:“暗箭傷人,死有餘辜!”

    說罷,他雙腿一夾馬腹,繼續朝著離他最近的井闌車殺去,如入無人之境,仿佛手臂上的傷勢對他毫無影響

    看到這一幕,縱使是韓兵們,亦暗暗咋舌。

    也不知是不是被燕王趙弘疆的氣勢所懾,那些本負責守衛井闌車的韓兵們,在這位魏公子疆的攻勢下節節敗退,以至於被後者摧毀了數座井闌車。

    但遺憾的是,是人都有力窮之時,在奮力廝殺了一刻時之後,縱使是燕王趙弘疆,亦感覺有些力乏,而他麾下的數百騎兵們,此時早已氣喘籲籲。

    『……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心中暗道一聲,燕王趙弘疆大聲喊道:“騎兵撤退!本王斷後!……這是命令!”

    就這樣,數百騎兵在犧牲了百餘騎後,成功退入城門,而留下斷後的燕王趙弘疆,在城門口麵對如潮水般的韓兵時,堪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幾次反身殺出,殺地企圖趁機湧入城門的韓兵節節敗退。

    “殿下速退!”

    城門內,傳來了將軍劉序的大喊,原來,這位將軍早已聚攏了一支兩百餘人的弩兵,掩護燕王趙弘疆退入城中。

    “駕!”

    聽聞此言,燕王趙弘疆撥馬轉身,退入城門。

    而此時,城樓上以及城門口的弩兵,朝著城下的弩兵射了一波弩矢,將城外的韓軍阻隔在外。

    成千上萬的韓兵,竟擋不住幾百人?!

    韓軍的士氣因此大跌。

    而此時,燕王趙弘疆卻哈哈大笑著邁不走上城門樓,在城牆上諸多山陽縣居民敬佩的目光下,對燕王妃孫氏與兩名側室說道:“取酒來!”

    燕王妃孫氏與兩名側室,方才因為擔心自己的夫君,就站在城上觀瞧,見丈夫如此英勇,芳心歡喜,此時紛紛遞上酒水。

    “殿下,您手臂上……”燕王妃孫氏注意到了燕王趙弘疆左邊甲胄上的鮮血,臉上露出幾許心疼之色。

    “無妨,區區小傷而已。”燕王趙弘疆毫不在意,右手拿起一杯酒誰一飲而盡,意猶未盡地說道:“痛快!……李氏,倒酒!”

    側室李氏用愛慕的眼神看著自己的男人,順從地倒上酒水。

    連飲幾杯酒後,燕王趙弘疆一抹嘴邊的酒漬,笑著說道:“你們在此稍後,待為夫再去廝殺一陣!”

    燕王妃孫氏與兩名側室對視一眼,臉上含笑,頷首施禮道:“祝殿下馬到功成!”

    燕王趙弘疆哈哈大笑地邁步走出城門樓,朝著情況最糟糕的城牆地段而去。

    這位殿下的到來,使得城牆上的山陽縣軍民士氣大振,再加上這位殿下的武力,以至於那些攻上城牆的韓軍,陸續被山陽縣居民擊退。

    看到這一幕,身在韓軍本陣的韓將劇辛麵色非常難看。

    一萬名精銳韓軍的攻勢,居然被一群民兵擋下,開什麼玩笑?

    難道山陽縣的平民,竟比代戎還要厲害?

    不過話說回來,劇辛必須承認,山陽縣的魏人,鬥誌的確高地讓人感覺匪夷所思。

    “上將軍!”

    一名將領策馬來到劇辛麵前,抱拳說道:“山陽魏人的反抗非常激烈,我軍損失慘重……”

    劇辛瞪了他一眼,隨即皺眉眺望著遠方那座山陽城。

    事實上,並非隻是他這邊的戰況不利,蕩陰侯韓陽負責攻打的山陽南城牆,至今也仍未有何突破進展。

    『要暫時撤退麼?』

    劇辛思忖了片刻,便將這個愚蠢的念頭拋之腦後。

    總的來說,他麾下韓軍的損失,還在他可承受的範圍內,但倘若他此時下令撤退,那麼,他這路的韓軍,日後可抬不起頭來了——五萬韓軍,若真被數千名魏兵與數萬山陽百姓擊退,天下人將會如何看待韓軍?如何看待他劇辛?

    『今日必須攻陷這座城池!』

    深吸一口氣,劇辛沉聲說道:“傳令下去,全軍總攻!……若能攻陷這座魏城,縱兵三日!”

    縱兵,字麵意思即縱容兵卒,至於縱容什麼,不言而喻。

    聽到這道命令,原本士氣有些低迷的韓軍士卒,頓時士氣高漲。

    “總攻!”

    “嗚嗚——嗚嗚——”

    兩聲號角聲響過後,韓軍卷土重來,且攻勢比之前更為凶悍。

    山陽,岌岌可危。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4 11:51
第1228章:山陽之戰!(四)

    『PS:「山陽之戰」是河內戰場的轉折點,覺得這是水字數的書友,作者乾脆發大綱好了:趙潤趕到,然後韓軍敗北。唔,就這樣。』

    ————以下正文————

    「一、二……」

    「砰!」

    「一、二……」

    「砰!」

    在山陽城的東城門口,一隊韓兵用攻城車,一下一下撞擊著城門。

    而在城門內側,數十名山陽百姓死死抵著城門。

    『這樣下去……』

    燕王弘疆的宗衛、同時也是山陽軍的大將,李鳳皺著眉頭看著城門與城牆門柱接口處的鉚釘,臉上露出幾分擔憂之色。

    忽然,隨著城外韓軍攻城車的一次撞擊,城門發出不堪重負的一聲咔嚓。

    『……』

    大將李鳳緩緩地抽出了腰間的佩劍,而他身後的兩百餘名山陽兵,以及提著各式各樣武器的山陽百姓們,亦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兵器。

    「砰!」

    又是一聲巨響,半扇城門不堪重負,直接倒了下來,將背後十幾名山陽百姓壓在底下。

    頃刻間,城外那些韓軍,如潮水般湧了進來。

    「殺!」

    大將李鳳大喊一聲,帶領著兩百餘名山陽兵與千餘山陽百姓,勇敢地堵上城門的缺口。

    然而,韓兵的數量實在太多了,以至於單憑李鳳手底下這麼點人,根本擋不住如潮水般的韓軍。

    僅僅只是片刻工夫,城門口的山陽軍民就已韓軍殺得節節敗退。

    儘管山陽縣的百姓們一個個拚死抵擋,但終究是擋不住韓軍,一個個死在韓軍的手中。

    『完了……』

    李鳳慘笑一聲。

    成千上萬的韓軍湧入了城內,殺得城內的民兵節節敗退。

    由於所剩無幾的山陽軍此刻皆在城牆上,以至於城內的山陽百姓雖然有心殺敵,卻因為欠缺指揮,彷彿一盤散沙,以至於被韓軍輕易擊退。

    得知此事後,城內那些正在養傷的山陽軍士卒以及南燕軍士卒們,拖著重傷的身軀,接管了民兵的指揮,指揮著山陽縣百姓退入街巷,企圖與韓兵打巷戰,拖延城池被攻陷的時間。

    遺憾的是,山陽縣百姓勇敢歸勇敢,但他們終歸不是經受過正規訓練的士卒,況且其中有七成又是婦孺老人,縱使退入街巷,又如何是韓兵的對手?

    由於韓將劇辛下達了『縱兵三日』的命令,因此,那些韓兵們,故意留著年輕貌美的山陽女人不殺,將其餘的山陽百姓殺掉。

    期間,不乏有年輕的山陽女人被韓兵們打落的武器,哭叫著韓兵們強行背起,踹開一間間民戶,獰笑著關上了門戶。

    不過更多的山陽女人,寧可死在韓兵們的手中,也不願被這些敵人侮辱,以至於哪怕明知送死,亦義無反顧地舉著武器沖上前去。

    「燒掉屋子!」

    一名身負重傷的山陽軍士卒拄著枴杖奮力喊著,催促附近的山陽百姓們在後退時,將附近的民居點燃燒掉。

    在這些老卒的提醒他,山陽百姓在被韓軍殺地節節敗退時,仍不忘點燃附近的屋子。

    這是千千萬萬山陽百姓的意志:縱使是城池被攻破,你們韓人,也休想得到山陽!

    見城內山陽百姓的反抗如此激烈,韓兵們惱羞成怒,舉起了屠刀。

    他們心中亦有怒火:這場山陽之戰,他們韓兵已犧牲了太多的同伴。而這一切,都歸罪於面前這些山陽人!

    「降不降?!降不降?!」

    將一個山陽老頭踹倒在地,一名韓兵舉著長劍,怒聲威脅道。

    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那個老頭就將一口唾沫吐在了他的臉上。

    見此,那名韓兵勃然大怒,手中的利劍奮力揮下,將老頭的腦袋砍了下來。

    而就在這時,只聽噗地一聲,一支利箭射中了他的身體。

    韓兵愕然地轉頭看去,只見在路邊幾具屍體中,有一名僅僅七八歲大的女童,正吃力舉著一柄弩具,憎恨地看著他。

    「小畜生……」韓兵罵了一句,隨即噗通一聲倒在地上。

    彌留之際,他看到那個女童被他的同伴砍翻在地,鮮血直流,但滲人的是,那名女童看著同樣倒在地上的他,臉上卻露出了笑容。

    「啊……」

    遠處,又有一名起色心的韓兵,被一名年輕貌美的山陽女人用短劍捅死。

    看著這一幕,不遠處一名韓軍將領臉上露出了凝重之色。

    其實近二十年來,韓國不止攻陷過一座魏城,但至今為止,還未有那座魏城的反抗,像山陽這般激烈。

    山陽縣的魏人,無論老人、小孩、男人、女人,彷彿皆有種寧死不屈的意志。

    『是因為魏公子疆麼?』

    這名韓軍將領,忽然想到了那位次次身先士卒的魏王之子姬疆。

    他覺得,山陽縣與其他魏城截然不同,可能是因為這座城池,有一位魏國的公子坐鎮,且這位魏公子疆,與山陽軍民並肩而戰,極大地鼓舞了山陽軍民的士氣。

    只要魏公子疆不死,則這座城的山陽百姓,縱使城破亦不會放棄反抗!

    「找到魏公子疆!」

    這名韓軍將領沉聲下令道。

    而與此同時,在東城門的城門樓上,燕王趙弘疆已卸掉了甲冑,袒露著身軀。

    身旁,燕王妃孫氏與兩名側室,正在為丈夫擦拭著身上的血跡。

    看著丈夫身上那幾處觸目驚心的箭傷,燕王妃孫氏與兩名側室心疼不已,眼眶含淚,為丈夫敷上止血藥,纏上傷布。

    「疼……麼?」輕輕撫摸著傷布,燕王妃孫氏忍不住問道。

    入眼處,是燕王趙弘疆那大大咧咧的笑容,他彷彿只會說那句話:區區小傷而已。

    可那真的只是區區小傷麼?

    燕王妃孫氏分明記得,方才幾名護衛為她們的丈夫拔箭時,這位燕王殿下額頭汗如漿湧,分明是疼到了極致。

    可即便如此,這位殿下依舊一聲不吭,甚至還露出笑容來安慰她們三女。

    「報!」

    一名渾身是血的山陽士卒疾步走入城樓內,悲憤地稟告道:「殿下,城門已被韓軍攻破,眼下韓軍已殺入城中,見人就殺……」

    「……」燕王趙弘疆聽罷默然不語。

    見此,附近有幾名護衛勸道:「殿下,此地已不可留守,請殿下與幾位夫人速速退至王府。」

    王府,即是燕王府,這座王府,是在山陽縣內城的基礎上改建的,佔地僅一兩里方圓。

    雖然也有城牆,但內城的城牆,終究沒有山陽縣的外城城牆高,韓軍既然可以攻破山陽縣的外城牆,又豈會攻不破這座內城?

    因此退到內城,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

    就在這時,城牆上傳來一陣疾呼,原來是闖入城內的韓兵,正企圖從內側殺上城牆。

    見此,城門樓內的燕王近衛,紛紛前往防守,只留下兩名近衛。

    「呼……」

    微微吐了口氣,燕王趙弘疆正準備站起身來,然而,燕王妃孫氏卻握住了他的手:「殿下……」

    拍了拍愛妻的手,趙弘疆罕見地用溫柔的口吻安慰道:「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然而,燕王妃卻搖了搖頭,眼眶含淚,從袖內取出一柄精緻的短劍。

    見此,燕王趙弘疆面色微變,他已預感到自己的發妻想說什麼。

    而此時,燕王妃孫氏卻搶先一步,輕聲說道:「殿下,城門雖被韓軍攻破,但城內尚有我英勇的山陽軍民仍在奮力殺敵,殿下您應該與他們並肩而戰……」說罷,她將手中的短劍遞到丈夫手中,輕泣道:「然妾身等心怯,不敢……不敢……望殿下您……」

    說著,孫氏站起身來,走到丈夫身邊,偎依在趙弘疆懷中。

    燕王趙弘疆緩緩拔出那柄短劍,神色有些茫然。

    而此時,那趙弘疆的兩名側室,則起身火把點燃了城門樓內木質建築,隨即丟掉火把,來到了趙弘疆身邊。

    與二女對視一眼,燕王妃孫氏抹掉了淚水,一手反握住趙弘疆握著短劍的右手,輕輕抵住自己的胸口,一手撫摸著丈夫的臉龐,深情地說道:「殿下,妾身不會說讓殿下您逃走這樣煞風景的話,因為您是妾身等人心目中的英雄,縱使您戰死在這座城,亦無損您在妾身等人心中的形象……妾身三人,先去地下等著您,望來世,妾身三女尚有幸與殿下結成夫婦……」

    聽著孫氏那訣別的話,燕王趙弘疆心中既是悲苦,又有種莫名的感動。

    是的,他是魏國公子,燕王趙疆!

    他絕不會背棄山陽的軍民,獨自逃走,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右手顫抖地握住短劍,用利刃抵住燕王妃孫氏的胸口,燕王趙弘疆強撐著笑容說道:「或許我會讓你們久等,因為我會殺掉更多的韓兵陪葬……」

    燕王妃孫氏含笑不語,緩緩閉上眼睛,不忍再去看自己的丈夫。

    見此,燕王趙弘疆眼眸中閃過濃濃掙扎之色,隨即,眼眸中的掙扎被堅毅所取代。

    而就在他即將動手殺死自己的愛妃時,忽聽城牆上傳來一聲驚呼:「援軍!援軍!殿下!殿下!是援軍!」

    「什麼?」燕王趙弘疆與懷中的燕王妃孫氏對視一眼,夫婦二人連忙來到牆垛邊,眺望城外。

    只見在山陽縣的西側,有無數馬拉雪橇飛速而至,一面面『魏』字的軍旗,迎風招展。

    「那是……八弟弘潤的軍隊!」

    燕王趙弘疆睜大眼睛,望著遠處那面熟悉的『魏、肅王潤』的王旗,心中莫名的振奮。

    他下意識地摟緊了懷中的燕王妃孫氏,而此時,燕王妃孫氏已泣不成聲。

    而與此同時,那些豎起著『魏、肅王潤』王旗的雪橇車,緩緩駛上一處雪坡。

    在戰車的前端,肅王趙弘潤目視著火光迸現、黑煙滾滾的山陽城,臉上露出了驚怒、急躁之色。

    只見他揮手指向山陽縣,沉聲喝道:「魏秦兩軍聽令,全軍總攻,協守山陽!」
MOLK 發表於 2017-6-25 19:21
第1229章:千裏馳援!從天而降的援軍!

半個時辰前,在韓將劇辛麾下曲陽軍即將攻破山陽的東城門時,在山陽縣的南城牆,蕩陰侯韓陽與原上黨守馮頲,亦率軍攻打山陽縣的南城牆。

    不得不說,當這路韓軍的主將劇辛許下了『破城後縱兵三日』的承諾後,五萬韓軍士氣大振,就算是蕩陰侯韓陽與韓將馮頲麾下的『邯鄲軍』,都發揮出了超過平日裏的水準——別看邯鄲軍是守衛韓國王郡邯鄲郡的兵力,可事實上,這支內地軍隊,並不如韓國的邊防軍勇悍。

    “破城了!”

    隨著轟隆一聲巨響,城下的邯鄲韓軍終於擊破了山陽的南城門,使得城外的韓軍像潮水一般湧入。

    『贏了!』

    蕩陰侯韓陽與韓將馮頲對視一眼,雖然聽上去可笑,但著實隱隱有種苦盡甘來般的喜悅。

    山陽縣實在是太難打了。

    誰能想象,這座僅僅隻有兩丈餘外牆高度的城縣,且城內僅有一萬八千餘山陽軍與四千餘南燕軍駐守,然而麵對著八萬韓軍的猛攻,山陽軍民卻足足守了二十幾日,並且讓韓軍付出了三萬人的巨大傷亡。

    贏下這場戰事,相信韓軍亦是身心疲憊。

    “想不到一個山陽,居然如此難纏。”蕩陰侯韓陽感慨道。

    記得前幾日,當他得知代郡守劇辛率領著曲陽軍,居然被阻擋在山陽城時,他簡直難以置信。

    直到後來他率領三萬援軍趕到『懷邑』,協助劇辛對山陽縣展開了幾日的猛攻,他這才意識到,山陽縣魏人的堅韌,著實超乎他的想象。

    山陽縣就這樣難打,那麼『沁陽』呢?

    要知道在去年、前年時,沁陽那可是魏國北二軍——現南梁王趙元佐麾下『鎮反軍』的駐守城池。

    聽了蕩陰侯韓陽的感慨,馮頲卻搖頭說道:“我倒是不認為沁陽會比山陽難打。”

    在馮頲看來,山陽縣之所以難打,那是因為這裏有魏公子疆親自坐鎮,與山陽縣的魏人並肩作戰,而沁陽,雖說曾經是魏國南梁王趙元佐駐軍的地方,但目前,南梁王趙元佐麾下主力軍已撤到了大河以南,這意味著沁陽已經被南梁王趙元佐給放棄了。

    在這種情況下,沁陽縣的魏人縱使會拚死守城,也絕不會像山陽縣這樣激烈。

    山陽縣,是獨一無二的,因為這座城池有魏公子疆!

    順著這個思路,馮頲對蕩陰侯韓陽說道:“這場仗過後,接下來的戰事,應該會好打許多了。……魏國的南梁王姬佐,已將主力撤回大河以南,因此河內郡一帶,應該沒有多少魏軍的精銳,頂多就是一些縣軍而已……”

    蕩陰侯韓陽聞言點了點頭,隨即好似想到了什麼,提醒道:“別忘了天門關的五千商水軍。”

    馮頲點了點頭,他絕不會小看商水軍,但話說回來,他頂多也就是重視而已,畢竟五千商水軍,實在不足以扭轉河內戰場的勝敗走向——就算是五千『商水遊馬』,已無法挽回魏軍的劣勢。

    “除非魏公子潤從天而降。”

    見麾下的軍隊已殺入城內,蕩陰侯韓陽心情大好,忍不住開著玩笑說道。

    盡管明知蕩陰侯韓陽是在開玩笑,但馮頲仍然感覺後脊有些發涼。

    自從去年在上黨郡境內被魏公子潤的軍隊打得幾番丟盔棄甲後,魏公子潤仿佛就成了他心中的夢靨,讓他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徹夜難眠。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閉上眼睛就會想起那支可怕的遊馬重騎,以及那位將暴鳶、靳黈、還有他馮頲玩弄於鼓掌之上的魏公子潤。

    想到這裏,他訕訕說道:“這種玩笑……還是莫開為妙。”

    見馮頲麵色微變,蕩陰侯韓陽笑著調侃道:“馮頲,你可是被譽為『北原十豪』啊,竟對此子如此畏懼?”

    其實提到魏公子潤,蕩陰侯韓陽心底也有些發怵,畢竟在去年魏公子潤增援河內時,他也被這位魏公子打地毫無還手之力。

    但這並不妨礙他這會兒調侃馮頲。

    “怎麼可能。”馮頲咬死不承認。

    見此,蕩陰侯韓陽眼珠一轉,趁馮頲不注意,詐道:“不好!肅王軍!”

    “什麼?哪裏?”馮頲麵色驟變,下意識轉頭看向蕩陰侯韓陽,卻見後者正指著他哈哈大笑。

    馮頲感覺又好氣又好笑,看著蕩陰侯韓陽無奈地說道:“韓陽大人,您可真是……”

    剛說到這,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好似白日見鬼般,駭然地睜大了眼睛,舉起右手指著蕩陰侯韓陽的左側,嘴唇微動,就連麵色都微微有些發白。

    見此,蕩陰侯韓陽笑著說道:“馮頲,你莫要詐我……”

    話音未落,就見馮頲麵色發青地說道:“魏……軍!”

    說罷,他竭聲大喊道:“敵襲!”

    『唔?』

    蕩陰侯韓陽見此一愣,畢竟馮頲就算開玩笑,不至於到謊報軍情的程度。

    他下意識地扭過頭瞧向西側,隨即駭然看到,在遠方的雪原上,出現了漫山遍野的魏軍。

    那些魏軍,駕馭著用馬拉乘的奇怪戰車,在難行的雪地上疾馳如飛,且數量之多,猶如破堤的洪水一般。

    更讓他感到驚駭的是,他在這支魏軍的諸多旗幟中,瞧見了一麵『魏、肅王潤』的王旗。

    他絕不會遺忘這麵旗幟!

    那是魏公子潤的王旗!

    『怎麼可能?!魏公子潤不是正在攻打秦國麼?!』

    蕩陰侯韓陽驚駭地說不出話來。

    下意識地,他環視四周,然而此時他麾下軍隊,有七成已殺入山陽城內,僅剩下數千人尚在城外。

    而遠方迅速逼近的魏軍,堪稱漫山遍野、接天連地。

    以目前他麾下軍隊所在的位置來說,鐵定會被這支魏軍包圍殲滅。

    單憑城外數千韓軍,抵擋數以萬計的魏軍?而且還是魏公子潤麾下的精銳?

    這種荒誕而不切實際的事,蕩陰侯韓陽也就是心裏想想而已。

    幾乎隻是眨眼的工夫,魏軍便駕馭著馬拉雪橇戰車,衝入了山陽城外數千韓軍的隊伍。

    在這股浩大如潮洪般的魏軍軍勢麵前,數千名韓軍仿佛是丟入江中的小石子,稍稍冒了氣泡,就消失無蹤。

    『完了……』

    在防線被魏軍擊潰之際,蕩陰侯韓陽萬念俱灰。

    望了一眼山陽,他撥馬就逃。

    他預感到,待等那位魏公子潤得知此時發生在山陽城內的慘事,絕對不會輕饒他。

    而見蕩陰侯韓陽撇下軍隊撥馬就逃,韓將馮頲下意識也想逃走,但遺憾的是,他終究是慢了一步,一名魏國弩手射中了他的肩膀,使他吃痛之餘不慎摔在雪地上。

    待等他回過神來之際,兩名魏兵已將兵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而與此同時,肅王趙弘潤乘坐在雪橇車上,麵無表情地看著城南的戰場。

    不得不說,他出現的時機實在太巧了,正好在韓軍剛剛攻破山陽,將注意力投注在眼前這座魏城的空檔,以至於他麾下的軍隊,毫不費力地就擊潰了山陽南郊的數千韓軍。

    『韓軍是在進攻山陽的東、南兩麵麼?』

    微微思忖過後,趙弘潤當機立斷地下令道:“來人,傳令陽泉君贏镹大人,請其沿南城門殺入山陽,少君……秦少君麾下秦軍,跟隨商水軍迂回襲向城東!”

    “遵命!”

    左右兩輛雪橇車迅速離去。

    片刻之後,肅王趙弘潤所率領的商水軍彙同秦少君所率領的秦軍,迂回繞過山陽的東南角,朝著城東而去。

    遠遠地,趙弘潤就發現山陽縣東城門的城門樓火光迸現,他心中暗道不妙。

    要知道,此次韓軍攻打魏國,是為了將他魏國的領土據為己有,因此,似城門樓這種防禦設施,韓軍按理來說是不會放火燒毀的。

    更何況,山陽的東城門樓附近,尚插著『魏』字旌旗,這意味著韓軍還未攻陷那裏。

    而在這種情況下,山陽的東城門樓卻出現了火光,這就隻有一個解釋:山陽方自己放火燒毀了城門樓,準備與韓軍拚死一戰。

    『四王兄……』

    趙弘潤的心情頓時變得極為急躁。

    因為憑他對四王兄、燕王趙弘疆的了解,這位粗魯大大咧咧的四哥,絕對做得出來燒城死戰的事。

    想到這裏,他在雪橇車站起身來,手指前方,大聲喝道:“魏秦兩軍聽令,全軍總攻,協守山陽!……傳令伍忌,率軍進攻韓軍本陣,傳令翟璜與南門遲,隨同少君麾下秦軍,殺入山陽!”

    幾道命令下達,奔向城東的數萬秦魏聯軍一分為二,朝著各自的目標而去。

    而此時,在韓軍本陣觀望戰況的韓將劇辛,亦注意到了從山陽東南角繞過來的魏軍,臉上亦露出了極度震驚的表情。

    『為何山陽會出現魏公子潤的軍隊?魏公子潤不是在攻打秦國麼?難道秦國已經戰敗了?這也不對啊,魏公子潤分明是從河東而來……河東……難道樂成已敗?』

    劇辛的思緒出現了混亂。

    在他看來,魏公子潤就算要支援河內戰場,也必須經過河東郡。

    但是在河東,有他的同僚、太原守樂成的數萬人馬,魏公子潤怎麼可能帶著數萬人馬,悄無聲息地潛近山陽?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魏軍就已殺入了韓軍的隊伍中。

    在兩軍混戰之際,一名坐跨戰馬的魏將,揮舞著長柄戰刀殺到了劇辛跟前。

    “鏘!”

    一聲兵刃相擊之響,劇辛與那名魏將皆連人帶馬倒退兩步。

    震撼於麵前那名魏將的臂力,劇辛沉聲喝道:“來將通名!”

    “商水軍,伍忌!”

    伴隨著一聲通名,那魏將雙持戰刀,朝著劇辛重重劈下。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5 20:49
第1230章:千里馳援!從天而降的援軍!(二)

    「鏘!」

    「鏘鏘!」

    在山陽東城郊外韓軍本陣,韓將劇辛與魏將伍忌各自揮舞著長柄兵刃,叮叮噹噹打成一團。

    而此時在附近,諸多商水軍魏卒亦殺入了韓軍的隊伍中,與曲陽軍殺得難捨難分。

    不得不說,在之前進攻山陽的攻城戰中,曲陽兵的實力可見一斑,縱使是燕王趙弘疆麾下近大半年來一放光彩的山陽軍,對上曲陽兵亦感到十分吃力。

    然而如今在商水軍士卒面前,曲陽兵卻在短時間內就落入了下風,被前者殺得節節敗退。

    士氣跌落固然是一方面,畢竟韓軍上下誰也沒有想到魏公子潤麾下的軍隊會如此巧合地趕來支援,以至於此刻尚且留在城外的數千名韓軍,在面對數以萬計的魏軍援兵時,心中早已發怵,哪裡還有什麼鬥志。

    而另外一點,那就是裝備的差距了。

    即便商水軍士卒們身上的武器裝備已沿用了接近兩年,由於多番出征而磨損地極為厲害,即將面臨淘汰換裝,但即便如此,韓軍步兵手中的鋒利長劍,還是需要很吃力才能刺入魏兵身上的甲冑——可商水軍都不是傻子,難道他們不會扭身迴避,不會用盾牌抵擋麼?

    作戰經驗豐富的商水軍,在長年的戰鬥中摸索出了一些殺敵保命的竅門,比如說,在敵人的利刃刺向自己身上甲冑的同時,猛然側身,然後用左手的盾牌給予敵人迎面一記沉重盾擊,然後順勢重創對方。

    至於敵人的劈斬,很遺憾,商水軍至今還未遇到過僅憑一次劈斬就能擊破他們身上甲冑的敵人。

    這就是裝備帶來的優勢。

    依靠著在使用兩年後仍然優秀可靠的武器甲冑,商水軍在曲陽軍面前,簡直就是壓倒性的優勢,哪怕比較士卒的硬實力,其實兩軍士卒相差並不遠。

    「噗——」

    「啊!」

    曲陽韓軍的慘叫聲,此起彼伏,這讓韓將劇辛分外震驚。

    無論是他,還是他麾下的曲陽兵,至今為止都沒有真正與商水軍交過手,他們只是聽暴鳶、靳黈、馮頲那些敗在魏公子潤手中的殘兵敗將提及過『肅王軍』的厲害——商水軍、鄢陵軍、(商水)游馬軍,暴鳶等人對這三支魏軍的評價非常高,以至於劇辛曾經懷疑這些人是不是打著主意,借抬高對手、使其逃脫戰敗的處罰。

    直到此時此刻,當親眼看到自己麾下曲陽軍在商水軍面前節節敗退,劇辛這才意識到,暴鳶、靳黈、馮頲當初的警告,實非信口開河。

    『該死的!居然被魏軍的援兵抓到了這樣的破綻……』

    一邊招架著伍忌的進攻,劇辛一邊在心中暗罵著。

    他感覺自己的運氣實在是太差了,沒想到魏公子潤率領的援軍居然會在他們韓軍攻破山陽、六七成士卒已經殺入城內的空檔從天而降,以至於他韓軍一方頓時陷入了被動。

    這簡直就是上蒼對魏公子潤的庇護!

    似這種巧合,自古以來也未曾發生過幾次!

    「喂,你看哪呢?」

    就在劇辛分神之際,他忽然聽到了面前那名魏將的警告。

    他心中一驚,立即回過神來,堪堪用手中的長刀擋下了那名魏將的迎面重劈。

    那沉重的力道,讓劇辛手中長柄戰刀的鐵質棍身,竟呈現駭人的彎曲。

    『他娘的!這個叫伍忌的混蛋,臂力居然這麼沉?!』

    劇辛正暗自咒罵著,忽然胯下戰馬抵受不住,屈膝向前一傾,竟將他掀了下來。

    不得不說劇辛不愧是北原十豪級別的猛將,在跌倒的同時,掄動長柄戰刀,竟將伍忌胯下戰馬的兩條前腿打折。

    只聽伍忌胯下戰馬一聲悲鳴,無法站穩,亦將背上的主人掀了下來。

    「將軍!」

    「將軍!」

    在附近韓、魏兩軍士卒的驚呼聲中,劇辛與伍忌迅速從雪地上爬起來,揮舞著長柄戰刀再次交鋒。

    說實話,此時的劇辛根本不想與伍忌廝打,因為他此刻十分擔憂麾下那些早已殺入山陽縣內的曲陽兵。

    畢竟就在方才,魏公子潤的援兵也已殺入了城內,這讓伍忌非常擔心自己的部下。

    但奈何,伍忌死死纏住了他,讓他分身乏術。

    而更讓劇辛感到憤懣的是,伍忌這名魏將的實力還相當厲害,哪怕比較魏公子疆都毫不遜色,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由於分心顧慮著山陽城內的部下,以至於劇辛此刻根本發揮不出平日裡的實力。

    反觀伍忌,卻因為毫無心理負擔,越打越順手,以至於逐漸壓制住了劇辛。

    漸漸地,劇辛有些支撐不住了,他忍不住說道:「伍忌,我知道你,你是商水軍的大將軍……堂堂商水軍主將,不去指揮士卒,竟逞匹夫之勇!你難道就不擔心你的部下成一盤散沙麼?」

    伍忌有些意外地看著劇辛,可手中的動作卻毫無減緩之意。

    也虧得伍忌不熟悉劇辛,否則要是換做了解劇辛事蹟的人,此刻怕是要出言嘲諷了,因為劇辛與廉駁一樣,都是非常崇尚個人武力的猛將,是那種『雖然我擅長指揮、但我就是喜歡獨自蠻幹』的武人。

    尤其是碰到像燕王趙弘疆這種個人實力極強的猛將時,廉駁也好、劇辛也罷,都會按耐不住心癢,不顧身邊士卒的勸阻,單騎前往討殺。

    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此刻劇辛說出了這樣的話,就代表他已經心虛了。

    然而伍忌並不瞭解劇辛的事蹟,他只是實話實說道:「擔心?有什麼好擔心的?我軍中比我擅長指揮的將帥比比皆是……」

    這確實是實話,肅王趙弘潤此番帶來山陽縣的魏秦聯軍中,根本不缺善於指揮的將帥,比如趙弘潤本人,再比如秦少君、陽泉君贏镹,還有商水軍的翟璜、南門遲,甚至於,三千人將級別的徐炯、陳庶,還有千人將級別的冉滕、項離、張鳴等等,皆是擅長指揮局部小規模戰爭的將才。

    有沒有伍忌這位商水軍的大將軍指揮戰事,說實話區別並不大。

    「可能我沒有指揮方面的才能吧……不過,我也有我能做的,比如說,留下你,北原十豪的劇辛!」伍忌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壓低聲音說道。

    「狂妄!」劇辛怒罵一聲,奮力揮舞戰刀朝著伍忌橫掃。

    然而,伍忌就跟早有預料似的,猛然下蹲,堪堪避過了這一擊。

    幾根髮絲飄落,伍忌左手迅速抽出腰間的佩劍,趁劇辛來不及收力之際,反手割破了他腹間的甲冑。

    『……』

    劇辛下意識退後兩步,驚疑不定地看著伍忌。

    「將軍!」

    不遠處劇辛的近衛瞧見,紛紛圍了上來,對劇辛說道:「此地不可久留,將軍速退!」

    『退?』

    劇辛暗暗苦笑一聲。

    是的,事到如今,他已經不奢望營救城內的韓軍了,能保住他自己的性命就已經不易。

    退?談何容易!

    他看了一眼四周,只見四周的商水軍士卒們,已隱隱將他們圍了起來,之所以暫時還未進攻,那只不過是尊重他劇辛與伍忌兩人之間的較量而已。

    但倘若他劇辛轉身逃走,相信那些魏軍定會用手中的弩矢招呼他——沒有一個魏人會拒絕殺死一名韓軍上將的功勛!

    「留下……」

    在劇辛凝重的目光下,伍忌右手握著長柄戰刀斜置於背後,左手反握利劍,橫在胸前,一雙虎目目不轉睛地盯著劇辛。

    「……你的首級!」

    「走開!」一把將自己的近衛推到旁邊,劇辛凝視著伍忌,深吸一口氣,雙持長柄戰刀,擺出了攻擊的架勢。

    他知道,除非他在這場公平的較量中殺掉面前這名魏軍的主將,使周圍魏軍的心神動搖,否則,他絕對無法活著離開這裡。

    「乳臭未乾的小子,妄想殺死老子?!」

    隨著一聲暴喝,劇辛率先進攻,然而伍忌的動作卻也不慢,兩柄長柄兵刃狠狠撞擊在一起,那迫人的氣浪,縱使是周圍的商水軍士卒亦露出了凝重、驚駭之色。

    而與此同時在山陽城內,跟韓將劇辛的境遇相似,曲陽軍與邯鄲軍的兩支韓軍亦面對著險峻的威脅,秦魏兩軍的援兵,分別從山陽南城門與東城門殺入,殺了韓軍一個措手不及。

    率先殺入山陽城的,乃是陽泉君贏镹率領的鐵鷹騎兵。

    當這支打著『秦』字旗號的秦國騎兵殺入城中時,仍在南城牆一帶奮戰、拚死阻擊韓軍的山陽軍民,已近乎絕望:韓軍還未殺退,秦軍又殺入山陽?

    畢竟自從『魏秦三川戰役大捷』傳遍全國之後,山陽人就將秦人判定了敵人。

    然而就在絕望之際,山陽縣軍民看到那支秦國騎兵的,竟然對韓軍展開了毫不留情的進攻。

    在敵我難辨的情況下,山陽縣的軍民們守在城牆附近,警惕地看著這支秦軍。

    而就在這時,他們發現秦軍的隊伍中,居然還舉著一面面『魏』字軍旗。

    這是什麼意思?是秦軍繳獲的我魏軍的旗幟?

    可繳獲的旗幟,也不是這麼用的啊。

    山陽縣軍民有些無法理解。

    而此時,以陽泉君贏镹為首的秦軍將領們,只見他對城上城下心存警惕的山陽縣軍民沉聲喊道:「山陽的魏人聽著,我大秦軍隊此番應魏公子潤之請,專程為協守山陽而來!……是友非敵,莫要誤傷!」

    魏公子潤?

    是肅王殿下?!

    城上城下的山陽軍民大感吃驚,或有一名山陽軍老卒驚聲問道:「貴國與我大魏,前段日子不是還在打仗麼?」

    「早已結束了。」陽泉君贏镹環視了一眼附近的魏人,高聲喊道:「眼下,秦魏兩國已結盟,貴國的公子潤殿下,將迎娶我大秦的公主,而我大秦的少君殿下,亦將迎娶貴國的公主,秦魏兩國,將結成聯姻之盟!」

    『這……』

    附近的山陽縣軍民面面相覷。

    想想也是,半年前還在打生打死的兩國,忽然相互聯姻締結了盟約,這簡直就是匪夷所思。

    可仔細想想,眼下山陽縣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際,秦軍實在沒有必要欺騙他們。

    於是在短暫的寂靜之後,附近這一帶的山陽縣居民爆發出一股震天動地的歡呼。

    見此,陽泉君贏镹暗暗鬆了口氣。

    他並不擔心山陽縣城內的韓軍,畢竟韓軍就算再厲害,也敵不過魏公子潤麾下的魏兵。

    他進城時唯一擔心的,就是山陽人誤將他秦軍視為韓軍的幫凶,若因此雙方由於誤會出現了不必要的傷亡,他可不好向那位魏公子潤交代。

    畢竟從某種意義上說,那位魏公子潤,如今可是他們秦人的姑爺。

    「這位將軍!」

    或有幾十名山陽軍老卒紛紛走了出來,其中,一名伯長抱拳說道:「請容許我等,暫時跟隨貴軍,免得出現誤傷。」

    陽泉君贏镹聞言點了點頭:「有勞!」

    此時,陽泉君贏镹麾下黥面軍,已殺潰了城牆上下的韓軍,將『秦』、『魏』兩類軍旗插遍城牆,並沿著城牆,順勢攻向西城牆與東城牆。

    期間,由於秦軍士卒高舉一面面『魏』字旗幟,並高喊『我等乃山陽援軍』之類的口號,使得沿途遇到的山陽軍士卒,紛紛加入到了秦軍當中。

    在率領秦軍追擊城內韓軍的期間,陽泉君贏镹注意到了城內大街小巷內的屍體。

    看著那一具具平民服飾的屍體,他眼中閃過幾絲困惑:魏國,難道也有類似黥面的軍隊?

    他詢問給他們秦軍開道的山陽軍老卒,後者憤恨地告訴他,那是韓軍在屠殺山陽城內的平民。

    聽聞此言,陽泉君贏镹深深皺起了眉頭。

    平心而論,其實回望二十幾年前,秦國在對外擴張時,也屢屢發生過搶掠敵國財物、女人,屠殺敵國平民等惡行,但陽泉君贏镹本人卻非常不喜這種醜惡的行為。

    話說回來,隨著左庶長衛鞅等人將中原文化習俗帶入秦國,秦國近二十幾年來已很少發生屠殺平民的惡行,頂多就是將敵國的平民貶為賤戶,沒收他們的財物,除非這些賤戶通過軍功獲得爵位。

    因此陽泉君贏镹十分驚訝,連他們身處西地、被蔑稱為蠻夷的秦人都已不再屠殺平民,崇尚中原文化的韓國,其軍隊居然還在延續這種醜惡的惡行。

    既然韓軍是這種貨色,那麼,他贏镹也就沒有必要手下留情了。

    想到這裡,陽泉君贏镹對麾下的秦軍下達了命令:但凡手持兵刃之韓卒,格殺勿論!

    秦軍的背後一擊,讓已殺入城內的韓軍們感覺腦袋發懵。

    他們萬萬也想不到,在他們攻陷山陽之際,身背後居然會殺出一支秦國的軍隊,而這支秦國的軍隊,居然還是為了援救山陽的魏人而來。

    為何?!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秦魏兩國不是正在打仗麼?!

    懷著諸般無法理解的困惑,韓軍士卒在秦軍鐵鷹騎兵與黥面軍的進攻下,死傷慘重。

    而在山陽的東城門處,秦少君亦領著一支秦軍以及半數的商水軍,殺入了城內。

    當看到遍地山陽百姓的屍體,尤其是婦孺的屍體時,秦少君的面色發青。

    雖然因為某些原因,她暫時還無法嫁給魏公子潤成為魏人的肅王妃,但這並不妨礙她將魏人視為自己的同胞。(本來想用「子民」,但感覺好彆扭。)

    秦魏兩國世代交好、從此不再發生衝突,這是她如今心中最大的夙願。

    然而韓軍,居然在屠殺山陽的魏人平民,居然連女人與小孩都不放過?!

    想到這裡,她手指前方遠處的韓軍士卒,沉聲喝道:「殺!……無需留情!」

    其實就算她不這麼下令,商水軍士卒們也不會對城內的韓軍手下留情。

    當入城後看到山陽城內那遍地的平民屍體後,商水軍的士卒們心中早就氣炸了。

    莫以為商水軍是楚人出身,就不會在意山陽縣平民的死傷,要知道,去年肅王趙弘潤率領他們攻打韓國的前後,商水軍皆曾路過山陽,在城外駐紮。

    尤其是在魏國贏得第二次北疆戰役勝利、商水軍凱旋回到山陽暫時駐紮的時候,山陽人為了感謝商水軍的士卒們,曾自發組織,將一些酒水、食物、瓜果送到商水軍的駐地,甚至於膽大一些的山陽縣的少女們,還偷偷向商水軍的士卒示愛。

    畢竟山陽縣乃是燕王趙弘疆駐守的縣城,而肅王軍則是肅王趙弘潤麾下的軍隊,這兩位殿下的交情,使得山陽人與肅王軍的關係極好。

    而眼下看到山陽縣的軍民被韓軍屠戳,商水軍的士卒們一個個氣憤填膺,恨不得將城內的韓軍皆千刀萬剮。

    「殺!」

    一隊隊商水軍怒吼著殺入大街小巷,將沿途遇到的韓軍士卒,盡數斬殺。

    「砰!」

    千人將冉滕一腳踹開了一間民戶的門扉。

    只見在屋內,兩名韓軍士卒抱著長劍,笑容僵在臉上。

    而在屋內的床榻上,還有一名赤裸的韓軍士卒,正在侮辱一名哭泣的山陽女子。

    「都該死!」

    怒罵一聲,冉滕邁步上前,與身後湧入屋內的幾名商水軍士卒,將那兩名韓軍士卒殺死,至於那個一臉惶恐從床榻上跳下來的韓卒,則被那幾名商水軍亂刀砍死,砍得血肉模糊。

    冉滕看了一眼那名山陽女子,見對方一臉恐懼地裹著被縟,滿臉淚水地縮在角落,他心中不由一痛。

    想當初他在暫駐山陽城外的時候,由於他長得粗獷強壯,還有好幾個山陽少女對他示愛咧,皆是似眼前這個少女這般年紀。

    走上前將那名女子輕輕摟在懷中,冉滕低聲安慰道:「不必再害怕,我商水軍已抵達山陽……」

    「商……水……」

    懷中的少女起初一臉恐懼地想要推開冉滕,然而在聽到『商水軍』後,她充滿驚懼的表情逐漸放鬆下來,趴在冉滕懷中無聲啜泣起來。

    冉滕拍著女人的後背,輕聲安慰著她,逐漸地,女人昏睡了過去。

    見此,冉滕將其放倒在床榻上,替她蓋上被縟,隨即走出了屋子。

    「留下兩個人,其餘人,跟老子走!」

    留下了兩名商水軍士卒,冉滕面色陰沉地走向大街深處。

    在經過一條小巷時,小巷倉皇地奔出三五名韓軍士卒。

    那五名韓軍士卒彷彿是在被別的商水軍士卒追趕,當看到冉滕這一行幾十人後,臉上露出絕望之色,當即丟掉手中的兵器,跪倒在地,口中說道:「我降,我降……」

    然而,還未等他說完,就見冉滕揮動手中的戰刀,刷刷兩下,就將最近的兩名韓軍士卒砍翻在地。

    其餘三名韓軍士卒見此大驚失色,連忙又去撿起丟在地上的兵刃,只可惜,冉滕的動作比他們更快,刷刷三刀,就將那三名韓軍士卒砍死在地。

    看著面色陰沉、滿身鮮血的冉滕,他身後幾十名商水軍士卒面面相覷。

    或有一名伍長有些遲疑地小聲說道:「冉滕千人將,他們,棄械投降了……」

    是的,降者不殺,這是肅王軍以往的規矩。

    「是麼?」冉滕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那名伍長,淡淡說道:「那就是我沒有聽清……」

    那名伍長愣了愣,似有察覺地看了一眼四周遍地的山陽百姓的屍體,隨即立刻糾正道:「不,是我看錯了,這五人是要襲擊千人將您!」

    聽聞此言,附近幾十名商水軍士卒紛紛出言附和。

    見此,冉滕冰冷的臉上露出幾分淡淡笑容,隨即,他壓低聲音說道:「若事後追究起來,我擔著,眼下,你們隨我殺光城內那幫畜生!」

    「是!」

    幾十名商水軍士卒應道。

    之後,冉滕率人繼續殺向城內深處,期間他們所遇到的韓軍,無論是否棄械投降,皆被冉滕隊殺死,無一活口。

    事實上,不止冉滕這一隊的商水軍在這麼幹,當看到了城內山陽平民屍橫遍地後,絕大多數的商水軍士卒,彷彿皆得了一種間歇性失聰、間歇性失明的怪症:他們對大叫著『我願投降』的韓軍士卒充耳不聞,一擁而上將其砍死;倘若不慎看到其他商水軍同澤正在屠戳已丟掉了兵刃的韓軍士卒,則視若無睹,若無其事地走過。

    久而久之,翟璜、南門遲、徐炯、陳庶這些將領也察覺到部下的反常舉動,但他們默契地誰都沒有提起。

    因為縱使是他們,心中亦有一股熊熊怒焰需要發洩。

    而與此同時,肅王趙弘潤帶著衛驕、雀兒以及一些魏兵,殺退了東城門一帶的韓軍,邁步登上了城牆。

    只見在城牆上,燕王趙弘疆領著燕王妃孫氏,側室李氏、孫氏,還有幾十名山陽軍士卒,彷彿迎賓般等候著趙弘潤的到來。

    在眾目睽睽之下,趙弘潤邁步走到燕王趙弘疆面前,望著這位或因失血過多而面色蒼白的四王兄,拱手抱拳:「四哥,讓你久等了。」

    燕王趙弘疆一把握住了趙弘潤的手,雖有千言萬語,此刻卻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哪怕趙弘潤的援軍在三月上旬抵達山陽,都稱得上是神速,可前者,卻在二月二十六日就率領數萬秦魏聯軍抵達了山陽,這已經不足以單單用神奇來形容。

    此戰山陽縣所有能活下來的人,都欠『肅王趙潤』一條命。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6 21:25
第1231章:感激

    「弘潤,我欠你三條命。」

    在山陽縣的東城門樓上,燕王趙弘疆與舉著酒盞,鄭重地感謝道。

    在他身旁,燕王妃孫氏與側室李氏、孫氏三女,亦與丈夫一同舉杯向趙弘潤敬酒,感謝這位小叔及時率軍趕來支援。

    別看她們之前已下定決心了與丈夫一同殉國於山陽,但那是因為她們作為燕王趙弘疆的女人,不希望使自己的丈夫蒙羞、使自己的娘家蒙羞,可倘若有一線生機,她們又豈會願意丟下兒女,在風華正茂的年紀死去呢?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當得知小叔子趙弘潤率領援軍及時趕來山陽支援時,燕王妃孫氏與兩位側室姐妹,才會失聲痛哭,喜極而泣。

    聽聞此言,趙弘潤心中很是感慨。

    在他的印象中,四嫂、燕王妃孫氏,以及側室李氏、孫氏二女,這三位女子作為燕王趙弘疆的王妃與側室,一直是非常低調的。

    他還聽說,當初燕王趙弘疆尚在已故的南燕大將軍衛穆手底下擔任副將時,提議在山陽組建一支新軍,分擔南燕軍的壓力。

    然而當時,朝廷的財政非常吃緊,在燕王趙弘疆的運作下,雖然『山陽軍』的番號是批准了,可軍餉卻需要這位四王兄自行籌集。

    在這種情況下,燕王妃孫氏與側室李氏、孫氏三女,變賣了華服、首飾,拿出私房錢支持自己的男人,更多番說服娘家外黃孫氏,給丈夫提供幫助。

    可以說,燕王趙弘疆組建山陽軍,燕王妃孫氏與側室李氏、孫氏三女功不可沒。

    因為要養活一支軍隊,因此,燕王府的財政始終頗為吃緊,直到後來,因為『魏川貿易』的促成,朝廷的財力這才逐漸充盈起來,因此下撥了些糧餉給山陽軍。

    此後,燕王府的女人們,才總算有點閒錢給自己置備一些體面的華服與首飾,但也遠遠談不上闊綽。

    而今日出現在趙弘潤面前的燕王妃孫氏與側室李氏、孫氏三女,卻穿著體面的華服、穿戴著首飾,一看她們這打扮,聯想到方才此地城門樓處的火勢,趙弘潤頓時就明白了:倘若他率軍晚到片刻,這三位可敬的女子,多半就會殉死於山陽,不使自己成為其丈夫的負累。

    正因為這樣,燕王趙弘疆才會鄭重其事地感謝趙弘潤,並說出『我欠你三條命』的重諾——他不是因為自己得救而感謝趙弘潤,他感謝趙弘潤的,是後者救下了三位從始至終支持著他的夫人。

    事實上,不止燕王妃孫氏等三人有種死裡逃生的喜悅,燕王趙弘疆更是心有餘悸,因為就差那麼一點,他就將不得不親手殺死自己最愛的三位紅顏知己,然後夫婦幾人殉國於山陽城。

    「四哥你言重了。……三位嫂子也莫要如此。」趙弘潤苦笑著擺了擺手。

    喝下這杯酒,就意味著他默認了四哥四嫂欠下他重大恩情這件事,可趙弘潤覺得,四哥四嫂堅守在山陽,為整個『北疆戰場』做出了極大的貢獻。

    這可不是信口開河,要知道,正因為韓將劇辛沒能儘早攻陷山陽,才使得河內劇辛與河東樂成這兩股韓軍未能匯合。否則,倘若韓將樂成與劇辛各自攻陷了河東郡與河內郡,將麾下軍隊駐紮於兩郡的各處要道,秦魏聯軍可能再過幾個月,都沒辦法迅速抵達河內,支援魏國本土。

    毫不誇張地說,正是因為燕王趙弘疆率領山陽軍拚死守住了山陽縣,使河北的魏國領土不至於全部被韓軍攻克,趙弘潤率領的秦魏聯軍,才能順利通過。

    若日後趙弘潤率領秦魏聯軍,支援南梁王趙元佐擊退了韓軍,那麼整個『北疆戰事』,燕王趙弘疆當居首功。

    不是因為他的功勛最大,而是因為他做出了關鍵性的貢獻:沒有他,趙弘潤就無法最快速度支援南梁王趙元佐。而以目前的戰況來說,沒有趙弘潤的支援,南梁王趙元佐八九成要吃敗仗。而一旦他吃敗仗,韓軍就會攻破大河天險,攻打到魏國梁郡,嚴重威脅到魏國的王都。

    事實上,燕王趙弘疆此前也正是考慮到這一點,才萬般不肯將麾下軍隊遷出,否則,憑藉他當時麾下兩萬兩千兵力,只要能狠心撇下山陽的百姓,根本不會有絲毫危險,甚至於,連他的女人也險些無奈殉死。

    因此,當燕王趙弘疆說出感激的話時,趙弘潤反而覺得,是國家、是朝廷、是梁郡千千萬萬的人,欠了這位四王兄一個天大的人情,這位四王兄,無愧於其當初立下的誓言,在國家最為難的時候,仍堅守著國門,使韓軍不至於佔盡上風。

    但最終,由於燕王趙弘疆夫婦幾人的執意堅持,趙弘潤還是接受這杯飲酒。

    不過在接受了這杯敬酒後,他亦回敬了四哥四嫂一杯,借此表達心中的尊敬。

    雙方寒暄了幾句後,宗衛高括邁步從城牆上走入樓內,對趙弘潤拱手稟道:「殿下,呃……少君來了。」

    『少君?』

    燕王趙弘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正要開口詢問眼前這位八弟,卻看到八弟趙弘潤的表情有些古怪。

    約十幾息後,樓外就聽到一陣腳步聲與甲冑震動的聲響,隨即,秦少君領著一隊秦軍士卒來到了這裡。

    『……』

    燕王趙弘疆微微皺了皺眉。

    因為來人未經他與趙弘潤允許就擅自闖入了進來,可奇怪的是,城樓他八弟趙弘潤的宗衛們,卻絲毫沒有阻攔來人的意思,這讓他心中暗暗驚詫。

    作為山陽的主人,燕王趙弘疆站起身來,抱拳拱手說道:「敝人趙疆,不知閣下是……」

    瞥了一眼仍坐在席中好似視若無睹的趙弘潤,秦少君皺了皺眉,不過待目光投向趙弘疆時,她臉上卻已露出了微笑,拱手還禮道:「魏公子疆的勇名,余素有耳聞,今日得見,果不愧是當世的豪傑!……余乃大秦少君,有禮了,公子疆。」

    『公子疆?秦人?』

    燕王趙弘疆有些轉不過彎來,完全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畢竟在他的印象中,秦國那可是他們魏國的敵人啊,記得前年,他八弟趙弘疆還在三川郡使二十萬秦軍全軍覆沒,而這次,據說八弟都率軍打到秦國本土去了,很難想像秦國的少君居然會如此客客氣氣地與他打招呼。

    因為從八弟趙弘潤的表情中看不出什麼頭緒,燕王趙弘疆轉頭看向前者的宗衛長衛驕,見其絲毫沒有流露敵意,便知這位『秦少君』並未是敵人,遂客氣地招呼秦少君入席就坐。

    他本意是叫人把案几擺放的位置調整一下,沒想到秦少君卻毫不在意地徑直坐到了趙弘潤的右側,淡然說道:「不必麻煩了,余坐這裡就可以了。」

    『可……』

    燕王趙弘疆看看秦少君、又看看趙弘潤,心中著實納悶:這位秦少君與他八弟趙弘潤的關係,好到可以同坐一張案几?

    要知道,並不是什麼關係都能同席的,除非是親屬、摯友、夫妻等等。

    可趙弘疆旁觀趙弘潤與秦少君的關係,怎麼看也不像是至交啊。

    更要緊的是,同席是分主次的,以左為尊、右為次,秦少君作為秦國的少君,若坐在他八弟趙弘潤的右側,萬一引起秦人的誤會怎麼辦?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魏人不懂禮數,羞辱秦少君呢。

    「這不合適吧……」

    趙弘疆搖了搖頭,正要說些什麼,他身旁,燕王妃孫氏盯著秦少君,彷彿是看出了些什麼,暗地裡扯了扯丈夫的衣袖,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只可惜,燕王趙弘疆沒有領悟愛妻的提醒,皺皺眉說道:「什麼叫做「人家的事你別管」?你這女人,忒少見識!」

    『到底是誰少見識啊!』

    對於自己丈夫的遲鈍,燕王妃孫氏又羞又氣,只好在丈夫耳邊又低聲說了句。

    也不曉得究竟是聽到了什麼,燕王趙弘疆頓時露出了驚駭莫名的眼神,睜大眼睛匪夷所思地盯著秦少君,讓秦少君感覺頗為不適應。

    好在燕王妃孫氏發現了丈夫的無禮舉動,及時提醒了後者。

    「咳。」

    由於已從愛妻口中得知了一些猜測,燕王趙弘疆遂也不再糾結於坐席的問題,在咳嗽一聲後,主動解圍道:「敢問少君,貴國與我大魏,莫非已化解干戈?」

    「是的。」微微有些臉紅的秦少君,點點頭解釋道:「在貴國禮部尚書杜宥大人的促成下,我大秦與貴國已締結盟約,此番,我大秦出兵二十萬,協助貴國擊退韓、楚的進攻。……若貴國戰況持續不利,在糧草足夠的情況下,我大秦會持續增兵援助貴國!」

    「果真?!」

    燕王趙弘疆聞言大感驚喜,他知道自己不擅長政治、外交,也就不去過問結盟一事,僅單純為了二十萬秦軍的支援而欣喜,畢竟這著實是一股非常強大的兵力,或可扭轉他魏國目前不利的戰事。

    更別說,秦少君還說只要有足夠的糧食,秦國還將加大對魏國的出兵支援。

    這對於目前如履薄冰般的魏國而言,簡直就是雪中送炭。

    想到這裡,他嚴肅地對趙弘潤說道:「弘潤,你的援軍很及時,若再過些許日子,或韓軍就將跨河攻打梁郡了……」

    趙弘潤聞言一愣,皺眉問道:「南梁王……」

    彷彿是猜到了趙弘潤的心思,燕王趙弘疆搖了搖頭,無奈地說道:「南梁王麾下鎮反軍,已撤至原陽、南燕一帶,據消息稱,與成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等人組建的私軍合兵一處,河內,除我山陽軍以外,已其餘我大魏軍隊……」

    說著,他將河內戰場的近況一五一十地告訴趙弘潤,只聽得趙弘潤頻頻皺眉。

    聽到燕王趙弘疆的講述,趙弘潤這才意識到,河內戰場,事實上他魏軍早已全線崩潰了,目前,韓軍已打算跨大河攻打魏國的梁郡。

    『這不對啊,姜鄙將軍的北二軍呢?……南梁王趙元佐,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趙弘潤無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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