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魏宮廷 作者:賤宗首席弟子(已完成)

   
mk2258 2015-12-6 08:55: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59 8556889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6 23:28
第1232章:反擊的號角

    南梁王趙元佐究竟在想些什麼?

    事實上,想不通這件事的人,遠不止趙弘潤一人。

    記得當南梁王趙元佐下令麾下鎮反軍放棄『河內戰場』,南渡大河,撤退至『原陽』、『南燕一帶』時,在當地負責協守之事的成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等人,就曾前往鎮反軍的軍營,面見南梁王趙元佐。

    當時在成陵王趙燊等人看來,南梁王趙元佐麾下鎮反軍雖然放棄了河內郡,使魏國幾乎要丟掉河北所有領土,但從整個戰略角度來說,這個決定亦不失是明智的選擇。

    畢竟在先前的『河內戰役』中,韓國的軍隊已充分證明了他們的強大,縱使是魏軍當時擁有城牆防守,也擋不住韓軍的進攻、屢戰屢敗,在這種情況下,收縮防線、將主力軍隊退至大河以南,借助大河天險阻擋韓軍,這不失是一樁妙計。

    雖然南梁王趙元佐麾下鎮反軍在『河內戰役』損失不少,但至今仍有三萬餘眾,再加上將軍姜鄙率領的五萬北三軍,再加上成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等姬趙氏王族成員組建的私軍,魏國可以在原陽、南燕一帶,重新部署防線,借助大河天險,將韓軍阻隔於大河以北。

    在這種情況下,雖然魏國暫時失去了河東、河內、甚至可能連上黨都保不住,但至少能避免短時間被韓軍兵臨城下、圍攻王都大梁的尷尬與窘迫。

    至於之後,只要肅王趙弘潤的援軍抵達河東,魏國就能展開反擊,收復失地。

    這是很多人看來最穩妥的策略。

    但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萬萬也沒有想到,南梁王趙元佐在下令鎮反軍撤退時,竟然沒有知會姜鄙麾下的北三軍,也就是說,五萬北三軍目前仍駐紮在上黨郡。

    在得知這件事後,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萬般震驚。

    既然決定撤回原陽、南燕,為何不下令召回姜鄙的五萬北三軍?!

    要知道,將軍姜鄙雖然曾被韓國原太原守廉駁擊成重傷,但不可否認,這位將軍仍是一位非常出色的統帥,且麾下五萬北三軍,亦可稱得上是精銳軍隊。

    為何不將這支軍隊撤回原陽、南燕?!

    朝廷想不通,兵部想不通,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亦想不通,因此上門質問南梁王趙元佐。

    面對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的質問,南梁王趙元佐的反應很平靜。

    「……原陽、南燕兩地,有大河天險,五六萬軍隊就能守住河岸,為何要再召回姜鄙的北三軍?至於大梁的安危,大梁不還有六萬餘北一軍麼?」

    對於這種敷衍似的回答,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很不滿意。

    不可否認,五六萬魏軍借助大河天險,的確是能擋住韓軍,但問題是,韓軍正準備分兵攻打衛國。

    一旦衛國有危,魏國救是不救?唇亡齒寒的道理,相信明眼人都能明白。

    正因為這樣,朝廷非但從緊張的財政中撥出一批錢糧無償給予衛國,還號召本國貴族赴衛救援,在朝廷的號召下,似戶牖侯孫牟、萬隆侯趙建等等,已陸續率領著組建不久的私軍,進入衛國境內,幫助衛人防守。

    因為他們都清楚,倘若衛國淪陷,韓軍就能從衛國方向進攻魏國,到時候,魏軍將失去大河天險。

    可憑藉衛國的軍隊,哪怕再加上戶牖侯孫牟、萬隆侯趙建等一些魏國貴族組建的私軍,難道就能擋住韓軍?

    誰都知道柿子要挑軟的捏,一旦韓軍跨河攻打原陽、南燕兩地失利,那麼,韓軍勢必會改變策略猛攻衛國,從衛國打開局面。

    到時候,南梁王趙元佐或將軍姜鄙,或有一人就得率軍支援衛國。

    可誰能想到,姜鄙居然沒有撤回國內,這下怎麼辦?大梁還有能夠阻擋一面的將帥麼?

    難道要讓禹王趙元佲增援衛國?

    開什麼玩笑!禹王趙元佲也好,目前駐紮在大梁的六萬北一軍也好,那是應對『宋地戰場』一方的——楚國的壽陵君景舍,已率領著號稱百萬的楚軍,都打到魏國的雍丘了,離大梁也就只有咫尺之遙!

    「不是還有「魏罃」麼?」南梁王趙元佐淡笑著說道:「成陵王不妨向朝廷推薦此人駐援衛國。」

    「魏罃?天水魏氏的魏罃?」

    成陵王趙燊微微一愣。

    平心而論,魏罃、包括繇諸君趙勝,這幾位倒還真不失是賢才,問題是,這些人懂得帶兵打仗麼?

    隴西魏人,也並非個個都是臨洮君魏忌、將軍姜鄙啊!

    於是,南梁王趙元佐提及了一人:侯聃。

    對於侯聃,成陵王趙燊倒還不算陌生,畢竟侯聃在隴西魏人中的名望也不低,更有人將其與姜鄙作比較,只不過侯聃此人性格倨傲,因此得罪了不少魏國的貴族,以至於不太受大梁權貴的待見。

    「魏罃不擅征戰,但他有謀略,只要讓侯聃擔任其副手,韓軍短時間內,亦難攻破衛國。」

    對此,南梁王趙元佐倒並非信口開河,畢竟他也是心高氣傲的人,縱觀所有隴西魏人中,他看得起的,恐怕也就只有魏罃、魏忌、趙勝、姜鄙等寥寥幾人,除此之外哪怕就是侯聃,雖然趙元佐認可此人的勇武,但也不會太過於看重——莽夫耳,何足掛齒?

    成陵王趙燊想了想,覺得南梁王趙元佐說得還算有些道理,可轉念一想他又感覺不對:我明明是質問他為何不下令姜鄙撤回原陽、南燕,怎麼被他三言兩句幾句敷衍之詞就給說服了?

    當然,成陵王趙燊並不會懷疑南梁王趙元佐這是故意坑害姜鄙,畢竟大梁誰都知道,南梁王趙元佐與魏罃、姜鄙這些隴西魏人,是政治上的同盟,彼此都屬於是五皇子『慶王弘信』的派系,怎麼可能會坑害自己人?

    按照這個思路一想,成陵王趙燊就逐漸猜到了幾分端倪。

    「你不會是要姜鄙偷襲邯鄲吧?」他驚聲問道。

    這個猜測,倒也不失有幾分依據,因為此次韓軍總帥康公韓虎率領的軍隊,是由韓國『邯鄲』的中央軍與『雁門』、『北燕』、『代郡』等邊防軍組成的,雖然兵力眾多,但也幾乎傾盡了韓國可調用的兵馬——像剩下的『鉅鹿軍』、『上谷軍』、『漁陽軍』等等,為確保韓國邊境的安全,幾乎是不能調動的。

    因此,倘若南梁王趙元佐故意放韓軍攻入衛國境內,拉長了韓軍的兵線,姜鄙麾下的北三軍,的確是有機會偷襲韓國王都邯鄲,像上次肅王趙弘潤那樣,攻破這座城池,迫使邯鄲的韓王與貴族簽訂城下協議,終止這場戰事。

    『不對……』

    成陵王趙燊皺了皺眉頭。

    據他所知,姜鄙的五萬北三軍,一部分駐紮在孟門關,而主力則駐紮在壺口關,隨時可以兵出太行山棧道,威脅邯鄲郡。

    只不過,韓人難道不會防著這一手麼?

    成陵王趙燊狐疑地看著南梁王趙元佐,他既不相信韓人會疏於對壺口關的防範,更不相信後者會認為姜鄙能夠成功威脅到韓國的王都。

    想到這裡,他低聲問道:「賢弟,你實話跟我說,姜鄙的五萬北三軍,主力真的駐紮在壺口關麼?……其實,不在壺口關,對不對?」

    南梁王趙元佐笑而不語。

    與此同時,在上黨郡境內的壺口關,北三軍將領魏陽正站在關上,眺望著前方的太行山棧道。

    儘管肉眼未曾看到,但魏陽可以感覺到,前方的太行山棧道附近,駐紮著不少韓軍。

    而隨著近段時間步入春季,冰雪逐漸消融,太行山棧道上亦陸續出現韓軍的蹤跡,那些韓軍士卒在道上設下障礙,嚴防著壺口關魏軍的偷襲。

    在得知這件事後,魏陽暗暗好笑,原因很簡單:讓中牟、毛城一帶兩三萬餘韓軍如臨大敵的他壺口關的駐守魏軍,其實就只有五千人。

    但是駐守在壺口關的北三軍魏軍,通過漫山遍野插上北三軍的旌旗,使韓人誤以為五萬北三軍的主力皆駐守在此,並企圖隨時通過太行山棧道襲擊韓國的中牟,威脅韓國王都邯鄲。

    「最近幾日的天氣還真不錯啊……」

    喃喃自語的一句,魏陽召來一名部下,吩咐道:「從明日起,可逐漸對(太行山)棧道施壓,讓韓人誤以為我軍準備動手攻打中牟。」

    「遵命。」那名部將抱拳領命,隨即有些洩氣地說道:「倘若是當真攻打中牟就好了……」

    魏陽聞言笑著說道:「中牟、毛城一帶亦有韓軍重兵把守,你以為他們會讓我們順利通過棧道?韓人早就防著我軍偷襲了!」

    「這倒也是。」部將點點頭,隨即嘿嘿笑道:「話雖如此,想來韓人萬萬也想不到我軍姜鄙將軍此刻身在何處……」

    聽了這話,魏陽亦忍不住露出幾分笑容。

    而與此同時,在上黨郡北部的群山中,魏將姜鄙率領著北三軍主力,在積雪並未消融的山道中艱難地行走著。

    終於,姜鄙翻越了最後一座阻擋在前方的山嶺,站在寒風凜冽的山頂,眺望著西北方向的一片平原地帶。

    因為視野良好,姜鄙依稀可以看到那片平原上坐落著一座規模巨大的城池。

    那正是太原郡的治所,晉陽!

    『多虧了南梁王趙元佐大人的行軍圖,否則,無法想像我軍竟能穿越這片雪山……』

    看著手中的行軍圖,姜鄙回憶著途中的艱辛,感慨地想到。

    是的,在上次北疆戰役時,南梁王趙元佐因為與趙弘潤、趙弘宣兄弟二人發生矛盾,被激將前往攻打太原。

    當時,南梁王麾下的軍隊,就翻越了上黨郡北部的群山,抵達了太原郡境內,只可惜先是被『陽邑侯韓徐』擋在馬陵,後來又因為魏韓媾和罷戰,但使南梁王趙元佐無功而返。

    而如今的太原郡,原太原守廉駁逃亡,現太原守樂成與陽邑侯韓徐,皆在河東,這意味著,晉陽目前正處於最虛弱的時候。

    『太原、雁門、代郡……但願韓國承受得住這沉重且致命的一擊!』

    回憶著南梁王趙元佐在信中對他下達的命令,姜鄙舔了舔嘴唇。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7 23:42
第1233章:反擊的號角(二)

    一日後,魏將姜鄙率領北三軍主力悄然穿過馬陵,急襲『陽邑』,攻陷了『陽邑侯韓徐』的封邑。

    隨即,姜鄙繼續揮軍向西,攻克『榆次』,使太原郡的治所『晉陽』暴露於眼前。

    又復一日,姜鄙下令放火燒掉『陽邑』、『榆次』兩縣,驅趕兩縣韓人前往『晉陽』,而他則率數萬北三軍士卒,遠遠跟隨。

    兩縣數萬韓人在姜鄙麾下北三軍的驅趕下,被迫逃亡到晉陽。

    晉陽守將『方奮』聽聞城外有數萬逃亡至此的同胞,大為吃驚,在猶豫了一番後,終究因為於心不忍而下令開城收容。

    然而就在這時,魏將姜鄙恰時抵達城下,率軍攻城。

    見此,晉陽守將方奮大驚失色,當即下令關閉城門,可城外尚未逃入城內的陽邑、榆次難民又豈肯被關在城外?

    於是,難民與晉陽守軍發生了衝突,以至於姜鄙不費吹灰之力便拿下了這座城池。

    在此之後,魏將姜鄙以『晉陽』作為據點,對臨近縣城用兵,前後攻克『梗陽』、『箕縣』、『狼孟』等地,幾乎佔領了整個太原盆地。

    隨後姜鄙下達了幾道命令:

    首先,晉陽一帶韓軍中『伯長(百人將)』以上級別全部處死;

    其次,摧毀所佔地域內,包括縣城城門在內的所有防禦設施與建築;

    再此,收繳韓軍俘虜的武器、甲冑,丟入火坑中摧毀。

    在魏軍完成這一切後,魏將姜鄙毅然放棄佔領的幾座城池,既不屠殺、也不搶掠,召集麾下軍隊,赴北直奔雁門郡。

    在前往雁門郡的沿途,魏軍襲擊並摧毀了太原郡用來抵禦林胡、匈奴等異族的崗哨、關隘、軍營等等,皆一把火燒了個精光,使大半個太原郡,幾乎呈現不設防的狀態。

    可想而知,倘林胡、匈奴等異族得知此刻的太原郡虛弱到守軍連作戰用的兵器、甲冑也沒有,勢必會組織兵馬聚眾前來搶掠、甚至侵佔韓國的城池。

    巧妙的是,哪怕林胡「看穿」了己方有被魏將姜鄙這支魏軍利用的嫌疑,相信他們也不會拒絕晉陽、榆次、陽邑等地的財富,畢竟姜鄙在離開時,並未搶掠當地韓人任何財物,這意味著林胡、匈奴可以一次席捲這幾個韓國城池的所有財富,得到一筆遠遠超過他們以往攻略韓國的龐大財富。

    在利益的驅使下,林胡、匈奴等異族,在瞭解了大致情況後,很有可能與魏將姜鄙率領的北三軍達成「默契」:縱許魏軍繼續攻略韓國城池,而他們則跟在魏軍身後撿便宜。

    甚至於,林胡、匈奴等異族,還會給魏軍提供一些幫助,畢竟魏軍攻略的韓國城池越多,他們此番能夠搶掠的韓國的財富也就越多。

    不得不說,南梁王趙元佐這招『群虎吞狼』,果真是萬般狠毒,隨便想想都知道,一旦林胡、匈奴等異族殺入幾乎沒有絲毫防守力量的太原郡,將會使太原郡承受何等的災難。

    說不定,整個太原郡從此將變成異族的放牧地,長年生活在此千千萬萬的韓人,將從此淪落為異族的奴隸,過上生不如死的日子。

    當然,對於這些預計,相信南梁王趙元佐不會放在心上,畢竟這也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為了取得這場戰爭的勝利,南梁王趙元佐可以毫不猶豫地放棄河北的國土與魏人,可以用『禍水東引』之計,故意引導幾十萬韓軍將進攻目標改為衛國,又豈會在意太原、雁門、代郡這三地的韓人的死活?

    縱觀整個魏國,相信絕沒有多少人能猜到,在這段時間內屢戰屢敗的南梁王趙元佐,其實早已展開了反擊,而且他的反擊,還是如此的狠毒,讓人不寒而慄。

    至少,趙弘潤就沒有猜到——他猜測魏將姜鄙的北三軍或會偷襲邯鄲,卻沒有想到,南梁王趙元佐反其道而行,會針對韓國的邊疆下手。

    不過既然沒想通,趙弘潤索性也不再浪費時間,畢竟在他看來,三伯、南梁王趙元佐,本來就是一個難以揣摩的人。

    如今當務之急,是設法聯絡大河以南的魏軍,或者乾脆點說,是聯絡南梁王趙元佐,與他合作,儘可能地設計重創韓軍。

    當即,趙弘潤便想出了一條計策:讓南梁王趙元佐故意放一部分韓軍渡河,隨後他率領秦魏聯軍攻打留守在河北的韓軍,來一招各個擊破。

    但聽了這話,秦少君卻提醒道:「我軍援護山陽時,陸續有不少韓軍四散潰逃,倘若韓軍的總帥得知了山陽這邊的戰況,韓軍還會渡河麼?」

    這話還真說得趙弘潤有些語塞。

    隨便怎麼想,河北的韓軍也會率先調轉矛頭再次攻打山陽,攻滅他趙弘潤所率領的秦魏聯軍吧?

    不過趙弘潤當然不會畏懼河北的韓軍,聞言淡淡說道:「那正好,本王不介意再讓韓軍吃一場慘敗!」

    見趙弘潤絲毫未曾將自己的提醒放在心上,秦少君有些不舒服,聞言冷哼道:「剛愎自用!」

    趙弘潤聞言皺了皺眉,一臉不爽地反問秦少君道:「那你有什麼好主意麼?說來聽聽?」

    「呃……」秦少君頓時語塞,張了張嘴,半響後這才有些心虛地說道:「不妨先加強防守,靜等時機。」

    「哈、哈。」趙弘潤誇張地笑了兩聲,笑聲中充滿了嘲諷的意味,氣得秦少君滿臉漲紅。

    畢竟秦少君方才的建議,其實說了跟沒說一樣。

    在他們對面,燕王趙弘疆與燕王妃孫氏等人,頗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這對小冤家,著實有些搞不懂他倆那複雜的關係。

    就在氣氛逐漸變糟時,宗衛高括再一次走入樓內,稟道:「殿下,陽泉君贏镹大人,與翟璜、南門遲等人求見。」

    「有請。」趙弘潤說道。

    當即,陽泉君贏镹,以及商水軍的翟璜、南門遲等將領,聯袂走入城樓內。

    見此,趙弘潤站起身來,介紹道:「四哥,這位是秦國的陽泉君贏镹大人,贏镹大人,這位是我四哥,燕王姬疆……還有這三位,是我的四哥的夫人。」

    「久仰久仰。」

    「失敬失敬。」

    燕王趙弘疆與陽泉君贏镹客套了一番,雖然兩人此前根本不認得對方,但在秦魏結盟這個大趨勢下,再加上有趙弘潤從中引薦,二人還是很快就熟絡起來。

    「來人啊,為贏镹大人以及幾位商水軍的將軍設座。」

    在吩咐護衛設座的時候,燕王趙弘疆偷偷關注著陽泉君贏镹的表情,可能是想看看這位秦國王族對於秦少君坐在趙弘潤右手邊一事有何反應。

    而事實證明,陽泉君贏镹對此沒有任何反應,甚至於還笑容可掬與趙弘潤與秦少君說笑。

    此時,趙弘潤亦示意翟璜、南門遲等將領入席就坐。

    待他們各自入席後,趙弘潤詢問翟璜與南門遲等人道:「城內的情況眼下如何?」

    「不負重託,韓軍在我「聯軍」的猛攻下,已潰不成軍。」翟璜抱拳說道。

    說罷,他看了一眼趙弘潤,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見此,趙弘潤皺了皺眉,問道:「怎麼?有什麼變故麼?」

    「不不。」翟璜搖了搖頭,隨即,在與南門遲等將領對視了一眼後,吞吞吐吐地說道:「只是……呃……部卒們,嗯,做出了一些……有違軍紀的事……」

    趙弘潤聞言一愣,他心說,商水軍是跟了他五年多的精銳軍隊,軍紀嚴明,按理來說不至於會做出有違軍紀的事啊。

    「什麼有違軍紀的事?」他皺眉問道。

    只見翟璜偷偷打量了一眼趙弘潤,硬著頭皮說道:「殺俘……」

    話音剛落,從旁南門遲當即解釋道:「殿下,此事事出有因。」

    說著,他便將他所親眼目睹的韓軍屠殺山陽百姓、凌辱山陽女子的事陸續說了出來,惹得燕王趙弘疆勃然大怒,大聲說道:「殺得好!這幫畜生就該殺!」

    趙弘潤沉默不語,半響後問道:「此事屬實麼?」

    聽聞此言,翟璜連忙說道:「千真萬確,城內百姓皆可作證!」

    南門遲亦幫腔道:「殿下,據一些韓兵所言,其軍主將劇辛,曾下達了『攻陷山陽後縱兵三日』的命令。」

    「縱兵三日?」趙弘潤的面色變得極其難看,而此時的燕王趙弘疆,一臉憤怒之色,雙目幾欲噴火。

    他們怎麼可能不懂『縱兵』指代什麼。

    而就在這時,城樓上傳來一陣歡呼聲與吶喊聲,依稀可聽聞魏軍正在稱讚著什麼。

    『怎麼回事?』

    城樓內諸人不覺有些納悶。

    片刻之後,便有宗衛高括走入進來,拱手抱拳歡喜地說道:「賀喜殿下,伍忌將軍生擒韓將劇辛!」

    聽聞此言,城樓內眾人大感驚訝,尤其是燕王趙弘疆,因為他與韓將劇辛交過手,很清楚對方的實力。

    『就是此人下達了「縱兵三日」的命令麼?』

    燕王趙弘疆眼中露出幾分恨意,但在看了一眼趙弘潤後,他還是忍了下來:畢竟劇辛是他八弟趙弘潤麾下的伍忌將軍擒獲的,理當由他八弟發落。

    而就在這時,就聽趙弘潤冷冷說道:「傳令伍忌,殺了。」

    聽聞此言,燕王趙弘疆眼睛一亮,隨即眼眸中又閃過幾絲擔憂。

    畢竟那可是北原十豪的劇辛啊!

    『殺……殺了?』

    翟璜、南門遲面面相覷。

    彷彿是猜到了翟璜、南門遲等將領的心思,趙弘潤冷冷說道:「此戰,本王並未想過與韓媾和,留著那劇辛做什麼?既然他曾下令『陷城後縱兵三日』,那就死有餘辜!……對了,留幾個韓軍俘虜的性命,讓他們將劇辛的首級帶給韓虎。」

    「是!」

    翟璜、南門遲等諸將抱拳領命。

    隨即,他們感覺有點不對勁:什麼叫做『留幾個韓軍俘虜的性命』?

    難道說……

    不錯,『所有韓軍俘虜全部處死』,待等秦魏聯軍重新控制了山陽城,並俘虜了大批的韓軍士卒後,肅王趙弘潤下達了這道命令。

    聽說這個消息後,山陽城內倖存的百姓們喜極而泣。

    而商水軍的士卒們,在擁護這道命令之餘,心中亦稍稍有些不安。因為在他們看來,是肅王殿下為他們背負了『殺俘』的惡名。

    不得不說,趙弘潤的這個決定,讓許多人都感到震驚,就連燕王趙弘疆,亦忍不住勸說趙弘潤再考慮考慮,畢竟在山陽之戰中,秦魏聯軍俘虜了至少兩萬餘俘虜,一口氣處死這兩萬人,縱使是燕王趙弘疆都感覺頭皮發麻。

    不過最終,趙弘潤還是堅持了自己的決定。

    倘若劇辛不曾下達那『破城後縱兵三日』的命令,那趙弘潤倒是還能留他一條性命,暫時關押此人,待日後與韓國媾和時作為談判桌上的籌碼;那些韓軍俘虜也是一樣,倘若他們不曾濫殺山陽城內的百姓,不曾凌辱山陽女人,趙弘潤也可以留他們一命。

    但既然這些人都做了不可饒恕的事,那麼,趙弘潤又豈會留他們的性命?

    次日,在數萬秦魏聯軍的脅迫下,兩萬餘韓軍俘虜被逼到城外挖土,挖出一個巨大的深坑。

    隨即,商水軍的士卒們,以刀劍逼迫,坑殺了這些韓軍俘虜。『註:由於起點相關條例的限制,這個情節一筆帶過。』

    值得一提的是,這兩萬軍韓軍俘虜當中,有一人是商水軍的老相識——原上黨守馮頲,此人在意識到魏軍將坑殺他們這些俘虜時,高喊著『我乃馮頲』、『我要求見姬潤公子』等話,引起了商水軍將領們的注意,因此被帶到肅王趙弘潤面前。

    馮頲的確不失是一個聰明人,在見到趙弘潤時,他就通過對天發誓,表明自己與韓軍屠殺山陽百姓一事無關,也不曾下令濫殺一名山陽百姓,希望得到寬恕。

    其實在被魏軍俘虜之前,馮頲就已經猜到,此番若被魏軍俘虜,絕無倖免的道理,誰讓劇辛下達了縱兵三日的命令呢?

    也正是這個原因,蕩陰侯韓陽在見機不妙的情況下,撇下軍隊倉皇逃離。

    當時馮頲也想逃離,只可惜慢了一步,被魏軍擒獲。

    但遺憾的是,對於馮頲的解釋,趙弘潤不為所動——他既然下令處死劇辛,坑殺兩萬餘韓軍士卒,就不差再多殺馮頲這一個北原十豪。

    不過轉念一想,趙弘潤覺得這馮頲也不失是一個人才,遂提起了招降:若馮頲願意歸降魏國,則他可以做主留其一條性命。

    在生與死的抉擇間,馮頲咬了咬牙,最終還是無奈地選擇了歸降。

    至於被魏軍俘虜的另外一位北原十豪、代郡守劇辛,就沒有這個幸運了,被伍忌親自處死,斬下首級,讓幾名韓軍俘虜帶著首級前往汲縣一帶,交給韓軍總帥、康公韓虎。

    其實早在二月中旬,康公韓虎就已下令麾下軍隊跨河攻打魏國的『原陽』、『南燕』。

    但遺憾的是,原陽、南燕兩地有南梁王趙元佐的鎮反軍,以及成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等王族貴族組建的新軍,這七八萬魏軍死守大河天險,讓韓軍屢屢無功而返。

    由於戰事不利,康公韓虎好幾次大發雷霆:「我二十幾萬大軍,難道連一條大河都跨不過去麼?!」

    然而面對著康公韓虎的雷霆之怒,帳內諸韓軍將領,似雁門守李睦、北燕守樂弈,還有暴鳶、靳黈、司馬尚等等,皆眼觀鼻、鼻觀心,沉默不語。

    平心而論,康公韓虎說得沒錯,這些韓軍將領的確有所懈怠。

    原因很簡單,比如雁門守李睦,還有暴鳶、靳黈等人,他們從一開始就反對這場不義之戰——即韓國撕毀與魏國的盟約、對魏國開戰。

    但他們也是敢怒不敢言,因為據小道消息稱,原太原守廉駁,就是因為公然反對這場戰事,並且當眾辱罵康公韓虎為『卑鄙老狗』,結果被擼掉了太原守的職位,聽說如今逃亡到了魏國。

    在廉駁這活生生的例子前,李睦、暴鳶、靳黈等將領皆選擇了暫時順從,但暫時順從並不代表他們會竭盡全力支持康公韓虎征伐魏國,所謂出工不出力嘛。

    而北燕守樂弈,他倒不是在意這場戰爭究竟是『大義』還是『不義』,他對這種東西並不看重,但是康公韓虎前一陣子讓劇辛取代他繼續攻打河內的做法,讓北燕守樂弈感到十分不悅,以至於近幾次渡河戰役,就只有司馬尚、公仲朋、田苓、帶佗、倪良、王廖等將領在出力,李睦也好、樂弈也罷,還有暴鳶、靳黈等人,皆是出工不出力。

    想來康公韓虎也是看出了這一點,因此大發雷霆。

    他恨不得像擼掉廉駁的職位一樣,也擼掉李睦、靳黈、暴鳶、樂弈這些桀驁不馴的將領的職務。

    但很遺憾,不同於在韓王宮沒有什麼人脈與支持者的廉駁,李睦、暴鳶,還有上谷守馬奢,這三人是王黨小團體,靳黈是釐侯韓武的心腹將領,樂弈更是莊公韓庚唯一也是最器重的大將,這幾人,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擼掉軍職、解除兵權的。

    「總之,三日之內,必須給我攻過這條大河!……樂弈將軍,這件事就交給你!」

    聽聞康公韓虎的命令,樂弈搖了搖頭,淡漠地說道:「魏國的南梁王姬佐,在大河南岸築造了防禦,崗樓、哨塔遍地都是,三日之內,實難攻至對岸……」

    聽聞此言,康公韓虎更要發怒,司馬尚遲疑說道:「韓虎大人,河對岸的魏軍防守森嚴,短時間內的確無法擊破,不如換條路,從衛國那邊入手。」說著,他見康公韓虎露出沉思之色,遂繼續說道:「衛國的軍隊,兵力與實力遠不如魏國,既然魏國將重兵駐守在原陽、南燕一帶,我們便改道攻打衛國,從衛國那邊渡河,只要我軍渡過大河,到時候,魏國部署在原陽、南燕這一帶的重兵,豈非形同虛設了?」

    聽了這話,康公韓虎連連點頭,大加讚賞。

    然而此時,李睦與樂弈卻莫名地對視了一眼。

    『看樣子樂弈是不會開口了……』

    彷彿是看懂了樂弈的眼神示意,李睦開口說道:「韓虎大人,轉攻衛國一事,還請慎重考慮。」

    「李睦將軍對此有異議?」康公韓虎皺眉說道,就連司馬尚亦不解地看向了李睦。

    只見李睦歉意地看了一眼司馬尚,表示自己是『對事不對人』,隨即,他正色說道:「韓虎大人,去年,我軍與魏國的南梁王姬佐,幾番交手,此人絕非善於之輩,相信此人的謀略,不在列位之下,試問,既然司馬尚將軍想到轉戰衛國,何以南梁王姬佐卻毫無作為地留在原陽、南燕一帶呢?……在我看來,這是誘敵之計,南梁王姬佐故意疏漏衛國那邊的防守,意在引誘我軍從衛國那邊渡河……」

    「荒謬!」康公韓虎冷笑說道:「那他為何不在原陽、南燕兩地誘敵呢?」

    「因為原陽、南燕兩地,距離魏都大梁太近了。」李睦正色說道:「若他在原陽、南燕兩地誘敵,則我軍當日便可抵達大梁,兵臨城下。但倘若我軍從衛國那邊渡河,加上衛軍的阻礙,我軍五六日未必能殺到大梁。……再者,倘若我軍到時候改變主意,決定先攻衛國的話,可能半月、一月,都無法抵達大梁。」

    「那又怎樣?」康公韓虎冷冷說道:「不過是讓魏人多苟延殘喘了幾日罷了。」說著,他環視在座的諸將,沉聲說道:「若三日之內無法渡過大河,就轉攻衛國!」

    聽聞此言,雁門守李睦與北燕守樂弈,不約而同地皺了皺眉。

    平心而論,他們並不看好司馬安提出的『先取衛國後取魏』的建議,在他們看來,南梁王趙元佐有意引誘他們韓軍進攻衛國,這絕非只是單純為了多苟延殘喘幾日而已。

    他們懷疑,南梁王趙元佐是在拖延時間,等待一個合適的『契機』。

    但是這個契機究竟是什麼,李睦與樂弈暫時也想不到——他們只是直覺地認為,南梁王趙元佐正在醞釀著什麼可怕的陰謀。

    遺憾的是,李睦與樂弈並沒有勸服康公韓虎謹慎從事,最終,康公韓虎還是決定分兵,命『司馬尚』率領八萬軍隊,赴大河狹隘處,搭橋渡河攻打衛國。

    而另外一面,康公韓虎又令李睦、暴鳶、靳黈、樂弈等人,繼續對原陽、南燕兩地施壓,使南梁王趙元佐無法抽身支援衛國。

    如此,一直到二月二十八日,僥倖在山陽逃過一劫的蕩陰侯韓陽,帶著寥寥幾名護衛,逃回了韓軍的駐地汲縣。

    「堂叔,我軍攻打山陽失利,魏公子潤,魏公子潤率領秦魏聯軍,回來了!」

    「什麼?!」

    在帥帳內單獨請見蕩陰侯韓陽的康公韓虎,聞言頓時色變。

    他心中暗暗說道:難道這就是南梁王姬佐在等待的?是魏公子潤的援軍?

    他誤會了。
ikller 發表於 2017-6-28 23:45
第1234章:三月,衛國遭難

    當日,康公韓虎將李睦、暴鳶、靳黈、樂弈四位大將召集到帥帳,盡管在他看來以上這些將領很是「桀驁不馴」,但目前的狀況,他必須借助這些人的力量。

    片刻後,李睦、暴鳶、靳黈、樂弈四將陸續而來,待等他們看到蕩陰侯韓陽坐在帳內時,心中不由一愣:蕩陰侯韓陽不是帶兵前往山陽支援劇辛了麼?怎麼會在這裏?

    不過因為與康公韓虎關係不善,四將也沒有開口詢問,各自入座,等著康公韓虎發話。

    然而,康公韓虎開口所說的第一句話,就讓李睦、暴鳶、靳黈、樂弈四將心中一驚:“山陽之戰,我軍敗了。”

    什麼?

    山陽之戰我軍戰敗?

    開什麼玩笑?劇辛與蕩陰侯韓陽兩人率領共計八萬人馬,居然攻不下一座山陽城?

    盡管仍然沒有開口,但李睦、暴鳶、靳黈、樂弈四人的神色已變得凝重起來,不約而同地看向康公韓虎,等著後者解釋這件事。

    “阿陽。”康公韓虎示意蕩陰侯韓陽。

    蕩陰侯韓陽會意,神色肅穆地解釋道:“是魏公子潤的援軍恰巧趕到山陽。”

    說著,他便將他與劇辛攻打山陽、且被魏公子潤援軍擊潰的大致過程向李睦、暴鳶、靳黈、樂弈四人簡單說了一遍,隻聽得四將神色各異。

    『這場仗輸的冤枉啊……』

    雁門守李睦客觀地思索著山陽之戰戰敗的原因,雖然他有些看不慣劇辛用『破城後縱兵三日』來鼓舞其麾下韓軍,但總的來說,劇辛並未出現指揮上的失誤。

    隻能說,魏公子潤的援軍來地太巧了,恰恰在韓軍攻入山陽的空檔出現,以至於韓軍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而在李睦思忖之時,暴鳶忍不住麵色微變地詢問蕩陰侯韓陽:“魏公子潤此刻身在山陽?當真?”

    “千真萬確。”蕩陰侯韓陽嚴肅地回答道。

    聽到蕩陰侯韓陽的確認,暴鳶的表情變得愈發凝重,喃喃說道:“這下麻煩了……”

    話音未落,旁邊靳黈亦皺著眉頭嚴肅地問道:“韓陽大人,不知魏公子潤麾下有多少兵馬?”

    “暫時估測有六七萬。”說著,蕩陰侯韓陽好似想到了什麼,補充道:“還有一件事,我在魏公子潤支援山陽的援軍中,看到了打著『秦』字旗號的秦軍……”

    “什麼?!”暴鳶聞言麵色頓變。

    魏軍中出現了秦軍,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秦魏兩國可能已經結盟!

    看了一眼帳內神色各異的四將,康公韓虎沉聲說道:“諸位,想必你等也聽到了,幾日前,魏公子潤領著他麾下的精銳,還有秦國的軍隊,抵達了山陽,殺了劇辛一個措手不及。……我軍的優勢已微乎其微,在這等險峻情況下,老夫希望能與四位摒棄前嫌,請四位將軍助老夫一臂之力……”

    說著,他環視了一眼帳內四將,正色說道:“相信明日,潰兵便會將山陽之戰的具體情況送回軍中,到時候老夫再與諸位商議。”

    由於暫未確定山陽一帶的具體情況,李睦、暴鳶、靳黈、樂弈四人並未急著表態,見此,康公韓虎也不催促,讓四將先下去歇息,仔細考慮清楚利害。

    畢竟康公韓虎也明白,李睦、暴鳶、靳黈、樂弈四人,皆是看重國家利益的將軍,一旦韓軍的情況危急,就算他韓虎與四將曾經有什麼齷蹉,相信四將也會暫時放棄成見,貢獻自己的才能。

    果然,待等到次日,就陸陸續續就有不少曲陽兵與邯鄲兵逃回『汲縣』,從這些殘兵敗將的口中,康公韓虎確認了『山陽戰敗』的消息。

    可就在他準備召集李睦、暴鳶、靳黈、樂弈四將商議對策的時候,他忽然聽聞一個噩耗:有幾名曲陽兵,帶著劇辛的首級逃亡而來。

    當親眼看到劇辛那顆死不瞑目的首級時,康公韓虎隻感覺眼前一黑,險些當場暈厥。

    要知道,代郡守劇辛、漁陽守秦開,這是康公韓虎最倚重的兩員大將,他對劇辛、秦開二人的期待,遠遠在李睦、樂弈等人之上。

    然而萬萬沒有想到,劇辛竟然會死在山陽。

    “老夫誓與魏公子潤不共戴天!”

    當李睦、暴鳶、靳黈、樂弈四將接到傳召,來到帥帳時,就聽到在帥帳內,傳出了康公韓虎怒不可遏的吼聲。

    心下感到詫異的四將邁步走入帳內,當即就看到,在帥位前的案幾上,擺著一顆首級,代郡守劇辛的首級。

    見此,暴鳶與靳黈大驚失色,前者失聲詢問道:“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蕩陰侯韓陽早就在帳內,聞言沉重地說道:“如幾位將軍所見。……山陽之戰戰敗,劇辛將軍未能及時撤離,被魏軍的伍忌生擒,次日,魏公子潤親自下令處斬劇辛。”

    李睦、暴鳶、靳黈三人聞言表情各異,麵色微微有些難看。

    事實上,在兩國征戰時,有幾條不成文的規定,比如說,若生擒敵國的大將甚至是敵國王族,按理來說是不會立即處死的,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會將其關押起來,等到日後兩國停戰媾和時,作為攀談的籌碼使用——畢竟尋常小卒死了就死了,將領那可也算是「稀有資源」。

    可眼下,魏公子潤下令處死了被魏將伍忌生擒的劇辛,並將劇辛的首級命幾名曲陽兵送到康公韓虎手中,這既是一種挑釁,也代表著了魏公子潤刻意帶給他們的訊息:此戰魏韓兩國,隻能活一方,絕無言和之可能!

    而蕩陰侯韓陽隨後補充的一句話,充分證明了這個猜測:“除此之外,魏公子潤據說還下令坑殺了投降的兩萬餘我方士卒……”

    『殺俘?』

    李睦聞言皺了皺眉,麵色有些不大好看。

    這也難怪,畢竟不殺俘虜這是各國戰爭時不成文的規定,再者,殺俘這個『不義』的行為,也容易引起天下人的聲討。

    更要緊的是,今日魏國殺死兩萬與韓軍俘虜,他日魏軍落到韓軍手中,又豈能善免?

    似這種無意義的殺戮,會引起生靈塗炭,因此,各國幾乎不會在戰後屠殺俘虜,頂多就是將其作為苦力。

    『想不到,魏公子潤竟然會做出這種醜惡之事!』

    李睦有些不快地想到。

    記得最初的時候,他對魏公子潤的印象還是蠻好的,認為對方是一位高明磊落的魏國少年英豪,無論是謀略還是統兵,皆稱得上是上乘。

    可轉念一想,李睦又感覺有些不對。

    畢竟上回魏韓之戰時,魏公子潤可是攻陷了他們韓國的王都邯鄲,可是那時候,那位魏公子潤可絲毫未曾侵擾邯鄲城內的百姓,期間被魏軍俘虜的韓軍士卒,也未曾加害,偏偏這次為何出現了殺俘的情況?

    仔細一想,李睦當即就聯想到了劇辛在進攻山陽時那道『破城後縱兵三日』命令,心中恍然大悟:必定是劇辛縱容曲陽韓兵在山陽城內燒殺搶掠、甚至做出了更醜惡的事,才惹來魏公子潤勃然大怒,無視『殺俘不詳』的默契,下令坑殺了兩萬餘韓卒。

    『唉……自誤啊。』

    看了一眼劇辛的首級,李睦暗暗歎了口氣。

    李睦思考的問題,暴鳶、靳黈也想到了,畢竟他倆稱得上是魏公子潤的「老相識」了,怎麼可能會不清楚魏公子潤是一個什麼樣性格的人?既然魏公子潤毫不留情地處死劇辛,坑殺兩萬餘韓卒,那麼無疑,必定是劇辛軍攻打山陽時,在這座魏城造了不少孽,因此惹得魏公子潤大開殺戒。

    相比較李睦與暴鳶、靳黈,樂弈考慮的問題則簡單地多,倒沒有什麼幸災樂禍,他隻是好笑康公韓虎以及劇辛:此前韓虎徇私,讓劇辛取代他樂弈前往攻略河內,不曾想到,劇辛迎麵撞見魏公子潤,因此丟了性命。

    天意莫測,莫過於此。

    此時,康公韓虎仍托著額頭一臉痛心地看著劇辛的首級,良久,他召入兩名護衛,讓二人好生保存劇辛的首級,待過些日從魏軍手中奪回劇辛的遺體,再好生安葬。

    吩咐罷兩名護衛,康公韓虎目視著帳內李睦、暴鳶、靳黈、樂弈、韓陽五人,麵色陰沉地說道:“魏國的南梁王姬佐,駐軍原陽、南燕,拖延時機,老夫以為,多半就是在等待魏公子潤的援軍……如今魏公子潤率秦魏聯軍駐守山陽,掣肘我軍,諸位如何看待?”

    聽聞此言,李睦、暴鳶、靳黈、樂弈、韓陽等人皺著眉頭思忖著。

    不得不說,魏公子潤率領秦魏聯軍駐守山陽,這對於韓軍而言,的確是一大難題,這意味著韓軍將無法毫無顧慮地跨河攻打魏國,否則,若韓軍過了河,魏公子潤率軍截斷韓軍的歸路,韓軍幾十萬人,恐怕就都要死在魏國的梁郡。

    見康公韓虎詢問的目光看向自己,李睦沉聲說道:“康公,依李某之見,既然魏公子潤的援軍已抵達河內山陽,那麼相信,河東的樂成將軍,多半也吃了敗仗。……我軍已無優勢,不如就此撤軍。”

    聽聞此言,康公韓虎勃然大怒,斥道:“劇辛與兩萬餘士卒,皆被姬潤小兒處死於山陽,老夫豈能不為其報仇雪恨?!”

    『……魏公子姬潤的援軍都抵達山陽了,還要繼續征討魏國,再打下去,死的可不止劇辛與兩萬餘士卒了。』

    北燕守樂弈瞥了一眼康公韓虎,依舊抱著雙臂一言不發。

    說實話,對於魏公子潤及時趕到山陽支援,他心中十分驚訝。

    畢竟據去年入冬前一些細作送來的消息稱,魏公子潤在入冬前,因與秦軍在三川境內僵持不下,憤然提兵偷襲秦國本土,居然成功地攻陷了秦國數座城池。

    按理來說,秦魏雙方會因此不死不休,可不知怎麼的,隻不過兩三個月,秦魏兩軍居然走到一塊去了,更不可思議的是,魏公子潤率領著秦魏聯軍,居然能在三月前,從西方的秦國出發抵達山陽。

    這個行軍速度,簡直神乎其神!

    思忖了一下,樂弈難得地開口道:“樂某簡單說兩句。”

    冷不防聽到這句話,帳內諸人皆露出了吃驚的表情,而康公韓虎,更是將斥責李睦的話都咽回了腹內。

    也難怪,畢竟樂弈是一個很少會主動發表自己看法的人,似這般主動開口,仿佛要為諸人分析戰況,簡直就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樂弈將軍請講。”康公韓虎按捺心中的憤怒,抬手示意道。

    隻見樂弈點了點頭,用他那副一如既往的冷淡口吻,徐徐說道:“首先,觀魏公子潤支援山陽的援軍中,竟有秦國的軍隊,由此可見,秦魏兩國已締結盟約。當初據我方細作得到的消息,魏公子潤麾下,曾聚集二十萬人馬,與他對峙的秦軍主帥,武信侯公孫起,亦有近二十萬人馬,去掉一些秦魏兩軍因戰折損的兵力,保守估計,魏公子潤一方,目前可能有超過三十萬的秦魏聯軍,而並非僅僅六七萬。”

    說到這裏,他看了一眼蕩陰侯韓陽,畢竟後者曾估測魏公子潤支援山陽的兵力在六七萬左右。

    『三十萬……』

    聽到這個數字,就連康公韓虎亦難免有些失神,畢竟目前在汲縣一帶的韓軍,也不過是這個數量而已。

    而這意味著,若加上魏國南梁王趙元佐等人的兵力,魏國北疆這邊的魏軍,可能要超過四十萬,甚至更多。

    單論兵力,這已經超過了韓軍。

    “其次,魏國的南梁王姬佐,其有意拖延戰機的目的,絕無可能是在等待魏公子潤的援兵。”豎起第二根手指,樂弈正色分析道:“記得去年入冬時,魏公子潤率軍偷襲秦國本土,以十幾二十萬兵力敵秦國一國之兵,縱使是樂某,亦無把握使秦國屈服,南梁王姬佐又如何能斷定魏公子姬潤此行的勝敗?……然而,南梁王姬佐在去年冬季,就有種種跡象表明他將撤回大河以南,駐守原陽、南燕一帶,由此可見,南梁王姬佐有他自己的策略,與魏公子潤率軍回援無關。”頓了頓,他沉聲說道:“樂某以為,南梁王姬佐倚重的關鍵,應該還是魏將薑鄙的五萬軍隊。……康公,樂某建議你派人前往中牟,讓中牟派一支兵前往壺口關試探一番,看看魏將薑鄙是否還在壺口關。”

    聽聞此言,李睦不由地轉頭瞧了一眼樂弈,因為樂弈與他猜測的一模一樣。

    他也覺得,南梁王趙元佐的陰謀,十有八九是魏將薑鄙的北三軍,而不是魏公子潤的援軍——後者,或許隻是恰逢其會而已。

    “老夫會派人前往中牟的。”康公韓虎點了點頭。

    終歸他也是戎馬一生的老將,自然聽得明白樂弈的分析句句在理,至少在大局觀上,樂弈遠在他之上。

    “對於當前的戰況,樂弈將軍有何建議?”康公韓虎問道。

    樂弈聞言看了一眼李睦,當即就瞧見李睦微不可察地衝他稍稍點了點頭。

    他坦然說道:“康公,其實樂某與李睦將軍的意見相同,自魏公子潤率領秦魏聯軍抵達山陽起,我軍就已經失去了攻滅魏國的可能了……倘若康公執意要繼續進攻,我等自會遵從,但我軍已無可能取勝。”

    聽聞此言,康公韓虎當即瞪圓了眼睛,但半響之後,他臉上的怒容卻逐漸褪去。

    事實上他自己也明白,隻不過,他痛心於愛將劇辛被魏公子潤處死,不肯正視這件事而已。

    “我軍……當真已無半點取勝的可能麼?”康公韓虎有些疲倦地問道。

    樂弈想了想,沉聲說道:“此次,恐怕已難有取勝機會。”

    不同於聽了這話後神色黯然的康公韓虎,蕩陰侯韓陽聞言問道:“『此次』?”

    “唔。”樂弈點點頭,神色冷淡地說道:“雖此戰我軍已難覆亡魏國,但在撤兵之前,不妨借機離間魏、衛兩國。既然魏國的南梁王姬佐企圖『禍水東引』,讓我軍轉攻衛國,不妨因勢利導,將其的陰謀讓衛人得知,相信衛人在得知姬佐的陰謀後必定大怒,到時候我大韓派人拉攏,許下重利,難保衛王不會憤而與魏決裂,投向我大韓。……如此一來,下次我軍便可從衛國借道攻魏,魏國不複有大河天險。”

    這一番話,說得康公韓虎眼睛一亮。

    的確,雖然此戰未能覆亡魏國,但倘若能離間魏、衛兩國,將衛國拉攏到他們韓國一方,這亦不失是一項重大勝利。

    當日,康公韓虎派人聯絡攻打衛國的主將司馬尚,命其加緊進攻衛國——隻要此戰中衛國的損失越嚴重,待日後他們揭破南梁王趙元佐那『禍水東引』的詭計時,衛人對魏國就越憤恨。

    兩日後,韓將司馬尚收到了康公韓虎的命令。

    此時,司馬尚麾下八萬韓軍,早已至『宿胥口』一帶,他派人聯絡『巨鹿守燕縐』,請後者率領巨鹿水軍相助。

    巨鹿守燕縐麾下的巨鹿水軍,是專門為齊國水軍而設的,畢竟齊國也有一支由田驁、田武父子統率的巨鹿水軍,不過目前齊國仍在內亂,而韓國又一門心思進攻魏國,不想節外生枝,因此,巨鹿守燕縐麾下的水軍駐紮在大河上,每日除了看看齊國那邊有何動靜,其餘也沒啥事可做。

    因此,當得到司馬尚的請援後,巨鹿守燕縐當即率領十艘樓船與數十艘艨艟,浩浩蕩蕩趕來相助。

    而此時,魏國的戶牖侯孫牟、萬隆侯趙建等貴族,在魏國朝廷的號召下,已率領各自組建的私軍,北上『平陽』,協助『平陽衛軍』抵擋司馬尚的進攻。

    沒想到,韓將司馬尚虛晃一招,並未從『平陽』一帶登陸,而是在燕縐的協助下,從衛國王都濮陽北邊的『頓丘』登陸,一鼓作氣攻克了『觀澤』。

    隨後數日內,司馬尚與公仲朋、田苓、帶佗、倪良、王廖等將領,分兵而戰,勢如破竹地攻入衛國腹地,導致衛國東部國土被韓軍攻陷。

    得知此事,衛王大驚失色,但又不敢調走鎮守濮陽的衛軍,隻能一邊向協守平陽的(魏)戶牖侯孫牟等人求援,一邊再派使者前往魏國王都大梁,請求援助。

    遺憾的是,協守平陽的(魏)戶牖侯孫牟等貴族,其麾下私兵也就五六千,這點兵力能守住平陽就已經不易,又何來餘力支援衛國東部地區?

    而魏國王都大梁在收到了衛國的求援書信後也很尷尬,雖然說大梁的確駐紮著六萬北一軍,但問題是這六萬北一軍已經準備啟程前往雍丘,與楚國壽陵君景舍的百萬楚軍交戰,怎麼可能增援衛國?

    眼下魏國唯一有餘力增援衛國的,就隻有兩方人馬:一方是駐紮在原陽、南燕一帶,以南梁王趙元佐為首的魏軍,還有一方,則是駐紮在山陽一帶,以肅王趙弘潤為首的魏軍。

    三月初七,大梁派人送急信至原陽,詢問南梁王趙元佐是否有餘力增援衛國,但被後者以『原陽、南燕河對岸的汲縣仍有十餘萬韓軍駐紮,不敢輕離』作為理由而否決。

    不可否認這是正當而合理的理由,但歸根到底,南梁王趙元佐不願支援衛國才是主要原因。

    想想也是,南梁王趙元佐,他此時正等著韓軍得知『魏將薑鄙偷襲太原、雁門、代郡』的消息,準備著在韓軍撤退時揮軍掩殺,發泄此前屢戰屢敗的惡氣,怎麼可能分兵去救援衛國——衛人的死活,與他何幹?

    別忘記,這可是一個為了擊潰韓軍,毫不猶豫就「放棄」了山陽以及燕王趙弘疆這個侄子的人。

    最終,南梁王趙元佐向使者「推薦」了駐守山陽的肅王趙弘潤,使得在兩日後,大梁的使者渡河來到山陽,向肅王趙弘潤轉達『衛國求援』這件事,讓趙弘潤感到十分困擾。

    因為就在三月初的時候,韓將雁門守李睦與北燕守樂弈,各自率領麾下軍隊入駐了『寧邑』,以至於趙弘潤在順勢收複了山陽南邊的『懷邑』後,被迫止步於『寧邑』。

    此時,秦魏聯軍的絕大多數兵力仍在河東郡,比如武信侯公孫起、長信侯王戩、碭山軍大將軍司馬安等等,這些秦魏聯軍的上將仍在致力於收複河東郡被韓將樂成、韓徐等人攻陷的魏國城池,並按照趙弘潤此前的戰術安排,揮軍往北反攻太原郡,以至於趙弘潤這邊,並沒有足夠的兵力主動出擊。

    這也難怪,畢竟趙弘潤起初打算的是在韓軍渡河後截斷其歸路,除此以外並不打算主動出擊,因此,他也沒有帶來足夠的兵力。

    洪德二十三年的三月,山陽、原陽、南燕三地的魏軍,幾乎沒有戰事,隻是每日與寧邑、汲縣兩地的韓軍對峙,然而在衛國,韓將司馬尚卻率領八萬韓軍,攻城拔寨,一口氣攻陷了衛國大半的國土,揮軍濮陽。

    國難當頭,衛王之子、公子衛瑜,招募濮陽軍民兩萬人,毅然率軍出擊,駐紮於『昌意(南樂)』,與韓將司馬尚的大軍對峙。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9 23:31
第1235章:衛國的消息

    三月初八,大梁朝廷遣繇諸君趙勝,為了『援衛』之事,先抵原陽面見南梁王趙元佐。

    在南梁王趙元佐的確鑿理由下,繇諸君趙勝無法說服前者,遂在二十幾名宗衛的保護下,渡河前往山陽、懷邑。

    此時,懷邑早已被肅王趙弘潤統率的秦魏聯軍收復,目前駐守懷邑的,正是秦國的陽泉君贏镹。

    三月初十,繇諸君趙勝入懷邑城後,面見了陽泉君贏镹,代表朝廷感謝秦軍的義助。隨即,他馬不停蹄地奔往山陽,求見肅王趙弘潤。

    十一日的上午,繇諸君趙勝抵達了山陽,見到了肅王趙弘潤、燕王趙弘疆以及秦軍中地位最高的人——秦少君,再次將這三位提出『援衛』之事。

    當從繇諸君趙勝口中得知衛國的大半領土皆被韓將司馬尚攻陷時,趙弘潤與趙弘疆皆面色凝重。

    雖然他們早就猜測軍力薄弱的衛國軍隊恐難以抵擋韓將司馬尚的進攻,卻也沒有想到,衛國竟然敗得這麼慘,在韓軍面前簡直就是不堪一擊。

    「怎麼會這樣?」

    聽了繇諸君趙勝的話後,趙弘潤吃驚地問道:「衛國的軍隊都敗了?『濮陽軍』、『檀淵軍』、『乘丘軍』,這幾支軍隊都戰敗了?」

    由於魏國歷年來也向衛國出售軍器,因此,執掌冶造局的趙弘潤當然知道,衛國亦有幾支「不錯」的軍隊——這裡所說的「不錯」,指的是兵甲齊全、有一定戰鬥力的軍隊。

    繇諸君趙勝搖了搖頭,解釋道:「據我所知,『檀淵軍』前一陣子調往了『平陽』,以防(韓)司馬尚從平陽渡河,『乘丘軍』未敢輕動,可能是衛人擔心叛將南宮垚的軍隊……殿下想必也聽說了,南宮垚正在攻打『定陶』。」

    趙弘潤聞言皺了皺眉。

    定陶,這是魏國覆滅宋國後,為數不多由魏國朝廷直轄的城池之一,原因在於這座城池的富饒。

    因此,趙弘潤倒也不奇怪叛將南宮垚會攻打定陶。

    可能是注意到了趙弘潤皺眉的舉動,繇諸君趙勝當即又說道:「殿下放心,浚水軍大將軍百里跋,早已率軍入駐了定陶,叛將南宮想攻陷定陶,沒有那麼簡單。」

    趙弘潤聞言點了點頭。

    對於浚水軍大將軍百里跋,他並不陌生,畢竟當初他趙弘潤迎擊犯勁楚軍的出征,就是百里跋在旁輔佐,為他查漏補缺。

    雖然百里跋的才能並不如司馬安,但趙弘潤相信,僅憑南宮垚的睢陽叛軍,是很難擊敗浚水軍的——除非有楚軍幫襯。

    「濮陽軍呢?」趙弘潤問起了據說是衛國最精銳的軍隊的下落。

    「趙某來時,聽說濮陽軍仍未有所動靜,大概衛王是想在濮陽迎擊韓軍。」繇諸君趙勝苦笑著說道。

    「簡直愚蠢!」趙弘潤皺了皺眉頭。

    他可以理解衛王這樣做的原因,無非就是畏懼韓軍攻陷濮陽而已,因此讓濮陽軍留守王城。

    可這樣一來,豈不等同於放棄了衛國東部的衛人百姓?

    作為一國之君,衛王都消極作戰,衛國的軍隊何來鬥志應戰韓軍?

    「咳,當代衛王,乃守成之主,魄力不足,退守蒲陽也是難免。」燕王趙弘疆咳嗽一聲,提醒八弟趙弘潤說話注意分寸,畢竟後者誹議的,亦是一國的國君。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在心底,燕王趙弘疆對當代衛王亦是很不屑,畢竟他和趙弘潤一樣,都無比看重魏國百姓的安危,是故在山陽遭到進攻時,寧可豁出性命戰死沙場,也絕不肯拋下山陽百姓逃到大河以南。

    「衛國完了。」趙弘潤遺憾地搖了搖頭,心中不禁有些惋惜。

    畢竟他的生母衛姬就是衛人,因此他對衛國,或多或少也存在著幾分感情。

    而聽聞此言,繇諸君趙勝笑著說道:「那倒未見得。……雖然衛王畏懼而不敢派離濮陽軍,不過衛王之子,倒是勇敢非常,聽說他在濮陽、鄄(juan)城一帶,徵募了兩萬餘人,親自率領迎擊司馬尚。據說,他還得到了一些『豪俠』的幫助……」

    衛國的豪俠,與一般國家的遊俠並無多大區別,都是些自己不事生產,受僱於商人、豪紳,要麼是給人當保鏢,要麼就是干拿錢殺人的買賣。

    不過與魏國絕大多數遊俠不同的是,衛國『仁俠之風』盛行,因此那些豪俠大多數都講究仁信、義氣,有時候為了道義、誠信、知遇之恩,衛國豪俠不惜拋棄妻子、家破人亡也要報答恩主。

    趙弘潤曾經就聽說過一則軼事:

    曾有一名衛國豪俠因家貧不能養活妻兒,亦無錢為病重的母親醫治,恰逢有一位恩主聽說此事,給了此人一袋錢。

    後來這位恩主被一戶家大勢大的惡紳所害,這名豪俠在為母親送終後,讓妻子帶著兒子改嫁,而他自己則提著一柄劍殺到那戶惡紳家中,怒殺幾十人,最終將那名惡紳殺死。

    當然,這名豪俠最後自己也被那戶惡紳的家僕亂刀砍死。

    似這等讓人尊敬的「蠢丈夫』,衛國豪俠中比比皆是。

    「呵,衛王還不及他兒子又魄力。……對了,那位衛公子叫什麼名字?」趙弘潤好奇問道。

    「瑜,衛公子瑜。」繇諸君趙勝回答道。

    「衛瑜?」趙弘潤聞言一愣,臉上露出幾許古怪的表情。

    因為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應該是他生母的姐姐的兒子,也就是他的表兄。

    『於公於私,我都應當支援衛國啊……』

    趙弘潤在心中微微嘆了口氣。

    與南梁王趙元佐那種『我只管魏國、管衛人死活?』的想法不同,趙弘潤是傾向於支援衛國的,但麻煩的是,前一陣子,韓將李睦、樂弈、暴鳶三位韓軍上將率兵入駐『寧邑』,擋住了趙弘潤的去路。

    除非趙弘潤派遣一支軍隊橫渡大河,繼而穿過原陽、南燕,支援衛國,否則,他很難突破寧邑韓軍的阻遏。

    可問題是他此刻麾下的秦魏聯軍,其實也只有六七萬,更多的軍隊仍然河東郡一帶,倘若他分兵渡河、設法援助衛國,他就沒有把握守住山陽,更別說牽制寧邑、汲縣一帶的韓軍。

    想了想,趙弘潤問繇諸君趙勝道:「趙勝大人,北一軍還在大梁麼?」

    繇諸君趙勝搖了搖頭,說道:「月初的時候,禹王趙佲大人,便領著北一軍前赴雍丘了,您也知道,開春之後,楚壽陵君景舍麾下的楚軍,就將進攻梁郡了……」

    說著,他好似想到了什麼,又說道:「話說回來,趙某來時,兵部曾推薦『陽武軍』支援魏國,由『魏罃』大人擔任主帥、『侯聃』擔任副將……」

    「陽武軍?」皺了皺眉,趙弘潤的面色有些不好看。

    原因很簡單,因為『陽武軍』正是被蕭氏餘孽的首領蕭鸞利用,於中陽行宮皇狩期間發動叛亂,亦是間接造成六王叔趙元俼引咎自盡的幫凶之一。

    在這一點上,趙弘潤對『陽武軍』的反感,猶在秦人之上——因為若沒有陽武軍那幫被利用的蠢材發動叛亂,六王叔趙元俼當日的逼宮,事實上並不會造成太大的負面影響。

    可能事後魏天子就是發佈一道禁口令,再關趙元俼一陣子,然後該怎樣還是怎樣。

    想到這裡,趙弘潤面色陰沉地說道:「我以為『陽武軍』已經被撤掉軍隊番號了……」

    「呃,本來是這樣。」見趙弘潤表情有異,繇諸君趙勝小心翼翼地解釋道:「但兵部尚書徐貫、徐大人認為,國難當頭,正是用人之際,因此決定暫留『陽武軍』番號,令其整改,以待不時之需。」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殿下放心,兵部已撤銷了陽武軍全部將領的職務,從我宗府抽調宗衛出任將尉,底層士將亦重新篩選,斷然不會復有中陽之禍。」

    「……」趙弘潤沉默了片刻,最終興意闌珊地點了點頭。

    半響後,他沉聲說道:「趙勝大人的來意我瞭解了,我會儘量……設法儘早擊敗韓軍,增援衛國。」

    話是這麼說,可擊敗韓軍談何容易?

    想想駐紮在寧邑的韓將究竟是誰,那可是雁門守李睦與北燕守樂弈,韓國唯二至今仍有一場敗績的名將,雖說雙方兵力相差無幾,且趙弘潤這邊亦有陽泉君贏镹幫襯,但平心而論,趙弘潤並沒有太大把握。

    主要是他這邊的戰前準備太不充分了,既沒有連弩車、龜甲車這種征戰利器,也沒有足夠的水泥能夠重演當初『百里平原戰場時的魏軍攻勢』,這意味著,他麾下秦魏聯軍,必須與李睦、樂弈的軍隊正面交鋒,無法投機取巧。

    秦魏聯軍是猛虎不假,可李睦與樂弈麾下的韓軍亦非庸手,所謂兩虎相爭,很多時候並非是『必有一傷』,而是『兩敗俱傷』,為了增援衛國,貿然進兵與李睦、樂弈交手,這真的是明智的選擇麼?

    當晚,趙弘潤雙手枕著腦袋躺在臥室的床榻上沉思著,見他這幅模樣,雀兒都沒敢吹滅燭火。

    話說回來,這幾日來,有件事趙弘潤總感覺很奇怪,那就是李睦、樂弈二人駐軍寧邑,卻並未派兵攻打山陽、懷邑的這件事。

    這兩位韓軍上將駐守寧邑,這不難理解,畢竟他『魏公子潤』在韓國也算是名聲赫赫,得知他率軍抵達山陽,韓軍總帥康公韓虎自然會派出麾下最擅戰的兩位上將。

    但是,李睦與樂弈為何不出兵呢?

    『……難道,李睦與樂弈二人,是有意拖延我軍,讓我軍無法及時支援衛國,方便司馬尚攻滅衛國?』

    「不太對勁,唔,不太對勁……」

    翻身坐了起來,趙弘潤喃喃嘀咕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9 23:32
第1236章:首戰:零敗績vs零敗績

    在目前這種境況,為何韓軍仍執意於猛攻衛國?

    趙弘潤始終想不通這個原因。

    或許有很多人會想當然地以為,韓軍猛攻衛國,要麼是為了打開進攻魏國的道路,要麼就是為了佔領衛國的土地,甚至於乾脆覆滅衛國。

    但事實上,這個猜測是站不住腳的。

    先說韓軍攻打衛國,為什麼不可能會是想要佔領衛國的目的。

    原因很簡單,即便韓軍能夠打下衛國,韓國也守不住:首先衛人不會臣服於韓人,其次,魏國絕不會容許相鄰的衛國被韓國吞併。

    在趙弘潤看來,從山陽之戰逃走的韓軍士卒,想必已經將『秦軍的存在』稟告了康公韓虎,因此,後者不難推斷出秦魏聯軍的兵力。

    趙弘潤前幾日並未進攻寧邑,那是因為兵力不足,相信這一點,韓將李睦、樂弈二人也猜得出來。

    至少三十萬兵力!

    倘若趙弘潤站在韓軍的角度,他自己就能推測出來。

    既然他能推測出來,相信李睦、樂弈二人心中也是清楚。

    因此,李睦、樂弈二人順勢也就能推測出秦魏聯軍的大股兵力目前正在做什麼——在收復河東。

    減去趙弘潤率軍趕至山陽的六七萬秦魏聯軍,秦魏聯軍仍有最起碼二十幾萬在河東,而河東郡的韓軍,太原守樂成與陽邑侯韓徐的兵力,加在一起也不過四、五萬人,如何打得過至少二十幾萬秦魏聯軍?

    武信侯公孫起、長信侯王戩、魏將司馬安、臨洮君魏忌,這些秦魏兩國知名的將領又不是吃乾飯的。

    換而言之,河東郡最終將以『韓將樂成、韓徐等人的兵敗』收場,這已經板上釘釘的事了。

    而一旦河東郡的韓軍戰敗,哪怕武信侯公孫起、長信侯王戩等人會率軍順勢攻打太原,而魏將司馬安、鄢陵軍的屈塍、羯角軍的博西勒,顯然會支援河內郡。

    待等這些援軍趕到,韓軍將毫無優勢。

    當然,並不是說秦魏聯軍就可以打敗韓軍,倘若真打起來,保守估計雙方應該兩敗俱傷。

    但在這兩敗俱傷的情況下,縱使韓將司馬尚攻陷了衛國,也不可能守住這片土地——甚至於到時候根本不需要魏國出兵,衛人自己就會看到韓軍虛弱的情況下奮力反擊,奪回國土。

    倘若韓軍的將領們連這點都看不到,那就不值得趙弘潤對他們忌憚幾分了。

    同理,韓軍攻打衛國,也不可能為了開闢攻打魏國的道路。

    因為在趙弘潤看來,哪怕衛國被韓將司馬尚攻陷了,魏國也能迅速從原陽、南燕,徵調南梁王趙元佐的軍隊前往魏、衛邊境駐防。

    是的,不可否認這樣一來,原陽、南燕兩地的防守就因此空虛了,汲縣的韓軍就能從這片區域渡河,直達大梁。

    但關鍵的問題在於,有秦魏聯軍在河內山陽一帶虎視眈眈,韓軍敢渡河麼?

    倘若韓軍當真渡河,那麼趙弘潤就敢截斷韓軍的歸路,看看到時候究竟是大梁先被韓軍攻破,還是這支韓軍先因為糧道被截斷而潰敗。

    大梁,終歸是魏國的王都,豈是那麼輕易就會被攻陷的?

    因此,韓軍攻打衛國的目的,也並非是為了開闢攻打魏國的道路。

    那麼問題就來了,韓軍為何打衛國?而且還打地那麼凶?

    難道是為了在撤退前從衛國掠奪一些財富,彌補此次出兵的損耗?還是說,韓軍總帥、康公韓虎想在最後搏一搏?

    想了半天,趙弘潤也沒有想出頭緒。

    次日晌午,他前幾日派往寧邑、汲縣一帶打探韓軍情報的青鴉眾們,有一隊返回了山陽。

    那些青鴉眾告訴趙弘潤,寧邑、汲縣兩地的韓軍,似乎根本沒有伐木搭建浮橋的意思,近日裡就是老老實實呆在城內或者軍營裡,沒有任何異動。

    聽到這個情報後,趙弘潤簡直難以置信。

    汲縣的韓軍竟然沒有搭橋浮橋?難道康公韓虎不打算渡河?那這些韓軍留在汲縣、寧邑做什麼?難道是閒國內的糧食太多,準備消耗掉一批?

    『不對不對不對……』

    當秦少君過來找趙弘潤商議軍情時,就看到趙弘潤坐在屋內主位上喃喃自語。

    在秦少君詫然的目光下,趙弘潤幾步走到擺放著地圖的桌案旁,目不轉睛地盯著桌上的地圖。

    汲縣韓軍沒有再打造任何渡河的工具,因此,康公韓虎想在最後搏一搏的猜測,就不可能屬實了。

    除非韓軍士卒準備到時候一個個跳入河中,游到河對岸。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那麼究竟是什麼原因呢?

    看著行軍地圖,趙弘潤喃喃自語道。

    從旁,秦少君聽到了趙弘潤的喃喃自語,見他眉頭緊皺,遂在旁說道:「想不通就別想了,待等河東的援軍趕到,就可對韓軍發動總攻……」

    「『想不通就別想了?』,咸陽宮的宮廷學士,就是這麼教你的?」趙弘潤斜睨了一眼秦少君,不耐煩地說道。

    「你!」秦少君氣地面色緋紅,憤慨地說道:「我好心相勸,你居然惡言相向?!」

    「……」看了一眼面色漲紅的秦少君,趙弘潤亦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話有點過分,遂歉意說道:「抱歉,是我有些急躁了。」

    見趙弘潤向自己道歉,秦少君驚訝之餘,臉上的怒色逐漸消退。

    其實在隨同趙弘潤趕來河東的途中,秦少君已經從衛驕等宗衛口中得知了『怡王趙元俼引咎自盡』的事,當時她終於明白,這位友人此番征討三川、應戰她秦軍時為何性情大變,甚至對她的態度也是充滿敵意。

    暗自嘆了口氣,秦少君正色說道:「我來是想告訴你,聯軍的糧食不多了。……雖然公子疆殿下給我們提供了一筆糧草,但也無法堅持過久。」

    趙弘潤聞言皺了皺眉,隨即目光瞥向地圖上代表著寧邑的城池,半響後失笑說道:「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先試探試探寧邑的韓軍,或許能得到什麼有用的東西。」

    秦少君聞言一愣,隨即眼眸中閃過幾絲笑意:「我即刻派人通知贏镹大人。」

    三月十二日,趙弘潤率領五萬商水軍出征,同日,駐守懷邑的陽泉君贏镹得到消息,留下三千士卒留守懷邑,率領兩萬秦軍,在半途與商水軍匯合,浩浩蕩蕩殺向寧邑。

    此時,李睦麾下的雁門騎兵正遊蕩於山陽、懷邑、寧邑一帶,在察覺到秦魏聯軍的異動後,當即回稟李睦、樂弈、暴鳶三人。

    半日後,得知魏公子潤引兵前來,李睦、樂弈、暴鳶三人聚在帥所商議對策。

    由於此次會議沒有康公韓虎,因此,李睦、樂弈、暴鳶三人的氣氛要好得多。

    李睦率先開口說道:「魏公子潤開始懷疑了……想想也是,他處死了劇辛、坑殺了我兩萬餘士卒,而我軍卻駐守寧邑不出,也難怪會讓他心生懷疑。」

    聽聞此言,樂弈神色淡漠地說道:「我早說過,前幾日就應當出兵打山陽,山陽城被劇辛圍攻了將近一個月,城防必有漏洞……」

    說罷,他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暴鳶,因為正是當時正是暴鳶強烈反對。

    可能是看出了暴鳶臉上的尷尬,李睦微笑著替其解圍道:「其實暴鳶說得也對,這場仗,我軍橫豎都要撤兵了,沒必要與魏公子潤的軍隊死磕……無謂的廝殺,徒耗士卒的性命,沒有任何意義。」

    「可這回對方打上門來了……要拒戰麼?」樂弈淡淡問道。

    只見李睦沉思了片刻,微笑說道:「出城迎戰吧,事實上,李某亦希望能與那位魏公子潤交手,若是有機會的話,設法將其擒殺……此人的威脅,甚大,若姑息之,必將成為我大韓心腹之患。」

    說罷,他轉頭看向暴鳶,詢問後者的意思。

    暴鳶仔細思忖了一下,覺得若拒不出戰有損己方軍隊的士氣,遂點了點頭。

    雖然他很忌憚那位魏公子潤,但一想到己方有李睦與樂弈這兩位從無敗績的名將在,他亦心安了許多。

    大約一個時辰後,李睦、暴鳶、樂弈三人各自率領麾下軍隊,出了城池,在城西的空曠之地上,排兵佈陣,等待著秦魏聯軍的到來。

    而此時,趙弘潤亦率領著秦魏聯軍抵達了寧邑城西,當遠遠看到寧邑城外那接天連地的韓軍軍勢時,他心中不禁有些驚訝。

    他沒想到,李睦、暴鳶、樂弈三人,居然捨棄了寧邑的城防優勢,出城與他交戰。

    『不愧是從無敗績的兩位韓軍上將……』

    在心中暗暗稱讚了一句,趙弘潤在兩軍相隔甚遠的情況下,就下令了全軍停止前進。

    他仔細地觀察韓軍的兵陣,只見這支韓軍由三支打著不同旗號的軍隊組成:『雁門軍』、『北燕軍』、『邯鄲軍』。

    其中,北燕軍居中,排列成『?』字狀的數個方陣,後隊有少量的騎兵;左翼(南)為雁門軍,呈『吅』字狀,靠近中央的乃步兵方陣,外側則是騎兵方陣;邯鄲軍居右翼(北),呈『呂』字狀的前後兩排,每排約有數個步兵方陣。

    看到這陣型,憑藉著自己對這幾支韓軍的大致瞭解,趙弘潤心下暗暗思考起來。

    『北燕韓軍的步兵,其主將樂弈對麾下士卒相當有自信吶,居然還考慮著隨時支援兩翼麼?……北側的雁門軍,那些騎兵多半是打算迂迴包抄了……感覺,還是邯鄲軍最弱啊。』

    想到這裡,趙弘潤沉聲下令道:「贏镹大人,你率鐵鷹騎為左翼(北),伍忌,你暫時協助贏镹大人。……翟璜、南門遲,你二人率商水軍居中。……王陵將軍,你率戈盾兵與黥面軍居右翼(南)。」

    「明白!」諸將領命而去。

    遠遠望著魏軍在極遠處調整陣型,李睦與樂弈鎮定從容,眯著眼睛看著魏軍的變陣,而暴鳶臉上,卻露出了幾絲苦笑。

    『被盯上了……麼?』
V123210 發表於 2017-6-30 22:38
第1237章:首戰:零敗績vs零敗績(二)

    約一刻時之後,秦魏聯軍逐漸擺列好陣型,緩緩朝著韓軍壓進,最終,在離韓軍陣列約兩里的距離下,停止了前進。

    『……唔,相當危險的距離。』

    由於此時已與暴鳶、李睦二人分別,北燕守樂弈獨自一人佇馬站在中央軍的後陣,神色凝重地眺望著遠方的魏軍。

    兩里,這個距離非常危險。

    別看兩里的距離好似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事實上,倘若魏軍中路的商水軍發動突然襲擊,樂弈這邊根本沒辦法及時將指令傳遞到他麾下的北燕軍當中。

    因此,當看到兩軍的間距時,樂弈就斷定那位魏公子潤,將會採取『偷襲』的戰術。

    但樂弈毫無畏懼之意,畢竟兩軍的間距這是一柄雙刃劍,在兩里間距下,商水軍可以偷襲韓軍,北燕軍同樣可以偷襲秦魏聯軍,結局如何,全看他與魏公子潤,誰能洞察全局,提前把握住戰場上戰況的演變。

    『先看右翼吧……』

    樂弈將目光投向己方韓軍的右翼,即暴鳶率領的兩萬邯鄲軍。

    其實在樂弈看來,『邯鄲軍』的臨敵狀態還是可以的,因此他也搞不懂魏公子潤為何一上來就將暴鳶麾下的邯鄲軍視為韓軍的破綻,迎面部署了一支騎兵。

    難道是因為暴鳶與邯鄲軍皆是那位魏公子潤的手下敗將麼?

    想到這裡,樂弈的目光又移向邯鄲軍的對面,也就是秦魏聯軍的左翼(北),在那裡,一支豎立有許多『鐵鷹』旗號的秦軍騎兵,彷彿正醞釀著什麼大的行動,摩拳擦掌,氣勢洶洶。

    『應該是這支秦軍騎兵首先發動進攻……』

    樂弈暗暗猜測道。

    與此同時,在秦魏聯軍的左翼,秦國的陽泉君贏镹正與肅王趙弘潤的宗衛周朴低聲交談著。

    半響後,陽泉君贏镹點了點頭,對周朴說道:「姬潤公子的意思,贏某明白了,請周宗衛回稟公子,請他放心。」

    聽聞此言,周朴抱拳說道:「祝君侯馬到功成!」

    說罷,他駕馭著戰馬離開了。

    此時,提前被陽泉君贏镹召集過來的、他麾下的庶長(將軍)們,紛紛圍上前來,包括趙弘潤派來協助前者的魏軍猛將伍忌。

    只見陽泉君贏镹在遙望著遠方的韓軍陣列沉思了片刻後,沉聲說道:「烏釗、孟悅,由你二人作為先鋒。」說罷,他低聲對二人交代戰術。

    「遵令!」在確認了自己的任務後,烏釗、孟悅兩位鐵鷹軍庶長撥馬離去。

    此時,陽泉君贏镹好似是注意到了欲言又止的伍忌,微笑著寬慰道:「伍忌將軍請稍安勿躁,待會贏某還得仰仗伍忌將軍的勇武。」

    見此,伍忌遂不再著急,安心跟在陽泉君贏镹身邊,畢竟據他瞭解,陽泉君贏镹亦是久經沙場、指揮經驗豐富的將軍,若能得到他的指導,想來伍忌在指揮方面必能大有長進。

    大約過了小一刻時,陽泉君贏镹抬手下令道:「鳴號!」

    話音剛落,他身邊的護衛,取出一隻號角,嗚嗚吹響。

    當時就注意到,在他左翼的前方,即烏釗、孟悅二將率領的鐵鷹騎兵,緩緩出陣,朝著對面的邯鄲軍衝了過去。

    別看只是三千名鐵鷹騎兵的衝鋒,但由於這些鐵鷹騎兵皆是身披青銅甲的胸甲騎兵,使得這支騎兵邁開速度衝刺開來時,那聲勢遠超一般騎兵。

    這邊鐵鷹騎兵剛剛行動,對過的韓將暴鳶看得清清楚楚。

    『果然是對我軍下手麼?苦也!』

    暴鳶心中暗暗叫苦。

    倘若換做在其他時候,想必他此刻必定勃然大怒:憑什麼我麾下軍隊會是韓軍的破綻?憑什麼敢小瞧我暴鳶?

    但是對面秦魏聯軍的主帥乃是那位魏公子潤,暴鳶非但沒有被小瞧的氣憤,反而暗暗叫苦。

    他多麼希望那位魏公子潤別如此「重視」他。

    不過既然敵軍已殺上前來,那麼,他亦當全力以赴。

    「右翼注意!準備迎敵!」

    隨著暴鳶一聲令下,邯鄲軍的後陣亦吹響了應戰的號角。

    此時在韓軍右翼的邯鄲軍中,暴鳶的副將李邯正座跨戰馬,神色肅穆地看著迎面而來的秦國鐵鷹騎兵,心中不禁有種茫然。

    記得前年時,他們『邯鄲軍暴部』的軍隊是何等的強大,光騎兵就有三萬,更有數萬步兵,虎踞天門關、遏阻魏國的南梁王趙元佐。

    然而在這兩年的戰爭中,華昌、華燦、彰武、林信等『暴部』的將領紛紛戰亡,以至於老將中,竟只剩下呂援與他李邯,麾下將士更是因為陣亡、更替,讓李邯感覺越來越陌生。

    李邯感覺,如今他率領的這支邯鄲軍,早已沒有當初『暴部』的那種熟悉感,變得很是陌生。

    『華昌、華燦、彰武、林信……』

    李邯的腦海中閃過曾經那些位同僚的容貌,隨即眼神逐漸變得堅定起來。

    只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迎面而來的鐵鷹騎兵,在心中怒吼道:來啊!殺個痛快!

    彷彿是聽到了李邯的心聲,鐵鷹騎兵衝刺的速度越來越快。

    待等這支騎兵即將進入弩矢的射擊範圍時,李邯厲聲吼道:「放箭!」

    話音剛落,右翼中陣那些早已準備就緒的邯鄲軍弩兵們,朝著前方扣下弩具的扳機,只見一瞬間,密密麻麻數千支箭矢騰空而起,覆蓋了鐵鷹騎兵必將經過的一片區域。

    只聽一陣叮叮噹噹的亂響,箭雨在鐵鷹騎兵的頭頂宣洩而下。

    但驚人的人,對面的鐵鷹騎兵,在面對弩矢的洗禮時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反而沖得越快,給人一種一往無前、有進無退的感覺。

    「嘩……」

    邯鄲軍中出現了一陣騷動。

    『怎麼回事?』

    在後軍本陣關注著右翼的樂弈,此時忽然驚訝地發現,邯鄲軍的軍勢出現了混亂。

    明明秦軍騎兵還未殺到,為何邯鄲軍會出現這種情況?

    要知道,邯鄲軍此前完全沒有與秦國的鐵鷹騎兵交過手啊!

    樂弈無法理解。

    而與此同時,在邯鄲軍中負責指揮的韓將李邯,卻是面色微變,因為他在這支秦國騎兵的身上,彷彿看到了另一支曾帶給他們無盡恐懼的騎兵的影子——魏國商水游馬。

    不得不說,這其實是一個巧合。

    秦國的鐵鷹騎兵,是青銅甲的胸甲騎兵,若用趙弘潤的話來說,也稱得上是低配的重騎兵,只不過相比較魏國的游馬重騎,鐵鷹騎兵一來士卒的甲冑沒有魏騎厚實,二來也沒有所謂的馬鎧。

    但也因此,鐵鷹騎兵的速度比游馬重騎要快得多,以至於根本等不到韓軍發動第二波弩矢,鐵鷹騎兵就已殺到了邯鄲軍的前隊步兵面前。

    「殺——!」

    隨著烏釗、孟悅兩位秦將一聲咆哮似的戰吼,三千鐵鷹騎兵正面撞上嚴正以待的邯鄲軍步兵。

    驚人的事情發生了,原以為會有一場血戰的烏釗與孟悅,他們驚愕地發現,對面的韓軍簡直不堪一擊——這些韓軍士卒似乎無比恐懼他們,畏畏縮縮,根本無法發動有效的阻擊。

    頃刻間,猶如利矛般的鐵鷹騎兵,一口氣鑿進了百餘丈距離,殺入了邯鄲軍的腹地。

    這一幕,讓暴鳶面色發青,讓樂弈深深皺眉,亦讓對面的陽泉君贏镹感覺有點難以置信。

    雖然說,陽泉君贏镹對麾下鐵鷹騎兵頗有自信,畢竟那是他們秦國最精銳的騎兵之一,可話說回來,韓軍也不至於弱到這種地步吧?

    會不會有什麼詭計?

    陽泉君贏镹想了想,還是派了個護衛前往後陣請示趙弘潤,畢竟這場仗的勝負至關重要,他不敢有絲毫懈怠。

    而與此同時,秦少君亦看到了他們秦國鐵鷹騎兵勢如破竹的一幕,心下不感覺驚喜,反而露出幾許狐疑,轉頭詢問趙弘潤道:「對面的邯鄲軍是故意示弱麼?」

    趙弘潤搖了搖頭,正色說道:「不,在這種時候示弱毫無意義。」說著,他召來一名肅王衛,吩咐他道:「傳令給陽泉君,讓他不必驚疑,遵照原定戰術!」

    「是!」

    那名肅王衛撥馬而去,不久後便來到了左翼的陽泉君贏镹身邊,傳達了趙弘潤的意思。

    陽泉君贏镹聽罷趙弘潤託人傳達的命令後,心下大感詫異,他本能地感覺,對面的邯鄲軍必定有什麼他所不瞭解的變故,否則,三萬嚴正以待的邯鄲軍方陣,即便擋不住三千騎兵的突擊,但也不至於在初回合就崩潰吧?

    由於太過於順利,反而讓陽泉君贏镹懷疑韓軍有什麼陰謀。

    但既然魏公子潤命他不必驚疑,按照原定戰術實施,他也就不去猜想什麼,抬手下令道:「吹軍號!令『田猛』出擊!」

    「嗚嗚——嗚嗚——」

    秦魏聯軍的左翼,再次響起一陣號角,伴隨著這陣號角聲,秦將田猛率領兩千鐵鷹騎兵,再次發動進攻,朝著對過的邯鄲軍緩緩奔跑。

    然而就在這時,陽泉君贏镹忽然面色微變,皺著眉頭看著遠方的戰場,因為他發現,幾乎就在他下令部將田猛率領兩千騎兵展開第二波攻勢的同時,在韓軍的中路,有一支北燕軍詭異地向北移動。

    按照其移動的方向,恰巧就擋在『田猛部』的必經之路上。

    『北燕守樂弈……』

    陽泉君贏镹皺皺眉,暗自默唸著這個名字,將這位韓國名將記在心中。

    原來,在片刻之前,當樂弈皺著眉頭看到戰場上己方右翼的混亂時,就猜到敵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提前下令道:「傳令『騎劫』,擋下秦軍第二波騎兵!」

    當樂弈的這個命令傳到了其麾下將領騎劫耳中時,騎劫是心存疑慮的。

    因為這時候,陽泉君贏镹還未下令發動第二波攻勢,也就是說,秦將田猛的兩千騎兵根本還未有所行動,何來的『第二波騎兵』?

    但礙於命令,騎劫還是率領著三個千人北燕軍步兵方陣,朝著右翼靠攏,準備抵擋那所謂的第二波騎兵攻勢。

    可沒有想到的是,他剛剛下令移動麾下的步兵陣型,對面秦魏聯軍的左翼,就殺出了一支兩千人的騎兵,這讓騎劫目瞪口呆之餘,心中不禁有些羞惱。

    畢竟他剛剛還在暗地裡埋汰樂弈眼瞎。

    沒想到不是樂弈眼瞎,而是他愚蠢。

    而此時,發動第二波攻勢的秦將田猛,亦注意到了從中路支援左翼邯鄲軍的騎劫部數千步兵,心下暗暗皺眉。

    『贏镹大人命我殺入邯鄲軍,而非是與這支北燕軍混戰……』

    想到這裡,秦將田猛下令道:「繞過去!」

    聽聞此令,田猛麾下兩千秦國鐵鷹騎兵加快了衝刺的速度。

    由於韓將騎劫起初困惑於樂弈的命令,使得他麾下的步兵方陣,未能及時擋在秦將田猛那兩千秦軍的必經之路上,這就導致秦將田猛看準空隙,硬生生從騎劫軍的北側繞了過去,徑直殺向邯鄲軍。

    『壞了……』

    見自己麾下的步兵沒能及時擋住這支韓軍,騎劫面色微變。

    畢竟他的上司、北燕守樂弈那可是一個非常嚴厲的人,倘若被樂弈得知他騎劫是因為懷疑前者的判斷而延誤了戰機,事後被樂弈處斬都是輕的。

    想到這裡,騎劫眼珠一轉,慌忙採取補救,大聲喊道:「殺!與邯鄲軍夾擊這股敵軍騎兵!」

    他麾下的士卒不疑有他,見騎劫下達此令,當即調整方向,追趕秦將田猛的兩千秦兵。

    瞧見這一幕,樂弈在後陣面色鐵青,右手憤怒地攥緊了韁繩。

    半響後,他嘴裡才冷冰冰地迸出兩個詞:「蠢材!」

    隨即,他下次下令道:「傳令『李滄』,令其移軍右翼,勢必要擋下魏軍左翼第三波攻勢!……再傳令『紀括』,魏軍中央商水軍即將發動攻勢,令他謹慎應戰!」

    「是!」兩名傳令兵當即前往傳令。

    而與此同時,在秦魏聯軍的左翼,陽泉君贏镹正一臉猶豫地看著對面韓軍右翼。

    混亂,實在是太混亂了,這是陽泉君贏镹對對面韓軍的唯一評價。

    他原以為,韓軍從中央調到其右翼的數千韓軍(騎劫部),是為了阻擊他麾下將領田猛的兩千鐵鷹騎兵。

    沒想到,對方居然輕易地就讓田猛那兩千騎兵繞了出去。

    更不可思議的是,那數千韓軍(騎劫部),居然調轉方向追擊田猛兩千鐵鷹騎兵,以至於韓軍的右翼一片混亂——反正陽泉君贏镹是想不通,那數千韓軍(騎劫部)的出擊,意義何在。

    「這是進兵的好機會啊……」

    握著韁繩,陽泉君贏镹喃喃自語道。

    聽聞此言,他身後的親衛看了一眼贏镹旁邊的伍忌,對贏镹小聲說道:「君侯大人,遵照姬潤公子的戰術安排,還未是發動總攻的時候啊……」

    聽聞此言,陽泉君贏镹皺了皺眉,斥道:「為將者,臨陣指揮,當見機行事,豈可事事等候本陣的命令?戰機稍縱即逝,錯過機會,豈不遺憾?」說罷,他忽然意識到這名親衛提醒他的真正意義,轉頭看了一眼伍忌,見伍忌也正好看著他,遂猶豫著問道:「伍忌將軍,意下如何?」

    豈料伍忌擺擺手說道:「殿下信任君侯,是故委任君侯為左翼主將。……再者君侯所言,亦是殿下曾經教導我等的道理,戰場時機變幻莫測,理當適機做出自己的判斷。」說著,他抱了抱拳,正色說道:「伍某隻求君侯用我為利刃!」

    「善!」陽泉君贏镹聞言大喜,當即下令道:「傳令下去,左翼準備總攻!」

    話音剛落,就聽遠處有幾名肅王衛騎著戰馬匆匆而來,還未靠近陽泉君贏镹就大聲喊道:「肅王殿下有令,命陽泉君贏镹大人即刻出擊!即刻出擊!……後續中路商水軍會立刻跟進!」

    『英雄所見略同!……似這等雄才,幸虧是我大秦之婿,否則,若不除此人,我大秦未來至少幾十年無緣踏足中原。』

    陽泉君贏镹在心中暗暗稱讚某位魏公子潤的高瞻遠矚與果斷。

    「嗚嗚——嗚嗚——」

    第三陣號角聲響起,陽泉君贏镹親自上陣,只見他拔出腰間佩劍,高聲喊道:「諸君!勝負就在此時!」

    「喔喔!」

    左翼數千鐵鷹騎兵與一般秦國長槍兵的混合軍團,高聲呼應。

    「殺!」

    隨著陽泉君贏镹手中利劍指向前方,秦魏聯軍的左翼傾巢而動,聲勢浩大地殺向了對過的韓軍。

    而與此同時,在邯鄲軍的腹地,邯鄲軍正被兩波合計五千名鐵鷹騎兵兩面夾擊,殺地節節敗退。

    何以五千名鐵鷹騎兵竟能對邯鄲軍兩面夾擊?

    原來,在秦將田猛率領兩千名鐵鷹騎兵出動時,當時在邯鄲軍陣型腹地內大殺特殺的秦將烏釗與孟悅二人,他們也聽到了來自本陣的第二陣號角聲。

    由於陽泉君贏镹早有囑咐,二將心中會意,果斷放棄優勢局面,率領著麾下的鐵鷹騎兵,一邊攪亂邯鄲軍的陣型,一邊朝著北方殺出。

    當時,暴鳶的副將李邯雖然納悶於這三千秦國鐵鷹騎兵為何放棄優勢局面,脫離戰場,但也沒有追擊的意思,想抓緊時間重組陣型。

    沒想到,秦將烏釗、孟悅二將的三千名鐵鷹騎兵剛剛從北側殺出去,迎面又殺來了秦將田猛的兩千鐵鷹騎兵,讓邯鄲軍根本沒有時間重組陣型。

    更糟糕的是,脫離戰場後的烏釗、孟悅兩位秦軍將領,在邯鄲軍北側重組陣型後,再次返殺回來,與秦將田猛的兩千鐵鷹騎兵一同,對邯鄲軍形成了夾擊之勢。

    面對著五千鐵鷹軍的夾擊,三萬邯鄲軍首尾難顧,被殺地節節敗退,哪裡還有什麼餘力與騎劫部的步兵對秦軍騎兵發動夾擊?

    只見鐵鷹騎兵策馬掠過之處,邯鄲軍士卒就像是麥田裡的麥子般,紛紛倒地,人頭翻滾,殘肢斷臂亂飛,鮮血四濺,無數邯鄲軍哭嚎慘叫。

    而待等騎劫領著那數千北燕軍趕來支援時,邯鄲軍已幾近崩潰。

    看著面前那悲慘的戰場,騎劫面色漲紅,心中萬分慌亂。

    他已意識到了自己的過失,由於他盲目地懷疑上將樂弈的判斷,沒能及時擋下秦將田猛的第二波騎兵衝鋒,這才使得邯鄲軍落到這種地步。

    否則,倘若他相信樂弈的判斷,擋住了秦將田猛的那兩千騎兵,邯鄲軍就能在秦將烏釗、孟悅二人率領三千鐵鷹騎兵殺出戰場的那個空檔,抓緊時間重組陣型,不是沒有機會擋下這些秦軍騎兵。

    『難道這些真的皆是我的過錯?我跟那樂弈的差距,真的有這麼大麼?不不……不!』

    騎劫一臉難以置信地想到。

    曾經在樂弈麾下時,騎劫曾打敗了許多敵人,無論是樓煩還是東胡,亦或是增援鉅鹿郡時與齊軍交手,他北燕軍從未打過敗仗。

    但一直以來,騎劫都不認為那是主將樂弈的功勞,在他看來,他北燕軍之所以百戰百勝,那是因為軍中有像他騎劫這樣的猛將。

    『對、對……我北燕軍之所以戰無不勝,那是因為我騎劫,而非樂弈……他那軟趴趴的武藝,如何能讓北燕軍所向無敵?……即便此時,我亦能力挽狂瀾!』

    想到這裡,騎劫揮舞著戰矛,身先士卒,殺向遠處的秦國鐵鷹騎兵。

    「給我死!」

    隨著騎劫輪動戰矛的一擊重掃,迎面而來的兩名鐵鷹騎兵,竟被他砸落馬下,掙扎不起。

    「援護邯鄲軍!」騎劫暴喝道。

    聽到騎劫的鼓舞,他麾下北燕軍士氣大振,竟在三萬邯鄲軍在五千鐵鷹騎兵面前節節敗退的檔口,對五千鐵鷹騎兵發動了進攻,居然還被他率隊殺了一陣,讓秦將烏釗、孟悅、田猛大吃一驚:哪裡冒出來的猛夫?

    『……』

    在韓軍的本陣,樂弈面無表情對看著右翼戰場騎劫部對秦國鐵鷹騎兵的反攻。

    不可否認,騎劫還是相當勇武的,在他的奮勇殺敵下,邯鄲軍的士氣也逐漸被鼓舞,漸漸對秦軍騎兵展開了有效的反擊。

    當然,要不是騎劫方才出現了過失,邯鄲軍也不至於落到如今這種地步。

    『……之後再問罪於他吧。』

    在心中暗暗說了句,樂弈將目光投向秦魏聯軍的左翼。

    正如他所料,秦魏聯軍的左翼主將(陽泉君贏镹),抓住了千載難逢的機會,已發動了左翼的總攻。

    『……商水軍,不動麼?魏公子潤?』

    瞥了一眼秦魏聯軍的中路,樂弈暗暗說道。

    而與此同時,趙弘潤亦關注著戰場的局勢,目不轉睛地看著對面中路的北燕軍。

    「還不是時候……」

    他喃喃說道。
ikller 發表於 2017-7-1 23:40
第1238章:首戰:零敗績vs零敗績(三)【二合一】

    “快!重組陣型!重組陣型!”

    在韓方右翼的『邯鄲軍』腹地內,副將李邯聲嘶力竭地吼喊著,希望喝醒附近一帶懵懂茫然的麾下士卒。

    邯鄲軍的韓卒們,被秦軍的鐵鷹騎兵殺懵了。

    尤其是那些曾經在上黨戰場、在魏國遊馬重騎的鐵蹄僥幸逃地性命的韓卒們,此刻更是滿臉的驚恐,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恐懼的回憶中。

    不少韓軍士卒都覺得,秦國的鐵鷹騎兵,與魏國遊馬重騎相比真的很相似,這種相似,讓他們在麵對鐵鷹騎兵時,心底有種莫名的恐懼。

    說到底還是心理上的恐懼,至少在暴鳶的副將李邯看來,秦國的鐵鷹騎兵是不如魏國的遊馬重騎的。

    魏國的商水遊馬重騎,那才叫人絕望:無論是人或者戰馬,皆披負著厚實的鎧甲,弓弩無法穿透、刀槍難以使其損傷,隻需一輪衝鋒,數千乃至數萬的己方軍勢,便徹底化作灰灰——這才是『絕望級』的鐵騎!

    而相比較魏國的商水遊馬重騎,秦國的鐵鷹騎兵雖然也披負著一定程度上的厚甲,但鎧甲的覆蓋程度終究不如遊馬重騎,以至於在鐵鷹騎兵向前推進的同時,其實這些秦國騎兵也陸續出現傷亡,隻不過邯鄲軍這邊反擊的力度不夠,導致這些秦國騎兵的傷亡並不明顯而已。

    但不管怎麼說,這支秦國騎兵是可以力敵的,並非是像魏國遊馬重騎那樣不可戰勝的絕望強敵。

    “不許後退!不許後退!……後退者格殺勿論!”

    韓將李邯與他的護衛們,臨時客串了一把督戰隊,將一名又一名企圖背身逃離的韓軍士卒就地格殺,企圖用肅殺來遏製己方潰敗的勢頭。

    但是效果,微乎其微。

    僅僅隻是片刻工夫,鐵鷹騎兵便再次向前推進了兩百餘丈,擊潰了一層又一層的防線,仿佛是一艘在汪洋中乘風破浪的巨船,勢不可擋。

    看著己方軍隊節節敗退,李邯焦心不已。

    忽然,他好似察覺到了什麼,雙目一眯,眼眸中流露出幾許痛心之色。

    原來在遠處,秦將田猛奮力擊殺了李邯的同僚呂援,將後者的頭顱挑在刀尖上,正朝著四周的韓卒大聲嗬斥著什麼。

    “報!……呂援將軍戰死!”

    傳令兵姍姍來遲,向李邯稟告了這個噩耗。

    事實上,在秦將烏釗、孟悅、田猛三人對邯鄲軍發動兩麵夾擊的期間,戰死的邯鄲軍將領又豈是隻有呂援一人?隻不過,呂援是除了他李邯外,當初就跟在暴鳶身邊的老人,這位同僚的戰死,讓李邯感到分外心痛而已。

    『擋不住……擋不住了……』

    李邯下意識地捏緊了韁繩,仿佛置身於炭火當中,讓他感覺莫名的心焦。

    秦將烏釗的進攻實在是太凶猛了,這個身高九尺、好似熊羆般壯實的秦人,別說讓一般士卒感到驚恐,就連李邯都感到壓力巨大。

    尤其是當親眼看到那烏釗掄動手中一杆粗如孩童手臂的鐵矛,一記橫掃就將四五名韓卒擊飛出去的時候,李邯險些嚇得停止了呼吸:這莽夫究竟是吃什麼長的?為何力氣如此之大?

    『可惡!』

    看著秦將烏釗在己方軍中大殺特殺,李邯恨不得躍馬上前,親手斬殺此獠!

    因為他知道,秦軍鐵鷹騎兵之所以士氣如虹、越戰越勇,絕大多數原因就在於烏釗的勇武——這個秦人的莽夫,已經殺了他們邯鄲軍好幾名將軍。

    但李邯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那烏釗的對手,若他殺上前去,充其量是讓那烏釗再添一份功勳而已。

    『無論是誰都好,擋住他……擋住那個烏釗!』

    李邯死死咬著嘴唇,齜目欲裂地盯著那個魁梧的秦軍將領。

    而就在這時,就聽到右側的邯鄲軍方陣中,傳來一陣歡呼。

    『那是……』

    李邯眯著眼睛,遠遠看到有一位己方的將軍提著戰刀,策馬上前,朝著那秦將烏釗而去。

    『是暴鳶大人!』

    李邯既驚喜、又擔憂。

    隻見在李邯與眾多邯鄲軍士卒的關注下,暴鳶提著戰刀,從後陣一路殺到前線,一路上,他手中的戰刀奮力揮舞,連續將十幾名鐵鷹騎兵斬落戰馬,惹地他身後的邯鄲軍士卒們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歡呼。

    原來,邯鄲軍的潰敗之勢,讓在後陣觀望戰況的暴鳶坐不住了。

    在無數邯鄲軍士卒崇拜的目光下,暴鳶左手牽著馬韁,右手單手握著長柄戰刀,麵帶微笑、神色從容,駕馭著胯下戰馬小幅度奔跑,好似信步閑庭。

    “諸君,莫叫北燕軍與雁門軍的同澤們,看我邯鄲軍的笑話啊。”暴鳶笑著說道。

    不得不說,暴鳶作為韓國的上將軍,又是『北原十豪』之一,人格魅力非同一般,在他那溫潤的鼓舞下,他附近一帶的邯鄲軍士氣大振,堅定地跟隨在暴鳶身上,對鐵鷹騎兵展開反擊。

    並沒有人知道,其實暴鳶的心中,遠遠沒有他所表現的那樣從容。

    並非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他右腿的傷勢。

    記得前年秋季,當魏公子潤率軍攻打韓國時,暴鳶曾率數百騎兵偷襲魏軍的本陣,企圖對那位魏公子潤來個『擒賊先擒王』,沒想到,商水軍副將翟璜非常狡猾,故意露出破綻,引暴鳶偷襲,並且在最後關頭,祭出了魏軍最大殺器——連弩車。

    那時,暴鳶就非常不幸地被一支連弩射穿了右腿,連腿骨都被震斷。

    當然,相比較那時候被連弩直接擊斃的那數百騎兵,暴鳶這點「輕傷」,算是非常走運了。

    但不管怎麼樣,暴鳶後來還是靠拐杖行走了大半年,更糟糕的是,在腿傷逐漸痊愈後,他隱隱感覺右腿使不上勁。

    起初暴鳶還以為是傷勢並未痊愈所致,但後來他才逐漸明白,是他的右腿廢了。

    從那時起,暴鳶就逐漸放權給副將李邯,而自己則逐漸退居幕後,因為他知道,他的右腿已無法支撐他繼續向曾經那樣馳騁沙場。

    但是此時此刻,在邯鄲軍陷入絕境的時候,暴鳶覺得自己必須站出來,否則,這三萬邯鄲軍就會被五千鐵鷹騎兵徹底擊垮,繼而拖累樂弈的北燕軍與李睦的雁門軍。

    『堅持住……堅持住……』

    暴鳶在心中卻一個勁地鼓勵著自己的右腿,因為由於方才他力斬十幾名鐵鷹騎兵的舉動,使得他的右腿開始出現陣陣抽搐,好似萬蟻噬骨,痛苦不堪。

    可即便如此,他臉上依舊掛著從容鎮定的笑容,仿佛麵前數千名鐵鷹騎兵,在他看來不值一提。

    “謔?”

    暴鳶那仿佛披靡天下的氣勢,引起了秦將烏釗的主意。

    與武信侯公孫起那種以計策、謀略製敵的方式不同,絕大多數秦人都傾向於以力服人,簡單而粗暴。

    烏釗亦是如此,他作為秦人中被喻為『大力士』的勇士之一,碰到暴鳶這等仿佛媲美天下的猛將,見獵心喜,當即提著戰矛殺上前來。

    “Bing!”

    在無數秦、韓兩軍士卒的注視下,秦將烏釗手中戰矛與暴鳶手中的戰刀狠狠撞擊在一處,在火星四濺之間,二將交錯而過。

    “哈哈!痛快!”

    撥轉了馬頭,秦將烏釗手指同樣已調整了方向的暴鳶,喝問道:“我乃烏釗,你是何人?”

    秦國的方言,與魏國有一定相似,在加上此時這個場合,因此暴鳶也不難猜到對方那番話的意思,從容不迫地說道:“我乃上將暴鳶!”

    “再戰?”

    “好!”

    看似二人仿佛形成來到對話,可實際上,兩人純粹就是雞對鴨講,根本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

    隻能說,彼此作為沙場宿將,有些東西還是共通的,哪怕聽不懂對方的話,也能明白對方想要表達的含義。

    “bing!”

    “bing!”

    “鏘!”

    在短短幾個眨眼工夫內,烏釗與暴鳶力戰十幾回合,隱隱有種平分秋色的架勢。

    但暴鳶心底卻明白,對方越戰越勇,可他自己呢,力氣卻越來越弱。

    他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腿。

    倘若右腿還能使力的話,他暴鳶方才就能將這員秦軍猛將斬落馬下,畢竟單論武力,他在北原十豪當中可是能位列前三的,雖不敵曾經的廉駁與已故的劇辛,但也並非尋常將領能夠招架。

    曾經用七八分力就能擒殺的敵將,如今使出全力竟隻能看看招架,這種落差,讓暴鳶很不是滋味。

    但這種失落,暴鳶卻絲毫不能表現出來,哪怕此刻右腿抽搐到令他難以忍受的地步,他也必須裝作從容鎮定,仿佛下一招就能將那秦將烏釗斬於馬下。

    好在秦將烏釗的勇武,暴鳶身後的邯鄲軍士卒也早已親眼目睹,因此,倒也沒有多少韓軍士卒因此失望,反而在暴鳶與那秦將單打獨鬥的鼓舞中,逐漸振作士氣,展開反擊。

    『暴鳶大人……』

    遠遠看到暴鳶與秦將烏釗的打鬥,李邯眼中露出幾許擔憂之色。

    作為暴鳶的心腹,他當然清楚暴鳶此刻的狀態。

    『暴鳶大人不會有事的,剩下的……』

    李邯將目光投向他所認為的鐵鷹騎兵「第二猛將」,即那個叫做田猛的秦將。

    不可否認,田猛亦是一名相當勇武的秦將,但相比較烏釗,稍稍遜色。

    眼瞅著那秦將田猛逐漸朝著他所在的位置殺來,李邯深吸一口氣,靜候著與對方即將交手。

    忽然,李邯心中一愣,因為他看到鐵鷹騎兵的身背後,忽然殺來一支步兵,為首一員大將,揮舞著兵刃就迎上了那田猛。

    『那是……北燕軍的騎劫將軍?』

    在李邯吃驚的注視下,韓將騎劫揮舞著長兵器將十幾名鐵鷹騎兵斬落馬下,隨即側麵迎上了秦將田猛,若非那田猛也算機警,很有可能就被騎劫給偷襲了。

    『北燕軍?北燕軍來支援了?』

    看著騎劫身背後那些嗷嗷叫著殺入戰場的北燕軍步兵,李邯心中大喜,當即鼓舞附近的士卒道:“邯鄲軍聽令,配合北燕軍,對敵騎前後夾擊!”

    無論何時,聽到有援軍趕來支援,總是能令人士氣振奮,這不,在北燕軍這支援兵的鼓舞下,邯鄲軍士卒們迅速重整防線,展開了反擊。

    不得不說,此時韓軍的右翼,當真是混亂不堪:兩支鐵鷹騎兵夾擊邯鄲軍,竭力製造混亂;而李邯又率領一部分邯鄲軍,與騎劫率領的五千北燕軍士卒對秦將田猛的兩千鐵鷹騎兵前後夾擊。

    這使得無論是韓軍,還是秦軍,陣型都變得異常淩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毫無秩序可言。

    遠遠回望著右翼的混亂局麵,北燕軍將領李滄深深皺起了眉頭。

    李滄部,方才就坐落於騎劫部的後方,因此,他很清楚地看到騎劫曾率領其麾下士卒阻截秦將田猛的那一幕,也隱隱猜測到,己方右翼出現如今這等混亂,很有可能就是騎劫的失誤所引起的。

    雖然目前右翼的潰勢讓李滄感到十分憂心,但他卻不敢率軍前往支援,因為他的上司、北燕守樂弈命他遏阻秦魏聯軍左翼的第三波攻勢。

    『……魏公子潤,當真會令其左翼傾巢而動麼?』

    李滄皺著眉頭想著。

    而就在這時,對麵秦魏聯軍的左翼,響起了第三陣號角聲,隨即,秦魏聯軍傾巢而動,以接天連地的凶猛攻勢,朝著這邊壓進。

    “全軍應戰!”

    隨著李滄一聲令下,五千北燕軍步兵手持盾牌,構築成防線,在他們身後,三千名北燕軍弩兵弩矢上弦,隨時準備攻擊。

    『居然當真下令左翼傾巢而動?那位魏公子潤在想什麼?難道打算在這裏,與我軍決戰?』

    神色矚目地盯著遠方即將來到的秦軍,李滄抽暇看了一眼秦魏聯軍的後陣。

    他感覺這場戰爭的轉變有些突兀:本來隻是雙方試探彼此實力,可突然間,就仿佛變成了決戰。

    不過此時此刻,李滄已顧不得再思考這些問題,因為當務之急,隻擋住迎麵而來的秦軍。

    眼瞅著迎麵而來的秦軍騎兵即將進攻弩矢攻擊範圍,李滄抬起右手,高聲喊道:“弩兵預備……”

    聽聞此言,後陣三千名北燕軍弩兵,高舉軍弩,準備越過前陣的步兵方陣,對秦軍展開射擊。

    “放箭!”

    李滄厲聲吼道。

    話音剛落,後陣三千北燕弩兵當即扣下扳機,發動了一波齊射。

    而就在這時,李滄猛然發現對麵的秦國騎兵忽然調整了方向,折道朝著北方而去,以至於弩兵的預判射擊,全盤落空。

    “什麼?!”

    李滄齜目欲裂,臉上露出幾許駭然大聲,連忙下令:“上弩矢!上弩矢!”

    原來,在片刻之前,當陽泉君贏镹率領著左翼已為數不多的秦軍,準備對韓軍右翼發動第三波攻勢時,他猛然發現韓軍中央的『北燕軍』,又有兩個方陣整體向北移動,擋在他秦軍的必經之路上。

    『北燕守樂弈……這是要援護邯鄲軍麼?』

    陽泉君贏镹知道,自己想要乘勝追擊、進一步擴大優勢的企圖,被對方察覺到了。

    不可否認,這是一次非常好的機會,畢竟此刻,韓軍的右翼已一片混亂,隻要他贏镹再率領一支軍隊殺到,增添烏釗、孟悅、田猛三人,那麼,韓軍右翼的邯鄲軍必定潰敗。

    搞不好,他陽泉君贏镹的左翼軍團,可以一口氣吞掉韓軍的右翼。

    如此一來,他秦魏聯軍的優勢將大大提升。

    沒想到,韓將、北燕守樂弈,早早就看出了這一點,提前增派援軍,擋在他秦軍的必經之路上,讓他贏镹無法率軍進攻右翼的邯鄲軍。

    『這個數目……約是五千人的方陣啊,後麵的,是弩兵麼?數量約有……兩三千人吧?』

    在策馬飛奔的途中,陽泉君贏镹估測著前方阻敵的數目,心下暗自盤算著。

    由於他連續兩次派出了總共五千名鐵鷹騎兵,此時他麾下的鐵鷹騎兵,數量已不足一千,其餘更多的是長戈兵。

    在秦國的軍隊中,長戈兵的地位介乎於戈盾兵與黥麵軍之間,雖然也屬於正規軍,但說得難聽點,純粹就是衝鋒陷陣時的炮灰——當年在『魏秦三川戰役』中,除了黥麵軍外,死的最多的就是這種長戈兵。

    不到一千人的鐵鷹騎兵,再加上七八千長戈兵,真的可以擊破韓國北燕軍五千步兵方陣與三千弩兵方陣的組合麼?

    要知道,鐵鷹騎兵終究不是魏國的遊馬重騎,若是遭到三千名韓軍弩兵的覆蓋射擊,可能還未靠近韓軍的步兵方陣,就要折損一半人馬,到時候,憑借寥寥數百騎兵,能對這支前來阻截的韓軍造成什麼威脅?

    想到這裏,陽泉君贏镹當機立斷改變了原先的戰術,策馬奔至隊伍前方,一邊策馬飛奔一邊舉起左手。

    這個動作,仿佛是準備下令猛攻的手勢,但實際上,卻是提醒身後騎兵『隨時向左迂回』的訊號。

    然而,韓將李滄卻不知其中究竟,認為時機合適,下令麾下弩兵射擊,卻因為陽泉君贏镹提前率領一千名鐵鷹騎兵向北迂回到功虧一簣。

    當然,雖然一波齊射落空,但說到底隻是浪費了一些弩矢而已,隻是這種齊射落空的失落感,對北燕軍弩兵的影響還是蠻大的。

    因此,北燕軍將領李滄一邊下令弩兵們裝填弩矢,一邊穩定士氣。

    還別說,陽泉君贏镹使其麾下千名鐵鷹騎兵突然折道往北,仿佛要脫離戰場,這還真令李滄感到有些意外。

    雖然李滄有些擔心這近千秦國騎兵會不會無視他們的阻擊,迂回繞過去進攻右翼的邯鄲軍。

    當然,倘若這近千秦國騎兵敢這麼做的話,李滄有自信可以全殲迎麵而來的那數千秦國步兵。

    如此一來,秦魏聯軍左翼的威脅就解除了,後續他隻需返軍支援邯鄲軍,就能讓秦魏聯軍左翼的攻勢全盤瓦解。

    說實話,對於迎麵而來的那些手持長戈、身披甲胄的步兵,李滄粗略掃了兩眼,就對其做出了『幾無威脅』的評價。

    要知道,他們北燕軍至今為止,還未遇到過能與他們平分秋色的敵國步兵嘞!

    倘若是魏公子潤麾下商水軍那種堪稱武裝到牙齒的重步兵,倒值得北燕軍提高警惕,可秦國的長戈兵這種幾乎沒有什麼對矢防禦的步兵,實在很難讓李滄提高戒備。

    在他看來,隻需兩輪齊射,這目測七八千秦國長戈兵,恐怕就剩不下多少人了。

    因此,李滄最顧忌的,還是陽泉君贏镹親自率領的那近千名鐵鷹騎兵——這支騎兵的去向,將決定他采取不同的應對戰術。

    但讓李滄目瞪口呆的是,陽泉君贏镹麾下那近千騎兵,在脫離戰場後,竟然沒有迂回進攻邯鄲軍,而是駐足在遠處,仿佛等待著什麼。

    『這……不好!』

    看了眼距離他們越來越近的那數千秦國長戈兵,又看了眼側麵遠處虎視眈眈的近千騎兵,李滄當即就猜到了陽泉君贏镹的打算。

    對方是想讓他左右難以兼顧:到底是選擇用弩矢對付騎兵,還是對付迎麵而來的長戈兵。

    果然,待等八千長戈兵,即將衝鋒至距離韓將李滄麾下步兵方陣約隻有一箭之地,在李滄五千步兵方陣的側麵,陽泉君贏镹亦率領著近千騎兵,再次發動了衝鋒。

    如何選擇齊射的對象?

    到底是針對那近千騎兵,還是針對那數千長戈兵?

    縱使是身經百戰的李滄,此時此刻亦不禁有些慌亂,額頭冷汗直冒。

    思考再三,他做出了一個中庸的選擇:各派一半弩兵,分別壓製側翼的近千秦騎,以及正麵的數千步兵。

    然而待等這個命令下達之後,李滄卻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嘴巴。

    因為中庸的選擇,同樣也是最愚蠢的選擇!

    僅一千五百名弩兵,既壓製不住近千名秦國騎兵,同樣也壓製不住數千名秦國長戈兵。

    在這種時候,他應該集中弩兵盡可能地打擊其中一方,而不是分散齊射的威力。

    然而此時,他就算後悔也晚了,在秦人的嗷嗷聲戰吼當中,八千名秦國長戈兵悍不畏死地衝向李滄部五千步兵方陣,而與此同時,陽泉君贏镹、魏將伍忌,亦率領著近千鐵鷹騎兵,從側麵殺入。

    遠遠觀望著李滄部的情況,北燕軍南邊數個步兵方陣中,將軍『紀括』皺著眉頭看著那一幕。

    在他身旁,他的副將歎息說道:“李滄將軍,做出了錯誤的判斷……不過,魏軍左翼的主將,亦不簡單呐!將軍,要不要去打探一下魏軍左翼的主將?”

    紀括聞言搖了搖頭,沉聲說道:“沒有工夫去做這些事……『他們』動了!”

    聽聞此言,那副將轉頭望向秦魏聯軍的中路,隻見一隊隊魏軍,正踏著整齊的步伐向前壓進。

    那是魏國的商水軍!

    這支魏公子潤的直屬精銳,秦魏聯軍的絕對核心之一,終於行動了!
MOLK 發表於 2017-7-3 09:34
第1239章:零敗績vs零敗績(四)【二合一】

“柳吉、岱瑁,防守側翼秦騎!”

    在中路戰場上,北燕軍將領李滄奮力大吼著,命令麾下兩名曲侯率領兩千士卒抵擋側翼,抵擋秦陽泉君贏镹親自率領的近千名鐵鷹騎兵。

    隨著李滄的命令,他麾下五千北燕軍步兵速度變陣,(朝西的)前隊不動,而後隊則迅速向北移動,加厚了陣對側翼的防線。

    看著遠處那些迅速變陣的北燕軍士卒,縱使是陽泉君贏镹亦忍不住在心中讚歎幾句。

    要知道,在即將迎敵的前一刻變陣,這可是兵家大忌,倘若士卒們平日裏操練不足,對各自的站位印象不深,那麼很容易就會引起混亂,自亂陣腳。

    可那些北燕軍的士卒們,卻不慌不忙,整齊有序地領敵變陣,這說明什麼?這說明這支軍隊平日裏的操練極其嚴格、頻繁,使得士卒們早已將如何變幻陣型牢牢記在心中。

    『真是意外,韓軍竟也有可匹敵魏軍(指商水軍、鄢陵軍)的步兵麼?』

    眯了眯眼睛,陽泉君贏镹一邊策馬飛奔,一邊大聲喊道:“伍忌將軍!”

    聽到陽泉君贏镹的呼喊,伍忌會意,左手牽著韁繩,右手手持長柄戰刀,整個人逐漸伏在馬背上,雙腿一夾馬腹,準備衝刺。

    而與此同時,陽泉君贏镹與其麾下那近千名鐵鷹騎兵,亦紛紛擺出準備衝刺的架勢。

    “放箭!放箭!”

    在北燕軍李滄部的北翼,曲侯柳吉、岱瑁二人各率一個千人步兵方陣,一左一右。

    待等那迎麵而來的近千鐵鷹騎兵即將進入射擊範圍時,韓將柳吉當即命令攻擊。

    “唰唰”

    約一千五百名北燕軍弩手朝著近千鐵鷹騎兵扣下了手弩的扳機。

    霎時間,陽泉君贏镹所率近千鐵鷹騎兵麵前的必經之路上,隱隱被一股箭雨所籠罩。

    這一次,陽泉君贏镹並沒有耍什麼花招,畢竟他已算好時機,要讓麾下近千騎兵與正麵戰場的八千名長戈兵同時對這五千北燕軍步兵方陣發動攻擊。

    隻見在箭雨下,陽泉君贏镹、魏將伍忌,還有他們身後近千鐵鷹騎兵們,紛紛用固定在左手手臂上的一枚小盾擋在麵部上沿,身體前傾、雙腿夾緊馬腹,催促戰馬再次加快速度。

    不得不說,騎兵的對矢防禦力非常糟糕,尤其是麵對弓弩平射的時候,戰馬衝刺的速度會反向增強敵方弓弩的威力,除非是像魏國的遊馬重騎那種不懼飛矢的重甲騎兵,否則,以騎兵隊進攻弩兵兵,先天弱勢,很多時候往往還未靠近對方就已傷亡大半當然,一旦被騎兵近身,那就輪到騎兵對弩兵展開一麵倒的屠殺了。

    而鐵鷹騎兵,雖說配備著青銅質地的厚甲,但從本質上來說,它仍然屬於輕騎兵,這就導致在北燕軍弩手的齊射下,陽泉君贏镹麾下近千騎兵開始出現傷亡。

    在一陣“噗噗噗噗”的亂響中,許多鐵鷹騎兵左臂上的小盾被輕易擊碎,威力不遜色魏弩幾分的強勁韓弩,其射出的弩矢射穿了許多秦國騎兵們的手臂,然而,這卻並非不幸。

    真正不幸的鐵鷹騎兵,那是直接被北燕軍的強弩射穿身上甲胄,當場翻身落馬。

    在一陣陣馬兒嘶吠聲中,一名又一名的鐵鷹騎兵在策馬飛奔途中被弩矢命中,一頭栽倒在地;有的甚至還會連累到身背後的同澤,將其胯下戰馬絆倒。

    然而,即便陸續出現傷亡,但這近千鐵鷹騎兵衝刺的速度卻絲毫不減,隻見他們一個個幾乎將身體平貼在馬背上,死死夾緊馬腹,企圖利用胯下戰馬作為擋箭的掩護這仿佛是對坐騎同伴的漠視,但事實上,卻是騎兵防禦弓弩齊射的標準姿勢。

    在一千五百名北燕軍弩兵的齊射下,衝鋒在前隊的鐵鷹騎兵,約七成的戰馬皆被弩矢射中胸腹,或獸性大發,馬目泛紅死命向前衝,或哀鳴著栽倒在地,連馬背上的主人掀落在地。

    終於,這近千鐵鷹騎兵衝過了箭雨。

    而待等陽泉君贏镹直起身,回頭看向身背後時,他發現,方才那一波齊射,使他背後的鐵鷹騎兵少了將近一半。

    『傷亡四百騎……麼?』

    陽泉君贏镹眼眸中一閃而逝的悲哀當即就被堅定之色所取代。

    當然,這『四百騎』的傷亡數字,隻是大致估測,畢竟『傷亡』人員中,也有戰馬被擊斃、而騎士卻僥幸逃過一劫的秦國騎兵,隻要給他們一匹馬,這些掉隊的鐵鷹騎兵就能再次上陣殺敵。

    不過暫時,那些掉隊的鐵鷹騎兵,就跟不上陽泉君贏镹這隊騎兵的腳步了。

    近了,更近了。

    由於間距的迅速拉近,陽泉君贏镹已看到了對麵北燕軍士卒那仿佛刺蝟般的長槍陣。

    是的,北燕軍,作為常年在北燕與東胡交戰的韓國步兵軍團,他們所采用的『步卒對騎兵器』,那是長達一丈餘的長槍。

    這種北燕軍的長槍,皆是用優質的竹材作為槍杆,套上尖銳的精鐵槍頭,既具有強大的殺傷力,但分量亦不會過於沉重。

    北燕軍『槍壁方陣』這是東胡騎兵至今都沒有突破的兵陣!

    同樣,也是柳吉、岱瑁等北燕軍將士心中的底氣!

    『……來啊,秦騎!』

    曲侯柳吉拔出利劍,劍鋒指向迎麵而來的鐵鷹騎兵,奮力吼道:“準備應對!……「伏」!”

    話音剛落,前排韓軍士卒側身紮穩腳步,後隊的北燕軍士卒則邁前一步,使長槍陣密集了一倍有餘。

    那些層次不齊的明晃晃的槍頭,縱使是陽泉君贏镹都感覺心底泛起幾絲恐懼。

    他從來沒有遇到過給他帶來如此壓迫力的步兵。

    “君侯請就此止步!”

    鐵鷹騎兵中,陽泉君贏镹的親衛伸手拉住了其主上的韁繩,而另外一名親衛,則高喊著代替陽泉君贏镹衝鋒陷陣:“擊破他們!”

    瞬息之間,前隊上百騎的鐵鷹騎兵,速度絲毫不減,一頭撞入北燕軍的長槍陣當中,隻聽人喊馬嘶,那上百騎鐵鷹騎兵,有大半竟被那些一丈長的長槍刺穿身體。

    『華鴩(die)……』

    陽泉君贏镹睜大了眼睛,齜目欲裂。

    因為被那些長槍當場刺穿了身體的鐵鷹騎兵中,就有方才代替他衝鋒的那位親衛。

    “憑你們……亦想擋住……贏镹大人?!”

    隻見在附近眾北燕軍士卒驚愕的目光下,那名叫做華鴩的高大秦人,睜著讓人驚駭的眼睛,不退反進,任由幾杆長槍的槍杆穿過他的胸膛,揮劍向其中一名呆若木雞的北燕軍士卒斬了下去。

    下意識地,那名北燕軍士卒抬高手中的長槍企圖抵擋,卻被華鴩一劍斬斷長槍的竹質槍杆,順勢砍下其半邊腦袋。

    “噗通。”

    屍體倒地,紅白穢物流了一地。

    再複一劍,華鴩又劈死一名驚駭莫名的韓卒。

    看著這個胸膛被貫穿、似牛一般喘著粗氣,仿佛隨時都會栽倒在地的秦國士卒,附近的北燕軍士卒們,隻感覺頭皮發麻秦國的士卒,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可怕!

    “他已是強弩之末,殺了他!”

    不遠處,北燕軍曲侯柳吉沉聲喝道。

    話音剛落,一名北燕軍伯長棄了手中已折斷的長槍,拔出利劍,斬向華鴩的腦袋,準備將這名悍勇的秦人的首級砍下來。

    就在這時,隻見一匹駿馬撞死在北燕軍士卒們的長槍陣上,馬背上,一名魏將墊腳越過人牆,手中的長柄戰刀唰地一聲橫掃而過,將那名北燕軍伯長攔腰斬斷。

    “可不能眼睜睜看你等以眾淩寡。”

    甩了甩戰刀上的鮮血,魏將、商水軍大將軍伍忌淡淡著說道。

    『什麼?!』

    附近的北燕軍士卒們大驚失色,他們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有人越過了他們的長槍壁陣。

    當即,後隊的北燕軍士卒們,便將手中的長槍刺向了伍忌,然而,隻見伍忌左閃右避,揮動著手中長柄戰刀,輪圈揮舞了一圈,周身的北燕軍紛紛受創,竟憑一己之力,就撕開了一道縫隙。

    雖然僅僅隻是一絲縫隙,但對於槍壁陣外的鐵鷹騎兵來說已經足夠,隻見陽泉君贏镹奮力掙脫了親衛,手中利劍,隨同著一名名鐵鷹騎兵衝入了這道縫隙,將這道原本微不足道的縫隙越拉越大。

    『可惡!』

    北燕軍曲侯柳吉咬牙切齒,怒視著在遠處大殺特殺的伍忌,舉手指向伍忌,喝道:“圍殺此人!”

    話音剛落,伍忌仿佛是聽到了柳吉的呼喊,轉頭看了過來,那種仿佛凶獸看到獵物般的眼神,讓柳吉不寒而栗。

    而此時,一名陽泉君贏镹的親衛來到伍忌身邊,翻身下馬急喊道:“伍忌將軍請上馬!”

    “多謝!”

    伍忌翻身上馬,揮舞著手中的長柄戰刀,徑直朝著那曲侯柳吉殺去。

    見此,幾十騎鐵鷹騎兵紛紛跟上前去,畢竟戰前他們就得到過陽泉君贏镹的叮囑,知道這位伍忌將軍乃是魏公子潤麾下頭號猛將。

    不得不說,這位商水軍頭號猛將,果真悍勇,單人單騎殺向那曲侯柳吉,沿途竟無人能夠阻擋,但見戰刀掄飛間,血光迸閃,眾北燕軍士卒紛紛敗退,有的被削斷了手臂,有的被擊碎了頭顱,好不淒慘。

    遠遠看到這名猛將衝著自己徑直而來,曲侯柳吉心中大叫不妙,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對方的對手,但又不能拋下士卒逃跑,隻能咬著牙命令麾下士卒抵擋伍忌。

    然而,不過短短盞茶工夫,伍忌率領著上百騎鐵鷹騎兵,依舊還是殺到了柳吉麵前。

    見此,曲侯柳吉退無可退,從親衛手中奪過一杆長槍,等待著伍忌殺到。

    十步、五步、兩步……

    兩匹戰馬交錯而過,隻見曲侯柳吉腹部呈現詭異的凹陷,噗通一聲栽落馬下。

    『可惡!這家夥,絕非尋常將……』

    彌留之際,曲侯柳吉使出最後的力氣,掙紮著看向那個擊殺了他的敵將,卻見對方隨意地甩了甩手中長柄戰刀上的鮮血,環視四周,仿佛在尋找著下一個獵物。

    指揮將領被擊殺,按理來說這一千名北燕軍步兵會當場崩潰,但事實證明,曲侯柳吉的戰死,隻不過是給這一千名北燕軍士卒造成了士氣上的打擊,很快地,便有曲侯柳吉麾下的一名督伯,接手了指揮,繼續圍阻這數百騎鐵鷹騎兵。

    而另外一名叫做岱瑁的曲侯,此時亦率領著麾下千名北燕軍,從側麵殺向這邊。

    登時,陽泉君贏镹麾下數百鐵鷹騎兵,仿佛感覺自己置身於泥潭沼澤,一步步下沉。

    連東胡騎兵都未能突破的槍壁陣,果然不是這麼輕易就能突破的。

    『必須突襲,不可戀戰!』

    陽泉君贏镹當機立斷,令左右親衛高舉將旗,聚集鐵鷹騎兵,朝著三千北燕軍弩手的方向突襲。

    他已領略到北燕軍步兵的強悍,若繼續與其糾纏,搞不好他與他麾下四五百騎鐵鷹騎兵,將徹底被這些韓卒淹沒。

    “某來開路!”

    伍忌回到了陽泉君贏镹身邊,成為這支騎兵的利矛。

    然而遺憾的是,北燕軍可比邯鄲軍精銳地多,盡管槍壁防線被突破,但後續的士卒,很快就再次構起防線,讓本以為可以輕鬆屠殺的鐵鷹騎兵,感到異常難受。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揮劍斬殺一名企圖偷襲自己的北燕軍士卒,陽泉君贏镹環顧四周,忽然指著正麵戰場說道:“伍忌將軍,去那裏!”

    他所說的『那裏』,即是北燕軍將領李滄親自率領兩千北燕軍步兵,抵擋八千秦國長戈兵的正麵戰場。

    不得不說,當看到那片戰場的境況後,就連陽泉君贏镹都感到莫名震撼:僅兩千餘北燕軍士卒,竟然擋住了他秦軍八千名長戈兵!

    雖然說長戈兵在秦國正規軍中,隻能算是最末流的炮灰,可也不至於弱到這種地步吧?

    還是說,是這支北燕軍太過於強悍?

    是的,北燕軍的步兵非常強悍,哪怕稱其為『韓國第一步軍』恐怕亦不為過。

    就在片刻之前,北燕軍將領李滄,率領兩千餘步兵,以區區兩個千人步兵方陣,就擋住了八千名秦國長戈兵。

    更不可思議的是,以兩千擊八千,北燕軍李滄部正麵戰場的士卒們,居然還能占據上風。

    “「伏」!”

    一名名北燕軍士卒抽回長槍。

    “「起」!”

    一名名北疆軍士卒再度將手中的長槍朝前刺出。

    “「伏」!”

    “「起」!”

    “「伏」!”

    “「起」!”

    隻見在北燕軍將軍李滄麾下,曲侯『勾湏(hui)』厲聲高喊著一聲聲口號,指揮著麾下北燕軍士卒,有條不絮地屠殺著秦國長戈兵。

    每當北燕軍前隊的士卒出現傷亡,匍匐栽倒,後隊的士卒便會迅速插上,彌補空缺。

    似這種緊密的防線,讓秦國的長戈兵節節敗退。

    而遠遠望見北燕軍士卒的廝殺姿態,伍忌眼中露出幾許疑惑。

    因為這種作戰方式讓他感到莫名的熟悉,他商水軍……不,他魏國的步兵,就是采取這種緊密相扣戰術的,成百上千名士卒動作一致,同攻同守,讓敵軍士卒抓不到反擊的機會。

    『居然偷學我大魏操練士卒之法……』

    伍忌不禁感到的氣憤。

    當然,這種氣憤事實上沒有必要,畢竟,魏國的步兵威震天下,又豈是隻有韓國在偷偷效仿?更何況,魏國不也在偷偷地效仿韓國騎兵的訓練方式,企圖組建一支騎兵隊麼。

    各國間相互偷師、相互借鑒,這本來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事實上,注意到這一情況的也不止伍忌,在魏軍的本陣,秦魏聯軍主帥趙弘潤亦注意到了北燕軍李滄部的強悍,為此深深皺起了眉頭。

    “太像了……”他喃喃自語。

    他原以為,八千名秦國長戈兵,不說輕易擊潰北燕軍將領李滄親自統帥的兩千名北燕軍士卒,至少也能讓後者傷亡慘重,可沒想到,八千名秦國長戈兵,居然被兩千北燕軍士卒打地節節敗退。

    韓國何時練出了如此強大的步兵?

    而更讓趙弘潤感到驚詫的是,北燕軍的戰鬥方式,與他們魏國步兵實在是太像了,這已經不是偷學一星半點可以形容,仿佛是學到了神韻。

    “馮頲!”

    趙弘潤沉聲喚道。

    話音剛落,他身後的騎從中,韓國降將、原上黨守馮頲駕馭著戰馬上得前來,拱手抱拳恭恭敬敬地問道:“肅王殿下,有何吩咐?”

    隻見趙弘潤抬手指向北麵戰場,皺眉問道:“韓國的北燕軍,乃是北燕守樂弈所訓練的步軍,本王沒記錯吧?”

    “確實。”馮頲點了點頭。

    聽聞此言,趙弘潤皺著眉頭問道:“樂弈,懂得我大魏操練步軍之法?”

    馮頲聞言哂笑一聲,隨即意識到這樣對眼前這位肅王殿下不恭而立馬收斂笑容,恭敬地說道:“肅王殿下,北燕守樂弈,其祖上本來就是魏人,據說,還是魏國……呃,我大魏的將軍,因此自然懂得我大魏操練步兵之法。”

    趙弘潤聞言一愣,吃驚地看著馮頲問道:“當真?樂弈祖上,竟是我大魏的將領?”

    “千真萬確。”馮頲點點頭說道。

    “怪不得……”

    趙弘潤喃喃自語道,他方才感覺北燕守樂弈麾下的北燕軍,與他魏國的步軍十分神似,沒想到對方用的本來就是他們魏國操練步軍的方法,如此當然神似。

    想了想,趙弘潤困惑地問道:“既然樂弈懂得我大魏操練步軍之法,為何邯鄲軍卻那般羸弱?莫非樂弈藏私?”

    “嗬嗬。”馮頲幹笑了兩聲,解釋道:“肅王殿下,據在下所知,樂弈先祖,曾出任上黨郡的城守,死後亦葬於上黨,從那此後,樂氏便在那一帶安居,後來韓、魏交兵,樂弈一族所居住的城池,就歸為了韓國之地……據我所知,樂氏一族起初被迫降韓後,並未收到重視,反而被一些韓人所針對,因此,樂氏一族便向北遷移,待等到樂弈生父『樂舒』那一代時,樂氏一族已族人凋零,隻有樂舒在莊公韓庚麾下聽用……後來樂舒為東胡人所殺,樂弈一戶幸得莊公韓庚接濟,提拔為都尉,因此,樂弈視莊公為恩主……”

    聽了馮頲的解釋,趙弘潤若有所悟:原來樂弈效忠的隻是莊公韓庚,韓國的興旺衰敗,或許那位北原十豪並不是很在意。

    “沒想到在韓軍當中,竟然還藏著一支「魏軍」……”

    開了句玩笑,趙弘潤放眼望向中路戰場。

    隻見在中路戰場上,他麾下四萬商水軍,分為四個萬人方陣,步兵在前、弩兵在後,呈『田』字形,踏著整齊的步伐,徐徐向對麵的北燕軍(紀括部)壓進。

    不得不說,這四萬商水軍的徐徐推進,讓韓軍壓力倍增,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這支仿佛潮水洪流般的軍隊。

    別看商水軍的推進的速度很慢,這是為了對韓軍施壓,畢竟恐懼源於對注定命運的等待當一件糟糕的事即將發生時,在等待它發生的那段時間,才是最最折磨人的。

    就好比此刻對麵的北燕軍(紀括部),明知道商水軍即將對他們發動進攻,但看著商水軍有條不紊、徐徐靠近,他們心底的壓力,何止成倍劇增。

    忽然,秦少君抬手指向韓軍的左翼(南),低聲說道:“姬潤,韓軍的騎兵行動了……”

    “終於按耐不住了啊……雁門守李睦。”

    趙弘潤放眼望向遙遠的南方,隻見在南邊,伴隨著轟隆隆仿佛雷鳴般的巨響,雁門騎兵終於行動了,迂回向南繞了過來。

    “傳令右翼王陵將軍,命其出擊,抵擋雁門騎兵。”趙弘潤淡淡說道。

    看著傳令兵策馬而去,秦少君微皺著眉頭說道:“單憑王陵大人四千戈盾兵與近萬黥麵,恐怕擋不住從南邊迂回而來的韓國騎兵……嘖,那支騎兵怕不是有七八千吧?”

    “……”瞥了一眼南邊極遠處的雁門騎兵,趙弘潤一言不發。

    而就在此時,中央戰場四萬商水軍突然加快的速度,原本整齊有序的方陣,忽然化作兩股洪流,化作兩支利矛,一左一右向中路戰場上的北燕軍(紀括部)殺去。

    四萬商水軍的揮軍壓進,那種強大的壓迫力簡直讓人窒息。

    縱使是同樣從未遭逢敗仗的北燕軍將領紀括,此時亦不由地屏住了呼吸,滿臉凝重。

    他原以為那四萬商水軍會分批殺上前來,沒想到,對方卻傾巢而動,仿佛是要化作洪流,徹底將他們中路的北燕軍吞沒。

    突然間,四萬商水軍一分為二,分別攻向韓軍左右兩翼,以至於中路戰場上,北燕軍將領紀括看著空曠的中央戰場,目瞪口呆。

    『該……有所行動麼?』

    紀括看看左右兩翼,茫然失措。

    『什麼?!居然是對兩翼下手?』

    縱使是北燕守樂弈,看到這突然變故亦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此時韓軍右翼,邯鄲軍尚未擊退五千鐵鷹騎兵,而在左翼,雁門守李睦剛剛派出數千騎兵,守備力大減……
V123210 發表於 2017-7-3 23:48
第1240章:首戰:零敗績vs零敗績(五)

    原以為中路推進的四萬商水軍,是將北燕軍紀括部作為進攻目標,誰曾想到,那四萬商水軍突然分兵兩路,分別進攻韓軍的左翼與右翼,而對中路的北燕軍視若無物。

    這就導致戰場上出現了很詭異的一幕:南北兩側戰場上人滿為患、廝殺不斷,可中路卻異常空曠,中門大開。

    這是什麼戰術?縱使是北燕軍將領紀括,此時亦是一臉呆懵,感覺自己的思維跟不上戰場的變化。

    「這……這太胡來了!」

    在韓軍本陣,樂弈身旁的親衛在看到戰場上的局勢後,忍不住驚聲叫道。

    兩翼扎堆、中門大開,打仗還有這麼打的?

    「胡來麼?」

    北燕守樂弈喃喃自語著,一雙虎目目不轉睛地遙望對面遠方的秦魏聯軍本陣。

    在他看來,戰術並不分什麼胡來不胡來,只要能有效克制敵軍,那就是好的戰術。

    而魏公子潤眼下這看似胡來的一招,在北燕守樂弈看來,著實高明。

    『原來如此……「他」從一開始進攻我軍右翼的邯鄲軍,就猜到我會派兵援護……而方才商水軍緩緩進兵,則是為了引誘李睦出動騎兵迂迴襲其側翼……』

    樂弈不得不承認,縱使是他也被那位魏公子潤給騙了。

    因為就在方才,他以為四萬商水軍向前推進的目的,是為了趁他中路北燕軍抽調了過萬的軍隊前往援護邯鄲軍,導致中路防禦力大減,因此想趁虛進攻。

    卻沒想到,對方的算計更為高明,不取中路,反而取兩翼。

    『這下麻煩了……』

    皺了皺眉,樂弈瞥了一眼他麾下大將紀括所在的位置。

    在商水軍分兵進攻兩翼之後,紀括所在的北燕軍方陣毫無動靜,彷彿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對此,樂弈並不怪罪紀括,畢竟縱使是他,此刻也不禁有些茫然。

    中路的北燕軍,仍有將領紀括率領的三個五千人方陣,可這支兵力此刻究竟該做什麼呢?

    分兵支援兩翼這是最愚蠢的做法。

    面對著兩股兩萬人的商水軍的攻勢,紀括部只有集中力量,才能抵擋住其中一股商水軍,畢竟那是商水軍,是魏國最知名的、百戰百勝的精銳勁旅。

    怎麼辦?

    援護右翼邯鄲軍?

    援護左翼雁門軍?

    還是趁機中央突破殺向秦魏聯軍的本陣?

    亦或是原地待命、靜觀局勢?

    樂弈的腦海中登時浮現四個選擇。

    第四個選擇,即原地待命的那個選擇,無疑是非常愚蠢的,那只會錯失戰機。

    而第三個選擇,趁機中央突破殺向秦魏聯軍的本陣,這看似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可實際上這也是一個陷阱——因為在北燕軍紀括軍於此刻趁機殺向魏公子潤所在的本陣前,搞不好兩翼的邯鄲軍、雁門軍就會被商水軍先行擊破。

    別看到時候北燕軍紀括部配合那支迂迴襲向秦魏聯軍側面的雁門騎兵或能將魏公子所在的那寥寥四五千人包圍,但事實上,那時韓軍的兩翼被秦魏聯軍吞噬,這場仗韓軍就已經敗了。

    「真是大膽的戰術啊……傳令,令紀括軍援護左翼!」

    樂弈當機立斷地下令道。

    「是!」傳令兵抱拳而去,片刻之後,就騎馬來到了大將紀括身邊,抱拳傳令道:「上將軍有令,命紀括將軍援護左翼!」

    『援護左翼雁門軍?』

    紀括聞言微微有些吃驚,畢竟從此刻戰場上的局勢來看,明顯就是右翼那邊問題更大。

    首先是李滄率領的八千北燕軍遭到了陽泉君贏镹與商水軍將領翟璜的兩面夾擊,防線被幾度擊潰。隨後,突破了北燕軍李滄部的商水軍翟璜部,繼續推進,乘勝追擊進攻邯鄲軍,這使得北面戰場上,韓軍的局勢呈現幾乎一面倒的絕對劣勢。

    而相比之下,左翼的雁門軍,雖然雁門守李睦派出了數千騎兵迂迴襲擊秦魏聯軍的右翼,但那裡仍有萬餘雁門步兵,憑藉雁門軍那屢屢擊敗匈奴的強勁勢力,短時間內,縱使是商水軍應該也無法擊破雁門軍的陣線。

    可即便如此,樂弈仍然下令援護左翼雁門軍。

    「……紀括接令!」

    紀括點了點頭,當即下令麾下三個步兵方陣向左翼靠攏,使得中路戰場更為空曠。

    由於沒有了阻礙,趙弘潤與樂弈甚至已隱隱能夠瞧見對方——至少可以瞧見對方的旗幟。

    「中路的北燕軍,居然向南移動?」

    遠遠瞧見了北燕軍紀括部的行動,秦少君大感驚訝。

    而此時,趙弘潤卻微吐一口氣,微微露出幾許惋惜之色:「果然不該奢望那樂弈會做出錯誤的判斷……」

    聽聞此言,秦少君不禁有些驚訝,因為從趙弘潤的語氣中,後者彷彿是在稱讚那樂弈的判斷。

    可能是猜到了秦少君心中的困惑,趙弘潤正色解釋道:「韓軍右翼的邯鄲軍,敗局已經無法挽回了,就算將剩下三個方陣的北燕軍派往右翼,也不過是暫時與翟璜部的那兩萬商水軍打個平手而已……可韓軍的左翼,雁門軍的步兵方陣,剛剛與南門遲的兩萬商水軍接觸,勝負仍在六四之數,我軍六,雁門軍四,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我,也會果斷將有生兵力投入左翼,協助雁門軍取得優勢。這樣一來,兩翼戰場我軍與韓軍各佔一方優勢,這場仗還有的打;可若是樂弈選擇援護了敗局已定的右翼邯鄲軍,那麼,待等左翼的雁門軍亦露出敗跡時,這場仗,韓軍就幾乎沒有挽回的可能了。……這是明智的判斷!」

    說到這裡,趙弘潤面帶遺憾地補充了一句:「真可惜啊,倘若樂弈猶豫片刻,南門遲的兩萬商水軍很有可能在韓軍左翼取得優勢,哎,只要片刻……」

    說著,他抬頭眺望了一眼遠方的韓軍本陣,心中暗自惋惜:樂弈太果斷了,絲毫機會也不留給他魏軍。

    秦少君看了一眼身邊的趙弘潤,她必須承認,趙弘潤在指揮作戰方面還是很有一套的,但話說回來,今日的戰術實在是太胡來了。

    比如說眼下本陣這邊,除了右翼以外,就只有四五千軍隊,其餘左翼、中路的軍隊,皆深入敵軍腹地,萬一這時候冒出一支騎兵呢?

    『對了!騎兵!』

    好似想到了什麼,秦少君下意識地轉頭方向己方右翼,確切地說,是右翼的南側。

    在那個方向,有一支雁門騎兵繞過南邊的幾座土坡,正偷偷向他們靠近。

    『右翼有王陵大人……應該不會有事的。』

    想到右翼的主將,秦少君稍稍心安。

    秦魏聯軍右翼的主將王陵,亦是秦人出身,為人謹慎、穩重,當年陽泉君贏镹征討八百里秦嶺範圍內的反秦勢力時,王陵就擔任前者的協軍副將;後來秦國進攻隴西時,王陵亦曾率軍協助戰事,立下了不少功勛。

    但因為為人低調,又很少在大規模的戰役中取得『第一功臣』、『第二功臣』那樣的美譽,因此,名聲始終不如武信侯公孫起、長信侯王戩、渭陽君嬴華、陽泉君贏镹等人。

    但不可否認,王陵亦是非常可靠的帥才——所謂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可能指的就是這類將軍。

    前來偷襲的雁門騎兵,並未讓趙弘潤、秦少君、王陵等人久等,就在韓軍左右兩翼爆發迄今為止最大規模廝殺的同時,那支雁門騎兵從兩座土坡的中間殺了出來,彷彿是要殺秦魏聯軍一個措手不及。

    但遺憾的是,趙弘潤、秦少君以及王陵,早已注意上這支騎兵,怎麼可能會叫後者得逞?

    「準備應戰!」

    隨著秦魏聯軍右翼主將王陵一聲令下,他麾下的秦兵頓時激動地嗷嗷大叫起來。

    也難怪,畢竟王陵麾下的軍隊,由五六千秦國戈盾兵與過萬黥面軍組成,而黥面軍的軍紀,無疑是秦魏聯軍中最差的。

    「終於等到了!」

    「該老子上陣了!」

    「那他娘的魏公子潤,讓咱們等了那麼許久……」

    過萬的黥面軍鬧鬧騰騰,那喧嘩的場面,甚至讓遠處的秦少君看了都有些臉紅:實在是紀律太差!

    但話說回來,儘管看似毫無軍紀可言,但黥面軍的勇悍,在秦軍中絕對可以列入前三,哪怕是相比較鐵鷹騎兵亦毫不遜色,畢竟黥面軍的士卒,皆是那些迫切希望在戰場上取得功勛、提高社會地位的賤戶,他們對勝利以及功勛的執著與追求,非同尋常。

    也正是這個原因,趙弘潤才會安排黥面軍正面對抗雁門騎兵這支據說是韓國首屈一指的騎軍。

    對此,在開戰之前,就連秦少君也以為趙弘潤是玩了一手『以己上駟、對彼中駟;以己中駟、對彼下駟;以己下駟、對彼上駟』的戲碼,將最具威脅的鐵鷹騎兵,安排對付對方最弱的邯鄲軍,又讓己方最弱的黥面軍,去迎戰韓軍軍勢中最具威脅的雁門騎兵,但事實上,趙弘潤並沒有犧牲黥面軍的打算,他非常看好這支軍隊。

    在他看來,黥面軍這支軍隊,搞不好能夠掀翻韓國首屈一指的雁門騎兵,畢竟敢加入黥面軍這支炮灰軍隊的秦人賤戶,那可是豁出性命去搏取前程的亡命之徒——連死都不怕,何懼雁門騎兵?

    「開始了。」

    隨著秦少君輕聲的提醒,趙弘潤轉頭望向右翼戰場。

    只見在右翼主將王齡的指揮下,五千名戈盾兵呈『品』字狀方陣,等待著雁門騎兵的到來。

    至於黥面軍,似乎是被安排在五千戈盾兵的後陣。

    『居然犧牲戈盾之士……』

    趙弘潤有些驚訝於秦將王陵的排兵佈陣,但在細細思忖之後,他不得不承認,這個陣型恰恰是最適合戈盾兵與黥面軍這個組合的。

    「舉盾!」

    隨著戈盾軍中一名尉官的命令,戈盾兵們紛紛高舉盾牌,緊密地靠攏——同一排的士卒,緊緊挨在一起,用厚實的盾牌組成一道盾牆;而後排的士卒,居然用盾牌抵著前面士卒的後背,整個兵陣的密集程度,簡直不可思議。

    當年在華陰平原時,作為秦軍中堅力量的戈盾兵,就是依靠這種緊密陣型,抵住了羷部落的進攻,將後者殺地丟盔棄甲。

    只是,當年抵住了羷部落騎兵的這套戰術,如今面對雁門騎兵,行得通麼?

    在趙弘潤的注視下,朝著戈盾兵方陣衝鋒的雁門騎兵,在半途中忽然分作三隊,左右兩翼齊頭並進,像是一柄鋒利的三叉戟。

    忽然間,趙弘潤面色微變,驚呼一聲:「不好!」

    話音剛落,只見那三隊齊頭並進的雁門騎兵,左右兩隊騎兵居然舉起了騎弩,朝著前方的戈盾兵方陣展開了連綿不絕的激射。

    『雁門騎兵,居然是弩騎兵?!』

    趙弘潤在心中驚呼道。

    所謂的弩騎兵,這只是趙弘潤個人的兵種分類,其本質與弓騎兵是相似的,即是憑藉強大機動力,依靠弓弩等長距離兵器擊殺敵軍、逐步消耗敵軍人數的輕騎兵。

    這是一支戰略兵種,可能他們在一場戰爭中的統治能力遠不如重騎兵、重步兵,但是在戰略角度,這支騎兵卻可以輕易摧毀任何遠程兵種與近戰兵種。

    就好比此時,欠缺弩兵保護的戈盾兵,在雁門騎兵的漫射在完全處於被動挨打局面,強力的韓弩射出一支支威脅巨大的利矢,奪走一個又一個戈盾兵的性命。

    不知有多少戈盾兵,被雁門騎兵射出的弩矢當場射死。

    「噗、噗……」

    伴隨著一聲聲屍體倒地的聲音陸續響起,戈盾兵原本緊密的陣型當即變得千瘡百孔,而就在這時,作為「三叉戟」中間那支利刃的一隊雁門騎兵,舉起戰矛,硬生生正面衝入了戈盾兵的防線。

    依稀間,彷彿轟隆一聲巨響,戈盾兵的方陣被雁門騎兵的「三叉戟」撕碎了防線。

    隨即,雁門騎兵的「三叉戟」變動了陣型,兩翼騎兵繞過『品』字形前隊的戈盾兵,一邊策馬飛奔,一邊持續朝著戈盾兵的中央射擊,導致越來越多的戈盾兵被當場射死。

    而就在這些戈盾兵紛紛斃命倒地時,作為「三叉戟」中間那支利刃的一隊雁門騎兵,奮力殺進,幾乎是絲毫不費摧灰之力,就擊潰了戈盾兵的防線。

    『這簡直……簡直一面倒的屠殺。』

    趙弘潤深深皺起了眉頭。

    他原本還在猜測,曾經靠這種密集盾牆戰術戰勝了羷部落的戈盾兵,此番是否能夠抵擋住雁門騎兵的進攻,沒想到事實恰恰與他猜測的相反,戈盾兵的緊密陣型,在雁門騎兵面前形同虛設。

    『……要被擊穿了。』

    趙弘潤暗暗想道。

    正如他所料,戈盾兵『品』字防線的前隊,被雁門騎兵輕易撕碎,導致戈盾兵的陣型大亂。

    而在局面大優的情況下,作為「三叉戟」兩側利刃的那兩隊雁門騎兵,此刻已收起了騎弩,一個個抽出長劍,協助中央那隊槍騎兵,企圖徹底鑿穿戈盾兵的防線。

    僅僅只是一盞茶工夫,戈盾兵的防線就被雁門騎兵殺穿了,這等殺傷力,簡直超乎想像。

    「姬潤,撤離此地。」

    秦少君面色難看地說道。

    她原本就很擔心右翼主將王陵麾下的五千名戈盾兵與過萬黥面軍,擋不住那六七千雁門騎兵,卻怎麼也沒想到,五千名戈盾兵組成的防線,居然如此輕易就被雁門騎兵殺穿。

    一想到這支可怕的騎兵在殺穿黥面軍後,便可直達此地的本陣,秦少君心中就不禁有些驚慌。

    她倒不是擔心自己,畢竟只要她自報『秦國少君』的身份,按理來說韓人是不敢加害他的,否則,秦國勢必與韓國不死不休。

    她是擔心身邊的趙弘潤,畢竟在前一陣子,趙弘潤絲毫不顧及兩國交戰的不成文規定,處斬了被韓人尊崇為『北原十豪』之一的代郡守劇辛,又下令坑殺了兩萬韓卒,這位『魏公子』,早就因此與韓人不死不休了。

    可想而知,一旦趙弘潤落到韓人手中,將會是什麼下場。

    而相比較秦少君的驚慌,趙弘潤卻逐漸鎮定下來,因為他發現,看似被殺崩的戈盾兵,事實上在被雁門騎兵突破後,就變為了彎月陣,隱隱罩住了其中的雁門騎兵。

    「再等等。……王陵將軍,似乎有什麼戰術。」

    趙弘潤出言安撫著秦少君。

    他不相信,被陽泉君贏镹竭力推薦的王陵,僅僅這樣就會被雁門騎兵擊潰,儘管這支雁門騎兵的攻勢,在趙弘潤見過的所有騎兵中,都堪稱是最迅捷、最具爆發力。

    「姬潤!」

    秦少君氣惱地看著趙弘潤,心中暗想:你以為我在擔心誰啊?!

    趙弘潤並沒有理會秦少君,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右翼戰場,他隱隱發現,在面對戈盾兵方陣時勢如破竹的雁門騎兵,此刻在殺到黥面軍腹內時,彷彿馬蹄陷入了泥潭、沼澤,攻勢為之一緩。

    沒辦法,因為黥面軍那種豁出性命的廝殺方式,讓雁門騎兵極其不適。

    誰能想像,當一名騎兵策馬奔馳而過,迎面撞死一名黥面軍的同時,兩側最起碼有四五名黥面軍奮不顧身地撲上來,將那名雁門騎士直接從馬背上撲到地上。

    更有甚至,一名名黥面軍乾脆直接用牙齒咬斷身下的雁門騎兵的咽喉。

    「唏律律——」

    「唏律律——」

    伴隨著一陣陣馬嘶聲,何止數百名雁門騎士被黥面軍那種不要命的進攻方式撲倒,亂刀砍死。

    而讓那些雁門騎士感到驚駭的是,他們每一名陣亡的同伴,皆會立刻被人砍下首級,掛在一名名黥面軍的腰間。

    「這支軍隊怎麼回事?!」

    一名雁門騎兵的隊率驚駭地失聲道。

    他無法理解,明明是一群民兵般的烏合之眾,卻讓他們感到一種極其恐懼的壓力,彷彿這些人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頭頭飢餓的野獸。

    「該死的!被拖住了!」

    「突圍!突圍!」

    明明是在對陣戈盾兵時勢如破竹的雁門騎兵,此刻面對著秦國黥面軍,卻一個個露出了慌亂的模樣。

    說來也奇怪,事實上黥面軍的陣亡數字至少是雁門騎兵的兩倍,但不知為何,黥面軍越殺越勇,氣勢逐漸壓倒雁門騎兵;反觀雁門騎兵,在黥面軍那種以命換命似的進攻方式下,畏畏縮縮,彷彿是人陷入了泥潭,怎麼也掙脫不出。

    而此時,方才被擊潰的戈盾兵已經圍了上來,進一步壓縮雁門騎兵的生存空間。

    看到這裡,趙弘潤忍不住點點頭,心中暗道:果然,黥面軍,才是王陵「寄以厚望」的、對付雁門騎兵的殺手鐧。

    在他看來,王齡可能從一開始就打算「放」雁門騎兵殺入腹內,讓黥面軍拖住這支機動力極強的騎兵,只不過,雁門騎兵的進攻能力超乎他的想像,以至於假戲真演,讓戈盾兵在一開始險些被雁門騎兵真的殺崩。

    但是,雁門騎兵也太輕視黥面軍了,居然在這支亡命之軍面前決定正面突破。

    「……贏了!」

    握了握拳頭,趙弘潤難掩心中的喜悅,臉上忍不住露出幾許笑容。

    可就在這時,忽然身後傳來一聲疾呼:「敵——襲——!」

    趙弘潤愣了愣,下意識轉頭一瞧,卻愕然看到另一支雁門騎兵,正朝著他所在的本陣急衝而來。

    距離此地的魏軍,僅不到一里。

    『什麼?!』

    縱使是趙弘潤,此刻亦不禁露出驚駭之色,難以置信地看著那支高舉著『雁門軍』旗幟的騎兵。

    『什麼時候?……這支雁門騎兵哪冒出來的?!』

    趙弘潤目瞪口呆,驚地思維都為之一頓。

    而此時,他身邊不遠處的降將馮頲亦是渾身一震,指著那支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騎兵,驚駭莫名地叫道:「肅王殿下,那即是雁門守李睦!」

    「什麼?」趙弘潤順著馮頲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見在那支雁門騎兵的為首,有一員氣勢非凡的韓軍將領,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殺!」

    在趙弘潤震撼的目光注視下,遠方那位韓將抬手一指秦魏聯軍的本陣,沉聲下令道:「生擒魏公子潤,餘者皆殺之!」

    頃刻間,雁門騎兵便跨越了那僅一里的距離,殺到了留守本陣的數千商水軍士卒面前。

    可憐有許多商水軍士卒,關注著正面戰場以及右翼戰場的戰況,完全沒有料到斜後方居然會殺出一支騎兵,在幾乎防備的情況下,就被雁門騎兵砍下了首級。

    「防守!防守!」

    「保護殿下!」

    在商水軍將士一陣陣慌亂的驚呼下,趙弘潤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支突然殺到的雁門騎兵。

    縱使是他,此刻亦無比緊張。

    被一支軍隊逼近本陣,他還從未遇到過這種事!
V123210 發表於 2017-7-4 22:45
第1241章:首戰:零敗績vs零敗績(六)

    「轟隆隆」

    在一陣彷彿地震般的轟鳴聲中,韓將、雁門守李睦率領著三千騎兵,殺入秦魏聯軍本陣。

    儘管本陣這邊,仍有四五千商水軍留守,但由於這些商水軍士卒此前皆將注意力投在正面戰場與右翼戰場,根本未曾料到斜後方竟會遭到偷襲,以至於當雁門守李睦率領騎兵發動進攻時,這些商水軍士卒根本無法做出有效的防禦。

    撕拉,商水軍那倉促而就的防線,好似薄紙般被那三千雁門騎兵輕易撕碎。

    此時此刻,雁門騎兵離開趙弘潤所在的地方,竟只剩下一百丈間距離。

    這幾乎已經是箭矢都能觸碰到的距離。

    「嗖嗖嗖」

    一陣箭雨朝著趙弘潤所在的位置射來。

    「保護殿下!」

    隨著宗衛高括一聲急呼,數十名肅王衛,當即將趙弘潤與秦少君二人團團圍住,保護在其中。

    隨著叮叮噹噹一陣亂響,肅王衛當即出現七八人傷亡,但所幸趙弘潤與秦少君皆安然無恙。

    「休想傷害殿下!」

    隨著一聲咆哮,宗衛褚亨齜目欲裂地策馬衝了出去。

    此時,附近的商水軍士卒亦如潮水般紛湧而來,前赴後繼地用肉體身軀正面硬撼李睦率領的雁門騎兵,憑藉他們悍不畏死的鬥志,硬生生擋住了雁門騎兵的攻勢。

    『不愧是魏公子潤麾下的「百勝之軍」!』

    感受到商水軍士卒前赴後繼、視死如歸的意志,縱使是李睦,亦在心中忍不住稱讚。

    『「你」,有著相當不錯的部下啊……』

    由於已相隔不遠,李睦已經能看到那位傳聞中的魏公子潤。

    『但……你麾下的部卒,在我雁門鐵騎面前,能擋幾時呢?』

    李睦認可這些魏兵的意志,但他並不認為,麾下三千餘雁門騎兵,會拿不下這四千餘名商水魏兵。

    別看論兵力反而是李睦這邊人少,但誰都知道,騎兵對步兵是具有相當大優勢的,更何況,李睦麾下的騎兵,還是非常擅長遠距離射擊的弩騎兵。

    而此時,趙弘潤亦看到了李睦的模樣,看到了這位傳聞中韓國最擅長使用騎兵的名將。

    直到此時,他還是想不通,想不通李睦這三千騎兵,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他轉頭看向南邊。

    在戰場南邊的遠處,有連綿幾座目測十幾丈、二十幾丈高度的土坡,趙弘潤自忖倘若猜得沒錯,李睦率領的這三千騎兵,就是從這些土坡背後繞過來的。

    但問題是,那幾座土坡並非連成一片,中間有一塊極大的空缺,倘若李睦果真是走那裡繞過來的,為何他沒有瞧見?

    為何此地四千餘商水軍,竟無一人發覺?

    難道說,那李睦懂得什麼縮地成寸的妖術?

    趙弘潤自嘲般搖了搖頭:怎麼可能!

    肯定是自己忽略了什麼。

    『等等!』

    好似突然間想到什麼,趙弘潤眯著眼睛看向遠方兩片土坡間的那個空缺一片平坦的平地。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襲向我軍右翼的那約六千雁門騎兵,就是從那個「空缺」裡殺出來的……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在仔細回憶之後,趙弘潤終於想到了原因,頓時念頭通達。

    他必須承認,那位雁門守李睦實在是太狡猾、太機智了,此人早就猜到他趙弘潤會提防著雁門騎兵的偷襲,因此故意叫六千雁門騎兵從兩片土坡間的缺口處殺出來,可背地裡呢,此人卻率領著三千雁門騎兵,繼續前進,繞到前面一座土坡的背後。

    由於那塊「缺口」與秦魏聯軍的本陣較遠,趙弘潤等人受到視線的限制,誤以為如潮水般的雁門騎兵皆從兩座土坡間殺出,卻萬萬沒有想到,在那片騎兵洪流中,有一部分魚目混珠,趁機越過了那塊缺口,繞到了靠西那片土坡的背後。

    換而言之,那六千餘雁門騎兵,只不過是雁門守李睦放出來吸引秦魏聯軍注意、用來迷惑趙弘潤判斷的誘餌,真正的殺手鐧,是李睦親自率領的三千雁門騎兵。

    『精彩!精彩!』

    縱使是趙弘潤亦不得不承認,李睦耍的這個花招,他完全沒有看出破綻。

    「被擺了一道啊,不愧是『北原十豪』。」

    趙弘潤喃喃說道。

    聽聞此言,身旁秦少君看了一眼趙弘潤,臉上露出『怒其不爭』般的怒容,急斥道:「事到如今你竟還笑得出來?!」

    與趙弘潤面帶複雜笑容的模樣截然相反,此時的秦少君,急得額頭都滲出了一層汗珠。

    她無法想像,趙弘潤倘若落到韓人手中,會受到怎樣的對待。

    出於心中的恐慌,她一把抓住了趙弘潤的手中,正色說道:「姬潤,你必須撤離了!……那李睦分明就是衝著你來的!」

    趙弘潤聞言轉頭瞧了一眼秦少君,表情有些微妙。

    見趙弘潤看著自己不說話,知道前者固執脾氣的秦少君,壓低聲音用帶著幾分懇求般的口吻說道:「讓我的親衛騎保護你撤離。」

    她指的,是本陣處暫時還未有任何行動的兩百名鐵鷹騎兵。

    這兩百名鐵騎騎兵,可並非是一般的鐵鷹騎兵,那皆是被稱之為『銳士』的精銳騎卒。

    聽聞此言,趙弘潤終於有所反應。

    只見他微微搖了搖頭,抬起手指向西南方向仍在拚死與李睦三千鐵騎搏殺的商水軍士卒,平靜地說道:「你是說,讓我拋下這些為我犧牲性命、拚死保護著我的士卒?」

    秦少君聞言面色一僵,咬咬牙說道:「這絕非是拋棄,而是「接受」這些士卒的心意。……他們拚死都在保護你,只要你活著,這就是對他們最好的安慰!」

    「盡說些漂亮話。」看了一眼秦少君,趙弘潤轉頭望向正面戰場,淡淡說道:「我若就此退縮,前方將士們奮力搏殺取得的優勢,非但頃刻間就蕩然無存了,可能還會被韓軍反殺一陣……勝敗,往往僅存乎一線。」說到這裡,他搖了搖頭,沉聲說道:「我不會給李睦扭轉局面、擊敗我軍的機會!」

    「你!」

    秦少君氣地滿臉漲紅,咬了咬貝齒,堅定地說道:「既然你不放心,我留下來,替你坐鎮本陣!」

    「……」趙弘潤神色複雜地看著秦少君,一言不發。

    良久,他搖頭說道:「不!你不行。」

    「為什麼?」秦少君皺著眉頭問道。

    「沒有為什麼,不行就是不行。」趙弘潤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

    見趙弘潤毫無理由地拒絕,秦少君氣地雙目幾近要噴火,咬咬牙怒聲叫道:「彭重!衛驕!」

    彭重,即是秦少君的護衛長,而衛驕,則是趙弘潤的宗衛長,他二人在聽到秦少君的點名後,當即便明白了後者的意思。

    『殿下,對不住了……』

    宗衛長衛驕看了一眼趙弘潤,隨即與彭重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他倆都認可秦少君的意見:殿下(姑爺),決不能落在韓人手中!

    就在他們正要有所行動時,忽見趙弘潤轉頭瞥了他倆一眼,那看似平靜的眼神,讓衛驕、彭重二人心中一震,不敢冒犯。

    見此,秦少君心中焦急,正要開口再次催促衛驕、彭重,忽然,她好似感受到了什麼,俏臉微紅,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原來,片刻前她情急之下拉住趙弘潤的手,就在方才,被後者輕輕反握住了,一股異樣的觸感,讓秦少君芳心砰砰直跳。

    「那晚我對你說的話,請別放在心上。」直視著秦少君,趙弘潤誠懇地說道。

    『「那晚」……』

    秦少君愣了愣,隨即臉上泛起幾許羞紅。

    趙弘潤所說的『那晚』,即是在咸陽宮舉辦的兩人的婚事。

    雖然對外告稱是秦少君與魏國公主玉瓏的婚事,但實際上,卻是換回了女兒裝扮的秦少君,與趙弘潤的婚事。

    這是秦王囘的意思。

    由於秦少君的弟弟尚且年幼、而且身體狀況不佳,因此,秦王囘雖然非常滿意趙弘潤這個女婿,但卻提出了一個要求,或者說請求。

    即讓玉瓏公主名義上嫁給秦少君,以此達成這次秦魏聯姻。

    畢竟,秦少君暫時還無法卸下『少君』這個身份倘若她卸下了少君的身份,由她年幼的弟弟接任,萬一那個一向身體狀況不佳的弟弟出現什麼意外,秦國就會陷入沒有繼承者的尷尬。

    王無子嗣,這可是非常容易引起國人恐慌,惹來某些野心家垂涎之心的大事。

    因此,秦王囘希望秦少君再肩負幾年『少君』的身份,待幼弟長大成人,或者秦王囘又生下了健康的子嗣後,再脫掉男裝,換回女兒身嫁給趙弘潤。

    至於如何操作,這件事非常簡單,只需對外公佈『秦少君不幸病故』即可。

    反正秦國的國人只會關注秦王有幾個兒子,不會去關注秦王有幾個女兒,哪怕出現冒出來一位公主,也不會引起國人的驚訝。

    似這般操作,就可以避免『長幼』問題,唯一的尷尬在於,這件事無法逆轉,一旦秦少君「確認亡故」,就無法再後悔。

    為了此事,當時秦王囘親自拜託了玉瓏公主,而玉瓏公主因為『中陽行宮叛亂』一事,得知了她母親蕭氏與魏天子、六王叔,還有早已過世的前太子之前的感情糾葛生母被她一直以來喚作父親的男人所殺,而一直以來喚作父親的男人,還說不準是否究竟是她的親生父親,再加上六王叔趙元俼引咎自盡、舅舅蕭鸞統領蕭氏餘黨企圖顛覆整個魏國,在得知這一切後,玉瓏公主還有什麼心情繼續留在魏國?

    出於這個心態,玉瓏公主就答應了秦王囘,暫時作為秦少君名義上的正室,打算在秦國住一段時間,淡忘那些煩心事。

    而對此,趙弘潤也沒有什麼辦法,畢竟他也能理解,玉瓏皇姐的某些遭遇,簡直就是一團糟。

    當然,這是在對外公佈方面,至於真正的聯姻,秦王囘自然希望秦國贏氏,能與『姬潤』這位強勢的魏公子結成姻緣,更何況,秦少君與趙弘潤還是相識多年的友人,親上加親,豈不是更好?

    因此,秦王囘與秦國王族真正認可的聯姻,還是趙弘潤與秦少君的婚事。

    為了盡快與秦國取得結盟、盡快率領援軍趕回魏國本土,趙弘潤按下心中的種種不滿,勉強答應了這場聯姻之婚。

    但正因為心中不滿,因此在那所謂的洞房之夜,趙弘潤也沒有給秦少君好臉色看。

    二人只是在一些秦國王族與魏國禮部尚書杜宥的見證下,彷彿例行公事般完成了婚禮,然後各自睡各自的房間。

    確切地說,是趙弘潤拋下當時婚裝的秦少君,獨自踢開另外一個屋子的門歇息去了,讓秦少君不,是讓長久以來裝扮成秦少君的秦國公主『贏瓔』,獨自在婚房坐了一宿。

    雖然結局並不完美,但通過這次聯姻,魏國得到秦國這個強力的盟友,才會有武信侯公孫起、長信侯王戩、陽泉君贏镹以及其餘諸多秦國將領率領二十萬軍隊對魏國的支援。

    所有這一切來自秦國的援助,皆是趙弘潤的妻室、化名秦少君的秦國公主贏瓔帶來的。

    「這一段日子你我之間彼此的冷戰,就到此為止吧。」反握著秦少君的手,趙弘潤平靜地說道。

    聽聞此言,秦少君彷彿淡忘了眼下的險峻處境,只感覺心中暖洋洋地,讓人沉醉。

    她輕輕地眨了眨眼睛,帶著幾分俏皮,問道:「你是要向我道歉麼?」

    趙弘潤聞言張了張嘴,顧左言他般說道:「事實上,你那晚說的話也很氣人,比如那句「殿下誤會了,並非是魏王陛下選擇了余,而是余選擇了殿下。」……原來你是那樣驕傲的人。」

    秦少君嘴角含笑,再次眨了眨眼睛問道:「這算是變相的道歉?」

    「並沒有。」趙弘潤板著臉說道:「我可不是一個會輕易退讓的人,我的意思是……」

    「道歉?」

    「……」被打斷了話的趙弘潤,有些無語地看了一眼秦少君,有些招架不住後者有時候的俏皮。

    半響後,他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目視著秦少君,微微加大了幾分握著後者的手的力氣。

    好似意會了什麼,秦少君無奈地嘆了口氣,低下頭再也不提讓趙弘潤撤退的事。

    見此,趙弘潤深吸一口氣,朝著遠處雁門守李睦所在的區域,高聲喊道:「李睦!」

    『……』

    可能是聽到了趙弘潤的高呼,韓將李睦勒住戰馬,轉頭看去,卻見趙弘潤跨坐在坐騎上,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指了指地面,高聲喊道:「本王就在這裡!哪裡也不會去!且一步也不會退!……劍來!」

    處在左右的彭重與衛驕面面相覷,只感覺頭皮發麻:這是對李睦的挑釁?!

    而出乎二人意料的是,秦少君解下了自己的佩劍,遞到了趙弘潤手中。

    「少君?你……」

    彭重與衛驕吃驚得看著秦少君,要知道片刻之前,秦少君還準備不擇手段讓趙弘潤撤離此地呢。

    怎麼這會兒……

    面對著彭重與衛驕吃驚的表情,秦少君微微有些羞澀、尷尬,以及無奈。

    但她心底知道,她並沒有做錯趙弘潤認可了她妻子的身份,那麼,她必須毫無保留地支持夫婿的任何決定,這才是作為一名女子的矜持。

    而與此同時,李睦亦聽到了趙弘潤的高喊,不由地面色動容,臉上露出既震驚又佩服的神色。

    要知道,眼下商水軍雖說仍然在頑強抵抗,但李睦相信,憑藉麾下三千雁門騎兵,生擒那位魏公子潤只是時間問題前提是對方不會逃跑。

    當然,倘若那位魏公子潤逃跑,也沒問題,他李睦亦可以趁機斬斷那面『魏、肅王』的王旗,借此舉振奮正面戰場上的韓軍士卒的士氣。

    只是他沒有想到,即便是在眼下最危急的時刻,那位魏公子潤仍寸步不讓。

    『看樣子是沒那麼輕鬆生擒那位魏公子了……』

    李睦苦笑了一聲。

    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在聽到趙弘潤那句高喊後,本陣的四千商水軍頓時士氣大振,更加悍不畏死。

    看著這些為了保護魏公子潤而豁出性命的商水軍士卒,縱使是方才勝券在握的李睦,此刻都不禁稍稍有些躊躇:能贏麼?

    若能贏,當然是沒有問題,可若是此地的四千商水軍擋住了他三千雁門騎兵,那可就麻煩了。

    到時候,他韓軍將全線潰敗。

    『約有七成的贏面……要賭麼?』

    明明是自忖約有七成的贏面,但看著趙弘潤那堅定的表情,看著此地那眾多商水軍悍不畏死的鬥志,李睦猶豫了。

    勝了固然好說,可若是失敗……

    李睦心中亦壓力劇增。

    在思忖了片刻後,李睦抬手下令,制止了麾下雁門騎兵對此地商水軍的進攻,騎兵們紛紛撤離,在百餘丈外重新匯聚。

    趁此機會,商水軍士卒們亦迅速加固防守。

    「他想做什麼?」秦少君吃驚地問道。

    她也沒想到李睦會突然麾下騎兵撤後,明明可以打贏啊。

    趙弘潤微微搖了搖頭,說實話他也有些意外。

    而就在這時,李睦單騎緩緩來到商水軍陣前,沉聲說道:「潤公子,不如今日就到此為止吧。……你鳴金收兵,我就此撤退。」

    『原來是打著這個主意!』

    趙弘潤心中恍然,哂笑說道:「李睦,你倒是打的好主意。……你軍敗跡已現,你居然厚顏勸兩軍休戰?」

    「未見得!」李睦搖了搖頭,不亢不卑地說道:「李某麾下三千雁門騎兵,未見得不能將公子你請到我軍軍營做客……」

    「李睦,你這是在威脅本王麼?」趙弘潤打斷了李睦的話,冷冷說道:「你太小瞧此地我四千餘商水軍兒郎了!只要我四千商水兒郎能夠擋住你區區三千騎兵,貴軍必敗無疑!……商水軍,可願與本王戰到最後?!」

    「願為殿下效死!」四千餘商水軍士卒齊聲高喝,且用彷彿看待死仇般的眼神怒視著李睦。

    畢竟李睦方才那番話,實在是太不將他們放在眼裡了。

    「潤公子切莫激動。」李睦環視了一眼士氣爆棚的商水軍,沉聲喊道:「李某隻是希望彼此停止這場已無意義的廝殺。潤公子,你大可回頭看看戰場之上,雖貴軍壓制了邯鄲軍,但在我軍左翼,貴軍毫無優勢,再打下去,不過是徒兩敗俱傷……素聞潤公子愛兵如手足,難道忍心讓麾下將士做無謂的犧牲麼?」

    趙弘潤聞言回頭看了一眼正面戰場,發現果然如李睦所言,韓軍左翼的雁門軍,在得到了北燕軍紀括部的及時支援後,反過來隱隱壓制住了魏將南門遲所率兩萬商水軍的兇猛攻勢。

    倘若繼續打下去,雖說固然可以重創邯鄲軍、北燕軍、雁門軍,但相信趙弘潤麾下這六七萬秦魏聯軍,恐怕亦所剩無幾了。

    雖然心中認可李睦的說法,但趙弘潤臉上卻不能表現出來,他沉聲說道:「豈是無謂的犧牲?雁門軍、北燕軍,皆是貴國的軍隊,若能擊敗兩軍,便可挫敗貴國侵略我大魏的不義之戰!」

    聽聞此言,李睦搖搖頭說道:「潤公子率大軍至此,這場戰爭就已經步向結局了。」

    『什麼意思?韓虎打算撤兵了?』

    趙弘潤聞言一愣,細細琢磨著李睦的話。

    而此時,李睦一邊抬手下令麾下雁門騎兵做好再次進攻的準備,一邊繼續勸說趙弘潤道:「所謂將將之帥,不爭一城一地之得失,但求勝勢;不能克敵制勝,即是意氣之爭……此戰打到當下,貴我雙方膠著不下,此徒耗士卒性命,誠不可取。……望潤公子做出明智抉擇。」

    「……」

    趙弘潤看看遠處的李睦,又皺皺眉回頭看看正面戰場,他必須承認,這場仗秦魏聯軍的勝面的確不大就算沒有李睦這支奇襲的騎兵,秦魏聯軍亦要付出慘重的代價,才能重創對面的韓軍。

    當然這並非是最關鍵的問題,最關鍵的在於,倘若康公韓虎已決定撤兵,那麼,趙弘潤率領秦魏聯軍與樂弈、李睦的軍隊死磕,是否還有意義?

    畢竟戰爭只是手段,迫使韓軍退兵,這才是目的。

    沉思了片刻,趙弘潤深深看了一眼李睦,正色說道:「從來沒有人,能將本王逼到這種地步……雁門守李睦,本王記住你了。」說罷,他轉頭吩咐衛驕道:「衛驕,鳴金收兵。」

    聽聞趙弘潤那句彷彿留狠話般的發言,縱使是不怎麼在乎名利的李睦,臉上亦不由地露出幾許笑容。

    畢竟趙弘潤那番話中並無恨意,而是充斥著惺惺相惜的認同:能被魏公子潤牢記且認可,這可是非一般的榮譽。

    不過在心底,李睦亦深深牢記了『魏公子潤』這個名字,畢竟,那也是險些將他李睦與樂弈二人逼到絕境的強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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