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魏宮廷 作者:賤宗首席弟子(已完成)

   
mk2258 2015-12-6 08:55: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59 8556128
V123210 發表於 2018-5-30 23:59
第289章:風起

    足足過了十幾息,楚水君這才回過神來,面沉似水,目視著魏王趙潤冷冷說道:「素聞魏王自負過人、狂狷霸道,今日一見,果真如此。……趙潤,你真因為你能擊敗我諸國聯軍麼?」

    他抬手指了指身後的百萬大軍,沉聲說道:「此軍,集楚、齊、越、魯、衛五國之兵,精銳之士將近五十萬,餘眾亦有五十萬,合百萬之兵。……而你麾下軍隊,雖號稱有三十餘萬,可唯獨數萬雒陽軍可稱銳士,其餘盡皆烏合之眾,你真以為你能戰勝我軍?」

    趙潤聞言哈哈笑道:「聽楚水君一席話,朕便知曉你不通兵事。……兩軍爭鋒,勝負豈是單論人數多寡?……我大魏舉國一心,眾志成城,可聯軍,相聚而攻伐我大魏,卻是各為私利。朕觀聯軍好比群狗,臥著臥、起者起、行者行、止者止,毋相與斗者。然投之一骨,則輕起相牙。……不信?」

    說到這裡,他指了指田耽,輕笑道:「且不說旁人,單說田耽將軍。若朕將大梁讓予聯軍,你看田耽將軍到時候是否還會與你心思一致。……朕相讓大梁,則他必然率齊魯之軍回援,任留你楚越兩軍單獨在此,介時你空有軍力,卻無糧草,雖有數十萬之眾,亦難逃敗亡之途。」

    「……」

    楚水君原本不服趙潤那「聯軍必敗」的狂言,但是卻無從反駁趙潤這番論調。

    畢竟他心底其實也明白,田耽之所以眼下還未撤軍回援齊國,只是因為田耽覺得這場仗迄今為止對魏國的削弱還不到位,又豈是真心相助他楚軍擊敗魏國?

    如此一想,彷彿這場仗的走勢確如趙潤所言:此戰,若聯軍戰敗,那麼自然一切皆休;可若是聯軍戰勝,則田耽亦會立刻抽齊魯兩國軍隊回援,留下楚越兩軍單獨面對魏國的反擊,促使兩虎相爭。

    而問題是,在沒有了齊國的糧草供應後,楚國軍隊將如何進一步擴大勝勢?——最可能導致的結果,就是因為缺糧而導致軍心動盪,從而被魏國趁勢翻盤,扭轉勝敗。

    照這樣看,彷彿他們楚軍確實無論如何,都難逃敗亡的命運。

    「……」

    楚水君不經意地看了一眼身邊的田耽。

    其實趙潤所提的這件事,他自己也思量過,不過被他暫時壓制在心底了而已,而如今趙潤提及此事,正好勾起他心底對齊國的不信任。

    田耽亦注意到了楚水君的反應,心下暗嘆一聲,撫掌對趙潤說道:「不愧是當年那位善於攻心的魏公子潤,幸虧此番從旁並無我聯軍的其餘將領,否則,三言兩語,或能叫我聯軍諸將相互猜忌,難成一體……」說到這裡,他眼眸中閃過幾絲怒意,一臉不悅地反唇譏道:「魏王將聯軍比作群狗,不知貴國又是什麼?」

    趙潤想了想,風輕雲淡般回覆道:「我大魏是狼,縱使一時失利,亦不會輕易放棄復仇,就好比此番聯軍我大魏宋地、潁水兩郡子民身上的暴行、惡行……」他瞥了一眼楚水君與田耽,看似面帶微笑,但卻語氣冰冷的說道:「這些罪行,朕會十倍、百倍回報。你等開啟了這場戰爭,卻注定不會終止這場戰爭的權力……你等最好對天祈告,乞求上蒼庇佑,使你等不至於在這場仗中敗得太慘,否則,待日後朕揮軍攻伐諸國時,你等將無可用之兵!」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用奚落的語氣又補充了一句:「還是對天祈告吧,這樣朕來日攻伐諸國時,也能稍稍盡興些。」

    說罷,不等楚水君與田耽做出反應,他催促褚亨道:「褚亨,回去了!」

    「是!」

    近衛大將褚亨甕聲甕氣地應道。

    只見這位近衛大將,左手反握著一柄擺在他旁邊座位上的利劍的劍柄,彷彿是隨時都會拔劍暴起,右手猛然一抖韁繩,載著君主趙潤徐徐返回魏軍的陣地。

    從始至終,燕順、童信等十幾騎虎賁禁衛騎,皆目不轉睛地盯著楚水君與田耽等人的一舉一動,直到他魏國君主趙潤的王車離開二十幾丈之後,他們這才謹慎小心地撥轉馬頭,追隨自家君主而去。

    看著趙潤一行人徐徐離去的背影,楚水君與田耽久久不語。

    只見此時的楚水君,面色陰沉,顯然心中不悅。

    想想也是,其實他此番前來拜會趙潤的目的,就是想通過他聯軍強盛的軍勢,給魏王趙潤帶去壓力,沒想到,魏王趙潤根本沒有將他百萬聯軍放在眼裡,甚至於,非但三言兩語就點破了諸國聯軍「各為己利」的本質,亦揭穿了他楚水君與田耽貌合神離、相互算計的合作態度,以至於他二人,眼下竟不知該如何相處。

    而相比較楚水君,田耽考慮的則更長遠。

    他在考慮魏王趙潤離開前的那一番話,那一番日後必有『厚』報的話。

    若此戰聯軍戰敗,恐中原諸國日後難得安生……

    他心下暗自嘆息。

    但事已至此,他對這局勢也沒有什麼辦法,只有寄託希望於魏國在這場戰爭中遭到重創,否則,對於中原諸國而言,恐怕會是一場天大的劫難。

    而與此同時,魏王趙潤正乘坐著戰車返回其魏軍的陣列。

    期間,岑倡笑著恭維道:「陛下,您方才的那一番言論實在是太犀利了……」

    「是啊。」

    燕順亦在旁附和道:「卑職方才仔細觀瞧那楚水君與田耽的面色,見他二人雖被陛下氣得不輕,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陛下的話,著實令人好笑。」

    「呵呵。」

    趙潤亦頗為自得地哼哼笑了兩聲。

    從旁,童信亦欣喜地說道:「楚水君與那田耽被陛下說得無言……相信這應該也有助於我軍戰勝諸國聯軍吧?」

    「那是自然的!」

    還沒等趙潤開口,岑倡與燕順二人便深信不疑地說道。

    然而,趙潤聽了童信的話後,卻摸著下頜的鬍鬚仔細想了想,隨即聳聳肩說道:「事實上嘛,楚水君與田耽皆是城府深沉之人,因此,倒也不至於會因為朕的那一番話,就使他們在這場仗中做出錯誤的指揮……」

    「呃?」

    岑倡、燕順、童信三人臉上的笑容一滯,隨即,童信小心翼翼地問道:「陛下,那您以身犯險,在戰前與他們在陣前相見,又是為了什麼?」

    「就是為了藉機奚落他們一番啊。」趙潤理所當然地說道:「這樣豈非是很痛快麼?」

    ……

    站在王車上的岑倡,以及策馬護衛在戰車旁邊的燕順、童信二人,聞言面面相覷:感情您以千金之軀犯險,跟那楚水君、田耽二人陣前相會,就是為了奚落對方啊?

    不過待仔細回想起楚水君與田耽二人方才那滿腔怒火無從發洩的樣子,岑倡、燕順、童信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確實挺痛快的!

    「陛下英明!」

    「哈哈哈哈——」

    在岑倡、燕順、童信三人由衷的奉承聲中,同時也是在魏王趙潤那得意滿滿的暢笑聲中,近衛大將褚亨打了一個哈欠,自顧自駕馭著王駕。

    只要陛下高興就好。

    這即是近衛大將褚亨唯一的行事準則。

    大約一刻辰後,魏王趙潤帶著一干護衛返回了魏軍陣型的後陣。

    當時,見趙潤與岑倡、燕順、童信等人皆面帶笑容,留守在本陣處的副將翟璜,包括大梁府府正褚書禮、博浪丞曹憬、以及介子鴟、張啟功等人,臉上皆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這位陛下方才還心情沉重,怎麼去了一趟聯軍的陣前,就變得這般龍顏大悅呢?

    很遺憾,禁衛軍將領穆青此刻尚在商水,不在這邊,否則,他定會撇了撇嘴,不知死活地順嘴嘀咕一句:「還能有什麼?佔便宜了唄!」

    當然,事實上趙潤之所以心情大悅,並不只是因為他狠狠奚落了楚水君與田耽那麼簡單,更重要的,還是因為他對於擊敗聯軍之事有了更大的把握。

    別看趙潤方才在楚水君與田耽面前嘴巴很硬,說什麼「朕之所以應戰只是為了親手摧毀聯軍、將聯軍趕盡殺絕」,其實這全是屁話,事實上,他只是被秦國兵犯西境的消息逼得不得不與聯軍決戰而已——田耽猜得沒錯,魏國這邊其實也撐不住了。

    從某種意義上說,趙潤亦算是倉促應戰,按照原本他的戰略安排,他麾下魏軍本不該這麼早就與諸國聯軍決戰才對,最起碼也要等到齊國召回田耽,且商水的沈彧、伍忌等人率軍支援梁郡,介時再對已處於崩潰狀態的聯軍展開追擊,只可惜秦國的兵犯,促使他不得不在沒有萬全把握的情況下,與仍幾乎處在巔峰狀態的諸國聯軍展開決戰。

    正因為如此,其實趙潤心底也沒有多少必勝的把握。

    直到他在聯軍的陣前看到桓虎對他做出暗示。

    真沒想到,最後居然真落到寄希望與桓虎、陳狩那幫人……

    長吐一口氣,趙潤心中頗有些感慨。

    畢竟在此之前他曾覺得,倘若他魏國的命運要仰仗於桓虎、陳狩那些內應,那他魏國實在也太悲哀了,可沒想到,世事就是這麼諷刺:他眼下想要擊潰聯軍,還就必須借助桓虎、陳狩等人。

    罷了,好歹能戰勝聯軍,不可奢求更多。

    搖了搖頭,趙潤迫使自己不再糾結之事,將全部精力投入在眼前的這場決戰上。

    此時,副將翟璜詢問趙潤道:「陛下已窺探過聯軍的部署,不知聯軍的具體部署情況如何?」

    聽聞此言,趙潤便徐徐描繪道:「前軍主軍,是項末的「符離軍」,前軍左翼是項孌的「昭關軍」,前軍右翼是衛國軍隊;中軍主軍是田耽的齊軍,中軍右翼是魯國的軍隊,中軍左翼,應該是越國將領吳起的「東甌軍」,其餘像新陽君項培、鄣陽君熊整、彭蠡君熊益等人麾下的軍隊,應該被安置在聯軍的後軍,具體位置並不清楚。」

    翟璜聽得心中驚詫,要知道對面那可是有百萬聯軍啊,百萬人那是什麼概念?即使近距離登高窺視,眼睛也未必能全攬聯軍的整體部署,可是這位陛下,卻如數家珍地說出了聯軍的各軍部署位置,若非眼下時機並不合適,翟璜恐怕忍不住要仔細問問究竟,看看這位陛下如何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弄清楚聯軍的部署。

    忽然,翟璜想到了傳令兵方才送來的消息,詢問道:「陛下,方才末將收到前軍主將周驥將軍派人送來的消息,說是陛下下令其前軍,將所有戰車部署到我軍的前軍左翼,不知可有此事?」

    「不錯,正是朕下的命令。」

    趙潤點了點頭。

    見此,翟璜卻不再懷疑,只是略帶驚訝地問道:「觀陛下這般部署,可是準備從聯軍右翼的衛國軍隊身上打開局面?」說到這裡,他微微皺眉思忖了一下,建議道:「恕末將直言,衛國的軍卒,大多效仿我大魏的軍卒操練,且軍中士卒又有我大魏鍛造的軍備,未必是弱手……更何況按照陛下所言,衛軍身背後即是魯國的軍隊,魯國軍隊雖然進取力不足,但若是擁有防守陣地,憑藉其種種戰爭兵器,恐怕我軍一時半會,亦難以打開局面……」

    見翟璜提出異議,趙潤也不在意,招招手說道:「上戰車來。」

    翟璜雖不明所以,但還是聽從了君主的指示,翻身下馬,登上趙潤所在的王車。

    此時,就見趙潤附耳對翟璜說了幾句,只聽得翟璜面色驟變,異常驚喜地問道:「陛下?當真?此事當真?」

    趙潤點點頭說道:「應該是十有八九了。」

    在附近魏國官員與諸兵將詫異的注視下,只見翟璜精神振奮,當即改口說道:「若果真如此,陛下將戰車部署在前軍左翼,確乃妙舉,想來聯軍怎麼也不會想到,嘿嘿嘿……」

    看著翟璜神色振奮的模樣,介子鴟、張啟功等魏國官員皆有些心癢難耐,恨不得詢問個究竟。

    但是他們不能這麼做,因為他們並非是軍職在身的將領,事實上,他們甚至無需跟隨趙潤趕赴戰場,他們之所以此刻站在戰場上,只是為了表明自己的心跡,做一位忠臣會做的事——倘若他魏軍此番不幸戰敗,則他們將拔出腰間的佩劍,像一名普通的士卒那樣,跟隨他魏國君主趙潤做最後的抵抗,並確保在他們陣亡之前,他魏國的君主將不會受到任何的傷害。

    不得不說,魏國此刻的確是上下一心、眾志成城。

    不知過了多久,有翟璜的護衛上前在翟璜耳邊低聲說了一句。

    翟璜點點頭,旋即提醒趙潤道:「將軍,差不多還有一刻,就到午時了。」

    午時正刻,是魏軍與聯軍約戰的時辰。

    這也是沒辦法的是,畢竟這場仗魏軍有三十幾萬人,而聯軍更是有百萬之眾,光是排兵佈陣就需要半天工夫,好在目前尚是春季,倘若換做在六七月,雙方士卒就得頂著炎炎烈日與敵軍交戰,也是遭罪。

    「唔。」

    趙潤點了點頭,尋思著做最後的激勵。

    雖說桓虎、陳狩等人的倒戈,已注定會對這場仗的勝負產生很大的影響,但趙潤還是寄希望於由他魏人來主導這場戰爭,而非是桓虎、陳狩甚至是那些衛國軍隊。

    畢竟說到底,似桓虎、衛邵等人,他們投靠魏國的目的亦不純粹,真正能夠依靠的,還是此刻聚集在趙潤麾下的這些兵將。

    深深吸了口氣,趙潤沉聲說道:「對面諸國聯軍的陣容,比我軍強了不止一籌啊……」

    聽聞此言,參將翟璜愣了愣,而駕馭戰車的近衛大將「褚亨」,更是渾不在意。

    然而騎著馬佇立於趙潤所乘這輛馬車兩側的幾位魏國官員們,比如大梁府府正褚書禮、博浪丞曹憬、以及介子鴟、張啟功等人,卻是面色微變,面面相覷。

    他們想不通,這位陛下為何會在決戰之前,在應該激勵麾下兵將的時候,說出這般自滅威風了話來。

    而此時,就聽趙潤繼續說道:「聯軍有項末、項孌、項培、吳起、田耽等等猛將,其中有好幾位足以被列為當世的名將,又有「符離軍」、「昭關軍」、「東歐軍」等諸多精銳之士,相比之下,我軍的兵將,皆不如對方……可那又如何?強盛的諸國聯軍,還不是被我軍擋在大梁,一步亦不得前進?」

    「我大魏並非沒有精兵猛將,似商水軍、鄢陵軍、魏武軍、鎮反軍、河內軍,等等等等,這些我大魏的精銳之軍,皆是足以使諸國恐懼的軍隊!而趙疆、魏忌、姜鄙、司馬安、龐煥、韶虎、屈塍、伍忌等將領,亦是毫不遜色對面聯軍的猛將!只可惜他們此刻並不在此地……」

    「但朕並不惶恐,因為朕的麾下,還有三十餘萬叫諸國聯軍不得寸進的勇士!」

    說到這裡,趙潤站在駟馬戰車上,手指前往,沉聲喝道:「朕在此負責的告訴諸位,我大魏的精銳,已攻陷了韓國,此刻正在攻伐齊國……從這一刻起,我大魏再不是被動挨打的局面,我大魏將奮起反擊……朕在此做出宣告,諸國挑起戰爭、殘害我大魏百姓的仇恨,終將用他們的鮮血來償還!就從這一刻起,我魏人,對整個天下宣戰!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在這條路上,我魏人將再無盟友!放眼之處,舉世皆敵!」

    「但朕堅信,我大魏必將取得最終的勝利!……就從今日,從擊敗眼前的聯軍開始,讓諸國,付出應得的代價!」

    「犯我大魏者,必誅之!」

    「喔喔——」

    隨著不計其數的傳令兵與斥候將趙潤的言論傳播到更遠的魏軍當中,致使幾十萬魏軍,因為其君主趙潤的豪言而精神振奮。

    從這一刻起,魏國與中原各國,已注定不能同存!
die5757 發表於 2018-5-31 03:05
第290章:開戰!

  「喔喔——」

  魏軍的吶喊,縱使隔著老遠,亦能傳到聯軍的陣列,傳到前軍主將項末的耳中。

  見此,項末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他當然知道,對面的魏軍突然爆發出一陣響徹天地的吶喊聲,那必定是魏王趙潤又說了什麼激勵人心的話,來振奮其麾下魏軍兵將的士氣。

  沒辦法,魏王趙潤在魏人心目中的地位太高了,以至於這位君主只需出現在戰場上,就能令魏國的兵將士氣高漲、鬥志高昂,恨不得立刻就找一名聯軍士卒同歸於盡。

  這是他聯軍所不具備的優勢。

  在聯軍當中,無論是楚水君還是田耽,亦或是其他人,都不足以使所有聯軍士卒振奮起來——可能楚國君主熊拓、越國君主少康、齊國君主呂白、魯國君主公輸興這四位君主皆至,也未必能做到像魏國君主趙潤那般。

  雖說這聽上去好似是魏君趙潤一人就頂四國的君主,令人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但事實如此。

  什麼?

  是否是漏下了衛國的君主衛費?

  不不不,衛王費在或不在,對衛國軍隊的士氣提升並無太大影響——搞不好這位君主若此刻就在戰場上,衛國的士卒反而會士氣大跌也說不準。

  誰讓衛王費是當世公認的最愚蠢昏昧、最荒淫無道的君主呢,簡直比魏國上上代的昏君趙慷還要昏昧。

  「報!」

  十幾名騎兵,飛快地來到上將項末的跟前,抱拳稟報道:「將軍,魏軍將眾多的戰車,部署在其前軍左翼。」

  「唔。」

  項末皺了皺眉,吩咐道:「再探!……我要知道魏軍前軍另外兩處的情況。」

  「是!」

  那十幾名騎兵撥馬而去。

  這十幾名騎兵,乃是楚軍的斥候,畢竟在這種動輒百餘萬士卒的大戰中,光靠將領的肉眼,是不足以洞悉戰場上所有的情況的,因此,兩軍的斥候就負責成為雙方將領的耳目,將戰場上的一舉一動、瞬息萬變,皆稟報於各自的將領。

  不多時,又有一隊楚軍斥騎回來稟告,說他們在魏軍的前軍右翼,並無看到什麼戰車。

  得知此時後,項末皺著眉頭沉思起來。

  『魏軍……是試圖瞄準衛國的軍隊,試圖在我軍的右翼打開局面麼?』

  他暗暗嘀咕。

  說實話,無論是楚水君也好、田耽也罷,其實都暗示過他藉機消耗衛國的軍隊——雖說衛國的軍隊未必就真的會向魏軍倒戈,但這終究是一個隱患,倘若能在削減魏軍兵力的同時消耗衛國的軍隊,這無疑是最佳的選擇。

  因此,項末本來打算讓右翼的衛軍率先進兵。

  可沒想到,魏軍竟然將其所有的戰車,都轉移到了前軍左翼,這有些出乎項末的意料。

  出現這種情況只有兩個可能,其一,魏王趙潤算到他聯軍會叫衛軍率先進兵,是故提前做好防備;其二,魏王趙潤準備撿衛軍這個軟柿子下手,試圖從衛軍那邊打開局面。

  在仔細思忖之後,項末覺得第二種猜測的可能性更大。

  雖說在他看來,衛邵、衛鄖、衛振三人麾下的衛軍,亦不失是合格的軍卒,但他並不認為衛國的軍隊值得魏王趙潤如此興師動眾地防備,相比之下,他更傾向於魏王趙潤準備大舉進攻聯軍的右翼。

  畢竟細論聯軍的前軍,居中的是他項末的符離軍,左翼是項孌的昭關軍,皆是楚國數一數二的精銳,相比之下,右翼的衛國軍隊就顯得不夠看了,也難怪會成為魏軍準備「狙擊」的對象。

  想到這裡,項末立刻下令道:「傳令左右兩翼。……令衛軍暫且採取守勢,令項孌的軍隊準備出擊。」

  既然魏軍瞄準了聯軍的右翼,將所有的戰車都部署到了其軍左翼,那麼,項末自然要改變策略,瞄準魏軍的右翼下手。

  至於左翼的衛軍,項末決定讓其暫時採取守勢,倘若魏軍果真瞄準衛軍下手,那麼,衛國的軍隊能夠幫助聯軍抵擋一陣子。

  當然,對於衛軍是否能擋住魏軍的猛攻,項末亦無萬全的把握,不過他並不在意,反正在他看來,就算魏軍擊潰了衛國的軍隊,右翼那邊還有魯國的軍隊,魯軍有諸多的戰爭兵器,可能在進攻方面稍顯力不從心,但是論防守,相信就算是魏國的軍隊,亦難以在短時間內將其陣地攻陷。

  片刻之後,項末的將令便經由傳令兵,傳達給了的左翼將領項孌,以及右翼的將領衛邵。

  對於兄長的命令,項孌並無異議,相反他摩拳擦掌,戰意盎然,但是右翼的衛邵,卻對項末的命令產生了幾許困惑。

  『項末為何命令我衛軍採取守勢?他不應該是催促我軍進兵才對麼?難道其中出現了什麼變故?還是說,項末其實亦信不過我等?』

  衛邵有些想不通,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桓虎。

  此時,桓虎與季武亦仍留在衛軍的陣前,在聽說了項末的命令後,桓虎亦心生了幾許不解。

  旋即,他便注意到了衛邵的眼神示意,不動聲色地微微點了點頭,隨即質問那名傳令兵道:「等會!……那誰,這當真是項末將軍的命令嗎?」

  那名傳令兵聞言看了一眼桓虎,試探著問道:「您是……魯國的桓虎將軍吧?」

  桓虎點點頭,追問道:「回答桓某的問題。」

  那名傳令兵雖然不解於桓虎為何呆在衛軍的陣前,但這種事可不是他這種小卒可以詢問的,他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回稟桓虎將軍,這確實是項末將軍的命令。……小人豈敢假傳軍令?」

  桓虎聞言皺了皺眉,不悅說道:「桓某對項末將軍的軍心心存疑慮,你回去轉告項末將軍,桓某認為,就說我桓虎認為,應當由衛軍率先發動進攻……」

  「這……」

  那名傳令兵露出了為難之色,考慮到桓虎並非楚軍將領,不好用楚國的軍令來約束,因此,他唯有照辦。

  期間,季武一個勁地私下勸說桓虎:「桓將軍,算了,大局為重,相信項末將軍定有他自己的考量,才會叫衛邵將軍暫且採取守勢……」說著,他亦對衛邵陪著笑容,安撫著表面上面無表情的衛邵。

  不多時,那名傳令兵便回到了項末身邊,將桓虎的原話傳達給了項末。

  項末聞言又好氣又好笑,皺皺眉說道:「這個桓虎,實在是多管閒事……」

  從旁,部將斗廉笑著說道:「那桓虎本就信不過衛軍,不出奇。」

  項末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召來驍將乜魚,吩咐道:「乜魚,你親自去一趟右翼,將實情告訴那桓虎,再者,警告他莫要再對項某的指示指手畫腳,叫他管好自己的事!」

  「是!」乜魚抱了抱拳,旋即又問道:「將軍,需要末將勒令那桓虎回歸其自己的防區麼?」

  「這個嘛……」

  項末沉吟了片刻,說道:「這就不必了,衛軍那邊,確實需要有人盯著,就讓那桓虎盯著罷。」

  「是!」驍將乜魚抱拳而去。

  片刻之後,乜魚便來到了前軍右翼,來到桓虎跟前毫不客氣地說道:「某來傳達項末將軍的指示,鑒於魏軍將其前軍所有戰車皆部署在其左翼,項末將軍推測魏軍很有可能猛攻衛軍所在的右翼,是故,才下令衛邵將軍暫時採取守勢,以防備魏軍的進攻。……桓將軍,明白了麼?」

  『原來如此。』

  衛邵與桓虎不動聲色。

  說實話,桓虎並不能肯定魏軍對其戰車的部署,是否出自魏王趙潤的授意——倘若果真是魏王趙潤的授意,那這個舉措真的是太妙了,將聯軍最忌憚的戰車全部部署到其左翼,一方面給項末造成「縱使衛軍傾盡全力亦難打開局面」的錯覺,讓項末放棄無謂的進兵,同時又故意留下了作戰能力相對弱小的「魏軍右翼」作為破綻,誘使項末改變主意,下令其弟項孌率先採取攻勢,試圖趁機給予魏軍重創。

  暫且不說魏軍是否什麼詭計等待著項孌,單單說衛軍這邊,這支已準備隨時倒戈魏軍的軍隊,就暫時避免了與魏軍『自相殘殺』的尷尬。

  想到這裡,桓虎故作怏怏地說道:「既然如此,桓某並無異議。」

  「哼!」楚軍驍將乜魚輕哼一聲,隨即又說道:「另外還有一句話,是項末將軍特地命末將轉告桓虎將軍的。請桓將軍管好自己的事,聽從指示,莫要再對項將軍的指示指手畫腳,告辭!」

  「……」桓虎皺了皺眉頭。

  見此,季武連忙勸說道:「莫放在心上,終歸那項末是前軍主將,我等暫時需聽從他的指示。」

  桓虎微微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對衛邵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心下暗笑。

  倒也不是笑話季武這個被他們蒙在鼓裡的人,而是心喜於項末的戰術恰恰符合他們的心意。

  「嗚嗚——嗚嗚——嗚嗚——」

  在午時正刻,諸國聯軍的陣列中率先響起了軍號聲,旋即戰鼓擂動,響聲震天。

  只見在號角與戰鼓聲中,聯軍左翼大將項孌,率先下令麾下的昭關軍徐徐向前進兵。

  此時在魏軍的陣列前,前軍主將周驥隱約看到對面聯軍的左翼出現異動,心下暗暗咋舌:「當真瞄準我軍的右翼來了……」

  於是,他一邊下令「前軍右指揮李霖」進兵,抵擋項孌的軍隊,一邊派人向身在本陣的君主趙潤稟告。

  片刻之後,趙潤便收到了周驥派人送來的消息,攥著拳頭心中暗喜,暗喜於項末果然中計,派出了聯軍中最勇武的楚將項孌,以及其麾下最精銳的昭關楚軍。

  『項孌此人勇武非常,必須想個辦法先將此人除掉。』

  趙潤暗暗想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8-5-31 23:58
第291章:開戰!(二)

    「嗚嗚——嗚嗚——」

    「咚咚咚——」

    在號角與戰鼓聲中,聯軍左翼大將、楚國將領項孌,率先對魏軍展開攻勢。

    只見在項孌的指揮下,數萬昭關楚軍踏著相對整齊的步伐,徑直朝著魏軍的右翼而去,感受著軍中那肅穆的臨戰氣氛,不得不承認,「昭關軍」不愧是楚國的精銳之師,單單觀這些士卒們臨戰前的心態,便可見一斑。

    這是一支相當有氣勢、且自信滿滿的軍隊,就彷彿魏國的商水軍。

    其中原因,恐怕就是因為這支軍隊擁有項孌,擁有這位天下知名的猛將。

    此時在魏軍的右翼,「前軍右指揮李霖」一臉凝重地注視著對面徐徐而來的楚軍,不禁有些緊張。

    他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彷彿生怕對面那支楚軍下一息就殺到他跟前。

    「報!」

    數名騎兵奔馬來到李霖的跟前,抱拳傳達前軍主將周驥的命令:「李霖將軍,周驥將軍命您率軍出擊,抵擋聯軍左翼的項孌!」

    「李霖接令!」

    李霖毫不猶豫地接受了命令,但心底卻不禁暗暗有些打鼓。

    須知對面那可是項孌啊,在當世是與項末、田耽、李睦、樂弈、廉駁等名將齊名的楚國猛將,更關鍵的是,項孌還是一位會親自出擊的猛將,就像他魏國的廉駁、伍忌、姜鄙,在己方軍隊局勢不妙時,或會親自率領一支奇軍奔著討殺敵軍主將的目的而去,這讓李霖縱使處於無數魏卒之中,亦難免有些心中不安。

    他有自知之明,他只是一名普通人而已,能坐到現如今的位置,主要還是因為他是趙弘禮的內兄,否則,大梁禁衛軍亦人才濟濟,憑什麼讓他擔任西城守將?

    唉……抵擋項孌這種事,應該交予伍忌、姜鄙、蔡擒虎那等將領啊,為什麼會落到我頭上……

    李霖暗暗苦笑。

    擊敗項孌軍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他根本就沒想過,因為他麾下的軍隊,實則就是那些徵募的民兵——雖說這些民兵在戰場上磨礪了幾個月後,亦有所成長,可即便如此,這些人也只能被稱作勉強合格的士卒,根本別指望他們能像商水軍、鄢陵軍、魏武軍等老牌精銳那般。

    不是悍勇不悍勇的問題,而是指戰場經驗。

    我兒還未成婚,我還不想死……

    搖了搖頭,李霖將心中的胡思亂想通通拋之腦後,振作起精神來。

    「傳令右翼各部,進兵!……目標,前方楚軍!」

    儘管心中忐忑畏懼,但李霖還是立刻就下達了命令,示意其麾下右翼魏卒,亦徐徐出列向前,與對面的楚軍爭鋒相對。

    沒辦法,因為他無法在這個示弱,按照其魏國君主趙潤制定的戰術,先鋒軍必須強硬地打出氣勢來,如此才能重挫聯軍的氣焰,否則,他魏軍人少,就難免會被聯軍壓制。

    雖然他只是一介普通人,並無過人的武力或者謀略,甚至與他自己也明白,倘若似伍忌、姜鄙、魏忌、司馬安等他魏國的上將們此刻就在大梁,「前軍右指揮」這個職務根本輪不到他。

    要知道在一支軍隊中,前軍左右兩翼就好比兩柄利劍、兩柄長矛,其鋒利程度將直接影響到整支軍隊的優劣勢。

    但願那些新提拔的將官,能當此重任……

    李霖心下暗暗祈禱,寄託希望於他從那三十萬由民兵與遊俠組成的「義勇軍」所提拔的那些將官。

    說實話,那些魏、衛兩國遊俠出身的將官們,其個人武力比他出眾多了。

    「踏踏踏踏——」

    在魏軍與聯軍兩方前軍主將的觀望下,李霖軍與項孌軍逐漸拉近距離。

    待等兩軍只剩下一箭之地的距離時,只見楚將項孌勒住戰馬,伸展五指指向前方,厲聲喝道:「昭關軍聽令,目標前方魏軍!——擊潰他們!」

    「喔喔!」

    項孌亦是一位頗有個人魅力的將領,尤其是在其昭關軍中,以至於當他下達了殺敵的命令後,數萬昭關軍士卒的氣勢,一下子就提升了起來。

    魏將李霖立刻就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壓力。

    事實上,這並非是李霖首次與項孌交手,在幾個月前,當項孌率軍攻打大梁西城牆時,抵禦他的恰恰也是李霖。

    問題是那時候,李霖軍有大梁的城牆協助,本身就佔據優勢,這才能艱難地擊退項孌軍,反而眼下,他與項孌平地決戰,可沒有什麼優勢可言。

    「出、出擊!」

    下意識喊了一句,李霖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命令氣勢不足,連忙又補充道:「正如陛下所言,此乃我大魏復仇之戰!宋郡、潁水、梁郡三郡中,那無數被聯軍屠戳、殺害的軍民,這份仇恨,必須用聯軍的鮮血來償還!……殺光他們!」

    他麾下士卒,亦士氣高昂地迎上了對面的楚軍。

    說實話,在這種時候,右翼的魏軍根本來不及、或者沒有空暇去聽李霖那一大段的激勵,戰前魏王趙潤對這些魏卒們的激勵,就已經足以讓這些魏卒振奮精神、打起十二分注意,李霖說不說那段話,其實意義不大。

    唔,或者對於他自己而言,倒是個不錯的激勵。

    「殺——!」

    在數萬個聲音匯聚而成的喊殺聲中,李霖軍與項孌軍,終於狠狠地撞到了一起,彷彿是兩股洪流相撞,頓時間讓四周的一切都失去了聲音。

    ……

    僅僅只是一個照面,楚將項孌便皺起了眉頭。

    因為他感覺地出,對面魏將李霖麾下的軍卒,其戰鬥經驗明顯增強,至少看起來已不是那樣『業餘』,以至於他麾下的昭關軍,竟然被這伙魏軍給擋住了——雖說仔細觀瞧之下,其實昭關楚軍仍在慢慢地向前推進,但不可否認,他麾下的軍隊確實被李霖軍給擋下了,沒有使對方出現「一戰而潰」的景象。

    這讓項孌很不滿意。

    他可是項孌,他麾下的,那可是楚國數一數二的昭關軍,如何能僅僅滿足於壓制魏軍?

    反觀魏將李霖,此刻卻很興奮,雖然他也看得出來,他麾下的士卒們其實是稍稍落於下風的,但這不要緊,這麼點的劣勢,短時間內並不會導致潰勢——能擋下項孌軍就足夠了!

    然而,他麾下的「義勇軍」們,卻不這樣想。

    這只要是指義勇軍中的遊俠,尤其是那些衛國遊俠。

    這些遊俠、尤其是衛國遊俠,大多都急公好義、喜歡逞個人英雄,記得在守衛大梁時,就有不計其數的衛國遊俠們抱著必死的決心,摧毀了聯軍的井闌車等攻城器械,為魏軍堅守大梁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而今日在李霖的麾下,雖然來自衛國的遊俠已所剩無幾,但架不住這些魏國民兵此刻士氣如虹、捨死忘生,滿腦子都是他魏國君主趙潤那一番「血債血償」的言論。

    這使得當李霖軍與項孌軍整體陷入僵持局面時,就難免出現了一些自負勇武的的遊俠、將官,試圖抱著必死的決定,來挽回劣勢。

    這不,在最前線,當即就有一名李霖提拔的將官,帶著幾名不怕死的魏卒,硬生生擠進了昭關楚卒的防線。

    其實在擠進防線的一瞬間,這名將官就為他的魯莽付出了代價,他的大腿被不知從哪裡刺出來的長戈刮傷,就連手臂處,亦出現了幾道深深的傷痕,鮮血直流。

    說實話,在戰鬥剛剛打響的當下就受到了這等傷勢,這名將官絕對無法活著走下戰場,必死無疑。

    也不曉得他自己是否意識到了這一點,反正他絲毫也沒有關注自己的傷勢,一手揮舞著長劍、一手揮舞著盾牌,在茫茫楚軍士卒陣列當中,施展生平所學,殺死一名又一名的楚軍士卒。

    只見其一邊揮砍,一邊哈哈大笑,給人一種「大丈夫當如此」的錯覺。

    甚至於,他還用惡毒的言語,嘲諷、奚落、辱罵周圍的楚軍士卒,親切地問候這些楚軍士卒家中的女性家眷。

    雖然很遺憾地,這名遊俠出身的魏軍將官很快就被其四周的楚軍士卒用兵器戳得滿身窟窿,但不知為何,此人的行動,卻大大激勵了附近的魏軍士卒,以至於有越來越多的魏卒,開始嘗試這種堪稱自殺性的殺敵方式。

    「來啊!狗娘養的!」

    「你老子我殺敵四人了,再算上你這個狗兒子,就滿五人了!老子就算死了也值了!」

    「過來啊,有膽量進犯我大魏,就沒膽量跟你爺爺我單獨廝殺麼?」

    身處最前線的魏軍右翼士卒們,一邊揮舞兵刃一邊嘲弄著對面的楚軍士卒,讓昭關楚軍的士卒們心頭火起。

    更讓這些楚卒悶悶不樂的是,縱使他們如何強力反擊,也無法讓對面那群該死的傢伙逼上他們的臭嘴——彷彿這些魏卒,一個個都渾不怕死,哪怕是臨時前拖上一名楚軍士卒墊背,就能使他們心滿意足。

    漸漸地,最前線的那條戰線,魏楚兩軍的陣型都亂了,以至於演變成了亂戰的局面。

    對此,魏將李霖毫不意外,畢竟他麾下的這些魏卒,說到底只是臨戰徵募的民兵,幾乎沒有經受過長時間的嚴格操練,如何指望他們在紛亂的戰場上維持陣型?

    只要局面不崩潰,李霖就心滿意足。

    但楚將項孌卻無法接受這種現象。

    要知道軍隊之所以稱作軍隊,就是因為「眾人一致」的殺傷力要比單打獨鬥厲害地多,可對面那些魏軍士卒,卻硬生生要將他昭關軍的戰鬥節奏,拉入這些魏軍士卒最擅長的亂戰節奏——在彼此都陣型大亂的情況下,縱使是昭關軍,亦不見得能發揮出應有的水準。

    想到這裡,項孌立刻下令道:「傳令下去,令「孫洹」、「方聘」二人,重組陣列,迂迴襲魏軍兩側……」

    在項孌的命令下,昭關軍沒過多久就改變了陣型,數萬軍卒一分為三,好似一把三叉戟,同時亮出三個刀刃,刺入了李霖軍。

    這個變陣,使得魏軍的攻勢一下子就遭到了遏制。

    項孌變陣了?這、這可怎麼辦?

    魏將李霖難免有些慌亂。

    要知道,昭關軍乃是楚國的精銳,經過長期的訓練與磨合,是故才能做到在戰場上臨時變陣,可他李霖麾下的魏卒,卻不具備這個能力——事實上他麾下的魏卒,此刻陣型已經夠亂了,若再變陣,就算他的命令能傳到麾下各個將官的耳中,魏卒也沒辦法變陣。

    若強行變陣,很有可能導致魏軍各部相互衝撞,自亂陣腳。

    忽然,李霖靈機一動。

    反正這些民兵也不怕死,索性就……

    想到這裡,他抬手指向楚軍那彷彿三叉戟陣型的兩個空檔,連聲喊道:「進兵!進兵!殺過去!……繞開前方的楚軍,從其兩側殺過去!」

    片刻之後,鑑於李霖全軍壓上,前方的魏卒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被湧動的己方士卒擠到了楚軍那三叉戟陣型的兩個空檔。

    「唔?」

    此時項孌正跨坐在馬上,環抱雙臂注視著前方的戰況,忽然瞧見魏軍變陣,左右分離殺入了己方的陣型,他心中微微一愣。

    那李霖……這是要狙殺我?

    想到這裡,項孌舔了舔嘴唇,暗暗冷笑於魏將李霖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

    可漸漸地,他就感覺情況不對勁了,因為對面的魏軍,彷彿根本就沒有「齊心一致攻到他將旗所在」的意思,他們一邊進兵,一邊攻擊兩側的楚軍。

    在他看來,對面魏軍的陣型已經全部亂了,甚至於,由於其各自為戰,根本無法對昭關軍造成什麼大的威脅。

    不誇張地說,倘若他此刻直接下令突破,搞不好可以直接鑿穿李霖軍。

    唯一的問題,這樣做有意義麼?

    要知道,鑿穿敵軍的目的,是為了讓敵軍的陣型潰散,而眼下李霖軍的陣型,本來就已經徹底被打亂了,縱使鑿穿這支魏軍,又能怎樣?

    ……

    看著前方的戰況,項孌陷入了沉思。

    眼下他有兩個選擇,其一,下令麾下的昭關軍分割李霖軍,不過這樣做意義不大,因為李霖此刻本身就是各自為戰的狀態;其一,即甩掉李霖軍,繼續進兵,進攻魏軍的前中軍,或者是中軍右翼。

    項孌望向遠處的魏軍的陣列。

    據戰前斥候傳來的消息,魏軍的中軍,乃是雒陽禁衛軍,是這個戰場上唯一一支絕不會遜色他聯軍任何一支軍隊的魏國精銳,縱使項孌對其麾下的昭關軍有足夠的信心,碰到這支魏軍,也必須得提高警惕。

    更何況,對面遠處的魏軍,並非不只有雒陽禁衛軍,還有右翼的十幾萬魏卒,雖然這十幾萬魏卒相比較雒陽禁衛軍遜色許多,但倘若雙方兵力差距太大,縱使是項孌的昭關軍,恐怕也難以避免損失慘重的局面。

    這個時候,需要有另外一支軍隊為我軍牽制「雒陽軍」……

    項孌心下暗暗想道。

    而就在這時,便有幾騎斥候奔到他附近,高聲喊道:「項孌將軍,項末將軍命你繼續進兵!……他已命斗廉、乜魚二將,率領兩萬符離軍出陣,為您牽制雒陽魏軍!」

    項孌聞言心中一驚,下意識扭頭看向己方的陣列,果然瞧見在前中軍的位置,有一支軍隊正迅速邁向這片戰場。

    不愧是兄長!

    項孌心下暗喜,當即下令道:「傳令下去,甩開李霖軍,繼續進攻魏軍右翼!」

    「是!」

    左右立刻前往傳令。

    而與此同時,在魏軍的前軍中,魏王趙潤所乘坐的王車,正停在前軍主將周驥的旁邊,關注著前方的戰況。

    當看到李霖軍陣型大亂時,魏將周驥微微嘆了口氣,搖搖頭說道:「終歸還是太勉強了……」

    「這已經很了不起了。」

    趙潤在聽到了周驥的話後笑著說道:「能堪堪擋下項孌,李霖與其麾下的兵將,已經足夠出色了,不可再奢求更多。」

    聽聞此言,周驥亦點了點頭,隨即詢問道:「陛下……不,將軍,需要傳令中軍右翼,命上樑侯趙安定麾下的軍隊支援李霖麼?」

    雖然他是前軍主將沒錯,但趙潤這位「天將軍」此刻就在陣前,他當然要詢問後者的意思。

    「暫時不必。」

    趙潤搖搖頭,分析道:「據我所知,項孌為人高傲,多半不屑於長時間與李霖的軍隊糾纏,或會伺機甩掉李霖麾下的士卒,徑直殺到我軍的陣前……若果真如此,李霖部暫時不至於會有覆亡的危險,並不需要上樑侯的支援。」

    周驥聞言眉頭一挑,略感驚訝地問道:「那項孌果真敢徑直襲我大軍?」

    趙潤淡淡一笑,說道:「只要項末派出其麾下軍隊幫他牽制我雒陽禁衛軍,那項孌就敢……」

    說到這裡,他好似瞧見了什麼,朝著前方努努嘴說道:「喏,項末動了。」

    周驥聞言一驚,立刻扭轉看向戰場,只見在遙遠處的聯軍,其前中軍果然出動了。

    此時,就聽趙潤淡淡說道:「項孌看不起李霖麾下的軍隊,這不出奇,畢竟那些健兒終歸沒有經過嚴格的訓練,雖有一腔保家衛國的決心,但登上戰場,往往難以顧全大局,只會下意識地追擊眼前的敵軍……周驥,你知道這樣會導致什麼後果麼?」

    周驥想了想,回答道:「這樣會導致,在項孌甩開李霖部後,李霖部的士卒,或會繼續掉頭追擊項孌的昭關軍……」

    「不錯。」趙潤眯了眯眼睛,繼續說道:「介時,再派上樑侯傾盡麾下兵力擋下項孌,那項孌麾下的楚軍,就會陷入李霖與上樑侯趙安定兩人的前後夾擊……」

    聽聞此言,周驥皺著眉頭說道:「可這樣的話,李霖部不是向後背完全暴露給聯軍了麼?……據末將所知,聯軍的中軍左翼,乃是越國的東甌軍,其實力亦非同小可……」

    「是故,我軍亦需要一支軍隊牽制越國的東甌軍。」

    說到這裡,趙潤對身邊的護衛騎說道:「博西勒的羯角騎兵,此刻就在聯軍的陣列附近遊蕩,找到他,叫他牽制聯軍中軍左翼的東甌軍。」

    「是!」

    四名虎賁禁衛騎抱拳應聲而去。

    見此,周驥心下暗暗稱讚:那項末或許能料敵於先,可他能想到的,這位陛下、不,這位天將軍都能想到,甚至於,比那項末想地更遠。

    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麼,連忙說道:「將軍,既然項末麾下的精銳已有所出動,我軍的左翼,是否也可以採取攻勢了?」

    「唔。」

    趙潤點點頭,隨即沉聲下令道:「燕順,你親自前往前軍左翼,將我此前叮囑你的,轉告侯聃將軍,命他按令行事!」

    「是!」

    近衛統領燕順抱了抱拳,領命而去。

    不多會,燕順便來到了前軍左翼,找到了前軍左指揮侯聃。

    只見侯聃,此刻正焦慮地在陣前走來走去,嘴裡嘀咕著類似「怎麼還不對我左翼下令」的話。

    旋即,他便注意到了燕順這位魏王趙潤身邊近衛統領的來到,心下很是驚訝:「燕統領,陛下此刻莫非就在前軍?竟勞煩你前來傳令。」

    燕順笑笑說道:「因為情況有點特殊。」

    說著,他翻身下馬,待走近侯聃後,附耳對後者說了幾句,只聽得侯聃驚奇不已,睜大著眼睛驚聲說道:「竟、竟有此事?……那桓、唔,那幾人信得過麼?」

    燕順笑了笑,提醒道:「此乃陛下的判斷。」

    「……」侯聃這才徐徐點了點頭。

    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趙潤很少會判斷失誤。

    「我明白了。」侯聃咧嘴笑道:「請回稟陛下,末將會如他所願,被聯軍一個……天大的驚喜。」

    說罷,他接過護衛遞來了韁繩,翻身上馬,揮手下令道:「前軍左翼諸兵將聽令,全部壓上,徐徐進兵,各將聽我號令!」

    在侯聃的命令下,魏軍前軍左翼的數萬魏卒,包括部署到這邊的眾多武罡車、連弩戰車、龜甲車等等,徐徐將聯軍的方向前進。

    由於這些戰車的機動力限制,侯聃軍的前進速度非常緩慢,但這並不妨礙這支魏軍在有所異動的當下,就引起了聯軍方的注意。

    當即,那些在戰場上遊蕩,佇馬觀望的楚軍斥騎,立刻就有人將此事稟告前軍主將項末。

    「魏軍左翼出動了?」

    在得知這個消息後,項末立刻提高警惕:「來人,速速前往衛軍所在,命衛邵等人做好準備,抵擋魏軍!」

    「是!」

    瞥了一眼離去的傳令兵,項末再次放眼整個戰場,且同時在腦海中預估這場戰事的走向。

    在他看來,就眼下這個局面而言,其實他聯軍方是稍稍佔據上風的,只要一點點積累優勢,這些優勢遲早會成為擊敗魏王趙潤的勝勢。

    但不知為何,他心中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揮之不去。
die5757 發表於 2018-6-1 04:56
第292章:漸進的戰況【補更38/40】

  楚將斗廉、乜魚二人,很快就率軍抵達了戰場的中界,使得許多此前曾在這邊遊蕩、觀望戰況的魏軍斥騎,紛紛避讓。

  這些魏軍的斥騎,包括聯軍的斥騎,他們是這場仗的「非戰鬥人員」,只負責向雙方的指揮體系傳達戰場上的任何變動——當然,他們可以戰鬥,比如伺機狙殺對方的斥騎,但一般情況下雙方的斥騎還是維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畢竟他們是雙方將領的耳目,肩上承擔的重任,可比上陣殺敵重要地多。

  楚將斗廉、乜魚所率領的楚軍,遠遠不止兩萬——傳令兵對項孌講述的「兩萬」兵,指的是項末麾下的符離軍,指的是正規軍,而除此以外,尚有約五萬糧募兵充當前驅。

  或者乾脆地點說,這五萬人純粹就是消耗魏方雒陽禁衛軍的炮灰。

  只見那五萬糧募兵,在斗廉與乜魚二將麾下兩萬正規軍的掠陣下,亂哄哄地衝過中場,逕直朝著魏方的前軍主軍殺了過去。

  見此,項孌當機立斷下令道:「全軍突擊,鑿穿李霖軍!……突殺過去!」

  當即,數萬昭關楚軍,立刻就擺脫了與他們糾纏不休的李霖軍,加快步伐,與中路的五萬糧募兵齊頭並進,一同向魏軍的主力壓進。

  趙潤的判斷很精準,項孌根本就不屑於擊潰李霖麾下那些烏合之眾,他的目標,始終都是魏軍的主力——或者說,是魏軍的靈魂核心,魏王趙潤本人。

  而魏將李霖麾下的魏卒們,其反應亦與趙潤判斷的一般無二,他們見昭關楚軍竟撇下他們殺向他們的本陣,又驚又怒,竟果真紛紛調轉方向,追擊項孌麾下的昭關軍,以至於將後背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聯軍的面前。

  不得不說,這在戰場上絕對是找死的一幕,這不,就連李霖亦清楚其中的危險,扯著嗓子大聲喊道:「莫要追擊!莫要追擊!重組陣型!重組陣型!」

  然而,除了他周圍方圓約數十丈範圍內魏卒尚能聽到他的吼叫,聽從命令再次聚攏在李霖身邊,而其餘更多的魏卒,則不顧一切地奔跑追擊,可能他們的眼中,或者腦袋中,就只剩下「昭關楚軍」這一個敵人,以至於幾乎沒人能冷靜下來想想,此時尚有幾十萬聯軍正在遠處虎視眈眈,似他們這般將後背暴露在那些敵軍面前,這是否合適。

  或許,這就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正規軍,與臨時征辟的民兵相比最大的差距——即並非在於是否悍勇,而是在於是否已適應用「不可違背的軍令」,來取代自己判斷的這種戰鬥方式。

  看到這一幕,就連項末都感覺有點好笑。

  因為對面李霖軍的那些魏卒,在他看來實在是太業餘了,可能這些魏卒與一般烏合之眾唯一的區別,僅僅只是在於他們的士氣更高,一個個悍不畏死,僅此而已。

  『就這麼一口氣吃掉魏軍的右翼前軍,倒也不壞……』

  項末想了想,立刻下令道:「傳令左翼中軍的吳起,命其率麾下東甌軍出擊,突擊魏將李霖麾下的魏軍!……另外,再派人將此事稟告於中軍的田耽。」

  他終歸是前軍主將,而吳起卻是中軍的左翼,一般情況下需要中軍主將田耽來對吳起下令——當然,考慮到戰機一瞬即逝,在比如眼下這種特殊情況下,項末也可以越權指揮吳起的軍隊,但是,於公於私都需要通知田耽一聲。

  不過他相信,待田耽瞭解到魏將李霖麾下魏卒現如今的狀況,並不會介意他的越權指揮。

  果然,田耽在得知此事後並未有任何不滿,相反地,他認為項末的判斷非常準確。

  但出乎項末與田耽二人意料的是,左翼中軍的東甌軍,卻始終沒有任何行動,就彷彿沒有收到項末的命令似的。

  這怎麼回事?

  項末立刻就派人向越將吳起詢問原因,沒想到剛剛派出傳令兵,吳起就先派人向他解釋了原因:「啟稟項末將軍,南面發現魏國騎兵的蹤跡,疑似有數萬之眾,看旗號,似乎是魏將博西勒麾下的羯角騎兵。」

  「什麼?」

  項末聞言一愣。

  他當然知道魏將博西勒麾下羯角騎兵的存在,甚至於,他聯軍的陸上糧道頻繁遭到襲擊,就是這幫該死的羯族人所為。

  就算是今日的決戰,在四週一帶巡邏警戒的聯軍哨騎們,也早早就將這些羯角騎兵鬼鬼祟祟的舉動報告給了聯軍的將領們。

  『博西勒的羯角騎兵,這是要突襲我軍麼?』

  項末轉頭看向南面,心中若有所思。

  平心而論,他並不是很忌憚那些羯角騎兵——倘若是從戰略著眼,這些來去如風的羯角騎兵確實很令人頭疼,但若是放在正面戰場上,尤其是像今日這種聯軍與魏軍的決戰當中,縱使博西勒麾下的騎兵多達三四萬,亦不足以讓項末忌憚。

  羯角騎兵,說到底只是草原民族的遊牧騎兵,這種騎兵擅長偷襲、騷擾,但若是這些騎兵朝著幾倍、十幾倍於他們的聯軍展開突襲,最後倒霉的那肯定是這些騎兵,畢竟聯軍擁有足夠的兵力,哪怕用人命去堆,也足以幹掉這支騎兵。

  終歸,羯角騎兵並非魏國的游馬重騎、或者說韓國的代郡重騎,不具備決定這場足足有幾十萬、上百萬人參與的戰爭的勝敗。

  當然了,前提是聯軍一方做好準備,倘若精銳盡出,那也難以保證會不會被羯角騎兵鑿穿陣型,來回突殺。

  一句話,只要能擋下騎兵,讓騎兵無法發揮在機動力的優勢,一名騎兵的殺傷力未必會比一名步兵高;但倘若擋不住騎兵,那麼,可能整支軍隊都會被騎兵殺穿。

  越國的東甌軍,顯然是足以擋住羯角騎兵的精銳,而糧募兵,就屬於是會被羯角騎兵來回殺穿的烏合之眾。

  考慮到這一點,項末不禁有所猶豫。

  『這樣的話,東甌軍暫時就不能動了……只能派糧募兵了。』

  想到這裡,項末下令道:「傳令吳起,命他……暫時按兵不動,警惕那支騎兵。」說罷,他又喝道:「「俞驥」何在?」

  話音剛落,從旁便有一名目測三旬上下的將領撥馬而出,抱拳應道:「末將在!」

  跟「乜魚」一樣,俞驥亦是項末麾下的青壯輩將領,曾經以未滿弱冠的年紀參與過「四國伐楚」,也參與過「對魯戰爭」,是楚國年輕代的驍將。

  只見項末沉聲說道:「我命你突擊前方的李霖軍,除你麾下本部兵力外,我再派三萬糧募兵相助於你,望你盡快擊潰李霖軍,打開道路!」

  「遵令!」

  俞驥抱拳接令,撥馬而去。

  片刻之後,從聯軍的前軍主軍位置,又竄出一支軍隊,筆直朝著魏將李霖所在的位置殺了過去。

  此時在聯軍的南面,在距離戰場大概一里多地的位置,魏將博西勒正環抱雙臂坐跨在戰馬上,冷靜地看著眼前的戰場。

  此時在正在思考一個問題,即他方才在接到魏王趙潤的命令後,何以會下意識地說出了「末將接令」這樣的話,而不是暫且觀望,直到確認魏國必將取得勝利,再將自己的族人壓在魏國身上。

  『難道是我堅信,魏王趙潤終究可以戰勝諸國聯軍?還是說……不,我是羯族的領袖,只是暫時雌伏於魏國羽翼之下,縱使魏王賜我官爵……』

  博西勒皺著眉頭想道。

  這時,他身邊的萬夫長「努哈爾」指著戰場說道:「督護,那支該死的東甌軍行動了!」

  博西勒回過神來,在仔細觀望了一陣後,搖頭說道:「不,那並非東甌軍,只是楚軍而已,東甌軍暫時……」說到這裡,他忽然心中一動,詢問努哈爾道:「努哈爾,那支楚軍,明擺著是奔著魏軍右翼前軍(李霖部)而去,那裡的魏軍正在追擊項孌軍,很有可能被這支楚軍擊潰,你說,我等要不要幫他一把?終歸,魏王只是命我等牽制東甌軍而已……」

  「唔?」

  萬夫長努哈爾不解地看著博西勒,旋即壓低聲音小心地問道:「督護,難道你不希望魏國取勝麼?」

  「倒也並非不希望……」博西勒惆悵地說道:「只是,若這場仗魏國取得了勝利,我羯族恐怕再也沒有擺脫魏國的可能了。」

  「擺脫?為何?」努哈爾下意識地說了句,就見博西勒猛地轉過頭,有些驚愕、有些莫名地看著他,這讓努哈爾頓時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吞吞吐吐地說道:「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魏國並不排斥我等,就連羝族的那些傢伙,魏國都冊封了爵位,還有我族的族人,雖說要遵守魏國的法律,但族人的生活,其實比十幾年前過得……過得更好……」

  可能是博西勒目不轉睛盯著他的關係,努哈爾似乎有些心虛,低著頭不敢去看博西勒的眼睛。

  就在他患得患失之際,就見博西勒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帶著幾分惆悵。

  「是啊,你說的沒錯,為何要擺脫呢?」

  在努哈爾驚愕的目光中,博西勒深深吸了口氣,腦海中不由地又回想起其養父比塔圖臨終訣別前的那句話:我族,不會再有機會擁有真正的自由!

  在將近二十年之後,羯角部落前族長比塔圖的話,得到了驗證,他羯族人,已經逐漸習慣被魏國統治,並且羯族人的利益,亦早已變得與魏國不可分割。

  暗自搖了搖頭,博西勒忽然抬手指向楚將俞驥所率領的軍隊,沉聲下令道:「努哈爾,去截住那支楚軍!」

  萬夫長努哈爾愣了愣,旋即立刻抱拳道:「末將遵令!」

  『……』

  平日並未關注,但此刻博西勒卻注意到,其實他羯族人,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接受了許許多多的魏國文化,或許在幾代以及十幾代之後,他們羯族將徹底被魏人同化,使「羯」這個民族逐漸成為歷史。

  倘若他們的後人有心,或會保留一些他們羯族的習俗,但,也僅僅只是如此了。

  『罷了,眼下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今日,可是為赫查哈契、哈格爾,還有我羯族在這場仗中所犧牲的眾多勇士復仇的日子!』

  博西勒深吸一口氣,臉龐逐漸緊繃,雙目死死地盯著眼前的戰場。

  「我記得的……東甌軍,以及,項孌!」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 23:52
第293章:衛魯倒戈

    「轟隆——」

    在轟鳴般的馬蹄聲中,博西勒麾下萬夫長努哈爾率領著數千騎兵,前往阻截楚將俞驥所率領的數萬楚軍,防止其突擊魏將李霖麾下軍隊的後背。

    這個舉動,足可以說是拯救了李霖軍,因為此時的李霖,約有七成的魏卒調頭追擊項孌麾下的昭關軍,剩下的三成兵力,根本不足以抵擋楚將俞驥麾下的軍隊——倘若博西勒不另派騎兵截住俞驥的軍隊,李霖軍很有可能會被俞驥軍擊潰。

    此時,楚將俞驥亦已注意到朝著己方迅速奔來的那一隊羯角騎兵,當即下令麾下的符離楚軍放緩前進的步伐,高舉盾牌,組成陣列,以防止羯角騎兵的突擊。

    然而作為他前驅的那三萬糧募兵們,卻似乎並沒有收到俞驥的將令,仍舊不顧一切地向衝鋒——就跟魏軍的義勇兵一般無二,似這等未經過嚴格訓練的糧募兵,他們在戰場上總難免會下意識地追逐眼前的敵軍,要麼打敗對方,要麼被對方打敗,至於什麼「進兵中途停止前進抵禦突然殺到的騎兵」,糧募兵根本做不到這一點。

    而這,就導致俞驥麾下的正規軍,與那三萬糧募兵拉開了距離。

    然而出乎俞驥意料的是,羯角騎兵萬夫長努哈爾,他並沒有直接突入俞驥軍的意思,只見他率領著麾下的羯角騎兵,恍如一條長蛇,筆直地朝著俞驥軍而來,但是在即將突入俞驥軍的時候,他忽然一勒馬韁,硬生生扭轉了方向,以幾乎是一個直角,朝著前方的糧募兵追了過去。

    『被耍了?』

    俞驥心中有些發懵,旋即心中大怒,大聲下令道:「放箭!放箭!」

    但很可惜的,待等他麾下的兵卒們舉起弓弩,朝著那些可惡的羯角騎兵射出箭矢時,那些羯角騎兵早就改變方向追擊前面的糧募兵去了。

    雖說在此期間,亦不乏有幾名倒霉的羯角騎兵被楚軍士卒射中,但卻不足以影響局面。

    沒辦法,羯角騎兵是優秀的騎兵,他們懂得如何在戰場上最大化己方的殺傷力——也就是俗話說的,挑軟柿子捏。

    那些糧募兵,無疑就是羯角騎兵們眼中的軟柿子。

    「呼——」

    「喲呼——」

    在一聲聲充滿地域特色的呼喊聲中,數千羯角騎兵一口咬上了那三萬糧募兵的尾巴,揮舞手中的戰刀,砍翻前方一個又一個將後背暴露在他們面前的糧募兵。

    不得不說糧募兵的協戰能力確實很差,明明後面已遭到了羯角騎兵的追殺,可前方的糧募兵,卻仍然在一個勁地衝向魏軍。

    見此,萬夫長努哈爾大手一揮,使麾下的數千羯角騎兵分成十幾支百餘人的小隊,尾銜掩殺。

    在這數千羯角騎兵的威脅下,後軍的糧募兵,或有不少停止前進,調轉方向抵擋羯角騎兵,但很遺憾的是,似這種各自為戰的鬆散防禦,根本防不住羯角騎兵,於是乎,當那些選擇留下的糧募兵盡皆死在羯角騎兵的彎刀下後,更多的糧募兵選擇了跟隨大部隊亡命般的奔跑,朝著前方的魏軍衝鋒。

    見此,萬夫長努哈爾臉上露出了輕蔑的神色。

    因為在他看來,這數萬楚國的糧募兵,就彷彿草原上被他們放牧的羊群那般不具威脅,只懂得跟隨群羊惶恐地亂竄。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羯角騎兵對這些糧募兵不屑一顧,但魏將李霖卻不這樣看待,畢竟他麾下的士卒,有三四萬人都一擁而上追擊項孌的昭關軍去了,只剩下萬餘人還呆在原地,在他的命令下,逐漸再次組成陣型。

    這一萬餘人,眼下需抵擋三萬糧募兵的突擊,要說毫無壓力,這顯然不切實際,畢竟這些魏卒是義勇兵,並非是經過嚴格操練的、戰場經驗豐富的精銳魏卒。

    「擋下他們!……舉起爾等手中的盾牌,擋下他們!」

    魏將李霖扯著嗓子大聲喊道。

    片刻之際,三萬糧募兵構成的洪流,一頭撞入了萬餘的李霖軍。

    李霖很是慶幸於他及時聚攏渙散的麾下士卒,促使他們組成了嚴密的陣型,否則,很有可能會被這股洪流沖散,沖得七零八落。

    不過話說回來,只要遏制了這些糧募兵的衝勢,剩下的就好辦了,畢竟義勇兵當中有著為數不少的遊俠,縱使雙方都是陣型混亂的局面,他麾下魏軍亦能憑藉著那些武力不俗的遊俠,逐漸打出優勢。

    更別說,他麾下的義勇兵一個個兵甲齊全,不像對面的糧募兵,絕大多數僅僅只有一把並不算鋒利的武器。

    『……還、還行。』

    在仔細觀察了幾眼戰場局勢後,魏將李霖暗自鬆了口氣。

    相比較方才對陣項孌的昭關軍,這三萬糧募兵給予他的壓力,顯然要小得多,這讓他終於有短暫的空暇回頭看看,看看他麾下另外三四萬義勇兵,此刻是否追上了項孌軍。

    然而回頭一瞧,李霖眼中便露出了幾許驚喜、意外的神色,因為就他所見的,項孌麾下的昭關軍,此刻已被他魏軍被包夾了。

    『那是上樑侯的右翼中軍?』

    李霖睜大眼睛注視著,心下暗暗說道。

    正所謂錯有錯著,此前他麾下那三四萬盲目追擊項孌軍的義勇兵,可謂是做出了在他看來最愚蠢的舉動,但隨著魏軍的右翼中軍,也就是上樑侯趙安定麾下軍隊的出動,這個愚蠢舉動立刻就變成了妙舉。

    只見此時的昭關軍,在前被上樑侯趙安定的數萬軍隊擋住,於後又被他李霖的三四萬義勇兵追殺,可謂是腹背受敵。

    更讓李霖感到驚喜的是,前軍中軍的周驥,此時亦派出了一萬雒陽禁衛兵與三萬義勇兵的組合兵團,命其向前推進,擋下了項末麾下斗廉、乜魚二將的軍隊,甚至於,一邊擋住這些楚兵,那一萬雒陽禁衛軍陣列中的弩手們,還能抽暇利用弩具來壓制在他們由右前方的項孌軍,給後者造成了不小的傷亡。

    兩面夾擊,不,這簡直就是三面夾擊啊!

    見此,李霖暗暗慶幸,慶幸於他糟糕的指揮並沒有很大程度上拖累魏軍。

    不過事實上,他根本無需這般惴惴不安,因為他魏國君主趙潤,根本就沒有要責怪他的意思。

    在趙潤看來,李霖做得已經足夠出色。

    雖說最終仍然還是難以避免被項孌以及其麾下的昭關軍突破,但這並不出奇,畢竟項孌乃是楚國數一數二的猛將,而起麾下昭關軍,又是楚國數一數二的精銳,豈是李霖與他麾下的義勇兵能夠力敵的?

    換商水軍來接戰還差不多。

    正因為如此,趙潤早早就準備好了李霖軍被項孌軍鑿穿擺脫的準備,且在此基礎上,謀劃著「圍殺項孌軍」的戰術,在項孌率領孤軍殺入他魏軍陣列時,將其圍殺,拔掉聯軍的一顆利牙。

    就目前來說,局面還不壞,這不,項孌已逐漸深陷他魏軍的包圍。

    倘若項孌此刻還未察覺到危機,待等他魏軍將其四面圍定,那麼,這位楚國的猛將必死無疑。

    萬夫莫敵什麼的,終究只能誇大的讚譽,再勇猛的猛將,也未必就不可能被一名小小的弩手收了性命。

    『不過在此之前……』

    趙潤站在戰車上眺望遠方,想看看左翼前軍的侯聃,此刻將兵線推進到了什麼程度。

    對於項孌是否會意識到自己過於孤軍深入,趙潤並不是很擔心,他擔心的是聯軍的的前軍主將項末,倘若項末看穿了他趙潤的意圖,見自己弟弟項孌率軍過於深入,派遣更多的兵力投入戰場,哪怕只是糧募兵,這亦無疑會給魏軍圍殺項孌一事增加不小的難度。

    因此這個時候,最好有人能吸引項末的主意,讓項末無暇顧及他弟弟項孌這邊。

    目前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左翼前軍的侯聃。

    而與此同時,項末正眺望著中場、左翼兩處的戰場暗暗搖頭。

    倒不是他聯軍此刻已落入下風,只是戰場上的局勢太混亂了,中場這邊還好,有斗廉、乜魚在負責指揮,並且這邊的楚國士卒,他們只需面對迎面而來的魏軍——即一萬雒陽禁衛與三萬義勇兵組成的兵團,但是左翼(南)那邊,局面卻是非常混亂。

    李霖軍、俞驥軍、糧募兵、羯角騎兵,這大抵四支軍隊,此刻死死糾纏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縱使項末也看不出,到底是哪方取得了暫時的優勢。

    就在他眯著眼睛聚精會神觀瞧的時候,從旁有近衛提醒他道:「將軍,魏軍的左翼,靠近了。」

    經此提醒,項末這才想起魏方的侯聃軍正在徐徐向己方逼近,立刻將目光轉向了右翼戰場。

    此時在右翼戰場,侯聃率領的數萬魏軍已徐徐將兵線推過了中場,筆直朝著聯軍右翼的衛國軍隊而去。

    只見在這支魏軍的隊伍中,隱約可見許多的戰車,似武罡車、連弩戰車、龜甲車等等,不計其數,這讓項末不得不提高警惕。

    畢竟似武罡車、連弩戰車、龜甲車,隨著魏國在這些年的對外戰爭中,逐漸揚名於中原,彷彿又回到了上百年前魏國以戰車威懾諸國的那個年代。

    遠遠眺望著侯聃軍的逼近,項末心中再次升起一種莫名的不安。

    『但願衛、魯兩軍能夠擋住侯聃率領的魏軍……』

    他心中暗暗想道。

    而與此同時,魏將侯聃正跨坐在一匹戰馬上,徐徐領著麾下的諸軍向對面的衛軍逼近。

    同時,他心下暗暗嘀咕。

    『真沒想到,衛軍與魯軍,竟有可能是我軍的內應,這簡直……不可思議。』

    記得方才在陣前乍聽燕順透露的這個驚天秘密後,侯聃滿心驚喜。

    但是此時此刻,他心中卻有諸般的壓力,畢竟,萬一衛魯兩軍並未向他魏國君主趙潤判斷的那般臨陣倒戈,那到時候,他侯聃麾下的軍隊,必將遭到衛魯兩軍的反噬,從而導致他魏軍徹底輸掉這場戰事。

    雖然就算因此輸掉這場戰爭,其過錯也不在他侯聃身上,但他並不希望發生這種事。

    『但願衛魯兩國果真如陛下所斷言的那般臨陣倒戈……似這般,聯軍的樂子可就大了。』

    見己方軍勢即將逼近聯軍的陣列,侯聃深吸一口氣,高聲喝道:「加快步伐!準備應戰!」

    隨著他的命令,他麾下的魏軍士卒加快了進兵速度。

    看到這一幕,聯軍前軍的將領們皆下意識提高了警惕,因為這意味著,這支魏軍即將對他們展開進攻,並且,從這支魏軍所配備了無數戰爭兵器來說,這支魏軍,應該是擔任的主攻的任務。

    『衛軍擋得住麼?』

    不計其數的聯軍將領,皆將目光投向了衛國軍隊防守的右翼。

    然而就在這時,變故發生,只見在魏軍即將進入聯軍一箭之地時,魏將侯聃忽然扭過身,用手指下令道:「目標,敵軍中軍,全軍進攻!」

    這是侯聃在率軍出陣後,首次明確表示進攻的對象。

    『聯軍的中軍?楚國軍隊?不是衛軍?』

    在聽到侯聃的命令後,其麾下將領們皆大感意外,畢竟就一般情況來說,側翼軍隊其實只是起到一個協戰的作用,輔佐中軍進攻敵軍,基本上不會出現直接進攻敵軍中軍的現象,畢竟想想知道,中軍,顯然是一支軍隊的主力所在,豈能是那麼容易就能擊潰或者鑿穿的?

    不過既然侯聃下達了這個命令,他麾下的將領們亦只能聽命行事。

    只見在聯軍方那無數雙眼睛那驚愕的注視下,侯聃與他麾下的魏軍,在衛國軍隊的陣前打了個轉,筆直朝著聯軍中軍的項末軍殺了過去。

    『這是為何?』

    看到這一幕,聯軍前軍主將項末亦是瞠目結舌。

    要知道在他看來,這支魏軍的這個舉動,那是極其愚蠢的,簡直比李霖軍麾下那三四萬盲目追擊項孌軍的魏卒還要愚蠢——你侯聃要襲擊我中軍,早早就能改變路線,何以等到快臨近衛國軍隊的防區時,這才更改進攻目標?你這,豈不是給了衛軍襲你側翼的機會麼?

    但是……

    『為何?那侯聃為何要這麼做?』

    項末皺著眉頭思忖著。

    他無法理解魏將侯聃為何會這麼做,難道說那個侯聃其實對魏王趙潤心存怨恨,企圖親手葬送掉魏國的大好局面?——說不通啊。

    「將軍、將軍。」

    見項末皺眉思忖,遲遲沒有下令,一名近衛連忙提醒道:「將軍,魏軍殺過來了。」

    「不必驚慌。」

    項末鎮定地說道:「傳我令,命「侯榆」、「公羊簡」二將率軍前往阻擋,雖這支魏軍有諸多戰車,但我軍兵多,其也未必能取得什麼優勢。……另外,再傳令衛軍的衛邵,命其率軍出征,從側翼截斷這支魏軍,配合項末麾下的兵將,對這支魏軍展開兩面夾擊!」

    「遵命!」

    當即有傳令兵前往下令。

    而與此同時,侯聃軍的魏卒們,已對項末軍發動了衝鋒。

    衝在最前頭的,無疑是推著武罡車的魏卒們,他們將一輛輛的武罡車並排,構成一道防線,筆直朝著項末軍推進。

    而在這些武罡車之後,那是無數衣甲齊備的魏軍士卒,只等著前方的武罡車推進至項末軍前排士卒的面前,然後暴起突擊,殺入楚軍的陣列。

    但很遺憾,楚軍並沒有讓這些魏軍如願,不多時,項末麾下的侯榆、公羊簡二將,便率領無數糧募兵衝入了陣列,試圖截下這些魏卒,免得這支魏軍推進到他們楚軍的陣前,攪亂陣型。

    由於有諸多的戰車拖累了速度,侯聃軍的衝鋒速度本來就不快,現如今又被侯榆、公羊簡二將率領的楚軍截下,這導致侯聃軍的衝勢,一下子就遭到了遏制。

    一時間,數萬楚軍與數萬魏軍在聯軍的陣前殺成了一團。

    而此時在衛國軍隊的陣前,魯國將領季武亦是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

    就連他,也看得出眼前這支魏軍「棄衛軍而襲中路楚軍」,這是一個極其愚蠢的決策。

    畢竟在這種情況下,只要衛國軍隊出陣展開攻勢,攻擊魏軍的側翼,侯聃軍就會受到楚衛兩軍的夾攻。

    當然,事實上,就算侯聃軍進攻衛軍,項末其實也會派出楚兵從側翼襲擊魏軍,協助衛軍,但是,兩者有本質的區別:後者是魏軍被動陷入腹背受敵的處境;而前者,可以說是魏軍主動迎上來的。

    就彷彿,魏軍徹底無視了衛國軍隊。

    不過眼下,魯國將領季武無暇深思其中的蹊蹺,興奮地說道:「快!衛邵將軍快下令,此時貴軍出擊,襲擊魏軍側翼,則這支魏軍必敗!……桓將軍,我說得沒錯吧?」

    桓虎微微一笑,與衛邵對視一眼,意有所指地說道:「衛邵將軍,季武將軍命你立刻進兵呢。……我魯國的軍隊,亦會有所行動,配合」

    「……」

    與桓虎對視了一眼,衛邵心中微動,點點頭說道:「那衛邵就謹遵季武將軍的指示……」說罷,他收起臉上的笑容,揮手喝道:「傳令下去:季武將領有令,命我軍全軍向左轉向,協助魏軍,進攻中軍楚軍!重複一遍,協助魏軍,進攻中軍楚軍!」

    聽了衛邵的前半句話,季武還感覺倍有面子,可待聽完了衛邵的整句話後,他臉上的笑容頓時就僵住了。

    只見他驚駭莫名地指著衛邵,駭然說道:「衛邵,你……你竟果真敢……」

    說到這裡,他忽然意識自己的周圍盡皆是衛國軍隊,心中大為慌亂,下意識地退後兩步,而就在這時,一隻手擋住了他的後背。

    季武下意識地扭轉頭,發現是桓虎伸手攔下了自己,未等細想便脫口說道:「桓虎,衛邵他背叛……背叛……」

    剛說到這,他注意上了桓虎那臉上的笑容。

    『怎麼回事?桓虎他不應該立刻拔劍殺了衛邵才對麼?』

    季武只感覺自己的腦袋一片混亂。

    而就在這時,就見桓虎一手摟住他的脖子,笑眯眯地說道:「季武將軍說得哪裡話,衛邵將軍,他不是聽從了您的指示才下令的麼?」

    『……』

    看著桓虎臉上的笑容,再看看衛邵臉上的笑容,季武只感覺後背有一股涼意往上湧。

    他艱難地說道:「你二人竟然……竟然是一夥的?」

    「不!」桓虎搖了搖頭,笑著說道:「是我們三人。」

    季武聞言又驚又怒,正要奮力掙扎,卻見桓虎笑眯眯地說道:「別動,季武將軍,您也不想死在桓某的劍下,對麼?」

    一聽這話,季武渾身一冷,頓時不敢再動彈,只是面色灰敗地看著桓虎,嚥了嚥唾沫問道:「陳狩……他、他也是跟你們一夥的麼?他亦背叛了聯軍,背叛了魯國,是麼?」

    「瞧你說得。」桓虎笑嘻嘻地說道:「那傢伙,他從始至終都認為自己是魏人,何談背叛不背叛的?」

    「……」

    季武面如死灰,嘴唇哆嗦,不能復言。

    而與此同時,魯國將領陳狩亦注意到衛軍「轉向面朝中路楚軍」的異動。

    他當即會麾下曲阜軍、薛城軍下令道:「傳令下去,季武將軍有令,我國已私下與魏國達成協議,眼下,我軍將倒戈魏軍,對聯軍發起進攻!」

    「……」

    魯國的兵將們面面相覷。

    『我魯國與魏國達成了協議?從未聽說過啊……』

    『不過既然是陳狩將軍的命令,應該不會有錯吧?』

    『季武將軍信任陳狩將軍,是故才會將指揮權交給後者。』

    於是乎,魯國的兵將們再無絲毫的猶豫,紛紛調轉方向,面朝楚國軍隊,就連軍中的諸多機關弩、床弩等戰爭兵器,亦紛紛對準了楚國的軍隊。

    「放箭!」

    隨著陳狩一聲令下,魯軍的戰爭兵器,連同著魯國的弩手們一同發威,將不計其數的弩矢,射向了項末軍。

    可憐項末麾下的符離軍與糧募兵們,根本沒有料到衛魯兩軍居然會同時倒戈相向,毫無防備,頓時死傷慘重。

    原本應該是楚衛兩軍夾擊魏軍的局面,一下子就變成了魏、衛、魯三軍夾擊楚軍的局面。
V123210 發表於 2018-6-3 00:00
第294章:項末的決斷

    「報——!」

    一名傳令兵急急匆匆地策馬奔至項末跟前,翻身下馬,抱拳稟報導:「啟稟將軍,衛魯兩軍不知因何攻擊我軍!」

    ……

    項末嘴唇微動,卻不知該說什麼。

    想他戎馬半生,經歷過諸多大風大浪,可即便如此,亦對擺在眼前的局勢弄懵了:衛軍倒戈?魯軍也倒戈?他聯軍的右翼,徹底完了?

    衛國的軍隊向魏國倒戈,此事項末倒是還能理解,可能是衛人得知了「韓國覆亡、且魏軍正在攻伐齊國」的消息,試圖再投靠到魏國那邊,可魯國的軍隊呢?魯國不應該是與齊國利害一致的麼?既然如此,魯軍為何倒戈?

    還是說……

    項末回頭瞧了一眼己方軍隊背後的齊國軍隊,眼眸中閃過幾絲不信任的神色。

    「將軍!」

    在旁,項末的近衛見項末遲遲不曾下達命令,連忙提醒催促。

    「鎮定!」

    項末抬手制止了這名近衛的催促。

    衛魯兩軍倒戈,這固然是一件出乎他意料的事,但事已至此,驚慌失措又有什麼用?

    項末冷靜地做出分析。

    前方魏將侯聃率領的魏軍,暫時被侯榆、公羊簡二將率軍擋住,而後側倒戈相向的衛魯兩軍,目前正在攻擊項末軍麾下的糧募兵,項末麾下的符離塞正規軍,其實損失倒也不是很大。

    在這種情況下,項末最想弄清楚的,是在他身後的齊國軍隊的態度,是齊將田耽的態度。

    倘若連田耽都向魏國倒戈了,那這樣仗,他聯軍就徹底失去希望了。

    想到這裡,他沉聲說道:「來人,立刻前往中軍,向田耽詢問個究竟,魯國的軍隊,為何倒戈相向。……速去!」

    「是!」項末的護衛連忙撥馬而去。

    而與此同時,齊將田耽亦收到了有關於「衛魯兩軍倒戈相向、對楚軍展開進攻」的消息,對此震驚不已。

    衛國的軍隊倒戈也就算了,何以連魯國的軍隊也倒戈了?

    那季武在搞什麼鬼?!

    ……等等!

    田耽皺著眉頭仔細思忖。

    按照他對季武的瞭解,他不認為季武能在他眼皮底下暗通魏國,畢竟季武這個人城府不深,至少田耽輕易就能看出他心中所想。

    忽然,一個面孔浮現在田耽心間。

    ……桓虎!是桓虎!

    田耽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韁繩,神色鐵青。

    平心而論,田耽從未想過「桓虎是否會倒戈魏國」這個問題,因為據他所知,桓虎是不被魏國所赦的通緝要犯,他與魏國兩代君主趙偲、趙潤父子皆有恩怨,按理來說是幾乎不可能會倒戈魏國的,可是相比較「季武倒戈」,田耽更傾向於是桓虎、陳狩二人背叛了他們。

    正在田耽思忖之際,忽見遠處奔來一名騎兵,在靠近田耽後,抱拳說道:「田耽將軍,項末將軍命小的前來詢問將軍,魯國的軍隊何以倒戈相向?」

    田耽心說,你問我?我也不知啊。

    不過在仔細想了想之後,田耽認為項末派人來質問的本意,恐怕是想試探試探自己的態度。

    於是,他沉聲說道:「勞煩你立刻回去轉告項末將軍,恐怕是……」

    剛說到這裡,他微微皺眉思忖了一下,又說道:「田某親自去與項末將軍解釋。」說罷,他對身旁的護衛叮囑道:「立刻傳令至仲孫勝、東郭昴二將,令其代為指揮。……若魯軍進攻我軍,則……給予還擊!」

    說罷,他示意那名項末的護衛帶路,親自前往前軍,前往項末所在的位置。

    大約半柱香過後,田耽便親自來到了項末所在的位置。

    待瞧見這位齊國上將後,項末心中便鬆了口氣:好在田耽還是站在他們聯軍這方的,否則,這場仗別說無法取勝,可能他楚軍會再次出現「百萬大軍覆亡」的局面,就像當年壽陵君景舍討伐魏國時那般。

    不過既然田耽敢在這種時候親自來到他楚軍的陣列,來到他項末的跟前,就足以證明,田耽以及齊國的軍隊,並沒有倒戈魏國的意思——倘若田耽的膽量大到敢在這種時候跟他玩心眼,那他項末也認了。

    待等田耽策馬靠近後,項末正色問道:「田耽將軍,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田耽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季武沒有那個膽子背棄我大齊、背棄聯軍,必然是桓虎!」

    「桓虎?」

    項末愣了愣,方才他無暇細想其中的蹊蹺,但此時經田耽這麼一說,他亦醒悟過來。

    他氣急反笑道:「這個桓虎,他故意在我等面前與那衛國的衛邵發生衝突,不曾想,竟是刻意為之……」說到這裡,他驚悟道:「我明白了,他故意說衛邵會背棄聯軍,又說什麼要盯著衛邵,莫非就是為了讓楚水君將魯軍安置在衛軍一側……此人真乃心機深沉之輩!」

    田耽亦點了點頭,感慨道:「真是沒有想到,我輩竟被一個巨寇擺了一道。」

    聽聞此言,項末亦不禁有些尷尬。

    想他聯軍人才濟濟、猛將如雲,可竟然卻被桓虎這個盜賊出身的傢伙玩弄於股掌之上,實在是豈有此理!

    「通知楚水君了麼?」田耽問道。

    項末點了點頭,他方才在派人聯繫田耽詢問究竟時,就已經派人將此事稟報了楚水君。

    不過在想了想後,他隱晦地說道:「在等待楚水君的命令前,你我最好先想想如何應付眼下的這個局面。」

    田耽看了一眼項末,微微點了點頭。

    誠然,楚水君並非是一個庸才,但此人擅長的,卻只是如何的勾心鬥角,對於兵事,未必有多麼擅長,否則,去年也不會被魏王趙潤在那種局面下翻盤,使聯軍顏面喪盡。

    那一日的戰敗,田耽至今都耿耿於懷,因為在他看來,那本是不會輸的局面,哪怕當時聯軍內部也深藏著桓虎這個內奸。

    「就目前的局勢,你說我等是暫時退兵重整旗鼓,還是……」

    項末壓低聲音詢問田耽道。

    田耽沉默了片刻,隨即低聲說道:「田某也不想誆騙項末將軍,今日無論是敗是退,我大齊的軍隊都無力再跟隨聯軍復戰……事實上,就算此戰擊敗了魏軍,田某本來亦曾打算就此返回齊國,畢竟我大齊目前正在被趙疆、龐煥等人攻擊……」

    項末微微點了點頭,目視著衛魯兩軍的方向惆悵地說道:「也就是說,縱使是眼下這等不利的局面,我聯軍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支撐……」

    在內心深處,項末亦認可田耽的觀點。

    暫且退兵、重整旗鼓?

    開什麼玩笑!

    眼下若撤兵,他聯軍就徹底完蛋了!

    到時候,衛魯兩軍倒向魏軍,與魏軍匯合,而齊國軍隊又全軍返回齊國,諸國聯軍就只剩下楚越兩國的軍隊,這還打什麼?必敗無疑!

    與其遭受慘敗,被魏、衛、魯三國的軍隊追殺,步上壽陵君景舍的後塵,還不如拚死一戰,哪怕與魏、衛、魯三國軍隊同歸於盡!

    衛、魯兩國暫且不說,倘若此戰能拚死魏國那三十餘萬青壯,相信魏國亦會元氣大傷,終歸魏國的人口不如他楚國眾多。

    想到這裡,項末對田耽說道:「田耽將軍,項某允許你齊軍保存實力,但是,希望貴軍堅持到最後,倘若我楚越兩軍果真不敵魏軍,再行撤軍……拜託了!」說著,他鄭重地向田耽抱了抱拳。

    田耽聞言不禁有些吃驚,他怎麼也想到,項末竟然會允許他齊國的軍隊保存實力。

    不過仔細一想,他便明白了項末的意思,點點頭說道:「田某明白了,項末將軍且放心,只要楚越兩國軍隊尚在奮戰,我大齊的軍隊,絕不後撤!」

    「多謝!」項末抱拳說道。

    片刻後,待等田耽火速返回其齊軍的防區,項末身邊有護衛不解地問道:「將軍,眼下衛魯兩軍倒戈,我軍正需要齊軍相助,何以將軍竟會允許田耽保存實力?」

    項末搖了搖頭,說道:「眼下我聯軍已在潰敗邊緣,此時要求田耽陪我軍與魏軍死戰,相信田耽必定不會同意,畢竟他齊國目前正遭到魏軍的進攻,他能陪我軍奮戰到最後,實屬仁至義盡,又豈會為此賠上其麾下的齊國軍隊?」

    頓了頓,項末又說道:「暫且不說田耽不會答應,我亦不希望田耽的軍隊遭受太大的傷亡。……若田耽的軍隊在此戰中損失慘重,他未必還有餘力回援臨淄,倘若因此使齊國被魏軍攻陷,那對於我楚國而言,才是最最不利的局面。……既然如此,索性就允許田耽保存實力,在此基礎上給予我軍一定程度的幫助,協助我軍與魏軍拼至最後的一兵一卒。」

    是的,在項末看來,就這場仗眼下的局勢而言,魏國已立於不敗之地,他聯軍想要擊敗魏軍,已難如登天。

    因此,項末當機立斷,決定與魏國相互拼耗士卒——既然他聯軍已注定潰敗,那麼,也決計不能讓魏國討得什麼便宜,最起碼也要魏國付出相應的代價。

    而在這個前提下,項末允許田耽率領的齊軍保存實力,那是因為項末考慮到齊國本土的安全——倘若田耽麾下的齊軍損失慘重,致使其無力回援齊國、而導致齊國被魏軍攻陷,那才是徹底完蛋的局面。

    魏國已經擊敗了韓國,將韓國綁上了魏國的戰車,倘若齊國亦被魏國擊敗,徹底臣服於魏國,介時,魏國集魏、韓、齊三國的力量,再加上今日倒戈的衛國與魯國,順勢組成「魏韓齊衛魯五國聯盟」,到那時,楚國也將陷入「舉世皆敵」的處境。

    反過來說,倘若齊國能夠在這場仗中保存一定的力量,日後借這股兵力擊退趙疆、龐煥等人的魏軍,保全了齊國,那麼,他楚、齊、越三國日後緊密抱團,尚有餘力與魏國一拼。

    不得不說,項末確實是一位眼光卓越的統帥,哪怕是在這種危機時刻,亦能冷靜地分析,做出最符合他楚國利益的決定。

    「傳令下去,以我項末的名義傳告我楚軍各營兵將,衛魯兩軍已倒戈魏軍,已成為我軍的敵人,無需留情,傾盡麾下兵力先將其剷除,然後一致對抗魏軍!……縱使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亦不可後退一步!」

    「是!」

    在項末附近的傳令兵們,紛紛應命離開。

    見此,項末又緊急派人將他的決定轉告楚水君。

    而與此同時,在聯軍的後軍本陣,楚水君正因為衛魯兩軍倒戈之事而大發雷霆,怒罵衛邵、衛鄖、衛振、季武、桓虎、陳狩等人。

    但正如項末所猜測的那樣,楚水君憤怒歸憤怒,但一時半會,卻想不出什麼對應的良策。

    好在項末很及時地就派來了傳令兵,將他的建議稟告了楚水君。

    在得知項末的決定後,楚水君臉上驚疑不定。

    畢竟項末的決定,乍一看確實有點匪夷所思——居然允許齊國的軍隊保存實力,同時卻要他楚越兩軍與魏軍拚個你死我活。

    但不可否認,楚水君亦非愚才,在仔細一想後,便明白了項末的意思。

    項末這是要我軍與魏軍拚個同歸於盡麼?唔……倘若如此的話,魏國又將損失三十萬青壯,元氣大傷,恐怕數年內難以復戰,介時我大楚仍可聯合齊、越,對抗魏國……否則,若齊國一亡,我大楚便將陷入舉世皆敵的局面……

    想到這裡,楚水君連忙說道:「就按照項末將軍的意思!」

    說罷,他長長吐了口氣,面色陰晴不定。

    此番他說服楚王熊拓任命他為聯軍的統帥,亦有他自己的一番私利,可結果,他的謀算皆未能得逞。

    比如他原本想扶持固陵君熊吾,結果熊吾這個蠢材在睢陽被魏將博西勒給殺了。

    在此之後,他原本又想借擊敗魏國的功勞,提高他在楚國的地位,可沒想到,在這場關鍵的決戰中,衛魯兩軍竟然向魏軍倒戈,以至於他聯軍即將步上傾覆的結局。

    事事不順心,這讓楚水君心中惱怒非常。

    而最糟糕的是,此番若他打了敗仗,逃回楚國,保準會遭到丞相溧陽君熊盛等人的攻殲——熊盛等人一直在尋找機會,試圖說服楚王熊拓將其剷除。

    介時,他該如何自保?

    而與此同時,項末派出的傳令兵,正紛紛奔走於楚軍各營軍隊之間,一邊擊打著手中的銅鉦,一邊大聲呼喊。

    「上將軍項末有令,令各營兵將自主攻擊衛魯兩軍,衛魯兩軍已倒戈魏軍!……重複一遍,衛魯兩軍已倒戈魏軍,項末上將軍命各營兵將自主攻擊衛魯將軍,不得後撤!重複一遍……」

    楚軍各營兵將聽到這個軍令,頓時嘩然。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在今日他們聯軍與魏軍決戰的日子,衛魯兩軍竟然倒戈相向,投靠了魏軍。

    怎麼會這樣?

    新陽君項培皺緊了眉頭,因為他曾親眼看到魯國的桓虎與衛國的衛邵等人起矛盾,然而今日,桓虎、衛邵二人居然一同倒戈相向,要說這他娘的是巧合,項培死都不信。

    很顯然,是桓虎、衛邵二人演了一場戲,騙過了他聯軍的諸將。

    豈有此理!

    新陽君項培心中暗罵。

    暗罵之餘,他心中不禁有些慶幸,慶幸於他麾下的軍隊,被楚水君安置在聯軍的右翼後軍,因此在眼下這種局面,他尚有機會挽回劣勢——只要他能擊潰前方魯國的軍隊。

    想到這裡,他立刻下令道:「無須驚慌!衛魯兩軍不過十餘萬人而已,而我楚、齊、越三軍仍有近百萬之眾,何須驚慌失措?……傳令項成、項合二將,令其率軍襲擊魯軍的側翼!」

    「是!」傳令兵接令而去。

    片刻後,項成、項合二將便接到了新陽君項培的命令,毫不猶豫地率領麾下兵將,朝著前方的魯國軍隊展開了進攻。

    此時,由於魯國的上將季武被桓虎挾持,陳狩成為了魯軍的最高指揮將領,統領季武的曲阜軍,以及桓虎的薛城軍。

    當項成、項合二將率軍對魯國軍隊展開進攻的時候,亦立刻有魯軍的士卒將此事稟告於陳狩。

    「將軍,聯軍右翼後軍,對我軍發動攻勢!」

    「……」

    陳狩聞言轉頭瞧了一眼聯軍右翼後軍的方向,心中不以為意。

    因為他很清楚,他麾下魯國的軍隊,雖然進攻能力並不算強悍,但論打陣地戰,卻不比魏軍遜色多少,畢竟魯國軍隊擁有大量的戰爭兵器,比如機關弩匣、機關弩、床弩、拋石機等等,儘管這些戰爭兵器的射程與威力未必有魏國的戰爭兵器那樣強勁,但倘若攻擊的對象僅僅只是楚國的軍隊,尤其是像糧募兵那種僅僅只有武器的烏合之眾,那卻是綽綽有餘。

    就好比他方才下令對項末麾下的軍隊展開弓弩齊射,那些楚軍士卒彷彿被狂風捲襲的麥子一般,一片片地倒地,雖說這是佔了出其不意的便宜,但由此也足以證明,魯國的戰爭兵器亦不可小覷。

    不過話說回來,他麾下魯國軍隊同時面對兩個方向的楚軍的反擊,這壓力還是很大。

    這讓他暗自慶幸,慶幸於還有一側乃是衛國的軍隊,否則,倘若同時遭到三方楚軍的圍攻,縱使他麾下魯軍擁有諸多戰爭兵器,恐怕亦要陷入首尾難顧的窘境。

    「報!」

    又有一名士卒來到了陳狩面前,稟報導:「楚新陽君項培麾下,項成、項合二將,正率軍攻打我軍側翼,我軍側翼吃緊,薛承將軍懇求援助!」

    ……

    陳狩聞言微微皺了皺眉。

    這個薛承,乃是曲阜軍的將領,也就是季武的部下,與他有過幾面之緣,是一名中規中矩的將領——這裡所謂的中規中矩,也可以理解為毫無出彩之處,統兵平平、武力平平,很符合世人對魯國那「其國無擅戰之將」的評價。

    不過即便如此,陳狩還是沒想到這個薛承居然這麼廢物。

    早知道,應該派我薛城軍去抵擋新陽君項培……

    陳狩暗自搖了搖頭。

    他與桓虎麾下的薛城軍,其前身乃是宋郡的睢陽軍,相比較曲阜軍這種弱旅,薛城軍的戰鬥力可不止高出一點半點。

    不過仔細想想,就算讓曲阜軍去進攻項末軍,其實情況也差不多,這種弱旅充其量只能在遠處憑藉戰爭兵器對項末軍的士卒造成殺傷,卻很難真正威脅到項末軍。

    因此相比較之下,還是派出薛城軍去圍攻項末軍較好,畢竟這樣,才能盡快殲滅項末麾下的兵力,只要項末麾下的軍隊覆亡,聯軍基本上就可以宣告敗北了。

    桓虎那廝,怎麼還不回來?

    陳狩皺著眉頭心下暗暗想道。

    畢竟桓虎如果回到了軍中,他就能抽身而去,親自去對付項成、項合二將。

    就在陳狩暗自嘀咕之際,正巧瞧見桓虎騎著馬徐徐返回了軍中。

    待桓虎走近後,陳狩皺眉問道:「季武……將軍呢?」

    桓虎舔了舔嘴唇,笑著說道:「還在衛軍指揮戰事呢……」

    陳狩一聽就明白了:顯然,季武是被衛邵等人給挾持了。

    想到這裡,他對桓虎說道:「新陽君項培派項成、項合二將襲我軍側翼,這裡交給你,我去對付那二人!」

    「唔。」桓虎面色嚴肅地點了點頭,隨即,在見到陳狩撥馬欲離開時,忍不住提醒道:「楚軍眼下乃是絕地反撲,你小心點。……切記,不可衝動。魏軍勝勢已成,無需你逞勇增添勝勢。」

    陳狩回頭瞥了一眼桓虎,嘴唇微微一動,旋即淡淡說道:「顧好自己吧。」

    說罷,他撥馬而去。

    看著陳狩離去的背影,桓虎長長吐了口氣,將注意力投向項末軍的方向。

    在那邊,魏將侯聃,以及衛國將領衛邵、衛鄖、衛振等人,已匯合了各自麾下的軍隊,對項末軍展開猛攻。

    從目前來看,魏軍的優勢已相當大,但桓虎不解的是,魏方本陣的魏軍,卻遲遲沒有跟上。

    魏軍在做什麼?

    桓虎心下有些不解。

    的確,在聯軍陣腳大亂的眼下,魏軍的主力確實沒有及時跟上,實在很難想像魏王趙潤居然會出現這樣的疏漏。

    不過,倘若桓虎此刻知道魏軍主力現在的狀況,他就不會心生這個疑慮。

    「好!」

    就在桓虎暗自困惑的同時,在魏軍前軍的陣前,魏王趙潤正握緊拳頭,暗自慶賀。

    他的謀劃成功了,衛魯兩軍的倒戈,致使項末無暇關注他弟弟項孌的境況,以至於魏軍悄無聲息地,便將項孌與其麾下昭關軍給團團包圍了。

    倘若說項末、田耽二人麾下的軍隊,乃是捍衛聯軍的磐石,那麼項孌,便是聯軍的利牙,只要拔除了這顆利牙,聯軍好比是失去了爪牙的老虎,幾乎再無反撲噬人的能力。

    而與此同時,楚將項孌亦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

    由於相隔較遠,卻中間又有魏將侯聃的軍隊擋住了項孌的視線,以至於項孌並未看到衛魯兩軍倒戈的變故,因此他十分意外,意外於他兄長項末遲遲沒有派來援軍。

    怎麼回事?莫非聯軍出現了什麼變故?

    回頭眺望著聯軍前軍方向,項孌心下很是不解。

    他不相信,他兄長項末竟然會犯下這種疏忽。
die5757 發表於 2018-6-3 07:57
第295章:進擊的項孌

  說實話,項孌以及他麾下的昭關軍,本不至於會被魏軍給包圍,畢竟聯軍這邊有上將項末指揮全局。

  壞就壞在,魏將侯聃在率軍靠近衛國軍隊後,突然改變方向,出其不意的襲擊了項末軍,且衛、魯兩軍亦於此刻倒戈相向,致使項末軍遭到魏、衛、魯三方軍隊的進攻,在這種情況下,項末哪裡還顧得上他弟弟項孌那邊。

  畢竟,若項孌潰敗,這還不足以動搖聯軍的根本,但倘若項末軍被擊潰,魏、衛、魯三方軍隊便可趁勝進兵,一舉搗亂聯軍的陣型,這才是最最要命的。

  因此,當時項末滿腦子都是如何擊潰衛魯兩軍、如何擊退魏將侯聃的軍隊,暫時無暇顧及弟弟項孌,自然也就沒有注意到,項孌孤軍深入,漸漸地就陷入了魏軍的包圍。

  時間回溯到一刻辰前,魏將侯聃親眼看到了衛魯兩軍的倒戈,心中大喜。

  他魏國君主趙潤的判斷是正確的,衛魯兩軍果然向他魏軍倒戈,在這種情況下,他魏軍還有不勝的道理?

  因此,他當即下令道:「我大魏的兒郎聽令,衛魯兩軍乃是我軍的友軍,不得誤傷!」

  對此,他麾下的魏軍兵將們感到莫名其妙。

  魯國的軍隊也就算了,可是衛國的軍隊,那可是進攻大梁的『幫兇』之一啊,亦有不少大梁軍民死在衛國軍隊的手中,然而這會兒,居然說衛國軍隊乃是友軍?

  但既然侯聃這位將領如此下令,並且衛國的軍隊確確實實已對項末軍發起進攻,侯聃麾下的魏軍兵將姑且就接納了衛軍這個盟友,與其匯兵一處,共同進攻項末軍。

  而在此之前,侯聃亦立刻派人,將「衛魯兩軍倒戈」的消息,回稟己方的本陣,稟告前軍主將周驥、中軍主將衛驕、以及他魏國的君主趙潤。

  當時,魏王趙潤尚停留在魏軍的陣前,在得知侯聃送來的消息後,心下大喜,立刻催促周驥道:「周驥,衛魯兩軍已倒戈,眼下項末自顧不暇,正是圍殺項孌的大好時機,你立刻率軍出擊!」

  「遵令!」

  周驥接了命令,當即率領剩下的一半前軍,即一萬雒陽禁衛軍與三萬義勇兵出陣。

  此時在戰場的中場位置,周驥麾下另外一半前軍,仍在跟楚將斗廉、乜魚二將麾下的軍隊僵持不下,原本是五五開的局面,但隨著周驥率領剩下一半前軍抵達中場,而使戰況一下子就倒向了魏軍,致使斗廉、乜魚二將麾下的軍隊節節敗退。

  當時,斗廉、乜魚二人也感到有些意外。

  明明魏軍的前軍已傾巢而動,按理來說,上將軍項末應該派出軍隊支援他們才對,可事實上,項末並沒有。

  待回頭一瞧,斗廉、乜魚二人頓時就明白了,因為此時上將軍項末麾下的軍隊,正遭到魏將侯聃的進攻,無暇旁顧。

  不過這會兒,斗廉、乜魚並不著急,因為他們覺得,魏將侯聃在衛國軍隊的眼皮底下攻擊項末軍,這雖說打了項末軍一個措手不及,但仔細想想,這卻是非常愚蠢的決定——只要衛軍暴起發難,侯聃軍必將陷入首尾難顧的局面。

  因此,縱使在中場這邊被魏將周驥打地節節敗退,但斗廉、乜魚二人倒也不是很著急,他們堅信,待上將軍項末聯合衛國軍隊擊敗了魏將侯聃後,必然會立刻支援中路。

  可是等啊等,等了許久,也不見項末派來援軍,甚至於,當他們回頭觀瞧己方大軍的時候,意外地發現魏將侯聃的軍隊,居然還在猛攻項末軍。

  這讓斗廉、乜魚二人大為意外。

  難道侯聃軍竟然如此強韌,面對符離軍以及衛軍的夾攻,居然還能支撐下去?

  雖然不清楚情況究竟是如何,但因為援軍遲遲未至,斗廉、乜魚只好且戰且退,盡可能地保留麾下的正規軍,而叫糧募兵去消耗魏軍士卒的體力。

  然而在後撤了一段距離後,斗廉就感覺情況有點不對勁了,因為他發現,正前方魏將周驥麾下的軍隊,在將他們打地節節敗退後,居然沒有趁勝追擊,竟然分出了一半兵力,去夾擊左翼楚國上將軍項孌的軍隊。

  見此,斗廉勒住戰馬,仔細觀望項孌麾下的軍隊。

  此時他駭然發現,不止中場的周驥軍正在夾攻項孌的昭關軍,事實上項孌軍目前正遭到魏將李霖、周驥、何苗、上梁侯趙安定這四支魏軍的圍攻——魏軍右翼的三支軍隊,聯合中路前軍的周驥軍,已不知何時對項孌軍形成了四面包夾。

  『難道魏軍的目的是……』

  「不好!」

  斗廉大驚失色,立刻勒令麾下的士卒不得再後撤,並且,將他這個猜測火速派人送到前軍,稟告上將軍項末。

  但遺憾的是,當斗廉發現這一點時,還是晚了,此時項孌麾下的昭關軍,已深陷入四支魏軍的包圍。

  不可否認,昭關軍乃是楚國數一數二的精銳,而項孌更是楚國數一數二的猛將,但問題是,那四支魏軍兵力合計超過二十萬,幾近於昭關軍的四倍,並且,是從四個方向包夾昭關軍,縱使昭關軍的士卒乃是精銳,此刻亦陷入了雙拳難敵四手的局面。

  『原來如此!……原來目標竟然是我項孌麼?』

  項孌並非庸才,一看周邊的局勢,便大致猜到了魏軍的目的——魏軍在於中場擊退了斗廉、乜魚二將的情況下,不趁勝追擊,卻朝著他包夾而來,這明擺著就是要致他於死地。

  「將軍!我軍遭到四面夾擊!」

  「將軍,「余奢」將軍支撐不住了,特命小人前來求援。」

  「將軍……」

  在短短半柱香的工夫內,項孌接二連三地收到不利的消息。

  其實這並不出奇,畢竟此番魏軍可是出動了二十萬軍隊來包夾他,要知道魏軍的總兵力,攏共也才三十五萬到四十萬左右,倘若在這種情況下,都能被昭關軍打出優勢來,那聯軍早就擊敗魏國了。

  「將軍,撤兵吧。」

  項孌身邊有一名近衛騎緊聲提醒道。

  聽聞此言,項孌瞪了一眼對方,沉著臉默然不語。

  眼下,他麾下軍隊可是被魏軍四面圍定,豈是輕鬆就能撤兵的?難道要他項孌拋下麾下的兵將,顧自逃生?

  開什麼玩笑!

  他可是項孌!

  『兄長那邊,估計是被什麼變故給拖住了,無暇顧及我這邊……嘖嘖,真是不利的局面啊。不過,若魏軍以為單憑這些烏合之眾,便能擋住我昭關軍,那就太自以為是了。』

  冷哼一聲,項孌沉聲喝道:「將項某的長刀取來!」

  聽聞此言,為項孌扛刀的近衛騎,便將一柄長柄戰刀遞給項孌。

  只見項孌單手抓起那柄長刀,厲聲喝道:「我昭關軍諸兵將聽令,休要理睬這些烏合之眾,跟隨在我項孌身後,隨我斬下魏王趙潤的首級!」

  說罷,他撥馬上前,親自來到了前線。

  如果說「魏公子潤」在與不在的商水軍,完全是兩個檔次的軍隊,那麼,項孌是否親自出戰的昭關軍,也絕對是兩個不同檔次的軍隊,這不,當項孌親自出現在最前線時,昭關楚軍的士氣頓時大振。

  「殺——!」

  在最前線幾名魏卒驚恐的注視下,項孌撥馬上前,猛然揮動手中的長刀,彷彿颶風襲過,唬地那幾名魏卒下意識地舉起手中的盾牌。

  可是下一息,只聽轟地一聲巨響,那幾名手持盾牌的魏卒,竟被項孌連人擊飛,撞到其背後一大片的魏卒。

  這份蠻力,簡直恐怖!

  「唰!」

  項孌將手中的長刀指向魏軍本陣,沉聲喝道:「目標,魏軍本陣,魏王趙潤的首級,全軍突擊!」

  一聲令下,昭關楚軍士氣大振,竟展現出了壓倒性的優勢,殺得他們前方的魏卒節節敗退。

  『怎麼會這樣?』

  魏將何苗難以置信。

  要知道在項孌還未現身前,前方的昭關楚軍根本無法突破他麾下魏軍的防線,然而,就在項孌現身的一剎那,昭關楚軍就展現出了壓倒性的優勢。

  『擋不住……擋不住了……』

  「擋住他們!擋住他們!」

  魏將何苗扯著嗓子大吼,但仍無法避免他麾下的魏軍被項孌親自率領的昭關軍鑿穿。

  待等項孌親自殺到距離他不遠時,何苗咬了咬牙,操起長槍就策馬迎了上去,口中大聲喊道:「項孌,納命來!」

  「哼!」

  項孌輕哼一聲,主動迎上何苗,刀尖一挑,就將何苗刺來的長槍彈開,旋即趁勢戳向何苗的面門。

  何苗大驚失色,下意識地撇過頭,才堪堪避開這一擊。

  「反應很快,但可惜……」

  項孌稱讚了一聲,同時迅速抽回長刀,那鋒利的長刀,在被其抽回時,割裂了何苗脖頸的皮甲,割裂了皮肉,頓時,血光迸現。

  何苗順勢倒下,在地上翻滾了一下後翻身站起,一邊捂著血流不止的脖頸,一邊驚駭地看著項孌。

  素來自負武藝的他,差點就被這個項孌一招給割斷脖頸的血肉,若非他方才順勢在馬背上倒下,恐怕這會兒,已被項孌斬下了首級。

  「唔?」

  似乎是見何苗並未死在他的刀下,項孌眼中露出幾許驚訝之色,輕笑說道:「看來,足下並非是一般的魏軍將領,不過……依然並非是項某的對手。」說罷,他將手中的長刀指向何苗,冷冷說道:「這次僥倖被你逃生,下次就未必了,滾開!」

  何苗又氣又怒,還欲撲上去,卻被趕來的護衛拉住,連拉帶拽將何苗帶走。

  畢竟何苗乃是魏王趙潤的宗衛,諸護衛們豈能讓這位將領死在項孌的刀下?

  右翼中軍將領何苗,竟一招敗於項孌之手,這使得周圍的魏卒士氣難免有所下降,不過好在戰前有魏王趙潤的激勵,魏卒的士氣也不至於跌到那裡去,充其量就是見己方竟然沒有能抵擋項孌的將領,心中有些失望。

  不過,何苗的敗退,卻激起了魏軍中那些遊俠的好勝之心。

  這不,立刻就有幾名遊俠在亂軍之中殺到項孌面前,大聲叫著「我乃某縣的某某』,舉起手中的兵器便殺向項孌。

  對於這些自己送上門來求死的傢伙,項孌一刀一個,乾淨利索地將其全部斬殺。

  「愚蠢!」

  甩了甩長刀上的鮮血,項孌輕蔑地說道:「草莽之徒,竟也妄想斬殺一國上將?實在可笑!」

  說罷,他繼續撥馬上前,一手攥著韁繩,一手揮刀劈砍,竟無一人能擋他。

  忽然,項孌猛地勒住韁繩,整個人向後一仰。

  就在這時,只見嗖嗖幾聲,幾支利箭從他身上飛過,若非他及時後仰,恐怕已被命中。

  下一息,項孌坐正身體,冷冷地看向箭弩矢飛來的方向,只見在幾丈遠的位置,有一名魏軍將官正舉著軍弩,目瞪口呆地看向這邊。

  「哼!」

  項孌冷哼一聲,左手放開韁繩,在馬脖子左側懸掛的一掛布套中,摸出一柄短劍,猛然甩向那名魏軍將官,但聽一聲慘叫,那名魏軍將官頓時落馬,生死不知。

  「區區飛矢,豈能傷我?」

  他一臉輕蔑地冷笑道。

  不得不說,項孌常年兵出昭關,在吳越之地的密林中與越國的軍民廝殺,若非因此練就了對飛矢類兵器的警覺,他早就死在越國士卒的手中了,越人那蘸著毒藥的吹箭,可比中原的弓弩厲害多了,簡直就是見血封喉。

  近戰完全不是對手,遠距離用弓弩偷襲也傷不到對方,魏卒們對項孌這個怪物簡直毫無辦法。

  看著阻擋在身前的那些魏卒們,一個個露出了驚恐失措的表情,項孌輕蔑地哼了哼。

  『烏合之眾,就是烏合之眾……縱使人多勢眾又如何?』

  他自負的冷哼著,也懶得跟周圍這些已然戰意大跌的魏卒糾纏,雙腿夾緊馬腹,一邊前進,一邊呼喊道:「昭關軍,隨項某突圍!」

  「喔喔——」

  昭關楚軍的士氣,因此再次提高。

  而此時,魏王趙潤已退至了中軍,跟中軍主將衛驕站在一塊。

  他二人剛剛收到何苗派人送來的消息,得知昭關軍在被四面包夾後,鬥志不減,仍在奮戰,趙潤不禁感慨道:「項孌麾下昭關軍,果然不愧是楚國位列前三的精銳之師,在深陷重圍的情況下,依舊鬥志盎然。」

  聽聞此言,中軍主將衛驕輕笑說道:「可即便如此,亦注定項孌今日必定隕落於此!……除非他撇下麾下的軍隊,顧自逃生。」

  魏王趙潤聞言微微一笑。

  似項孌這等自負、驕傲的猛將,他會丟下自己麾下的兵將顧自逃生?

  倘若項孌會這麼做,那他就不是項孌了。

  二人正說著,忽然有一名傳令兵急匆匆地策馬奔來,來到魏王趙潤與中軍主將衛驕跟前,翻身下馬,抱拳稟報道:「陛下,將軍,楚將項孌親自現身,率軍突圍,何苗將軍上前抵擋,卻被那項孌重傷。」

  「什麼?」

  衛驕聞言一愣,與魏王趙潤面面相覷。

  這也太快了吧?

  要知道,何苗乃是中軍右指揮,也就是右翼中軍的主將,連他都被逼到不得不親自上前與那項孌廝殺,這就說明,何苗麾下的右翼中軍,幾乎快被項孌被擊潰了。

  可這才多久?

  有一炷香的工夫麼?

  就在趙潤、衛驕二人暗暗心驚之際,忽然右前方爆發一陣歡呼,他二人定睛一瞧,這才面色難看地發現,原來是昭關楚軍竟然鑿穿了何苗軍,硬生生從四面包夾的情況下殺出重圍。

  旋即,趙潤、衛驕二人就注意到那支昭關軍不退反進,居然朝著他中軍殺了過來。

  這明擺著就是不把此地的魏軍放在眼裡啊。

  「實在狂妄!」

  衛驕冷哼一聲,拱手對趙潤說道:「天將軍且回後方本陣,末將前去抵擋那項末!」

  「小心。」趙潤叮囑道。

  衛驕點點頭,揮手喝道:「中軍聽令,目標前往昭關楚軍,殺過去,一個不留!」

  「喔喔!」

  三萬雒陽禁衛軍與四五萬義勇兵一聲吶喊,在衛驕的命令下,朝著迎面而來的昭關楚軍迎了上去。

  看著己方的軍隊迎上昭關軍,趙潤站在駟馬戰車上,不由地瞧了一眼遠處的聯軍。

  他心中清楚,也虧得目前聯軍被侯聃、桓虎、衛邵等人給牽制住了,無暇援助項孌,否則,只要項末再派一支軍隊進逼魏軍,迫使魏軍的中軍不敢妄動,他魏軍豈能似眼下這般,傾盡中軍去截擊項孌?

  將近二十萬魏軍包夾項孌的數萬昭關軍,居然還被後者殺出重圍,逼得魏軍再派出衛驕麾下的六七萬中軍去堵截,項孌與其麾下的昭關軍,足以為此而自傲了——畢竟這一路楚軍,幾乎牽制了魏軍將近七成的兵力,讓魏軍無法趁聯軍陣腳大亂而順勢進兵。

  『不過,應該也到此為止了吧。』

  趙潤心下暗暗想道。

  不得不說,由於魏將衛驕麾下的軍隊當中,有三萬雒陽禁衛軍,昭關楚軍的衝勢,難免被遏制住了。

  畢竟雒陽禁衛軍,那可也是在魏國排上號的精銳之師,可不是那些義勇兵可比。

  「義勇兵聽令,左右迂迴襲擊楚軍側翼,正面應戰,交給我雒陽禁衛軍!」

  在戰場上,衛驕勒馬指揮。

  在他的指揮下,三萬雒陽禁衛軍在距離昭關楚軍尚有一箭之地的情況下,紛紛停止前進,舉起手中的盾牌,組成了嚴密的陣型。

  看到這一幕,楚將項孌左手一勒韁繩,佇馬觀瞧。

  此刻的他,無視了那些一邊喊殺一邊衝向他麾下軍隊的魏卒,因為在他眼裡,這些皆是烏合之眾,唯獨正前方那兩三萬嚴陣以待的魏卒,促使他不得不提高戒備。

  『那應該就是魏軍中僅剩的正軍了。』

  項孌心下暗暗思忖。

  他回頭看了一眼後方,旋即頗有些遺憾的發現,他聯軍不知什麼情況,居然至今還未派出援軍來支援他。

  反而是被他甩開的那幾支魏軍,又重新追了上來。

  『退無可退啊……』

  徐徐吐了口氣,項孌握了握手中的長柄戰刀,四下尋望。

  似眼下這種局面,他亦清楚瞭解,唯有斬殺魏王趙潤,才能有一線生機,否則,他麾下昭關軍,遲早會被此地數倍於他的魏軍拖死。

  『找到了!』

  瞇了瞇眼睛,項孌便看到了正在徐徐返回魏軍本陣的魏王趙潤——確切地說,是看到了趙潤那輛戰車後,由身邊虎賁禁衛所高舉的王旗。

  『殺過去,斬下魏王趙潤的首級,則此戰終了!』

  深吸一口氣,項孌平復著氣息。

  從古至今,有幾人能在己方軍隊局勢不利的情況下,以斬下敵軍統帥的首級而扭轉勝敗呢?更何況,對方還是魏國的君主,名震中原的「魏公子潤」。

  「傳我令,命張淮、蘇遜二將牽制前方的魏國正軍!」

  「是!」

  片刻之後,項孌麾下張淮、蘇遜二將接到命令,毫不猶豫地率領麾下昭關軍,朝著正前方的魏卒殺了過去。

  儘管魏軍當中,那些義勇兵亦一個個悍不畏死,但仍然難以避免被昭關軍逐步推進,以至於沒過多久,就被昭關軍擊潰,殺到了衛驕的那三萬雒陽禁衛軍跟前。

  直到此時,昭關楚軍的衝勢才徹底被遏制,這也難怪,畢竟擋下他們的,乃是魏國真正的正規軍,雖然不能說是魏軍當中最強的精銳,但絕對是裝備最精良的軍隊。

  當昭關楚軍的勢頭被遏制的那一刻,魏將衛驕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雖說他不認為他雒陽禁衛軍會不敵於昭關軍,但唯有當真正擋下對方的時候,他才稍稍放鬆緊繃了心,畢竟這支楚軍,乃是那項孌麾下……

  『呃?項孌呢?』

  突然,衛驕面色一變,因為發現,方纔還親自衝殺在第一線的楚將項孌,此刻竟不見了蹤跡。

  而就在這時,就見昭關楚軍的左側,殺出了一支騎兵,數量約在三百左右,試圖迂迴繞過雒陽禁衛軍,為首的那員將領,不是那項孌又是何人?

  衛驕順著項孌那三百騎兵的進兵方向看了一眼,頓時面色大變。

  「不好!」

  衛驕失聲叫道。

  因為他發現,項孌那廝,竟然是奔著他魏國君主趙潤所在的方向而去的!

  這廝,竟然用數萬昭關軍為誘餌,自己卻率領三百騎兵襲擊他魏國君主,試圖以此扭轉這場仗的勝敗。

  然而此時再派軍隊回援以及來不及了,因為項孌那三百騎,已迂迴繞過了他雒陽禁衛軍的防線,朝著趙潤所在的位置衝了過去。

  這一瞬間,就連衛驕亦萬分驚慌。

  而與此同時,魏王趙潤已返回了本陣所在,正準備佇車觀瞧戰況,卻冷不防看到項孌率領三百騎兵殺向此地。

  「這個項孌,可真有膽啊……」

  趙潤略感意外。

  他並不驚慌,因為本陣這邊,尚有五百名虎賁禁衛。

  「保護陛下!」

  五百名虎賁禁衛立刻進入了應戰狀態。

  「岑倡,過來駕車!」近衛大將褚亨忽然開口道。

  「呃……是!」岑倡愣了愣,接替下了戰車,為君主趙潤駕馭王車。

  而此時,褚亨已從旁邊一名虎賁禁衛的手中,接過一柄長達丈餘的斬馬刀,面無表情地看著越來越近的楚軍騎兵。

  待這些騎兵距離他僅僅只剩下十幾丈遠的時候,褚亨那龐大而笨重的身體,開始奔跑。

  「將軍,小心……」

  後方的虎賁禁衛們大聲呼喊。

  而此時,褚亨已距離他最近的幾名楚軍騎兵,已剩下幾丈距離。

  只見他『輕盈』地躍起,週身旋轉三百六十度,手中的斬馬刀,在呼呼風聲中奮力揮出,但見血肉橫飛,距離他最近的三名騎兵,被他連人帶馬,斬成兩段。

  人馬俱碎!

  「砰!」

  褚亨那沉重的體型,落回地面。

  同時倒地的,還有那三名騎兵與三匹戰馬的屍體,前者皆從胸腹部被斬斷、而後者,皆被斬下馬首。

  一刀之威,乃至於廝!

  在項孌乃至其麾下騎兵震撼的注視下,褚亨砰地一聲將那柄丈餘的斬馬刀杵在地上,伸出左手,五指張開做阻攔狀,口中甕聲甕氣地說道:「抱歉,前路不通!」

  「……」

  縱使是項孌這等猛將,亦被褚亨方纔所展現出來的恐怖力量所震驚。
die5757 發表於 2018-6-4 03:33
第296章:隕落的豪傑【二合一】

  『ps:別想再騙我加更,以後都不會有類似活動了,真的太累了。』

  ————以下正文————

  「這廝……」

  「這莽夫……」

  項孌麾下的騎兵們面面相覷。

  方纔,他們確確實實是被眼前那個莽夫的駭人舉動給震驚了,以至於就連他們胯下的戰馬,此刻亦不停地蹬踏四蹄,彷彿也是對眼前那名身高九尺有餘、壯實的彷彿熊羆般的莽夫感到莫名的恐懼。

  說實話,眨眼間殺死三名騎兵,其實這對於武力過人的猛將而言也並非是太稀奇的是,至少項孌就能辦到。

  但是,連人帶馬,一刀將三名騎兵、三匹戰馬同時斬成兩截,縱使是向來自負的項孌,也不認為自己能做到這一點。

  眼前這個莽夫,在力氣上還要勝過他一籌。

  「那莽夫,通名。」

  項孌將手中的長柄戰刀指向褚亨,沉聲問道。

  儘管他的語氣仍是那般不客氣,但從他願意放下自傲詢問褚亨的性命,這就足以證明,眼前這個莽夫,與他方纔所斬殺的那些魏軍兵將截然不同。

  「褚亨!」

  褚亨甕聲甕氣地回答道。

  此時,就見一名騎兵百人將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魏王趙潤的座駕,不顧褚亨的警告,率先朝著那輛駟馬戰車衝了過去,口中猶喊道:「隨我斬下魏王趙潤首級!」

  見此,褚亨猛然睜大了眼睛,單手操起杵在地上的那柄巨大的斬馬刀,旋即雙手緊握刀柄,整個人迴旋了一周,順勢狠狠斬向那名騎兵。

  那名騎兵不是沒有看到迎面而來的利刃,下意識地便舉起了手中的長槍試圖去抵擋。

  而下一息,他便看到那柄斬馬刀好似抽刀斷水般,輕輕鬆鬆地就割過了他戰馬戰馬的脖子,,旋即,那餘勢未消的利刃,砰地一聲斬斷了他手中的鐵槍,繼而順勢斬向他的腰際甲冑。

  「唰——」

  好似天女散花般的一片血雨當頭淋下,那名騎兵的半截身體,竟飛起半空。

  只見此時的他,仍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仍跨坐在馬上的半截軀體,看著它隨同那批無首的戰馬,緩緩倒下,倒在一片血泊當中。

  「砰!」

  半截軀體砸在地上。

  這一幕,驚地本欲隨同那名騎兵百人將突擊魏王趙潤車架的騎兵們,下意識地勒住了韁繩,甚至與倒退了兩步,唯恐進入眼前這個莽夫的攻擊範圍。

  畢竟對方手中的那柄巨大的斬馬刀,足足有丈餘,一旦掄動起來,方圓一丈五內的範圍皆是他的斃敵距離。

  一擊擊斃,人馬俱碎!

  看著地上四人四馬八具屍體,看著那些血肉與花花腸子,騎兵們暗自嚥了嚥唾沫。

  相比較這些滿心驚恐的騎兵,楚將項孌顯然更為鎮定,他面色凝重地注視著褚亨手中的那柄彷彿斬馬刀的刀具,心下暗暗震驚。

  他看得出來,眼前這個叫做褚亨的莽夫之所以能展現出似這般非人的恐怖力量,其那柄彷彿斬馬刀的刀具,恐怕貢獻不小。

  那是一柄大約約有四、五尺長劍柄,五、六尺長劍刃的怪異刀具,以那足足有五六尺長的劍刃來說,似一刀斬下馬首、亦或是連人帶馬劈碎,恐怕亦並非不能實現。

  再加上此道具的劍刃約有手掌寬,一側為刀脊、一側為刀刃,這一看就知道是利於突刺、利於劈砍的利器。

  似這等殺傷力巨大的兵器,又被眼前這個身高九尺有餘、且壯實的彷彿熊羆般的壯漢操持在手中,實在不想想像會造成多麼驚人的殺傷力。

  忽然,此時又有一名騎兵大聲喊道:「這廝僅一人而已,用弩射他!」

  聽聞此言,此地的騎兵們頓時醒悟,紛紛從戰馬的背囊中取出軍弩,搭上弩矢,對準了不遠處的褚亨。

  見此,虎賁禁衛的統領燕順驚呼道:「褚亨將軍,小心!」

  沒等他說完,那些騎兵便紛紛朝著褚亨扣下了扳機。

  然而就在這時,就見褚亨砰地一聲將手中的斬馬刀杵在地上,雙臂並舉擋在面前,但聽一陣叮叮噹噹的亂響,那些弩矢在射中褚亨身上的甲冑時,竟紛紛被彈開,從各個角度彈開。

  「怎麼……可能……」

  當褚亨毫髮無損地放下雙臂時,項孌麾下的那些騎兵們一個個彷彿白日見鬼般,滿臉難以置信之色。

  唯獨項孌,看向褚亨的眼眸中又多了幾分驚色:這廝,到底穿著何等沉重堅實的鐵甲啊,以至於在這種距離他,他麾下騎兵的弩矢居然傷不到對方分毫?

  開什麼玩笑!

  要知道,這些騎兵乃是他的近衛騎,所裝備的弩具,乃是一兩年前由韓國工匠鍛造的兵器,絕非是粗製濫造的貨色。

  而與此同時,魏方的燕順、童信以及附近的虎賁禁衛們,亦一個個看傻了眼,難以置信地瞪大著眼睛。

  此時,趙潤的副將翟璜摸了摸下巴,猜測道:「褚亨將軍身上的甲冑……不會就是游馬重騎的鐵甲吧?」

  「有點類似,但並非是游馬重騎的甲冑。」趙潤聞言搖了搖頭解釋道:「自從游馬重騎在戰場上揚威之後,冶造局便嘗試著想鼓搗出一支真正的「重步卒」,使這支步兵人人穿戴厚甲、手持大戟……」

  「末將在天策府看到過這個。」翟璜恍然大悟地說道:「就是那份公文,叫什麼……「大戟士」的?」

  「沒錯。」趙潤點點頭,繼續說道:「不過才發現,縱使特意選拔那些身材魁梧、人高力壯的士卒,其中有不少士卒,在穿戴上這種厚甲後,亦難以移動,被禁衛軍輕鬆擊敗,於是後來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末將眼瞅著褚亨將軍並未收到什麼影響……」說到這裡,翟璜恍然大悟,驚訝地讚歎道:「褚亨將軍真乃天賦異稟。」

  『天賦異稟麼?』

  趙潤看了一眼遠處橫刀而立的褚亨,心下微微一笑。

  在他身邊的十名宗衛中,論機智、反應,當屬穆青最優;論城府、論心計,則是那個素來不動聲色的周樸;論穩重、論可靠,當屬沈彧、衛驕、呂牧。

  等等等等。

  唯獨褚亨,人又笨,反應又遲鈍,對於兵法亦是幾乎一竅不通,那麼試問,他究竟是憑著什麼優點,才被當時的宗府委派他趙潤身邊,成為他一干宗衛的一員呢?

  不錯,即是武力!

  在趙潤身邊十名宗衛當中,就屬褚亨最具武力。

  當然,這個「最具武力」,並非代表褚亨在趙潤十名宗衛當中所向匹敵,至少,穆青就有一套對付褚亨的辦法,以至於曾有好多次氣地褚亨大罵穆青為「只會竄來竄去的瘦皮猴」——在這裡,趙潤得為穆青說句公道話,畢竟以褚亨的力氣,倘若被他抓到穆青,高高舉起、重重摔下,那以穆青的體格來說,肯定半殘。

  除非穆青腦子有坑,否則誰會跟褚亨這種人硬拚硬啊。

  力氣強勁,這是褚亨與生俱來的天賦,但由於體型的關係,再加上他腦袋也不很是活絡,他的反應跟速度,難免較常人慢上一拍,以至於就連趙潤的正室、巫女出身的魏國王后羋姜,都能獨力將褚亨制服。

  不過話說回來,倘若給褚亨一套堅固的甲冑,再給配備一把鋒利的長柄兵器,那麼這個莽漢,立馬就能成為常人根本無力招架的怪物,就如同眼下。

  其實平心而論,趙潤認為最適合褚亨的兵器應該是「錘」,對於力氣大的猛將而言,錘才是最剛猛、最無解的兵器:管你是刀是劍是槍是戟,上百斤乃幾百斤的大錘呼地砸過去,保管砸得你虎口撕裂、雙手發麻,此時再復一錘,便可直接將你砸地出氣多、近氣少。

  不過很遺憾,冶造局並未對褚亨量身訂造「重錘」這種兵器,褚亨手中那形式斬馬刀的刀具,實則是在舊型戰馬刀基礎上改良的新式戰馬刀(陌刀),原本是打算用來對付韓國騎兵的。

  可是那一年,趙潤率領商水軍、鄢陵軍進攻巨鹿縣,與魏國一度失去了聯繫,且後來又因為種種原因,並未派上用途,以至於當時冶造局打造了近千把新式斬馬刀,就這樣被人遺忘在冶城的兵械庫裡,直到前段時間趙潤視察冶城,這才想起還有這麼一件利器。

  於是,本著「與其方才兵械庫裡發霉不如拿出來用用」的想法,趙潤便命人挑選了五百把斬馬刀,作為他虎賁禁衛的兵器,看看是否有不長眼的傢伙試圖襲擊他本陣,借此試試這種兵器的威力。

  這不,今日就用上了。

  『該死的,被這個莽夫拖延了太多的時間。』

  就在趙潤暗自感慨之際,項孌亦醒悟過來,意識到眼下那可不是發愣的時候,遂立刻下令道:「你等繞過去,襲擊魏王趙潤的車架,這個莽夫,交給項某!」

  「是!」

  項孌周圍近三百騎兵聞言,紛紛策馬迂迴繞過褚亨這個煞神,朝著魏王趙潤車架前的那五百名虎賁禁衛,發起了衝鋒。

  見此,虎賁禁衛統領燕順大聲喊道:「虎賁禁衛,應戰!」

  其實就算他不喊,這時這五百名虎賁禁衛也已經做好了應戰的準備,只見他們一手手持盾牌,一手握著跟褚亨手中斬馬刀一模一樣的刀具,將鋒利的刀尖露在盾牌外,拿它當槍使。

  這也沒辦法,畢竟虎賁禁衛的士卒們,可沒辦法像褚亨那樣舉重若輕地揮舞手中的斬馬刀,更何況他們左手還舉著一塊盾牌。

  「轟隆——」

  一聲巨響,為首的三十幾名騎兵,率先狠狠裝在虎賁禁衛的盾牌上,雖說借助戰馬衝鋒的勢頭將迎面的虎賁禁衛們撞得搖搖欲倒,但同時,他們亦被後者手中那長達丈餘的斬馬刀,刺穿了身軀。

  見此,另一位虎賁禁衛統領童信大聲吼道:「棄盾,雙手持刀!」

  喊罷,就見他丟掉手中的鐵盾,雙手緊握斬馬刀,像方纔的褚亨那樣,整個人迴旋一周,奮力揮砍,只聽咯崩一聲,一名騎兵手中的長槍被其劈斷,且餘勢未消的斬馬刀,竟硬生生將那名騎兵,連人帶馬劈成兩半,致使一堆紅白之物,濺得童信滿身都是。

  『什麼?!』

  附近的騎兵大為震驚,他們此時這才注意到,眼前這支魏軍,竟然個個都手持著如同那莽夫一般無二的可怕兵器,他們更無法理解,何以這些尋常的魏軍士卒,亦具備使他們『人馬俱碎』的恐怖力量。

  「殺!」

  在丟下了手中的盾牌後,五百名虎賁禁衛反而朝著那兩三百騎兵殺了過去,只見刀光劍影、血光迸現,那些楚軍騎兵紛紛被這些魏卒手中的恐怖刀具劈碎了兵器,眼睜睜看著自己被亂刀劈死。

  僅僅只是不到半盞茶的工夫,項孌麾下的三百近衛騎,就只剩下了六七十人,且人數仍在迅速減少。

  反觀仗著武器優勢的虎賁禁衛,卻幾乎沒有什麼傷亡,滿打滿算也不過二三十人而已。

  「精彩!太精彩了!」

  天策府參將翟璜忍不住撫掌稱讚。

  他是商水軍出身,可今日在看到了這五百名虎賁禁衛所呈現的恐怖爆發力後,他忽然覺得,他商水軍的戰鬥力,未必會強到哪裡去——事實上他甚至覺得,反而是這些虎賁禁衛更勝一籌。

  在聽完翟璜的感慨後,趙潤微微一笑。

  不可否認,裝備了新式斬馬刀的虎賁禁衛,其殺傷力相比較商水軍、鄢陵軍、魏武軍這些老牌精銳之士,確實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其實嚴格來說,配置了新式斬馬刀的魏卒,頂多就只能當做奇兵使,試試讓他們盯著敵軍的箭矢去衝鋒陷陣?保準死得連渣都不剩。

  魏國軍隊真正的中堅力量,依舊還是那些一手持盾、一手持刀的正軍重步兵,可以應付絕大多數的突發狀況,無論是對騎兵、對弓弩手、對步兵,皆有良好且穩定的表現。

  而就在趙潤跟翟璜探討有關於這種新式斬馬刀的問題時,遠處的項孌,亦注意到了這邊的慘狀,不由地睜大了眼睛,再次露出幾許震驚。

  他很震驚於,並非只是眼前這個莽夫才配備那那種可怕的兵器,事實上遠處五百名魏卒,皆手持著與褚亨這個莽夫一模一樣的兵器;而在這份震驚之餘,他更震驚於他麾下的三百名近衛騎,竟然在這短短不到半盞茶的工夫,就被那些魏軍殺得只剩下六七十人。

  這還談什麼「斬殺魏王趙潤」?

  這根本就是連自保都成問題的絕境啊!

  想到這裡,項末雙腿一夾兩步,試圖徑直從褚亨身邊衝過,親自前往討殺魏王趙潤。

  然而迎接他的,卻是褚亨他奮力的一擊重劈。

  「鐺!」

  一聲金屬交擊之聲,伴隨著絲絲迸現的火光響起。

  旋即,就見褚亨連連倒退,最後還是依靠手中的斬馬刀杵在地上這才勉強停止了退勢,而項孌,亦連人帶馬被逼退了兩三步,身形一陣搖晃,若非他雙腿夾緊馬腹,搞不好會被甩落馬下。

  「可惡!」

  項孌的臉上,終於變了顏色。

  可能他戎馬半生以來,還是首次被人這樣逼退,更讓他羞慚的是,他尚有戰馬借力,而對面那個該死的莽夫,卻是真正憑借其自身的力氣。

  項孌不服氣的喝道:「若非項某一路殺來,豈會被你逼退!」

  「……」

  褚亨眨了眨眼睛,旋即點點頭,甕聲甕氣地說道:「多半確實如此,你是我碰到過的人當中,最厲害的……」

  『這廝他居然認可了?』

  項孌張了張嘴,險些憋出內傷。

  按理來說,似這種情況,對方應該反駁、應該嘲諷才對吧?為何卻居然認可了他的話?

  這傢伙的腦袋,究竟有多不好使啊?!

  然而就在這時,卻見褚亨沉聲說道:「雖然你很厲害,但是,我仍舊不會退讓……我不會放你過去的!」

  「……」

  項孌抿著嘴唇死死盯著褚亨半響,再次揮刀殺了上來。

  正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跟這種莽夫,實在沒什麼好說的。

  但讓項孌氣怒的是,對面這個莽夫雖然乍看腦袋不好使,但其那股蠻力,那可真是無話可說,再加上其手中那柄殺傷力超乎尋常的斬馬刀,以至於項孌與其拚鬥了十幾回合,竟然還是無法甩脫對方。

  見此,項孌心中浮現一個念頭:我何必與這莽夫糾纏?繞過其徑直前往斬殺魏王趙潤即可!

  然而,就在項孌有所行動時,他的面色忽然變得奇差無比。

  因為他忽然意識到,他堂堂項孌,竟對對面那個莽夫,心生了忌憚,甚至於,居然想著避其鋒芒。

  『開什麼玩笑!我可是項孌啊!大楚第一猛將項孌啊!』

  想到這裡,項孌咬緊牙關,奮力揮出一刀,生生叫褚亨後退了好幾步。

  『這個人的力氣,好似一下子增加了許多……』

  褚亨驚訝地想道。

  此時,就見項孌用手中長柄戰刀的刀尖指著褚亨,厲聲喝道:「褚亨匹夫,項某必先斬你,再殺你國君主!」

  聽到項孌居然說要斬他魏國君主趙潤,褚亨心中勃然大怒,不善言辭的他,用手中那威力十足的劈砍,來表達心中的想法:妄想!

  瞧見這兩人辟里啪啦打成一團,本陣附近的魏軍士卒看得歎為觀止。

  期間,翟璜不解說道:「奇怪了,這項孌為何不親自殺過來,卻定要與褚亨將軍糾纏呢?難道他看不出,他一時半會亦難以擊敗褚亨將軍麼?」

  「可能是因為心中那份自傲吧。……愚蠢的自傲。」趙潤搖了搖頭,旋即又說道:「不過話說回來,縱使項孌此地親自殺過來,也只有可能死在虎賁禁衛的手中罷了……他自以為僅憑三百騎兵,就能攪亂我軍本陣,逼朕倉皇而逃,哼,實在是太小看我大魏的士卒了。」

  翟璜附和地點了點頭,他亦覺得,此番項孌用數萬昭關軍做誘餌,騙過了衛驕率領的雒陽禁衛,這一點很令人讚賞,但是此後其率領區區三百騎兵,就妄想擊潰此地五百名虎賁禁衛,這未免也太小瞧他魏軍了。

  「話說回來,褚亨將軍能打贏項孌麼?」翟璜有些在意地問道。

  趙潤聞言微微皺了皺眉,搖了搖頭說道:「拖的時間越長,褚亨戰勝項孌的可能就越小……唔?」

  剛說到這,他忽然看到遠處飛奔而來一隊騎兵,為首的騎將,似乎就是羯角騎兵的督護,博西勒。

  『他要做什麼?』

  見遠處的博西勒徑直策馬奔向楚將項孌,趙潤心中微微一動:難道……

  片刻之後,趙潤的猜測應驗了,只見博西勒策馬奔近項孌,手中的彎刀,朝著後者的脖頸狠狠揮了過去。

  好在項孌及時意識到身後方的威脅,整個人猛地向後一仰,堪堪避過了博西勒這一擊,否則,此刻的首級,恐怕已被博西勒給斬落下來。

  「嘁!」

  輕蔑地瞥了一眼偷襲未得逞的博西勒,項孌冷笑道:「你以為用背後偷襲這種卑鄙的伎倆,就能殺得了項某?」

  博西勒冷冷地回覆道:「如能殺你,為我麾下跟隨了十餘年的部將報仇,縱使卑鄙又如何?」

  「哦?」

  項孌上下打量了幾眼博西勒,隨口問道:「你麾下的部將,死在了項某手中?」

  「啊!在你攻打昌邑之時!」博西勒面色陰沉地說道。

  項孌聞言哈哈大笑道:「我項孌此生殺敵無數,難道你還指望項某都記得那些人的容貌?」

  「你這傢伙!」

  博西勒聞言大怒,當即欲撥馬上前。

  見此,項孌瞥了一眼在旁虎視眈眈的褚亨,輕哼道:「縱使加你一個亦無妨……」

  話音未落,遠處就傳來了一聲暴喝:「項孌小兒,休要猖狂,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在場眾人轉頭一瞧,這才看到,原來是雒陽禁衛統領衛驕領著一隊人馬前來支援,除他以外,還有上梁侯趙安定、周驥等人的兵卒。

  見此,項孌麾下那倖存的六七十名騎兵大驚失色,連忙返回項末身邊,勸說道:「將軍,請速退!以您的勇武,定能殺出重圍!……我等原為將軍斷後!」

  『兄長至今都未派來援軍,看來,聯軍必定會出現了什麼重大的變故……這場仗想要擊敗魏軍,難了。』

  項孌神色肅穆地打量了幾眼聯軍的方向。

  雖然他已注意到自己等人再度被魏軍包圍,但心中卻絲毫不慌,聞言淡淡說道:「殺出重圍……是覺得比「逃跑」好聽些麼?」

  說罷,他的目光死死盯住了遠處魏王趙潤的座駕,淡淡說道:「項某所認得的字中,可沒有潰逃二字……」

  說罷,他深吸了口氣,虎目中閃過一絲決然。
V123210 發表於 2018-6-4 23:57
第297章:聯軍潰敗

    「這個項孌,當真是天下少有的猛將。」

    在魏軍本陣處,天策府參將翟璜由衷地稱讚道。

    聽聞此言,魏王趙潤點點頭,目不轉睛地看著遠處仍在浴血奮戰、試圖殺出一條血路的項孌。

    他也沒有想到,在這種幾乎已沒有什麼機會殺他的情況下,項孌竟然不退反進,居然還想著單騎討殺他這位魏國的君主,借此扭轉不利的戰況。

    片刻前,在再次被魏軍團團包圍的情況下,項孌帶著他麾下僅剩的那六七十名騎兵,朝著趙潤所在的王車,發起了無畏的衝鋒。

    見此,附近在場的魏軍將領們大為震怒,暗罵項孌這個傢伙居然如此不知好歹,要知道在衛驕、上樑侯趙安定、周驥等將領們詳細率領援軍回援之後,此地的魏軍,已逐漸增長至近萬人。

    而項孌才多少人?除開他自己,不過就六七十名騎兵而已,而在這種絕境下,那項孌非但不率領騎兵嘗試突圍,在近萬魏軍徹底包圍他之前突圍逃逸,居然繼續衝擊虎賁禁衛,繼續衝擊他魏國君主趙潤所在的方向。

    這等狂妄之徒今日若是不死,恐他魏軍要顏面無存!

    想到這裡,似衛驕、周驥、上樑侯趙安定等將領們,紛紛催促麾下的士卒。

    「擒殺項孌!」

    「速速擒殺項孌!」

    「殺項孌者,職升三級!」

    在這些位將領的激勵下,這一帶的近萬魏卒們士氣大振,迅速朝著項孌一行人撲了上去。

    然而沒想到的是,縱使敵眾我寡,那項孌亦毫無驚慌,手中的長刀連番揮舞,在帶起一縷縷鮮血的時候,收割走一條條魏軍士卒的性命,眨眼工夫,便被他殺死了幾十名魏卒。

    然而他麾下的騎兵們,卻在無數魏卒的撲殺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減員,待等到項孌深陷虎賁禁衛的包圍時,他身後就只剩下四五名渾身是傷的騎兵。

    直到最後,就連最後一名騎兵,亦在項孌的背後倒下,臉上猶帶著自豪、不甘、擔憂的複雜神色。

    此時在虎賁禁衛們的包圍中,就只剩下項孌一人。

    可誰能想到,縱使是虎賁禁衛,此刻亦對眼前這個楚國的猛將,充滿了驚恐。

    原因無他,只是因為他們已有數十名同澤,死在了眼前這個怪物的手中。

    瞧見這一幕,魏王趙潤心中不禁感慨,得虧留守在他身邊的那五百名士卒,乃是禁衛軍當中的精銳,是名為虎賁禁衛的君主近衛,作戰能力並非尋常魏卒可比,否則,方才那項孌率領三百騎兵襲他本陣時,搞不好真會出現單騎討殺敵軍統帥的驚人一幕。

    不過眼下,那項孌也到此為止了,縱使他再勇武,也無法單憑一己之力,突破剩下四百餘名虎賁禁衛的包圍,更別說在虎賁禁衛的外側,還有許許多多等著圍殺項孌的魏卒們。

    「將軍不嘗試看看勸降麼?」

    天策府參將翟璜低聲對趙潤說道:「倘若這等猛將願意歸順我大魏……」

    趙潤看了一眼翟璜,反問道:「你覺得那項孌會願意歸順?」

    「呃……」

    翟璜面色一滯,抬頭望向遠處正在大口喘氣的項孌,旋即說道:「試試而已,萬一能成呢?」

    其實他也明白,似項孌這等自傲的猛將,又豈會做出投敵的舉動呢?

    只不過他覺得,似項孌這等猛將,若就這麼戰死在此,實在是太可惜了,是故他才有此一問。

    「項孌不會投降的。」

    趙潤微微搖了搖頭,不過,他最終還是允許了翟璜前去嘗試。

    可能是他內心中,亦希望能使項孌這樣的猛將臣服。

    在得到趙潤的允許後,翟璜撥馬上前,暫時下令制止了虎賁禁衛對項孌的圍攻,旋即他對項孌高聲喊道:「項孌將軍,我國君主十分欣賞將軍的神勇,倘若將軍肯解下兵甲,誠心歸順我大魏,我國君主必將將軍奉為座上賓。」

    渾身是血的項孌聞言扭頭看了一眼翟璜,哈哈大笑,旋即,竟再次撥馬上前,主動衝入了眾多虎賁禁衛當中。

    他,甚至懶得與翟璜多說。

    「太高傲了,這個項孌……」

    勸降失敗的翟璜搖了搖頭,旋即頓時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指著項孌對虎賁禁衛下令道:「圍而殺之!」

    一聲令下,虎賁禁衛們頓時再次湧向項孌,他們用手中鋒利的斬馬刀,狠狠刺向項孌。

    雖然項孌揮動手中的長柄戰刀,左揮右擋,但最終還是擋不住那麼多刺向自己的兵器,被一名虎賁禁衛的斬馬刀刺中了右腿。

    而他胯下的坐騎,更是被虎賁禁衛們亂刀戳死。

    在絕境之中,項孌大吼一聲,躍身下馬,旋身揮舞手中的長刀,生生又將周圍的虎賁禁衛逼退。

    在那短暫的空隙中,項孌低頭瞧了一眼跟隨他多年的愛馬,又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見身後已再無一名活著的麾下兵將,縱使是他這等剛毅的猛將,眼眸中亦不免泛起幾分憂傷。

    而趁著這個時候,翟璜又高聲問道:「項孌將軍,何不考慮考慮翟某的良言?似將軍這等天下少有的猛將,戰隕此地,實在太可惜了……」

    然而,項孌還是沒有理睬他,只見他將右手手中的長柄戰刀杵在地上,減輕右腿受傷帶來的影響,同時他的左手抽出了腰間的佩劍,用劍尖指著前方的虎賁禁衛厲聲喝道:「來!再戰!」

    「……」

    虎賁禁衛們面面相覷。

    其實這些虎賁禁衛們心中篤信,篤信眼前這個項孌今日必死無疑——除非他願意歸順他們魏國。

    可是,眼前這個項孌,他依舊氣勢如虹,以至於虎賁禁衛們竟被其給鎮住了。

    這傢伙……他是必死了吧?

    可為何這傢伙還有這般氣勢?

    難道他還有什麼仰仗?

    虎賁禁衛們面面相覷,他們實在無法想像,在這種境況下,這個項孌為何還能有如此的氣勢?

    難道他認為,單憑他一人能夠殺盡這裡所有的魏軍士卒?

    這項孌,當真還有什麼仰仗麼?

    趙潤並不認為。

    以目前的局勢而言,別說聯軍那邊依然還是被侯聃、衛邵、桓虎等人給拖住了,縱使項末立刻就派來援軍,也趕不及救援其弟項孌。

    項孌若是不肯歸降魏國,他今日必死無疑!

    但很顯然,似項孌這等高傲的將領,是絕無可能投降魏國的。

    因此,趙潤當機立斷地吩咐道:「傳令下去,我軍沒有工夫在此與項孌糾纏,速速圍殺項孌,向聯軍進兵!」

    代替褚亨為趙潤駕馭王車的岑倡,聞言點點頭,厲聲喊道:「天將軍有令,令諸君立即圍殺項孌,隨後向聯軍進兵,不得耽擱!」

    聽聞此言,那些被項孌的氣勢給鎮住的虎賁禁衛們幡然醒悟,立刻又朝著項孌撲了上去。

    然而,項孌顯然不準備坐以待斃,只見他左手揮舞手中的利劍,右手手中的長柄戰刀,時而杵一下地面使身體向前邁進一步,時而奮力揮出,將一柄柄砍向自己的斬馬刀逼退,看似一瘸一拐,但實際上,卻仍是在艱難地趙潤所在的王車邁進。

    看到這一幕,魏軍兵將們無不動容。

    這不,待瞧見身邊有一名雒陽禁衛試圖用手中的軍弩偷襲項孌,衛驕一手按下了這名禁衛舉起的軍弩,目視著項孌微微搖了搖頭,淡淡說道:「他……支撐不了多久了……」

    確實,此時的項孌,早已氣喘吁吁,體力的大量消耗,再加上鮮血的流失,使得他所剩無幾的體力迅速流失。

    翟璜亦注意到了這一幕,吩咐左右準備好繩索,顯然,他還是沒有打消「生擒項孌、將其勸降」的念頭。

    在翟璜的命令下,虎賁禁衛們放緩了攻勢,他們借助己方人多的優勢,逐步消耗項孌的體力。

    項孌並不傻,一看這情況,就知道這些魏卒試圖將其生擒——否則,周圍的魏卒為何至今都不用軍弩射殺他?要知道他眼下,可幾乎沒有什麼餘力閃躲箭矢了。

    「砰!」

    他將右手手中的長柄戰刀狠狠杵在地上,哈哈大笑道:「世人皆道魏卒悍勇,然在我項孌看來,亦不外如是!……可嘆此地眾多魏卒,卻無一人能殺我項孌,哈哈哈哈,皆無膽鼠輩!」

    說到這裡,他用右手接過了左手的長劍。

    見此,翟璜心中一驚,連忙高喝道:「快!上前擒下他!」

    然而,翟璜的命令還是遲了一步,只見項孌將手中的利劍架在自己脖頸上,扭頭看了一眼來路,與站在遠處的褚亨對視了幾眼,嘴角揚起幾分莫名的笑容。

    也就是這個莽夫,還算有點能耐,不過,亦非是我敵手,若非時機不予,我必能勝他……

    想到這裡,項孌右手一劃,手中的利劍頓時割破了咽喉。

    在無數魏軍士卒震撼的注視下,項孌用最後的力氣,左手握住杵在地上的那柄長柄戰刀,右手拄著那柄利劍,就這麼站著,目視著前方的虎賁禁衛,帶著一臉輕蔑的笑容,從容地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片刻後,褚亨手持斬馬刀走上前,自己查看了一下項孌,卻見項孌已無了氣息。

    唉!

    褚亨暗自嘆了口氣。

    而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身背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他下意識轉頭一瞧,卻看到博西勒正快步走向此處,待走近項孌的屍身後,博西勒用手中的彎刀,狠狠斬向這具屍體。

    「啪!」

    褚亨伸出左手,一把抓住了博西勒的右臂。

    博西勒掙紮了幾下,卻感覺抓住自己右臂的那隻大手紋絲不動,雖怒聲質問道:「褚統領,你做什麼?」

    褚亨沉著臉目視著博西勒,甕聲甕氣地說道:「你要做什麼?」

    只見博西勒怒聲說道:「我要用這廝的首級,祭奠我族戰士!」

    褚亨沉聲說道:「我不管你要做什麼,但不可動他的屍體……此人並非被你所殺,你無權動他屍身。」

    博西勒聞言大怒,但卻又不敢對眼前這個壯漢發作。

    畢竟眼前這個褚亨,那可是與項孌單打獨鬥幾十回合的莽將,就算不敵項孌,恐怕也相差不了多少。

    就在二人僵持之際,就聽到遠處傳來了一名虎賁禁衛的傳令:「天將軍有令,收斂項孌的屍體,待此戰過後,將其厚葬……這等豪傑,值得我軍對其心存敬意!」

    見此,褚亨這才徐徐放開了手,不過仍警惕著博西勒做出什麼侮辱項孌屍身的事來。

    博西勒終歸不敢違抗魏王趙潤的命令,聞言雖心中仍有不甘,但也只能放棄,悶悶不樂地率領麾下的羯角騎兵,殺向聯軍。

    此時,翟璜已策馬回到了魏王趙潤的王駕旁,與後者一同朝著項孌身隕的方向而來,待瞧見博西勒與褚亨發生衝突的那一幕後,翟璜對趙潤解釋道:「據末將所知,項孌曾在昌邑斬殺了博西勒將軍麾下的兩位萬夫長,是故博西勒將軍對項孌懷恨在心……」

    「你是覺得我會袒護褚亨麼?」

    趙潤笑著回了一句,旋即感慨地說道:「倘若是其他人,也就是任由博西勒去了,不過這個項孌,確實值得令人尊敬……其實憑他的勇武,在我軍尚未徹底將其包圍前,他完全可以顧自逃生的。」

    「是啊……」翟璜亦感慨地說道:「不過,倘若項孌逃了,那他,也就不是項孌了吧?」說罷,他搖了搖頭,遺憾地說道:「可惜了,這等猛將不願歸順我大魏,否則……」

    聽聞此言,趙潤微微點了點頭,不過倒未曾向翟璜這般感到遺憾,因為他本來就斷定,這項孌是絕對不肯歸降他魏國的,是注定無法勸降的人。

    對此,趙潤僅僅感到惋惜,惋惜於這世上又少了一位豪將。

    就像他當年惋惜壽陵君景舍時那樣。

    不過眼下可不是惋惜項孌的時候,只見趙潤深吸一口氣,正色說道:「項孌已伏誅,聯軍已失卻爪牙,此時正是我軍全軍進攻之時!……傳令下去,全軍進攻!」

    「是!」

    翟璜抱拳應命。

    其實這會兒,趙潤麾下三十幾萬魏軍,已有一半兵力正在猛攻聯軍,只有左翼中軍的朱桂、左翼後軍的成陵王趙燊這兩支,尚未被下達什麼命令。

    而待片刻之後,待朱桂與成陵王趙燊相繼收到趙潤這位天將軍的命令,二人立刻率領麾下所有兵力,朝著聯軍展開了進攻。

    而衛驕、周驥、上樑侯趙安定等人,則繼續率領麾下軍隊圍殺項孌麾下的昭關軍。

    不得不說,項孌的戰死,對昭關楚軍的影響極大,雖有將近四五成的楚軍士卒在得知主將項孌陣亡後,怒髮衝冠,發揮出了遠超方才的戰鬥力,但難免也有另外一半楚軍士卒,在得知項孌陣亡後,士氣跌落,再無鬥志。

    而此時在聯軍這邊,以項末軍為主力的楚國軍隊,仍在抗拒著侯聃、衛邵、桓虎等人的進攻。

    別看楚國軍隊人多勢眾,但由於魏軍所有的戰爭兵器都集中在侯聃軍,以至於楚軍人數雖說遠遠超過這邊的魏卒,卻也難以扭轉劣勢。

    正在雙方僵持之際,項末收到了麾下部將斗廉派人送來的消息:「報!魏軍的中軍與右翼,試圖包夾項孌將軍!」

    「什麼?」

    項末這才想起他弟弟項孌方才正率領孤軍殺向魏軍本陣,可問題是,眼下的他,只能堪堪壓制魏、衛、魯三方的軍隊,根本無力抽調軍隊去支援項孌。

    但願他吉人天相。

    項末眼下唯有為弟弟祈禱。

    但遺憾的是,項末的祈禱並未起到什麼效果,待等半個時辰後,就有敗卒奔回軍中,向項末傳遞了一個噩耗:「啟稟項末將軍,項孌將軍戰死,昭關軍被魏軍圍殺殆盡,眼下魏軍正揮軍向我大軍殺來!」

    聽到這個噩耗,項末只感覺眼前一黑,險些從戰馬上跌落下來。

    事實上,項孌是他的堂弟,可他們堂兄弟倆因為年紀相仿,從小一塊長大,感情比較親兄弟亦不遑多讓,項末實在不能接受,自幼一起長大的弟弟項孌,素來勇武、比他還要勇武的弟弟項孌,竟然會在這場仗中戰死。

    唉……

    項末長長嘆了口氣,滿心悲傷,原本欲與魏軍魚死網破的鬥志,也不知不覺間消散了許多。

    他對身邊的護衛吩咐道:「你等立刻前往中軍,轉告田耽將軍,叫他……隨時準備率軍撤退吧。這場仗,我方已經輸了,不需要再為此賠上一個齊國。」

    「是!」

    兩名護衛應聲而退。

    片刻後,齊國將領田耽便收到了項末的消息,他一方面感慨項末的守信與睿智,一方面亦為聯軍落到今日這種地步而心生感慨。

    他萬萬沒有想到,此番集韓、楚、齊、魯、越、衛等國對魏國的聯合討伐,最終竟然以被魏國各個擊破的結局而告終。

    田耽搖了搖頭,下令道:「傳令下去,且戰且退。」

    隨後不久,魏軍便大舉壓上,匯合魏將侯聃、衛將衛邵、魯將桓虎三人所率領的軍隊,對聯軍展開多面夾擊。

    大勢已去,縱使項末這位楚國三天柱竭盡全力呼籲麾下兵將奮戰,亦無法扭轉劣勢,在堅持了半個多時辰後,聯軍便被魏國的聯軍擊潰。

    見此,齊國將領田耽當機立斷,撇下楚越兩國的軍隊,立刻率軍撤往宋郡,試圖從宋郡撤回齊國本土。

    而項末率領的楚國軍隊,則頗為仁義地為田耽軍斷後,以免田耽軍亦覆亡在此,導致齊國被魏國攻破。

    黃昏前後,項末率領楚越敗軍撤往雍丘,而魏、衛、魯三國的聯軍則追趕不休,縱使天色已晚,不利於作戰,但卻仍不肯放鬆對聯軍的追擊。

    當晚,趙潤在雍丘的魏軍臨時駐紮地過夜。

    此時,忽有幾名青鴉眾來報:「陛下,趙疆大人,從齊國派人送來急信。」

    四王兄?

    趙潤愣了愣,接過那幾名青鴉眾手中的書信,拆開觀瞧,僅僅掃了一眼,便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陛下?」

    天策府參將翟璜在旁不解地問道。

    只見趙潤目視著手中的書信,皺著眉頭說道:「趙疆在信中言道,龐煥不知何故,於二月初擅自率領鎮反軍,不知所蹤,疑似返回國內……他叫朕需提高警惕,防止龐煥圖謀不軌。」

    「什麼?」

    翟璜聞言面色微變,小聲說道:「陛下,龐煥乃是南梁王的愛將,難道是南梁王……」

    趙潤思忖了片刻,淡淡說道:「南梁王還不至於蠢到這種地步。」

    說罷,他將手中的書信揉成一團,丟入了眼前的篝火當中,隨即拍拍手淡淡吩咐道:「此事誰也不得外傳。……眼下宜趁勝追擊,一口氣擊破退至雍丘的項末的殘軍。」

    「……是!」

    翟璜、褚亨、燕順、童信等人抱拳應道。

    你想做什麼?南梁王?

    看著眼前的篝火,趙潤暗自猜測。

    很顯然,南梁王趙元佐是打算做些什麼小動作,但於公於私、於情於理,趙潤都不相信南梁王趙元佐會在這種時候,做出對他魏國不利的事。

    畢竟那個傢伙,還是有他自己的底線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8-6-6 00:10
第298章:追擊


    次日,魏、衛、魯三國的軍隊,繼續進攻楚越兩國的殘軍。

    而此時,魏王趙潤則在四百餘名虎賁禁衛的保護下,吊在己方聯軍的後頭,一邊遠遠眺望著追擊聯軍的進展,一邊聽著有關於昨晚自己軍隊攻陷聯軍大營的稟報。

    原來在昨日黃昏前後,當聯軍無奈撤退的時候,魏、衛、魯三國軍隊緊追不捨,一直攻到了聯軍的數十里聯營,逼得楚國上將項末無法憑藉營寨重組陣勢,只能繼續撤退,一路撤到了雍丘,以至於聯軍的數十里聯營,被魏軍所攻陷。

    不過說實話,在那聯軍的數十里聯營內,其實也沒有什麼趙潤看得上眼的東西,無非就是一些所剩無幾的糧草而已,不過可以預見的是,楚越兩國的軍隊在倉促撤退時並未帶上足夠的糧食,這對於即將撤回楚國的聯軍而言,恐怕是一場滅頂的災難。

    楚越聯軍目前唯一的生機,就足有一條路,即在撤退途中路徑宋郡時,在潁水郡以及宋郡,搶掠足夠多的糧食。

    而這,正是魏王趙潤不顧西垂秦國的進犯、不顧南梁王趙元佐私底下的小動作,也一定要徹底擊潰楚越聯軍的原因——宋郡可以遲些日子收復,但他不能坐視楚越聯軍對潁水郡以及宋郡的百姓,造成二次傷害。

    他要親眼看著項末身亡、看著楚越聯軍支離破碎,才會調兵前往三川。

    就在魏王趙潤親自帶隊追擊楚越聯軍的時候,忽然,跟隨在王車旁的副將翟璜有些驚訝地說道:「左前方那是魯國的軍隊麼?」

    趙潤順著翟璜所指的方向瞅了一眼,意味不明地淡淡一笑。

    而與此同時,在遠處那支正在追擊楚越聯軍的魯國軍隊中,主將季武正好似怨婦般向桓虎抱怨著。

    原來,桓虎雖然一度挾持了季武,但是並未加害於他,在昨晚當聯軍崩潰的時候,桓虎就派人通知衛邵,將季武給釋放了,使得季武得以返回軍中。

    對此,季武也詢問過桓虎:「桓將軍為何不趁機取季某性命,竊取季某麾下的曲阜軍?」

    桓虎很直白地回覆季武道:「其一,桓某與季將軍並無冤仇,反而有些交情,不忍加害;其三,桓某初投魏國,為防止被人針對,自然要接納盟友;其三,桓某此番雖然幫助了魏國,但不可否認我與魏王趙潤有些矛盾,縱使他看在此番倒戈的功勞上赦免了桓某,也未必會坐視桓某趁機將曲阜軍佔為己有,或有可能提拔親近魏國的魯人接替季將軍留下的空缺,既然如此,桓某何必多此一舉?」

    這一番條理分明的剖析,聽得季武啞口無言,半響後才悶悶地說道:「你還真是個真小人,雖野心勃勃,卻也不屑作偽。」

    桓虎聞言哈哈大笑。

    就在他二人閒聊之際,忽見身旁有近衛提醒道:「兩位將軍,魏王趙潤的車駕來到了。」

    聽聞此言,季武與桓虎抬頭瞧了一眼遠處,果然瞧見魏王趙潤乘坐的那輛駟馬戰車,正在四百餘名虎賁禁衛的保護下,徐徐來到這片雍丘戰場。

    見此,季武心底不由有些發虛。

    彷彿是看穿了季武的心思,桓虎舔了舔嘴唇,輕笑著說道:「昨日追擊聯軍,尚能解釋為何不去拜見那位陛下,今日在這裡碰到,若再置之不理,未免就說不過去了……季武,你我與會會那位魏國的君主,如何?」

    「啊?這、這……」

    季武聞言心中慌亂,可是事已至此,他已沒有選擇的餘地,畢竟他已經『背叛』了齊魯聯盟、『背叛』了聯軍,唯有向魏國示好,才有可能保住他如今的地位,以及他季氏一門的所有。

    想到這裡,他在一番掙扎後咬了咬牙,露出一副彷彿視死如歸的神色,點頭說道:「那就……那就去見見那位魏王。」

    看到季武這幅模樣,桓虎好笑地寬慰道:「無需驚慌,你與趙潤又無仇怨,此番又為魏國立下了功勞,他又豈會為難你?他是大國的君主,縱使器量狹小,也必須裝出能包容天下的胸襟,更何況,趙潤本身就是一個器量很大的君主……」說到這裡,他眨了眨眼睛,舔舔嘴唇說道:「相比較你,事實上我應當更為不安,畢竟,我當年可是率郡襲擊過魏國先代君主的……」

    一聽這話,季武這才想起桓虎還有這麼一檔子事,下意識地朝著桓虎看來,但是卻意外地發現,桓虎臉上並無絲毫驚慌膽怯的表情。

    片刻之後,正當魏王趙潤正跟隨在旁的翟璜、介子鴟、張啟功等人談論有關於聯軍的事時,忽有傳令兵來報:「啟稟陛下,魯國的季武、桓虎,前來求見。」

    魏王趙潤聞言看了一眼遠處,果然瞧見季武、桓虎二人帶著區區幾騎護衛,正佇馬立於虎賁禁衛的陣型外圍。

    「膽子很大嘛,桓虎……」

    趙潤輕笑一聲,點點頭說道:「請他二人過來吧。」

    「是!」

    在得到了趙潤的允許後,保護王車的那一側的虎賁禁衛們,立刻讓出了一條通道,讓季武、桓虎二人通過。

    只見季武、桓虎二人帶著那幾名護衛來到趙潤的王車前,二人當即翻身下馬,單膝叩地,抱拳行禮:「外臣季武(桓虎),拜見魏王陛下。」

    「兩位將軍請起。」

    趙潤虛抬右手,示意二人起身,旋即,目視著有些膽怯、慌亂的季武,笑著寬慰道:「季武將軍深明大義,率領魯國軍隊棄暗投明,協助朕擊敗楚越聯軍,縱使將軍乃魯國的臣子,朕也要重重嘉獎。」

    聽聞此言,季武頓時心中大喜。

    此時他再次回想桓虎對他所說的話,覺得桓虎說得很對——他與魏王趙潤又沒有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魏王趙潤又豈會跟他一般見識呢?

    想到這裡,他心中憂慮盡去,連忙說道:「能為魏王陛下效力,是季武的福分。……末將不敢奢求賞賜,只求魏王陛下能赦免我季……我國此前與貴國為敵之罪。」

    趙潤聞言心中微微一動,臉上卻不動聲色地說道:「朕記下了。」

    從旁,目前仍擔任著介子鴟身邊打雜隨從的張啟功,在聽到季武的話後,亦忍不住多瞧了季武兩眼,誰讓季武方才失言透露了一個迅速呢?——相比較魯國,他更在意的,是他季氏一族。

    在察覺到此事後,張啟功就暗暗將季武劃入了「能夠招攬利用」的範疇,反之,倘若季武對魯國王室忠心不二,那張啟功就得考慮日後是不是要想辦法先除掉這個傢伙了。

    當然,鑑於他剛剛被魏王趙潤給教訓過,相信他暫時也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事。

    總而言之,季武的事,就被魏王趙潤輕輕地揭過了——事實上季武其實也沒什麼事。

    不過隨即,待等趙潤將視線投向桓虎時,在場所有人都能感覺到氣氛出現了變化。

    「桓虎……」

    目視著桓虎,趙潤臉上露出不可捉摸的笑容,輕聲說道:「這是你與朕第三回見面吧?」

    「似乎如此,魏王陛下。」桓虎微笑著說道。

    趙潤眼眸閃過幾絲異色,淡笑著問道:「還記得前兩回是在何處相見麼?」

    桓虎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其實在末將的記憶中,末將只與魏王陛下見過一面,即是魏王陛下當時率領商水軍圍剿末將的時候……倘若說還有一次的話,那麼只有可能是在成皋了……在末將率領一隊騎卒襲擊貴國營地的時候……」

    聽聞此言,趙潤車駕旁的燕順、童信等人,紛紛用驚訝的目光看著桓虎,旋即,這份驚訝就轉變成了敵意。

    這讓季武都不由地為桓虎捏一把冷汗。

    不過反觀桓虎,卻無絲毫的畏懼之色,依舊迎著魏王趙潤的視線,從容自若——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

    良久,趙潤長長吐了口氣,點點頭說道:「朕也沒有想到,當年那名率領數百騎寇襲擊先王與朕營地的惡寇,今日卻為我大魏立下了大功……說吧,桓虎,你想要什麼樣的賞賜?」

    聽聞此言,桓虎毫不猶豫地說道:「末將並無所求,只願為魏王效力。雖大魏人才濟濟,但桓某相信,以桓某的能力,定能有助於大魏,助魏王實現霸業!」

    「你很自負嘛。」

    趙潤不由地輕笑起來。

    不過說實話,他對桓虎的感覺還不錯——雖然當年彼此確實有恩怨,且桓虎當初當著趙潤的面斬殺了王皇后的弟弟王瑔,讓自認為可以鎮住這個惡寇的趙潤顏面大失,但那麼多年過去了,當年的恩恩怨怨,事實上也早已褪色地差不多了,更何況,這桓虎確確實實是一個人才,相比較楚國的三天柱項末不遑多讓,論能力,絲毫不弱於司馬安、龐煥、韶虎等他魏國的上將。

    似這般,趙潤又豈會將桓虎的投誠拒之門外?

    要知道,他與諸國的戰爭,可並非就此結束了——他昨日那番對天下諸國的宣戰,可不僅僅只是說說而已。

    為了使魏國長治久安,再不復那年復一年的戰爭,趙潤已對中原諸國起了殺心。

    而目前,韓國已被他魏國所控制,可以置之不理;魯國,也隨著季武、桓虎等人的倒戈,而變得對魏國毫無威脅;但是齊國、楚國,這兩者卻仍是魏國的威脅。

    雖然目前因為秦國的原因,在加上魏國自身在這場戰爭中的損耗,使得趙潤暫時無力攻伐齊楚兩國,但他遲早會出兵齊楚,介時,桓虎這個將才,或許就能起到奇效。

    想到這裡,趙潤點了點頭,對桓虎說道:「雖你往日有率眾襲擊先王的不赦之罪,但鑑於你今日為我大魏立下了功勞,朕便姑且赦免你以往的罪行,撤回對你的懸賞。……不過,倘若你日後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危害了我大魏的利益,朕還是不會輕饒你,明白麼?」

    「多謝陛下寬宏。」桓虎抱拳謝道。

    旋即,趙潤便當著桓虎的面,對介子鴟囑咐道:「介子,待此戰徹底結束之後,叫刑部撤銷對桓虎的懸賞。……哦,還有陳狩。」

    介子鴟看了一眼桓虎,躬身應道:「臣遵命。」

    見此,趙潤囑咐駕車的褚亨繼續駕馭王車向前,同時示意桓虎、季武二人在旁跟隨,彷彿已將二人視為了他魏國的臣子——這讓季武感覺有點不適應。

    「桓虎,你覺得聯軍接下來會有什麼舉動?」

    途中,趙潤隨口問道。

    聽聞此言,桓虎正色說道:「以末將看來,聯軍已無反擊之力。……昨日黃昏前,末將看到齊國的田耽,率領其麾下軍隊撤離了戰場,眼下聯軍那邊,就只剩下楚國軍隊,外加吳起的數萬東甌軍……」

    「田耽果真撇下了楚國軍隊?你親眼所見?」趙潤有些驚訝地問道。

    「是的,陛下。」桓虎點了點頭,隨即皺著眉頭說道:「不過,與其說是田耽撇下了楚越聯軍,更像是他與楚軍早有協議……至少末將看到,當田耽率軍撤離時,項末麾下的軍隊甚至還為其斷後……末將覺得,很有可能是項末不希望田耽麾下的軍隊盡數折損在此,以至於齊國因此而淪喪,是故默許田耽撤兵回國……」

    趙潤思忖了一下,旋即微微點了點頭,意味不明地說道:「這個項末,他的眼光還是相當卓越的……」

    說這話時,他心底稍稍有些遺憾,畢竟,倘若田耽率領的十幾萬齊國軍隊此番被魏軍永遠留在此地,齊國就很有可能會被趙疆、屈塍等人攻破——而倘若齊國覆亡,單單剩下一個楚國,那他魏國日後就輕鬆多了。

    但遺憾的是,項末作為楚國的上將,他也預測到了這一點,是故,不惜犧牲自己麾下的軍隊來為田耽斷後,從這一點足以說明,項末絕非是拘泥於一城一地得失的將領,他是一位具有優秀眼光的統帥之才——楚王熊拓不用項末擔任主帥,而委任了那個什麼楚水君,實在是莫大的失策。

    至少在趙潤看來,十個楚水君綁在一起,也及不上項末。

    當然,也正因為如此,趙潤縱使心底欣賞項末,也必須讓這位楚國的上將,隕落在雍丘——似這等優秀的將才繼續活在世上,只會對魏國日後攻伐楚國造成阻礙,而且是莫大的阻礙。

    想到這裡,趙潤沉聲對桓虎說道:「桓虎,擊潰聯軍,拿下項末的首級,朕就封你為我大魏的上將!」

    聽到如此直白的命令,桓虎舔了舔嘴唇,輕笑道:「很直白的命令……末將遵命!」

    片刻後,看著桓虎、季武二人騎馬離去,介子鴟在旁說道:「陛下,臣觀桓虎此人,桀驁不馴,陛下若重用他,需有所防範。」

    「不需要。」

    趙潤淡淡說道:「桓虎此人,雖然沾染了一身匪氣,但為人卻很識時務,只要朕尚在,他就絕不敢懷有異心……」說到這裡,他見介子鴟還欲說些什麼,便笑著說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倘若對這個桓虎,朕也要百般顧忌,又如何能吸引天下人投奔我大魏?」

    聽聞此言,介子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陛下英明。」

    此時,介子鴟身邊的張啟功面色訕訕地說道:「陛下,既聯軍已潰敗,微臣是否已能官復原職……」

    說實話,對於是否官復原職,張啟功其實並不看重。

    畢竟他真正的權能,也就是他手底下那些黑鴉眾,魏王趙潤並未將其剝奪——就算是此時此刻,他依然能號令麾下的黑鴉眾。

    問題是,給介子鴟打下手,這實在是讓他備受煎熬。

    畢竟介子鴟與他,一個是儒家的門面,一個是法家的門面,法家的代表人物給儒家的代表人物打下手,這會讓整個法家抬不起頭來——畢竟儒法兩家,可是有著無法調和的學術矛盾與政治矛盾的。

    在聽到張啟功的懇求後,附近的魏國官員與虎賁禁衛們,皆暗自憋著笑。

    畢竟張啟功以往是頗具威嚴的一個人,很難想像這位竟會有低聲下氣懇求陛下的一日。

    在聽了張啟功的話後,趙潤饒有興致地看了前者兩眼,慢條斯理地說道:「雖說聯軍潰敗在即,不過朕覺得,這麼短的時間,怕是不足以叫愛卿對某些事銘記於心吧?」

    聽聞此言,張啟功連忙說道:「陛下,臣必定將今日的教訓銘記於心,再不敢擅做主張。」

    『再不敢擅做主張?話還是別說得這麼滿……』

    趙潤聞言暗自搖了搖頭,不是很相信張啟功的承諾。

    畢竟張啟功是一個極其急功近利的人,這就注定他日後還是會犯下類似的過錯,只不過,他並非是為了一己之力而已。

    不過轉念一想,趙潤又覺得對張啟功稍作懲戒就足夠了——至少保證在短時間內這傢伙不至於犯下類似的過錯就行了,畢竟張啟功怎麼說也是位比朝廷六部尚書的重臣,並且還是法家的新晉領袖,若懲戒地狠了,很有可能會引起一連串的反應。

    比如說,助漲了朝中儒家勢力的氣焰,這也是趙潤要杜絕的。

    畢竟儒家一旦膨脹,同樣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想到這裡,趙潤點點頭說道:「罷了,既然你已認識到過錯,對你的小懲就到此為止吧。……另外,朕有事叫你去做。」

    聽聞此言,張啟功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連忙躬身說道:「請陛下吩咐。」

    只見趙潤沉吟了片刻,沉聲說道:「倘若朕所料不差的話,韓國的李睦,目前正在率軍攻打薊城,試圖使韓國脫離我大魏的掌控……」

    「陛下的意思是,叫臣設法剷除李睦?」

    「不!」趙潤搖了搖頭,正色說道:「你只需將「我大魏擊敗諸國聯軍」的消息,送到薊城,薊城自會想辦法剷除李睦。……另外,似秦開、司馬尚、許歷、樂弈等韓國的將領,目前多半閒置在家,朕命你設法招攬這些位將領,記住,不許危言恐嚇,朕要他們甘心歸順我大魏。」

    「臣遵命!」

    張啟功拱手應道。

    此時,趙潤放眼眺望前面己方軍隊追擊楚越聯軍的戰況。

    他知道,此番最多就是將楚越聯軍擊潰,卻無力反攻楚國與齊國,畢竟他魏國西側還有秦國的威脅。

    但假以時日,他必定揮軍兩國。

    為了那一天,他必須提前做好準備。

    比如說,網羅韓國的名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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