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晚宋 作者: 高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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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CMEAT 2016-1-20 16:29:0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0 96883
GGCMEAT 發表於 2016-1-20 16:29

[架空歷史] 晚宋 作者: 高月 (全文完)

【小說書名】:晚宋

【小說作者】:高月

【作者簡介】:中國的歷史,絕不是只有兩百年!

【內容簡介】:

  宋蒙聯合滅金是南宋王朝所犯下的最大戰略錯誤,如果宋蒙當時談判失敗,歷史之路又該如何走?


  本書就假設了一個偶然的因素導致了宋蒙聯合滅金的談判失敗後,歷史從此改變的故事。


  本書主人翁李思業是唐朝一支沒落宗室的後裔,城破後十四歲的他被擄到金國成為奴隸,幾經波折,他重獲自由身後回到故國的都城臨安,並漸成商賈。一個偶然的發現,他毒殺了前來談判聯合滅金的蒙古副使導致談判失敗,歷史從此走錯,李思業本人的命運也隨之發生了改變。本書描述一個少年從奴隸到開國皇帝的傳奇故事。


  本書為架空歷史小說,請勿和史實對號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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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GGCMEAT 於 2016-1-21 10:43 編輯

GGCMEAT 發表於 2016-1-20 16:30
卷一  序言

    自古以來朝代更迭都是始於戰爭終於戰爭,亂世中豪傑輩出,演繹了無數蕩氣迴腸的傳奇故事,但一切個人的光輝都是建立在人民的苦難之上,也並非所有的和平都是人民所期盼,蒙古人的征服便是其中之一。這是一個劣等文明對高等文明的征服,其間對人民的殺戮和殘暴罄竹難書,史載金朝的漢人被屠殺了九成,而宋朝的一億二千人口被屠殺了七千萬,在血洗過的中原大地上更開始長達一個世紀的黑暗統治,漢文明在其發展到最頂峰時嘎然停止,隨之而來的是千年的淪喪,更可悲的是今天對史實的掩蓋,讓我們的國人無法看到我們祖先那悲慘的一幕。

    本書也試圖架空那段歷史,但出發點卻是不忍看到我們祖先被屠殺和被欺辱的悲慘命運,要用一個普通漢人的血性去改變那段歷史,改變那段命運。

    公元1224年,南宋嘉定十七年,宋蒙聯合滅金的前九年,這一年成吉思汗開始進攻西夏,兩年後死於六盤山下,也是這一年初金宣宗崩於寧德殿,金哀宗即位,改國號為正大元年,宋金開始講和,但局部的小規模衝突依然不斷,邊境上的百姓深受其害,這本書的故事就從這一年的初春開始講起。



卷一  第一章  城破家碎

    宋寧宗嘉定末年,在宋朝之西比鄰金國處有一小縣岷縣,城寬不過兩里,城內約有人口一千餘戶,隸屬利州西路,在縣城靠南門處住有一戶人家四口人,戶主姓李名煥,字肅之,舉人出身,五年前受昔日同窗即現在的縣令之邀,從襄陽府遷來執掌全縣的官學,說是執掌官學其實就是教授百十個學生,賴以養家餬口罷了。李煥育有一子一女,子李思業,今年十四歲,隨父就讀於官學,女兒長兩歲,已說好婆家明年便可出嫁,平時和母親在家織補以貼家用。

    這一日李思業並未上學,前幾日他下學後總是偷偷跑到巴中酒樓做一名夥計,消息傳到其父耳中後,李煥大發雷霆,昨夜便將李思業狠狠責打一頓,所以今天躺在家裡下不了床了。

    房門輕輕被推開,李思業的娘托著一木盤進來給他換藥,李氏約三十出頭,也曾是襄陽大戶之女,因執意要嫁貧寒書生李煥,被其父趕出家門,性格外弱內剛的李氏從此便再也沒有回過娘家。

    「業兒,還疼嗎?」李氏輕輕拉開兒子的中衣,將藥丸放在酒裡化開,小心的敷在青腫處。

    李思業疼得一咧嘴,心裡不由又添了幾分怨恨。

    「娘!你嫁給爹後悔嗎?」

    李氏微微一笑說道:「傻孩子,出嫁從夫有什麼好悔的,再說還有你和姊姊,為娘已經心滿意足了。」

    說到這李氏又輕輕嘆了口氣道:

    「業兒,你別怪你爹爹,他打你是為你好,他本來學問極好,只是身不逢時才不得志,他現在把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在你身上了,你可莫辜負了他。」

    「娘,我明白,我不會怪爹爹的。」

    「你明白就好,待會兒姊姊會送飯來,娘要去幹活了,你先歇息吧!」

    「娘!」

    李思業拉住母親的手輕聲說道:「孩兒長大以後一定不讓娘再吃苦。」

    「傻孩子,娘知道你去酒樓做事是想補貼點家用,可是真的不需要,你後年就要參加鄉試了,若真孝順娘的話就好好讀書。」

    說完李氏笑著拍拍兒子的手便起身離去。

    望著娘削瘦的背影,李思業不由鼻子一酸,淚水悄悄湧進了眼眶。

    這時門輕輕敲了敲,李思業連忙抹去眼淚,見是姊姊端著飯食進了屋。

    「今天姊姊做了你最喜歡吃的炒雞蛋,快點趁熱吃吧!」說完把碗到弟弟的面前,遞一個竹勺給他。

    「小業,你不太方便,還是姊姊喂你吧!」

    「不用!我可以吃的。」

    李嫣坐在旁邊看著弟弟慢慢吃飯,突然她輕嘆了一聲。

    「姊!嘆什麼?」

    「姊姊其實是知道你去酒樓的真正原因,小業,這是不可能的。」

    李思業一怔,他見姊姊從懷裡取出一個紙包,臉不由騰地紅了起來。

    「這是昨夜爹爹打你時從你身上掉下來的,爹爹不知道,姊幫你收了起來,這是她的一縷頭髮吧!是她給你的嗎?」

    「不是,是她弟弟拿出來玩時被我用十篇大字換來的,姊!快給我。」

    李嫣搖了搖頭嚴肅地說道:

    「她長你三歲已經定了婆家不說,就算她願意,但你也知道爹爹是絕對不會同意的,她家是開酒樓的,爹爹素來瞧不起她父親,去年他家請縣令和爹爹去吃飯,爹爹也沒去,算了,姊替你燒了吧!不然會影響你學業的,娘為了給你治傷,差點把祖上留下來的戒指都給賣掉了,幸虧你體質好自己醒了,現在我們全家都把希望放在你的身上,你不好好讀書可對不起爹娘的養育之恩啊!」

    李思業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姊姊用鉸子將那一絡青絲鉸成數段,丟進了火盆裡。

    幾天後,李思業的棍傷漸漸的好了,他也回到學堂繼續讀書,李思業因前面丟的功課太多,這一日下學後便一個人留下來補習,李煥則到縣衙討要祿米去了。這時剛進二月,春寒料峭,李思業衣裳單薄坐不住,便起身來回走動背書。

    突然外面發了一聲喊,街上變得嘈雜起來,到處都是人奔跑的腳步聲,李思業剛要出去看看,大門『砰!』的一聲被撞開,只見學堂看門的王大叔衝了進來,他一見李思業便大聲嚷道:「快逃命去吧!金兵進城了!」說完不理李思業,衝進自己屋裡拿了個包袱便跑掉了。李思業急忙跑到了大街上,只見到處都是驚恐亂奔的人們,哭聲、喊聲一片混亂,北門處已經起火冒起濃煙,李思業甚至還看見了金人騎兵衝過去的影子,學堂離家約一千步左右,當李思業驚慌失措地跑回家時,金朝的騎兵早已洗劫過南門一帶,弄堂口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具屍首,李思業認出其中一人便是鄰居蔡大嬸,剛近前他突然發現蔡大嬸的人頭竟然已經被砍掉,和身子只連著一點皮,李思業嚇得魂飛魄散,頓時彎腰劇烈嘔吐起來,突然,他似猛然想到了什麼,發瘋般地朝家跑去。

    「爹!娘!娘!姊姊!」

    李思業帶著哭腔拚命地叫喊,家裡早已空無一人,幾間屋內都一片狼籍,李思業又跑回裡間時卻隱隱聽見外面似乎有父親叫喊的聲音。

    「爹爹!」

    李思業猛地回頭朝門外衝去,只見父親正朝這邊跑來,後面追著十幾個金兵。

    「小業,快跑!快跑!」

    這時一名軍官縱馬趕上,一刀便從後面將李煥劈死在地,李思業看得雙目盡赤,他大喊一聲向那軍官撲去,還沒近前就覺頭上一陣劇痛,眼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久,李思業慢慢的醒來,只覺頭疼欲裂,他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陰暗潮濕的屋子裡,周圍好像還躺著不少人,他剛要坐起來,背上便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李思業不由伸手向後背摸去,離他不遠處的牆角坐著一個老者,他見李思業不太明白便忍不住對他說道:「別摸了,孩子,那是他們給你烙的奴隸印記,過幾日就會結疤的。」

    「什麼!我是奴隸了?」李思業失聲叫道。

    「唉!不死已經大幸,認命吧!我們宋人的命就是這樣低賤。孩子,你的家人呢?」

    「我爹爹被金兵殺死了,母親和姊姊不見蹤影。」

    「沒有見到屍首就是被擄走了,她們那樣的小腳還能跑到哪裡去!」

    李思業突然悲從中來,再也忍不住,伏地嚎啕大哭起來。

    金朝的臨洮府是一個擁有二十萬人口的大城,這裡各族混居,為金朝西部邊境的重鎮。臨洮府城西有一個軍方的奴隸市場,專門販賣軍隊從各地擄來的奴隸,前兩天已經有過幾批大的奴隸販賣,還有一些剩下的老弱奴隸今天要拍賣出去,主持拍賣的是一名黑臉軍人,是軍中負責後勤的小官。拍賣現場一共搭有兩個木檯子,用粗繩圍著,其中東面一個是販賣女奴的檯子,下面圍著三、四十名買家或看客,台上站有五、六名身穿宋朝服飾的年輕女子等待拍賣,西面台上則專門拍賣男子,年輕的早就賣掉,只剩下一名骨瘦如材的少年和三名年邁的老人奄奄待斃。

    這名少年正是李思業,一個多月的奴隸生活讓他受盡了折磨,一同被抓來的四十多人已經死了大半,剩下的十幾人被送來臨洮拍賣,李思業被捆著手腳蜷伏在一個角落裡,兩眼無神地看著對面女子的拍賣。突然,李思業發現在拍賣的女子中有一張熟悉的面容,細看之下,竟是巴中酒樓的孫大小姐,只見她兩眼空洞地望著前方,身上衣服已被撕壞多處,露出大片的肌膚,李思業心中一緊,立刻坐了起來,緊張地看著對面的拍賣。

    「這名女子細皮嫩肉,軍中弟兄用了都叫好,現在賣二十貫,可有人要?」

    李思業聞言如被雷擊,早已麻木的心突然一陣劇痛,如刀剜般的苦楚,強烈的憤恨讓他想仰天狂喊,但苦於口中被堵而無法出聲,旁邊看守之人發現了李思業的異樣,抬手一鞭狠狠抽去,幾乎將李思業痛暈過去。

    「混帳!你找死嗎?」

    怒罵聲引起了東面看台下的注意,一名約四十幾歲面色焦黃的瘸子詫異的看了幾眼李思業,這才慢慢轉過臉來,旁邊的一名漢子對他調侃道:

    「劉二,你正好也沒有老婆,就把這個宋朝女子買回去暖被窩吧!」

    「哼!你看那女子分明是有錢人家的小姐,我可供不起,我來是想買個能幹活的人。」

    正說著,一輛華麗的馬車駛了過來,下來一名白胖的中年男子。

    「你看,翠花樓的人來了,他們才是真正的買家。」

    看台下的人群不由讓出一條路來,那中年男子走上前來仔細打量了這幾個女子,一指那孫小姐問道:

    「她賣多少錢?」

    那軍人笑著說道:

    「閻王愁的眼光果然毒,這名女子皮膚白嫩、非常標緻,一口價二十貫。」

    那姓閻的男子冷笑著說道:「若是未開苞的女子,五十貫我也出,可她已經被你們糟蹋成這樣,我最多只出十貫,你賣不賣?」

    「閻王愁,你還價也太狠了,這名女子最少也能為你們賺二百貫,二十貫你也有十倍之利啊!」

    「我最多出十貫,你不賣我就到別處去,反正宋朝奴隸到處都有的買!」說完他轉身要走。

    「那就十五貫,我再送你一個。」

    「好!成交!」

    名叫閻王愁的中年男子去後面辦了交割手續後,把孫小姐和另外一名女子一把推上車便揚長而去,這時看台下的人也漸漸散去,那名面色焦黃的瘸子慢慢走到西邊看台,伸手掏掉李思業口中的破布,掰開他的牙齒看了看,便向看守問道:「多少錢?」

    黑臉軍官走過來答道:「這幾個人都是挑剩下的,光耗糧食也沒什麼用,你要的話就二貫錢就可以帶走。」

    瘸子點點頭,從懷中取出兩貫會子放到軍官的手上。

    「我買了!」
GGCMEAT 發表於 2016-1-20 16:31
卷一  第二章  奴隸生涯

    「你雖然是我買回來的奴隸,但我也不是什麼大戶人家,你只要別忘記自己身份就行了,以後你就叫我師傅,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多少歲了?哪裡人?」

    「李思業,十四歲,利州西路岷縣人。」

    「李思業,讀書人的名字,以後我就叫你李子,我是個打鐵的,大家都叫我劉二,打鐵可是個苦活,你先從打雜做起吧!記住了,我最恨人偷懶。」

    劉二是個漢人,祖居臨洮府,他在城東開了一個鐵匠鋪,先後一共收過兩個徒弟,大徒弟前年從軍去了,現在還有個二徒弟,因實在人手忙不過來,他便來奴隸市場看看能不能買到個便宜貨,他見李思業雖然年少,但身架子頗大,只要再過兩年就能成為一個好幫手,便把他買了回來。

    「到了,這裡便是我的鋪子。」劉二指著一個兩層樓的木屋說道。

    「你師兄性子烈,平時少惹他。」

    「是!」

    李思業隨劉二剛走到門口,裡面突然跑出一名黑壯的年輕漢子,約二十幾歲,他看了看李思業便大聲嚷道:「師傅,這小子像個娘們似的,頂個屁用啊!」

    「少放屁了!李子,這就是你雷師兄。」

    「呸!一個南朝賤民也配叫我師兄。」說完不理李思業轉身便走了。

    劉二指著大門旁邊的一片蓆子說道:「夜裡你就睡在這裡看屋,等一會我會拿床舊褥子給你,那邊還有碗剩飯你去吃了,從明天起你負責做飯、打雜和收拾屋子,過段時間我再教你打鐵。」

    當夜李思業躺在這個陌生的屋子裡,以後這就將是他生活的地方,他躺在草蓆上默默地背誦著爹爹常告戒自己的《孟子??告子下》一篇:

    「舜發於畎畝之中,傅說舉於版築之中,膠鬲舉於魚鹽之中,管夷吾舉於士,孫叔敖舉於海,百里奚舉於市。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恆過,然後能改;困於心,衡於慮,而後作;征於色,發於聲,而後喻。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恆亡。然後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也。」

    在不知不覺中他便擁著一床破褥子沉沉睡去,在夢中他彷彿又回到了家中,娘和姊姊收拾了晚飯叫自己和爹爹上桌,突然飯桌上的飯菜全部變成了血,大碗裡盛著蔡大嬸的人頭。

    李思業猛地從夢中驚醒,這一個月來他幾乎天天都做此夢,迷迷糊糊中他感覺臉色有點濕,下雨了嗎?不會!這是在屋裡,李思業用手指沾了一點頭上的水放在唇邊,一股腥臭撲鼻而來,是尿!李思業騰地坐了起來,黑暗中他隱約看見不遠處站有一人,彷彿一雙野獸般的眼睛正盯著自己,一種從未有過的恥辱感深深地刺痛了李思業,但他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站起身來將頭上的尿液拭去。

    「砰!」地一聲,雷黑子一拳重重地砸在李思業的臉上,李思業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小子,你以為不說話我就算了嗎?給你喝尿已經不錯了,要是大師兄在非操得你三天下不了地,可惜老子不好這個調調!怎麼!還想挨打?」他見李思業正艱難的爬起來,上去又一腳將李思業踹到一丈之外,頭正撞到一個鋤頭的邊上,頓時鮮血直流。

    「好了!」劉二不知什麼時候過來,他喝住了正要撲上去的雷黑子,對李思業說道:「天也快亮了,你去燒火,等會兒把門開了。」說完給了雷黑子後腦勺一巴掌道:「把他打死了你賠老子錢啊!」

    今天上午鐵鋪的生意比較清淡,只有幾個人拿著幾張破損的犁或鋤來修理,雷黑子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店裡只有劉二在慢慢的做著活計,李思業則在一旁收拾著打好的鐵具。

    突然雷黑子從外面跑了進來,氣喘吁吁地說道:「師傅,能不能先支我兩弔錢,聽說翠花樓新來了兩個宋朝娘們,皮膚那個白嫩啊!」

    「前天才給了你兩弔錢,你早晚會死在女人肚皮上!」劉二一邊罵一邊從懷裡取出兩弔錢,雷黑子一把搶過便跑得無影無蹤,李思業一旁聽了心如刀絞,他當然知道雷黑子說的是誰,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眼裡滾落下來,劉二在一旁詫異地看著他,片刻後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嘆了一口氣,轉身上樓去了。

    雷黑子直到天快黑時才哼著小調從外面歸來,劉二一見便沉著臉問道:

    「怎麼才回來?」

    「師傅你給我錢少,只排到第五十八號,宋朝娘們真的不錯,哪像這裡的老娘們個個粗臉黑皮的,師傅,你也去試試吧!」

    李思業再也忍不住站起來怒喝道:「你也是漢人,怎麼能這樣殘忍地糟蹋自己的姐妹!」

    雷黑子一怔,不怒反笑道:「老子早上那樣羞辱你都不說話,現在倒叫起來了,難道她是你的相好不成,對了,那女子聽說也是從岷縣來的。呵呵!要不要我把她的妙處說給你聽聽?」

    「你這個王八蛋!」李思業隨手抄起一把刀便向雷黑子撲去,劉二一把抓住他,反手一掌將他打倒在地,冷冷地說道:「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李思業抬起頭死死地盯著雷黑子,雷黑子正要再羞辱一番這個宋朝少年,不知怎的,眼睛和他刻骨地目光一觸,竟然有些心虛起來。

    「雷黑,蕭老爺的管家來催過幾次了,你快把那兩個車輪給送去。」

    「娘的,老子明天還去,操死她!」雷黑子嘴裡罵罵咧咧的扛著車輪去了。

    一個時辰後,雷黑子方才回來,他進屋時卻有點異樣,瞥了李思業一眼,猛刨幾口飯便上樓睡覺去了。

    正當李思業關鋪子門的時候,劉二慢慢走到他身後,過一會兒才低聲說道:

    「我剛才聽雷黑子說,那個女子跳樓死了,唉!命啊!」

    「哐啷!」手中的門閂掉到地上,李思業一頭撲進褥子裡,失聲痛哭起來。

    春去秋來,一晃五年過去了。

    李思業已長成了一個高大的青年,多年的鐵匠生涯徹底改變了他讀書人的氣質,眉宇間增添一絲彪悍之威,但李思業也變得更加沉默,家破人亡的悲痛被他深深的埋進心底,每日裡只是拚命的幹活,打鐵的技藝也日趨熟練,十七歲時便已超過師傅劉二,劉二便把一些要求較高的兵器打製交給李思業,自己和雷黑子只做農具的活,雷黑子自李思業十六歲時便不敢再招惹他,但也從來不肯認他作師弟,李思業也不理他,這麼多年來從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

    隨著李思業打造兵器的質量越來越高,劉二鐵匠鋪的名聲也漸漸地傳開了,慕名而來的客人越來越多,劉二索性又雇了一個打雜的小廝,讓李思業專心幹活,但因為李思業身份是奴隸,所以他打的每一把兵器上只能刻『臨洮劉二』的名字。李思業每天除了打鐵外,便是讀書,說起來也是巧,兩年前隔壁的一個老者突然得急病死了,停屍多天也無人肯去幫忙背屍,李思業見老婦可憐,便把老者的屍體背去埋了,老婦在投靠女兒前便將老者留下的書全部送給李思業,劉二見了也不管,反倒將樓上堆放雜物的閣樓騰出來給他放書,李思業索性也搬進了閣樓,每日裡除了打鐵便是讀書,從來不出大門一步,這年春天劉二膝蓋疼痛,不能再出去送貨,送貨的活便落到了李思業的身上,沒想到,隨後發生的一件小事卻改變的李思業的命運。
GGCMEAT 發表於 2016-1-20 16:32
卷一  第三章 巨賈賞識

    這一日,李思業去給客人送刀,回來時一輛華麗的馬車從他身邊飛馳而過,激起嗆人的塵土,李思業急忙跳到一旁,等塵土散盡後他突然發現地上有一個錢囊,便撿了起來,拍去塵土,感覺到頗為沉重,他知道一定是那馬車上掉下來的,可等了半天也不見那馬車回來認領,他便將錢囊拉開一條縫隙向內看去,不禁大吃一驚,他急忙跑回鐵鋪,一進店門,一條黑影便攔住了去路,是雷黑子!李思業不由捏了捏手上的錦囊。

    「你手裡是什麼東西?」

    「這和你無干,你閃開!」

    「哼!金虎告訴我你撿到一個錢包,趕快拿出來,那是我掉的!」

    「放屁!你今天從未出大門一步,如何是你掉的!」

    「就算不是我掉的,你也要分一半給我,否則要你好看!」

    「這個錢囊我自去還給它的主人,你別癡心夢想。」

    雷黑子趁李思業不備,劈手便來搶奪那錢囊,李思業沒有提防竟被他一把搶去,雷黑子正要奪門而去,突然肩頭被重重一擊,一個踉蹌竟摔倒在地,只見正是劉二站在他背後,手中拿著一根扁擔,正怒視著雷黑子,李思業趁機再奪回錦囊,隨手操起一把刀,冷冷地看著雷黑子。

    「師傅!你竟幫那小子!」雷黑子不禁狂吼起來。

    「那錢囊不是你的!」

    「好!你們記住,我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說完,雷黑子從地上爬前來,很快就跑得無影無蹤。

    劉二丟掉扁擔,慢慢的回屋去了。

    李思業回到閣樓,把門關好後取出錢囊細看,只見錢囊上鑲有金絲軟線,做工十分考究,他解開帶子從裡面抖出了幾錠金子和一些碎銀還有二張三千緡的會子,李思業又反覆查看囊袋,終於在底部發現了一個小小的『蕭』字,「原來是蕭老爺的錢袋」李思業自言自語的說道。

    李思業所說的蕭老爺是臨洮府的一個大賈,祖上原是遼國貴族,遼國滅亡後便遷到臨洮經商,府第距劉二的鋪子不遠。第二天,李思業便找到一個藉口來到蕭府,他將錢囊交給門人,不久蕭府的管家出來笑著對李思業說道:「李子,老爺要見你。」

    蕭府佔地約百畝,府內綠樹成蔭,各種亭台樓閣隱藏其中,顯然是南朝的風格,但李思業並不張望一直隨管家來到一座大宅前。

    「你等一下,我去通報。」

    過了一會兒管家出來說道:「老爺讓你進去。」

    李思業進了門,只見房內卻是金碧輝煌,大廳裡鋪著厚實的波斯地毯,和外面的風格完全不同,正中放著一張低矮的檀木大床,後面站著十幾個侍女和家僕,床上兩個嬌小的胡姬擁著一名大胖子,那胖子正是蕭府的主人,名叫蕭西炎,長著一隻碩大的鼻子,說話間兩頰的肥肉不住的抖動,只有從半眯的眼中偶然射出的精光才讓人感覺到他的精明,此時他半躺在床上正拿著錢囊沉思,不知在想什麼,他見李思業進來便笑笑問道:

    「這可是你撿到的。」

    「是!」

    「你怎麼知道是我的?」

    「囊底繡有一『蕭』字,且囊內有二張千緡會子,這一般是商人所常用,而且會子又是川中所發,我聽師傅說蕭老爺剛從川中回來,故而推斷這個錢囊就是蕭老爺的。」

    「說得不錯!這個囊確實是我的,見財不貪,而且思維縝密,果然是個人才,做一個鐵匠委實可惜了,我正好缺一個隨從,你可願跟我嗎?」

    「蒙蕭老爺看得起我,在下十分感激,但我並非自由之人,我是劉二所買的奴隸,是不好答覆老爺的,再說那錢囊裡金額巨大,自然應歸還失主,蕭老爺就不必將此事放在心上了,若無他事,我就告辭了!」

    說完李思業施了一禮便揚長而去。

    蕭西炎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不禁暗暗點了點頭。

    宋理宗紹定二年,金哀宗正大六年,這一年成吉思汗第三子孛兒只斤窩闊台即汗位,按照成吉思汗臨死前部署,不久窩闊台與拖雷率軍渡過大漠南進,準備大舉進攻金國。金朝急忙調整部署:增加鳳翔、京兆等州府守城兵力;抽調忠孝馬軍入關,加強京畿外圍突擊力量;改陝西西路行省及陝西東路行省為陝西兩路行省,置於閿鄉,增強潼關防禦。同時開始在全國徵兵,凡十六歲以上五十歲以下的金朝男丁都要登記備案,並且規定每兩戶人家必須出一丁從軍。

    這天早上劉二默默的收拾好了行李,本來劉二以為自己腿瘸可以逃過此劫,不料軍中因急需鐵匠,便將他也征進了軍隊,今天正是報到的日子。

    「李子,鋪子已被蕭老爺買走了,本來我想放你自由的,可是蕭老爺指名要你,我也沒有辦法,不過我若放你自由你也必須得從軍了,反倒不是好事,將來你去他鄉,誰又知道你是個奴隸呢?這麼多年我也沒有給你什麼,這是一面約二十兩重的銀鏡,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還有就是那把你剛打好的雁翎刀,一併送給你吧!關鍵時候說不定能保條命,雷黑子又不知跑哪裡去了,你若見到他,就替我告訴他一聲,給他的東西放在他的房間裡,這孩子,唉!」

    說完劉二把一面銀鏡塞給李思業,最後看了一眼鋪子,拉開門走了出去。

    「師傅!」

    李思業追了出來,這是他五年來第一次稱劉二為師傅。

    劉二驚異的回過頭,眼角有了一些濕潤,他揮揮手,用勁託了托行李,步履蹣跚的走了。

    「師傅保重!」

    李思業緩緩地跪了下來,這一別可能便再無相見之期。

    直到天快擦黑時,雷黑子才出現在鐵鋪門口。

    「老傢伙走了嗎?」

    李思業厭惡的看了他一眼,沒有理他。

    「他終於走了,以後這個鐵鋪就歸我了,李子,你若願跟我,我決不會虧待你!」

    「師傅已經把鐵鋪賣給蕭老爺了。」

    「什麼!鐵鋪賣掉了,那他留什麼給我了?」

    「留給你的東西師傅放在你房間裡。」

    片刻,樓上傳來雷黑子的怒罵聲:

    「才五十兩銀子,老子給他幹了這麼多年活,才五十兩銀子嗎?」

    「你每月都拿工錢,這五十兩銀子是師傅額外給你的,足夠你開一間新鐵鋪了。」

    「老混蛋!老雜毛!」雷黑子還是不停得地咒罵著,突然他臉上露出一絲獰笑。

    「那老東西可能到死的不知道,是老子替他報的名。」

    李思業再也忍無可忍,他上前一把將雷黑子拽了下來,摔翻在地,隨即堅硬的拳頭如雨點般向他身上、臉上打去,儘管雷黑子粗壯,但還是敵不過李思業的年輕氣,很快便被打地打滾、哭嚎不止。

    「你是個孤兒,是師傅從小將你養大,你明知他腿不好,為謀他的家產便將他推進火坑,那不是要他的命嗎?」

    李思業索性把他拖到火爐處,將他倒掛在尚未熄盡火爐之上,不一會兒,雷黑子便被烤得殺豬般的慘叫起來。

    「師弟!饒我一命吧!我下次再也敢了。」

    「可師傅已經沒有下次了。」

    李思業一把揪起他的頭髮,森然說道:

    「你還記得五年前的事情嗎?」

    雷黑子一怔,臉上隨即露出恐懼的神色。

    李思業搖了搖頭。

    「你想錯了,你從前欺辱我如家常便飯,那些我都不怪你,但五年前的那個夜晚,我曾發過毒誓:凡侮辱過孫小姐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今天你就是第一個。」

    說完一拳將他的嘴打的青腫起來。

    「啊!」雷黑子痛得一聲慘叫。

    李思業一直把他拖到大門外,這時走過一隊巡邏的士兵。

    「軍爺!」李思業大聲喊道。

    「什麼事!」一名軍官厲聲問道。

    「這裡有一名逃兵,藏匿在鐵鋪裡,現被我抓到。」

    那軍官大怒,手一揮,幾名士兵將雷黑子架了過去,雷黑子拚命叫喊,嘴裡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北唐.太祖本紀:太祖曾少遇惡人,仇之,五年後乃報。》
GGCMEAT 發表於 2016-1-20 16:33
卷一  第四章 行商新主

    第二天,蕭府的管家便來接收鋪子,並將李思業領去見他的新主人。

    「我買劉二的鋪子其實就是為了你,你可知道?」蕭西炎有點得意的說道。

    「我不知!」

    「這事不提也罷!從今天開始你就恢復你的原名李思業,我聽說你讀過書,就做我的商隊隨從吧!」

    「耶律信!」

    「屬下在!」旁邊走過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行禮道,只見他表情嚴肅、身材瘦高,顯得十分精明能幹。

    「你把他領下去,他就交給你了。」

    「是!你跟我來吧!」耶律信低聲對李思業說道。

    「我們老爺主要做宋金兩國的酒生意,是京兆以西最大的酒商,我是他的商隊首領,長你十幾歲,你就叫我耶律大哥吧!」

    「耶律大哥!」

    「好!李老弟。」耶律信拍拍他肩膀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我們老爺這還是第一次為一個下人而買一個鋪子,可見老爺十分器重你,跟著我好好幹!」

    這時迎面走來一名外相十分猥劣的男子,尤其是一雙突出的大白眼,顯得非常惡毒,耶律信一看到他,臉上不由露出了厭惡的神情,他一拉李思業,便站在一旁。

    那男子走過來看了看李思業便陰陽怪氣的說道:「你就是我姐夫特地用五百貫買來的嗎?怎麼見我不下跪!」

    「王爺,他是新來的,不懂府裡的規矩,我以後好好教他!」

    「哼!一個低賤的宋人,也配值五百貫?不過我還得謝你,要不是你,我怎麼會白得一個鐵鋪。」

    說完冷笑幾聲,轉身走了。

    「耶律大哥,他是誰?」待那人走後,李思業便向耶律信問道。

    「他是老爺的大舅子,姓王,最為可惡!我們都叫他王白魚,你看他眼睛象不像一條白魚。」

    聽到這麼形象的比喻,李思業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隨耶律信走過幾條長廊,來到一座獨院前,院子裡沿著牆修了一圈平房,中間是一個約五畝的空地。

    「這裡住著和你一樣的隨從約五十幾人,你要少說話,這中間的關係十分複雜,以後我再慢慢告訴你,這就是你的房間。」

    耶律信推開一間屋,只見裡面坐著兩人正在說話,見耶律信進來便站了起來,耶律信對靠裡面坐著的一名年青人介紹道:「這是新來的弟兄李思業,這位兄弟是先你一年進來,姓金,大家以後好好相處。」然後又指另一名黑漢子說道:「這是王大哥!」

    「王大哥、金大哥!」

    「好高的個!你可會武?」

    「王大哥,我以前是個鐵匠,不會武。」

    「不會武?你就是那個老爺買來修車的鐵匠吧!」那姓王的漢子猜到了李思業的底細,臉上立刻露出輕蔑的神情。

    「李老弟,等會兒會有人送用品來,酉時吃飯,到時你隨大家一起去好了,還有就是每天卯時要起床隨教頭練武,我就住在最東面的屋子,有什麼不清楚的儘管來問我,小乙你要好好照顧李老弟。說完朝那姓王的漢子重重哼了一聲便走了。」

    等耶律信走後,那姓王的漢子朝地上狠狠地『呸!』了一聲:「也不過是個奴才,有什麼好得意的。」

    說完不理李思業,轉身摔門走了。

    「我姓金,大家都叫我金小乙,你就叫我小乙哥吧!從今天開始,這屋就我倆住了。」

    「那剛才的王大哥不住這裡嗎?」

    「他是夫人的外侄,也是我們的副統領,當然不住這裡,剛才他是來問我要份子錢的。」

    「什麼份子錢?」

    金小乙驚異地看了看他說道:「原來你不知道,我們每月的例錢每月要抽一成給統領,你是新來的自然不用,因為第一次出門前你是沒有例錢的。看來你是耶律大哥的人吧!運氣好,他是不抽份子錢的,不像我攤到了王黑魚的手上。」

    李思業一怔,想到了剛才見到的王白魚,金小乙像是知道他想法似的恨恨地說道:「他們叔侄倆都不是好東西,一個白眼狼、一個黑心狼。」

    幾天後,李思業便適應了這裡的生活,他這時才明白,像他這樣的隨從一共五十五人,分三隊,武師的地位是最高的,約二十人,主要負責商隊安全;其次是商從,便是跑貨跟單之人,一共十人;最低一等就是他這樣打雜的,負責搬運貨物、照顧牲畜、修理車輛等等,直接受耶律信管轄。金小乙是商從,首領就是王白魚之侄王黑魚,武師的首領姓蔡,幽州人,生的五大三粗、十分豪爽,但金小乙卻告訴他那只是表象,蔡統領其實心機極深。

    二個月後,蒙古和金開始在太原府一帶開戰,李思業也開始了他的第一次商旅之行,目標是宋朝的襄陽府。

    這天終於到了出發的日子,五十多名隨從紛紛在府前準備出發,李思業也夾在其中,他是負責保持車輛狀況的良好,這兩個月他練了一些騎射技術,所以背後挎一張弓,腰下的刀是他在劉二走的前一天剛打好的,劉二便把刀送給了他,由於負責做刀鞘的雷黑子早走,李思業便胡亂找了一塊牛皮做了一個十分簡陋的刀鞘配上,正是因為這個簡陋的刀鞘,李思業現在成了眾人取笑的對象。

    蕭府大門突然打開,一輛四匹馬拉的馬車從裡面衝了出來,旁邊跟有數名武士,正是蕭府的主人蕭西炎來了,耶律信一馬當先,他見手下皆嘻嘻哈哈不成樣子,便怒喝一聲:「列隊,站好!」眾人慌忙歸隊站好。這時蕭西炎在馬車上問道:「出了什麼事?」

    王黑魚連忙上前說道:「耶律統領的手下不守紀律,十分散漫,屬下喊了幾次都喝不住。」

    「你!」耶律信怒視王黑魚一眼,回頭問道:「剛才是誰在喧鬧?」

    眾人的眼睛皆向李思業看去,李思業無奈,催馬上前欠身說道:「屬下的刀十分粗鄙,大家見新奇,故而驚擾了主人。」

    「拉下去,抽二十鞭!」

    兩名武士立刻上前要拿李思業,就在這時馬車裡傳來蕭西炎懶洋洋的聲音:「怎麼個粗鄙法,把刀給我看看!」耶律信手一止,兩名武士退了下去。

    李思業跳下馬,雙手將刀獻給了蕭西炎,蕭西炎接過刀,嘴角不由露出一絲微笑,這哪裡是刀鞘,分別就是用一塊粗糙牛皮包著刀,果然是簡陋之極,他輕輕地抽出刀,只覺一股森森的寒氣撲面而來,蕭西炎頓時臉色微變,眼睛裡放射出異樣的神采。

    「好刀!」他挽了個刀花,只聽『嗤!嗤!』兩聲,馬車上包裹著的數層厚厚牛皮被劃開了兩道長長的口子,嚇得身後隨行的胡姬驚呼了一聲。

    「真是好刀!」蕭西炎又忍不住讚了一聲,他見刀末端刻有『臨洮劉二』的字樣,便笑著問道:「我沒看錯的話,這應是一把極為少見的『蟠鋼刀』,可削鐵如泥,我聽說只有南朝才有極少數人會打造,想不到你師傅居然也會打製,不簡單啊!你可曾學到一、二?」

    李思業淡淡地說道:「回主人的話,這把刀其實是我打造的。」

    蕭西炎驚異的看了看李思業,只見他穿著一身十分粗陋的麻布衣裳,頭髮用一根麻繩草草挽著,腳下只穿了一雙草鞋,和其他衣甲鮮亮的武士站在一起顯得十分寒酸,但儘管穿得這樣簡陋,但他立在那裡時卻不卑不亢,一雙眼睛清澈恬然,身上透出一種常人難及的氣質。

    蕭西炎點點頭把刀還給了他:「果然是人若其刀!從現在開始你負責看管錢箱。起拔!」

    在眾人羨慕的眼光中,李思業面無表情的回到了車隊,商隊緩緩啟動,浩浩蕩蕩向東開去。

    從金國的臨洮到宋國的襄陽府約二千里,普通商隊需行走近一個月,蕭西炎的商隊人不多,只有五十餘人,但在鄧州還會有人接應,蕭西炎雇了那裡的一個鏢局保貨。為了趕路,商隊出了潼關後便沒有走官道,而是抄了另一條近路.這一天距鄧州還有約五十里,商隊便停在一處柳林裡休息。

    自從李思業被調去押運錢物後,商隊裡的人都開始用另一種眼光看他,友善的話語也多了起來,其中武師的蔡統領猶為慇勤,一會兒教他使弓,一會兒又和他談論宋朝,但李思業卻敏感的意識到:在蔡統領笑容的背後似乎隱隱地藏著一種不可告人的企圖。

    李思業很吃力的將兩個錢箱卸下,其他人也各自喝水休息,突然前方路上塵土大作,似乎有百騎朝這邊奔來,大家立刻站了起來,緊張的看著過來之人。

    「是蒙古人!」

    林外放風的人跌跌撞撞衝進來大聲喊道:「是蒙古人騎兵!」

    林內頓時亂成一團,大家紛紛上馬,懾於蒙古鐵騎之威竟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要慌,其他護送主人先離去,武士跟我去阻擊!」耶律信控制好馬向眾人大聲的喝令道。

    畢竟不是頭一次碰見這種情況,一陣慌亂過後,眾人紛紛進入自己的角色,李思業立刻將兩個錢箱放上馬,自己則直接騎在放錢箱的馬上,尾隨著蕭西炎的馬車向南逃去。

    來的是一隊蒙古騎兵的斥候,約百騎,他們從太原府南下穿過金國軍隊的防禦,來豫西一帶探視金兵的部署,二十幾名武士在耶律信的率領下隱藏在樹林裡等待敵人的近前,耶律信突然發現蔡統領卻不在隊伍之中,心中不禁微微一怔,一種不祥的預感由然而生。這時蒙古騎兵也發現了前面樹林內有伏兵,紛紛勒馬不前,為首的百夫長高呼幾聲,率領百騎轉道而去。

    山路坎坷,李思業的馬漸漸落在了後面,蕭西炎的馬車一個轉彎向另一條橫道奔去,李思業剛要跟上,突然坐騎長嘶一聲,帶著李思業徑直狂奔而去,李思業一回頭,竟發現在馬臀上插著一支短箭,遠遠的一騎追了上來,待靠近之時,他見馬上之人滿臉獰笑,正是這幾日與自己最為親善的蔡統領,李思業頓時明白了一切,大駭之下他催馬奮力向前逃去,但不到三里李思業終於被蔡統領趕上。
GGCMEAT 發表於 2016-1-20 16:34
卷一  第五章 蕭府疑雲

    「棄馬!饒你一命。」

    「休想!」

    李思業張弓一箭射去,那蔡統領揮劍一擋,將來矢劈為兩段。

    「你哪點三腳貓的本事我還不清楚嗎?早點把錢箱交出來,我或許可以饒你一命。「

    李思業不搭話,又取一箭射去,但用力過猛,竟將弓弦給拉斷了,李思業扔掉弓,一勒韁繩,催馬向旁邊的樹林奔去。

    「娘的!敬酒不吃吃罰酒,讓你試試我的手段!」

    蔡統領一箭射來,正中李思業坐騎的後腿,那馬長嘶一聲摔倒在地,將李思業從馬上甩出三丈多遠,李思業只覺身子象裂開成七八瓣似的,痛得幾乎暈厥過去。他剛要拔刀,一支長劍已冷冷的指住了他的胸口。

    「把手舉過頭頂!」

    蔡統領突然看見李思業腰下的刀,心中不由動了貪念。

    「把刀解下來!」他厲聲喝道。

    這時李思業已經發現林外有一個黑影在靠近,他便慢慢地解刀拖延時間,那黑影進入樹林之時,似乎不小心碰到了一株小樹,傳來一絲低微的響動,李思業見蔡統領的眼睛閃出一絲疑慮,便大聲喊道:

    「快看!你的後面有人!」

    「想騙我,你還嫩了點,去死吧!」蔡統領舉劍便刺,但劍尖所觸之處,竟不能刺入,在這一瞬間,只聽「嗖!」的一聲,蔡統領猛地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回頭看了一眼,慢慢向前倒下,一支弩箭射穿了他的脖子,他的身後不遠處立有一騎,馬上正是前來尋找李思業的耶律信。

    「你沒有事吧!」

    李思業搖搖頭,從懷裡摸出了一面銀鏡,正是它擋住了剛才致命的一劍。

    「想謀我錢財,真以為我沒看出來嗎?」蕭西炎冷冷地看著蔡統領的屍首。

    「耶律信,把箱子打開給大家看看。」

    耶律信把兩隻大錢箱打開,眾人這時才發現,在每隻箱子裡竟只放著十幾根鐵條,根本不見半個錢的影子。

    李思業怔怔地看著這兩隻幾乎讓他送命的『錢箱』,心中一片混亂,蕭西炎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說道:

    「你很忠心!我沒有看錯你。」

    李思業並沒有回答,他回過頭去,向正離開的耶律信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過了鄧州,一個百人的鏢局加入了商隊,鏢頭是個姓江的漢人,五十幾歲,古銅色皮膚,聲音異常洪亮。他和蕭西炎素來相識,半天工夫便和眾人打成一片,他尤為關注李思業,聽說寶刀之事後,便借刀一試,竟也愛不釋手,隨即找來一刀鞘給它配上。

    自『錢箱』事件後,李思業便成了蕭西炎貼身隨從之一,他這時才發現,原來真正的錢箱竟是藏在馬車的暗格里,同時李思業也看出那個外表嬌弱的胡姬的身份也非同尋常,蕭西炎在她面前竟一直恭敬有加,更不要提有什麼親密的舉動。

    五月初,商隊終於抵達了襄陽,這是李思業五年前被擄為奴後第一次踏上故國的土地,望著如畫的江山,李思業心潮起伏,內心久久難以平靜。

    「你還能回到故國,可我的故國早已經不復存在。」不知何時耶律信來到李思業的身後淡淡的說道。

    「耶律大哥的家鄉在何處?」

    耶律信搖搖頭表示不願再談這個話題,他看了看李思業說道:「跟我來吧!主人找你。」

    蕭西炎找李思業是要帶他一同去看貨,但貨卻不在襄陽的墟市裡,蕭西炎騎著馬,那胡姬也穿著一身黑色勁裝騎馬伴隨,李思業和耶律信跟隨著他們趁著夜色來到襄陽城外的一個大宅處,蕭西炎向門房遞交了信物,很快有人從側門將四人蒙著眼領了進去,走了數百步後在一座臨河的倉庫前停了下來,有人摘去他們的眼罩,在他們面前出現了一名中年男子,只見他額頭上有一道長長的黑色傷痕,十分醒目。

    「我是這裡的管家,這次交易鄙上交給我全權負責,各位可隨我來驗貨。」

    李思業隨蕭西炎走進這間寬敞的倉庫,只見裡面竟堆著無數鐵條,估計有數萬根之多。

    蕭西炎看了看李思業道:「李思業,你去看看那些鐵條的成色。」

    「是!」

    李思業隨手拿起一根鐵條,他發現這竟是用於造兵器的精鐵,硬度十分高,這種精鐵只有宋朝才能冶煉出來,雜質極少,組織細密,自己打造的一些好兵器也是用這種從宋朝走私來的精鐵,這可是宋朝嚴禁賣到金朝的軍用品,李思業突然明白了蕭西炎此行的目的,竟是為金朝走私精鐵以對付日益嚴峻的蒙古人威脅,而他讓自己一同來驗貨也是看中的自己的特長。

    想到這李思業不禁暗暗心驚,回頭對蕭西炎說道:「用這些鐵條可以打製出和我那把一樣的刀。」

    蕭西炎轉身看了看胡姬問道:「明珠小姐,你看如何?」

    那胡姬不答,又上前仔細對比了多根鐵條後方才肅然地點點頭。

    蕭西炎見胡姬點頭便對那管家說道:「這批貨我買了,價格就按事先講好的,用黃金支付,先由貴方把貨先送到邊境指定處,我們再來接手,同時錢物交割兩清。」

    說完又對耶律信說道:「明天就由你陪同明珠小姐押貨去南京。」

    「可是主人,我想陪你去臨安。」

    「耶律信,我知道你是不放心我,不過這批貨我實在不放心別人,而且明珠小姐若有半點閃失,那可是我們蕭家滅族之禍啊!臨安那邊我自會處理,你就放心去吧!」

    「是!」

    李思業見蕭西炎如此看重那胡姬,不由詫異的看了一眼那個被稱為明珠小姐的胡姬,正好她也正回頭看來,兩人目光一觸,李思業方才發現這胡姬其實並不是西域女子,只是胡女打扮而已,在昏暗的燈光下臉上被襯出一種朦朧的貴氣,一時間李思業竟走了神,那胡姬臉一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第二天,眾人依依惜別,李思業找到江老鏢頭把刀送給了他,江老鏢頭大喜之下渾身摸了半天,方才找到一隻暗藏有劇毒的祖母綠戒指回贈給了李思業。

    「保重!」

    耶律信飛馬過來拍了拍李思業的肩頭,便領著大隊人馬呼嘯而去,李思業望著耶律信和明珠小姐遠去的背影,心中竟略略有了一絲失落之意。

    蕭西炎的下一個目的地是宋都臨安,同行的除了李思業外還有十名商從,王黑魚自然也在其中,幸虧金小乙也跟了來才讓李思業有了一個能說話的人。

    「李大哥,前面便是宋都臨安了,這是宋朝的名茶臨江玉津。」在一個歇腳的茶鋪裡,金小乙給李思業端來一杯茶對他慇勤的說道。這便是身份提高帶來的變化,自從李思業成了蕭西炎的貼身隨從後,不僅吃穿住行和以前完全不同,連同伴和他說話時口氣也多了幾分敬意,這一點在金小乙身上體現得尤其明顯。

    「小乙哥,你可知道主人去臨安做什麼?」

    「李大哥大我幾個月,以後叫我小乙就行了,主人的目的連李大哥都不知道我怎麼會曉得,不過早上王黑魚找我時說漏了嘴,主人去臨安好像是要找一個親人,這事可別出去亂說。」

    「我知道,我不會亂說的,早上王黑魚找你做什麼,那麼神秘。」

    「除了問我要錢,還能有什麼事,他竟讓我把下個月的份子錢預支給他,這個該死的王黑魚!」

    話音剛落,金小乙的頭便被人狠狠敲了一記,不知何時王黑魚竟來到了他倆的旁邊。

    「你剛才說我什麼?」

    「啊!王大哥,我剛才什麼也沒說呀!」

    「哼!你別以為我沒聽見就在背後說我壞話,還有你,小子!」

    「見過王統領!」李思業站起來給這位商從的統領施了一禮。

    「小子,別以為成了主人的貼身隨從就可以趾高氣揚,別人不知你底細,我可一清二楚,你若不老實,我就把你的老底公佈於眾,看你尾巴能翹多高。」

    「思業不敢!」

    「諒你也不敢!告訴你,我叔叔可是蕭府的第二號人物,他今天可以讓你上天,明天就能讓你下地獄。」

    這時有人叫他說主人有事找,王黑魚這才瞪了李思業一眼忿忿地去了。

    「李大哥,在哪裡都有這種人,你可別放心裡去!」

    「對了,那明珠小姐究竟是什麼人,主人好像很敬畏她。」

    「她是金國的公主完顏明珠啊!皇上的掌上明珠,難道你不知道?是了,你來的時間並不長,其實蕭府原來一直是在中都的,和金國的皇室一直關係都很密切,後來到了主人的父親一輩時,蕭府又遷到了京兆,直到三十年前主人才遷臨洮的,蕭家的家業極廣、人脈也極廣,金國的很多大事,都是托蕭家辦的,臨洮一地不過只做酒生意而已,別的生意主人都交給了少爺去打理了,這次明珠公主來臨洮找老爺,便是少爺牽的線。我金小乙在蕭府號稱『百事通』,論消息的靈通,沒有誰能比得上我,就是主人最貼身的人也不行。」說到這他猛然想起李思業就是主人的貼身隨從,偷看了他的臉色,見他沒有半點不豫,這才放下心來。

    「主人不是遼國貴族的後代嗎,臨安又有什麼親人?怎麼王白魚反倒是蕭府的第二號人物,而不是少主人?」李思業並沒有注意金小乙的變化,只在想自己的心事,這個問題在心中縈繞了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向金小乙問道。

    金小乙看了看左右無人,這才壓低聲音說道:

    「主人和夫人分居已經有十幾年了,他的臥房是從來不准人進去的,但有人曾在主人的臥房裡曾發現過一個漢人的靈位,後來這個人就失蹤了,所以蕭府裡悄悄流傳著一種謠言,說主人的身世和南朝有關,這件事是蕭府的一大奇案,蕭府上下都十分忌諱,你可千萬要忌口,當心禍從口出。還有你難道不奇怪少主人為什麼不在主人身邊,卻一個人遠在京兆生活嗎?我告訴你,少主人並不是夫人所出,他其實是老爺和一個丫鬟所生的,後來那丫鬟離奇的死了,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小主人一直被夫人所深惡,主人怕他出事就在十年前派他去京兆府打理生意,所以現在府裡就是夫人說了算,有時主人也不敢頂撞夫人,夫人的弟弟王白魚自然便成了蕭府的第二號人物,不過主人不喜此事,除了那王黑魚整天拿出來炫耀外,其他人都是不敢說的。」

    「那這夫人倒底是什麼背景,主人竟能容忍她如此囂張?」

    「我也不知道,夫人的娘家只是一個普通的遼人後代,改漢姓為王,我懷疑可能主人有什麼把柄在她手上吧!」

    李思業聽到這裡不禁沉默起來,這個蕭府裡到底隱藏著一個什麼樣的秘密呢?
GGCMEAT 發表於 2016-1-20 16:35
卷一  第六章 重獲自由

    詞云: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

    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

    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

    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重湖疊??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

    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

    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

    高宗自靖康二年即帝位以來,臨安已成百萬人大城,其中繁華風流已非言語所能述足,尤其工商業的迅猛發展不僅吸收了大量世代農耕的百姓,也為解決日益嚴重的土地兼併矛盾找到了一條出路,如僅信州鉛山的一個銅鉛礦就常僱有十餘萬礦工,日夜開採,更重要的是促進了社會經濟和生產力的飛速提高,宋朝發達的經濟、雄厚的經濟實力和因發達的經濟而產生的新階層和新思想,都在預示著社會的質變將要到來。

    「臨安比咱們臨洮可繁華不止百倍,將來贊足錢我一定要來臨安過下半輩子,李大哥!你看那雜耍的,還有那邊,李大哥快看那個賣瓷器和賣海貨的,這要是拿到臨洮去可能賣個大價錢。」

    「憑你那個身手,恐怕不到半道就被人搶光了。」

    「說的也是!這恐怕只有主人這樣的財力才能保得一路平安,做小買賣是不成的。」

    說話的正是初到臨安的李思業和金小乙,五天前他們隨商隊來到臨安,蕭西炎便在一家高檔的客棧裡包下兩個獨院,今天一早蕭西炎單獨出門了,李思業便和金小乙閒來無事,便相約出來逛街。

    「李大哥,你身上有錢嗎?」

    「昨天才發了例錢,你是明知故問,說吧!想幹什麼?」

    「我想給老娘買點東西帶回去,可身上的錢不夠,借我一貫就夠了,回去馬上還你。」

    李思業心中微微一痛,他從懷裡摸出二十貫的會子,塞給了金小乙。

    「買點好東西孝敬娘,別太小氣了。」

    金小乙有點感動的接過錢。

    「二十貫全部都給我了,李大哥那你怎麼辦?」

    「我又不用錢,你就拿著好了,什麼時候有再還我。」

    「我娘眼睛不好,一到春天眼就疼,我想給他買點好藥帶回去。」

    「那邊『回春堂』不就是藥店嗎?我陪你去問問。」

    二人直到天快黑才回到客棧,一進門王黑魚迎面便劈頭罵道:「你們二人死到哪裡去了,怎麼才回來!主人出事了。」

    李思業一驚,幾步便跑到主人門外,只見另一個貼身隨從秦歡正陪著郎中出來,那郎中臉色煞白,連連搖頭不止。

    「秦大哥,怎麼啦?」

    秦歡看了他一眼,讓王黑魚把郎中領了出去,這才低聲說道:「主人被砍了一刀,雖然不在要害,但刀上卻有毒,不過郎中看過後說並無大礙,休息幾天就好了。」

    「我去看看!」

    秦歡一把拉住他,「主人剛剛睡下,你不要去打擾!」

    「梆!梆-梆!」

    夜已過了三更,李思業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想著白天明明那郎中唉聲嘆氣可秦歡怎麼說無大礙,還有主人怎麼會突然受傷,這中間到底是什麼回事?後半夜是輪到他給主人守夜,李思業便坐起來穿上了衣服。突然他瞥見窗外一道黑影閃過,心中不由一驚,幾步趕到窗前捅開一個小洞向外看去,只見那黑影閃身進了王黑魚的房間。

    是秦歡!李思業一眼便認出那黑衣人的背影,他心中若有所悟,也悄悄地來到王黑魚的窗前。

    「不知老爺把東西藏到哪裡去了,我怎麼也找不到。」

    「廢物!最遲明天一定要找到那東西,否則他若知道自己活不長把東西給了別人,我們就完了!」這是王黑魚的聲音。

    「是!王大哥,現在已經三更了,馬上李思業要來接班,他不見我恐會生疑,我馬上要回去。」

    「去吧!別讓那小子看出破綻。」

    李思業趕緊跑回屋裡,等秦歡過來他才打開了房門。

    「秦大哥辛苦了,下面由我來吧!」

    「我不累,不如你去睡吧!明天再你來值全夜。」

    「我恐怕熬不了全夜,會誤事的,秦大哥去睡吧!有急事我叫你。」

    「那好吧!記住不要打擾主人。」

    「我明白!」

    李思業進了蕭西炎的房間,把門輕輕的關上,他來到蕭西炎的床前,一股惡臭撲面而來、聞之慾嘔,李思業心下一驚,急忙輕輕掀開被子細看,一看之下,他不禁大吃一驚,只見蕭西炎滿臉漆黑,脖子處被紗布包裹著,不斷有膿水湧出來,惡臭就是從這裡發出的。

    李思業急忙用清水給蕭西炎洗去膿液,突然他發現紗布之下竟無一點藥膏,直接用紗布裹著一條長長的傷口,傷口已經發黑潰爛、腥臭無比。

    李思業想起白天在藥店也買了一些傷藥,便急忙回屋取了一些給蕭西炎敷上。約一個時辰後,蕭西炎的身體動了動,有甦醒的跡象,李思業大喜,連忙用清水給他洗臉,慢慢地蕭西炎睜開了眼睛。他看了李思業一眼,露出一個感激的微笑。

    「謝謝你!我感覺好多了,是你替我敷的藥吧!他們以為我昏過去了,其實我都聽得見,他們根本就不讓郎中給我上藥,巴望我早點死。」

    李思業心下一橫,便將剛才聽到的話告訴了蕭西炎,蕭西炎聽完微微冷笑道:「這自然是王白魚所夢寐的。」

    「主人,我去找郎中!」

    「等一下!」蕭西炎叫住了李思業。

    「我中的這種毒我早就領教過,誰也救不了,我最多只有三天的命了,你坐下,我有話要對你說。」

    「我其實早就知道秦歡已經被王白魚控制了,所以我一直想找一個忠心的貼身侍從,自從你以一個奴隸的身份把撿到的巨款還我後,我便開始注意到你,為不讓別人生疑,我先將你打發去做雜事,然後一步一步把你提升到我身邊來,那兩個空錢箱其實是我對你最後的一次考驗,你沒有讓我失望。」

    說到這裡,蕭西炎呼吸急促起來,李思業急忙用濕毛巾給他敷上額頭,蕭西炎這才平靜了下來。

    「我想求你幫我做件事!」

    「主人!」

    「我的時間不多了,可能這件事會讓你送命,你能答應嗎?」

    李思業看著蕭西炎期盼的眼睛,咬牙點了點頭。

    蕭西炎微微一笑道:「好孩子,我知道你會答應的,你過來!我先告訴你一個秘密,這和我求你的事有關。」

    蕭西炎停了一下才如夢如幻般地說道:

    「我其實不是真的蕭西炎,真正的蕭西炎早在三十年前就死了,我原本也是一個漢人奴隸,因長得酷似蕭西炎而被他用作替身應付逼他讀書的父親,幾年來,他的音容笑貌被我模仿得惟妙惟肖,三十年前,也就是他成親的前一天,他酒醉欲強姦一個丫鬟,這個丫鬟也就是我唯一的愛人,在博鬥中我誤殺了他,從此便冒充他做了蕭府的主人,也替他娶了未婚妻,但我沒想到的是他居然已經和那女人上過床,你知道,在床上是很難瞞住對方的,所以那女人便抓住了這個把柄,威脅了我三十年,二十年前她下毒殺死了我的愛人,我怕她再毒死我唯一的兒子,等兒子成人後便把他送到京兆,一住就是十年。這次我來臨安是想找我的親弟弟,不料那女人早有預謀,把我的弟弟殺死換成了一個殺手,一見面便將我砍傷,她知道,只要我來尋找親人就是魚死網破之日。王黑魚要秦歡找的是一面蕭家祖上留下來的金牌,蕭家在臨洮以外的產業除我本人以外就只認這面金牌,而且無法仿造。你先到鄧州去,找到我曾住過的那個客棧,在床下的一塊青磚下面就可以找到這面金牌,你拿金牌去京兆府送給我的兒子,再把我告訴你的故事轉述給他,告訴他,他姓陳,是當年力主抗金的大學士陳亮的後人,這件事就拜求你了,你還有什麼需要問我的嗎?」

    李思業突然想到一事急忙問道:「可是少爺憑什麼相信我呢?」

    「和金牌在一起的還有半塊羅帕,少爺那邊還有半塊,憑此為信!金牌旁邊還有一個羊皮卷,是蕭家的一種釀酒秘方,但從沒有人嘗試過,你若想要就送給你吧!你現在馬上就走,在我床頭的箱子裡有一個錦囊,就是你撿到的那個,那是我中毒後替你準備的,裡面有我問劉二要來的本應屬於你的東西,你拿走吧!」

    李思業把錦囊揣進懷裡,最後看了一眼蕭西炎,一咬牙開門而去,就在他出門的瞬間,背後傳來蕭西炎低微的笑聲:「那個錦囊其實也不是我的!」

    李思業在天亮前離開了臨安,來到一個無人的野外,他打開錦囊,只見裡面有十幾片金葉子,還有一張薄薄的紙片,他打開紙片,這竟是自己的奴隸證明,在最下方釋放自由的一欄裡寫有『臨洮劉二』四個字,並印有手印,落款時間竟然就是他被劉二買來的第二天,李思業只覺鼻子猛然一酸,洶湧的眼淚奪眶而出,他緩緩的朝西跪下,悲痛的大呼一聲:「師傅??!」
GGCMEAT 發表於 2016-1-20 16:36
卷一  第七章 被逼釀酒

    蕭百越怔怔地看著桌上的金牌和羊皮卷,這是一張酷似蕭西炎的臉龐,國字臉形,碩大的鼻子,卻沒有他父親那樣肥胖,約三十幾歲。

    良久,他才自言自語說道:「原來我是姓陳,可事到如今,姓陳和姓蕭又有什麼區別呢?」

    李思業在鄧州的悅來客棧果然找到了蕭西炎所藏的東西,他一路風塵趕到了京兆,將東西全部交給了蕭西炎的兒子蕭百越,他見對方對父親之死似乎並不放在心上,便把金牌往前推一推:「我已經完成了主人的託付,明天我就打算離開。」

    「你要去哪裡?」

    「我也不知道,但我既已是自由之身,天下之大總有我容身之地。」

    蕭百越拿起羊皮卷,臉上露出了一種奇怪的表情。

    「我和父親早就約好,若來人不拿出這個羊皮卷,就證明他藏有私心,我可殺之以絕後患,否則則可大用,父親確實沒有看錯人,不如你留下來做我的副手,蕭家的產業我分二成給你,如何?」

    李思業聞言冷冷地笑道:「我若有私心,拿到這面金牌我便是蕭家的主人了,何需窺視一釀酒之偏方,你們父子的心機我已經領教,恕我不能奉陪!」

    「你可知蕭家產業的二成是多少嗎?足可讓你富如王侯,否則臨洮那賤人也不會拚命地想得到這面金牌了,我再給你一個機會,你願不願留下來做我的副手,得到蕭家二成的產業?」

    李思業沉思了片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們父子那樣看重錢財,對我來說,或許自由比王侯更為重要。」

    蕭百越驚異地看著李思業,臉上不由露出一絲敬意,他拿起羊皮卷遞給李思業誠懇而又決然地說道:

    「沒想到世間真有視金錢如糞土之人,你是我唯一碰到的,這羊皮卷就算是我蕭家給你的酬謝,請你收下,從此你我兩不相欠,或許有一天我們再見之時,你我能成為朋友。」

    李思業第二天便離開了京兆府,他幾經輾轉來到了故鄉岷縣,岷縣早已被大火燒成了一片白地,徒剩幾段殘破的城牆,在昏鴉的哀鳴聲中顯得分外淒涼,他尋到舊地,祭奠了死去的父親,又痛哭了一場。在瑟瑟的秋風中李思業依依告別了故鄉,折道向南,迎著初升的太陽大步向宋都臨安走去。

    一個月後,李思業再次來到了臨安,他在臨安墟市附近找到一家打造兵器的鐵鋪,在按要求打造了一把匕首的樣品後,鐵鋪老闆痛快的收下了這個北方來的漢人,並約定:每賣出一件他打造的兵器,李思業可從價款中抽兩成的報酬,就這樣,李思業在臨安立下了腳跟。

    一年後,蒙古大汗窩闊台準備發動第二次多瑙河戰役,便將留在金朝的主力抽到西面戰場,金朝得以苟延殘喘,戰爭的壓力即減,宋金兩國又恢復了歌舞昇平,完全忘記了戰爭中的屠城之痛。這一年裡,鐵匠小李的名氣漸漸的在墟市一帶傳開,李思業攢下了一筆錢,準備自己開一間鐵匠鋪。

    這一天,他剛租定門面,正興沖沖地趕回住處,路過一家小食店時,突然聽見裡面一陣怒罵:

    「滾!你已經欠了一個月的飯錢還想賒帳,算我倒霉,相信了你這個北方佬,滾!快滾!」

    在怒罵聲中,一名男子抱頭鼠竄跑出,『砰』的一聲,一個大碗又砸出來,險些打中了李思業。

    「小乙!」

    李思業猛地認出了那個被趕出的男子,正是從前和他一起共事的金小乙,不禁喊了出來。

    金小乙也聽見了喊聲,回頭一看。

    「啊!李大哥」他歡躍一聲,撲了上來。

    「你是他的朋友嗎?」食店掌櫃走了出來。

    「他還欠我二貫飯錢,你可要替他還了!」

    李思業掏出三貫錢,遞給了掌櫃道:「多一貫算是謝你給他賒帳。」

    掌櫃驚異的看了一眼李思業,又狠狠瞪了一眼金小乙道:「你是個漢子,可你的這個朋友卻是個小人,你可要當心!」

    「他不是小人,他是我兄弟!「

    李思業說完,朝掌櫃一抱拳便帶著金小乙匆匆離去。

    「自從你失蹤後,王黑魚當天便把我趕出商隊,後來我聽說主人兩天後就死了,我無依無靠,又無盤纏回家,只得在臨安鬼混,今天多虧遇到了李大哥,否則我真要餓死了。」

    李思業聞言心中歉然,他掏出五十貫會子塞給了金小乙。

    「都是我連累了你,這五十貫錢就給你作回家的路費吧!你先在我這裡休養幾天,等身體好了再走。」

    金小乙看著五十貫錢,不覺地嚥了口唾沫,他想說什麼,可話到嘴邊又停了下來。

    晚上,金小乙來到李思業面前,把錢又還給了他。

    「李大哥,多謝你的仗義,我還欠你二十貫錢,怎能再要你的錢!」

    李思業拍拍他肩膀道:「自家兄弟,何必分得這樣清楚。」

    「可是!我、我並沒有說實話,我其實是回過臨洮的!」

    金小乙『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李大哥!我真不是有意要騙你的。」

    「快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坐下來慢慢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被趕出來後,就把買的藥退了,拿到十幾貫錢回了臨洮,半年前蒙古人攻破臨洮,殺盡了城內的十萬漢人,我因是女真人才逃得一命,後來我在絕戶的漢人家裡撿了一些財物,就想來臨安做點生意,可半路上貨卻被劫了,我也無臉回去,便留在了臨安。」

    「那蕭府呢?可有事?」

    金小乙的臉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一年前『蕭府』改名為『王府』,蒙古人進城後指『王府』是漢姓便將全府上下殺了個乾乾淨淨,又一把火燒成白地。」

    「那耶律大哥呢?他在哪裡?」

    「耶律信自從去年襄陽一別後,再沒有回過臨洮,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

    李思業這才略微放下心來對金小乙說道:「你若不想回去,就和我一起過吧!有我一口飯吃,就少不了你的份,正好我要開一個鐵匠鋪,你就留下來幫我吧!我們兄弟一起幹!」

    「李大哥,你要開舖子了,你有多少錢?」

    李思業有點為難,沉吟一下才勉強答道:「這一年攢了幾百貫錢,打造兵器可能還有點不夠,先從造些簡單的鐵具做起吧!」

    「我倒有條路子,如果你願投資的話,二個月內包你的本錢就會翻一倍。」

    「什麼路子?」

    金小乙神秘的一笑,附耳對李思業低聲說道:「倒賣糧食!」

    「什麼!不行,現在糧價這麼低,搞不好就會砸在手上的。」

    「李大哥,宋朝的糧價低不等於別的地方糧價也低,我聽說金國南京的糧價已經是臨安的十倍,如果能低價買入再到南京高價賣出,一轉手少說也有五倍的利。」

    「可是這樣風險太大,賠錢不說,說不定命都要丟在南京。」

    「富貴險中求,不冒風險能賺大錢嗎?別人可能會丟命,可我是女真人,金人怎麼會殺自己同胞呢?再說李大哥你的擅長的是打造兵器,若只做些簡單的農具才真會虧本倒閉呢!難道你想從頭再來嗎?」

    金小乙的最後一句話打動了李思業,他確實不想從頭再來了。

    「好吧!我把錢給你,你來做。」

    李思業不由一絲苦笑,早知道又從了商,當初為什麼就不能答應蕭百越呢!但他也明白,自己當時是實在不想再在那片造成自己家破人亡的土地上呆上一天了,再說男兒應自立,豈能要別人施捨之食。

    二天後,李思業一年的積蓄變成了幾百石糧食堆滿了剛租來的鋪子,金小乙出去聯繫船了,李思業便在鋪子裡等待金小乙的消息。

    天快黑了,可金小乙還沒回來,李思業的心中也有些焦躁起來,他隱隱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突然門「砰」地被推開,金小乙一下子衝了進來,撲倒在李思業的面前大哭起來。

    「李大哥,是我對不起你,你殺了我吧!」

    「出什麼事了,你快說!你別哭了,快說!」

    「宋軍控制了邊境,不准任何物品運到金國去。」

    李思業只覺大腦「嗡!」的一聲,完了,這糧食算砸在手裡了。

    「你不是打包票賺錢嗎?現在怎麼辦!」李思業拉著金小乙的衣領怒吼起來。

    「我也不知道,我問過幾家糧鋪,現在糧價大跌,他們都只肯用原來兩成的價收購。」

    「二成!那不是什麼都沒有了嗎?」

    「李大哥,我對不起你!」

    李思業看著金小乙滿臉淚水,心不由一軟,慢慢地冷靜了下來。

    「事到如今,也沒有辦法了,大不了再從頭幹一年吧!你拿我的錢沒有跑掉,可見你心中還是有我這個大哥的,這件事不能全怪你,是我自己答應的,小乙!起來吧!」

    「李大哥!」

    此後的幾天裡,李思業又重新回到了鐵匠鋪,金小乙則天天跑去看糧價,由於與金朝的貿易中斷,大量的糧食積壓,糧價一天天只往下跌,而且糧鋪已經不回收糧食了,又過了幾天,金小乙徹底的失望了,每天都喝得爛醉如泥。這天,李思業又回到住處,一推門,滿屋的酒氣撲面而來,只見金小乙仰面朝天躺在一袋糧食上,又喝得爛醉,手上的酒葫蘆也掉在了地上。

    李思業嘆了口氣,進屋打開窗子透氣,他看著滿屋的糧食和金小乙的窩囊樣,不禁恨恨地罵道:「喝!喝!只知道喝酒,難道糧食能變成酒嗎?」

    突然一個念頭一閃而過,李思業猛地抱住頭蹲下:「糧食變成酒,對啊!我可以把它們釀成酒啊!對啊!我怎麼沒有想到!」

    他幾步沖上前打開箱子,亂翻一氣,終於在箱底找到了那個釀酒的羊皮卷。

    「還在!還在!」

    李思業興奮得大叫起來,一把將金小乙拉了起來:

    「小乙,天無絕人之路,我有辦法了!」
GGCMEAT 發表於 2016-1-20 16:37
卷一  第八章 艱難創業

    「小乙,這個法子行嗎?」

    金小乙原來在蕭西炎的商隊裡是負責品酒的,懂一些釀酒工藝,李思業便把羊皮卷交給他研究。

    「這個法子好像和傳統的工藝不同,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李大哥你確認這是蕭府從未嘗試過的秘方嗎?」

    「老爺是這樣對我說的,我只問你行還是不行。」

    「從上面的原理來看,釀出來的酒應該比現在的的酒更烈更純,它要用小麥制曲,再用黍為原料,我們這裡正好都有,可以試試,不過我們已經沒錢再買釀酒的器具了。」

    「需要多少錢?」

    「我們自己有原料,可以省一些,但最少也要一百五十貫,可我們手上只剩下十貫了,哪裡夠啊!」

    李思業從箱底拿出一個錦囊,從裡面取出一面銀鏡。

    「這面銀鏡是我師傅給我的,本想留個紀念,現在也沒法子了,它重二十兩,值官價六十貫,黑市上卻可兌一百二十貫會子,另外一些釀酒的器具買回鐵皮我可以自己打造,也能省一些,算算也勉強夠了,交給你去置辦吧!」

    金小乙默默地接過銀子,「對不起,李大哥,都是我的錯!」

    「算了,只是鐵匠從此要改行做酒匠了,以後酒鋪成立後,我們五五分成。」

    「那怎麼行,什麼都是你的,我不過就懂點釀酒工藝的皮毛,怎麼能硬分去一半呢?大哥能給我一成我就心滿意足了。」

    「酒鋪八字還沒有一撇呢!等成功了,我分你三成,就這麼定了,你快去吧!」

    「好!我去了,這次大哥就等著聽好消息吧!」

    「等等,小乙。」

    「大哥還有事嗎?」

    「這個釀酒秘訣只有我們二個人知道,酒鋪的興衰就掌握在你我手中,小乙你需要先起個誓!」

    金小乙一呆,便跪下鄭重向上天起誓道:「我金小乙蒙大哥不棄收留,此事若成,我將效忠於大哥,決不背叛,若有違此誓,我將來定會死在大哥的刀下。」

    「好兄弟,大哥也一樣發誓,將來我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說完兩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傳統的釀酒方法是用火壓迫或直接將酒煮出來的,因水份較多,度數也不高,所以才有人數十碗不醉的說法,而李思業得到的這個秘方,最大的不同是最後一步,不用煮而是用高火將酒蒸餾而出,所以無論純度還是濃度都要大大高於傳統的酒。

    首先是制曲,一般酒麴是向官府作坊購買,但他們的酒麴與眾不同,只能自己做。先用小麥和水後壓成餅,中間留一小孔,羊皮捲上的敘述十分詳盡,但兩人依舊小心翼翼,尤其是金小乙,他知道酒麴的好壞直接關係到最後酒的品質,製成餅後再放入暗室發酵,這需要二十五天的時間,隨後的日子裡,兩人幾乎衣不解帶的忙碌著,李思業也幾乎不再去鐵鋪,渴了喝口清水,餓了用稻子煮熟後直接食用,二十五天後,酒麴終於制好。

    「李大哥,你看這酒麴破碎處顏色灰白,暗色極少,說明這是上好的酒麴,這最重要的一步就算成了。」

    「小乙,辛苦你了!」

    接下來是用黍浸泡、蒸煮,四、五日便可成糊狀,然後就是混入酒麴發酵,一共要加三次酒麴,因為是夏天,所以每次只需用十五的時間,等這些事做完後,最後便是蒸餾,用鐵皮大鍋直接蒸壓。在一個雨夜,終於到了收酒的時間,在蒸餾鍋旁,李思業和金小乙目不轉睛地盯著蒸餾槽,大滴大滴的汗珠從二人的額頭上流下來,濕透了整個後背,空氣彷彿在這一刻凝固,兩人摒住呼吸,緊張的看著槽口。

    「滴答!」一滴清亮的液體終於從槽口裡流出,緊接著二滴、三滴,最後匯成涓涓細流注進了存酒的罐中。

    「成功了!」兩人同時一聲歡呼,緊緊地抱在一起。

    金小乙用勺小心翼翼地舀出一點酒液放進嘴裡品了品。

    「如何?」李思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不對!怎麼有點酸。」金小乙索性把一勺酒全部喝下。

    「這味道確實不對!」

    李思業的心頓時沉進了萬丈深淵,兩個月的等待竟是這樣一個結果。

    「讓我來!」他一把搶過勺子,猛舀一勺酒灌下,果然十分酸澀。

    「這是怎麼回事!」他直望著金小乙,企圖能從他臉上得到答案。

    「我也不知道,我是完全按羊皮捲上的步驟操作的,對了!會不會是二道酒才是正品。」

    李思業聞言精神一振,羊皮捲上確實是說初釀後的酒糟還可以再發酵再蒸餾,效果或許更好些。

    說幹就幹,又是一個漫長的十五天過去,二人都各自心事重重地忙碌著,幾乎一言不發,這一天,終於又到了出酒的日子。

    「怎麼樣?」

    「不對!更酸了!不是再釀的問題,問題出在前道環節。」

    李思業猛的在頭上揍了一拳,痛苦地蹲了下去,半天他才嘶啞著聲音說道:「小乙,咱們從頭再來!」

    金小乙的嘴動了動,看著李思業血紅可怕的眼神,只好將反對的話嚥了回去。

    第二次釀酒,除了制曲以外,一切都要重來,一晃又是近三十天過去,李思業的體重幾乎減輕了十斤,金小乙見他一天天消瘦下去,幾次勸他多休息一會兒,但李思業都不理睬他,他這次完全按照羊皮紙的步驟,沒有絲毫偏差,這一天,是第三次出酒的日子,可釀出的酒依然是酸的,勞累至極的李思業一下子竟暈到在地。

    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的醒來,眼前是金小乙焦急的神色。

    「李大哥!你沒事吧!」

    李思業搖搖頭,「或許是老天爺要考驗我們,才再三讓我們失敗。」

    金小乙一下子竟呆住了。

    「李大哥,難道你還想釀?」

    「是!」李思業堅定的點點頭。

    「算了吧!一定是那個羊皮卷有問題。李大哥,我看算了吧!」

    「不能算,這點挫折算什麼?」

    「可是!可是!我已經不想釀了,我真的受不了!」金小乙不禁狂叫起來,隨即捂臉大哭。

    李思業嘆口氣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乙,要想做一件事,不經歷幾次失敗怎麼行,我記得我第一次打造兵器的時候,就打壞了二百多根鐵條才成功,師傅說我那師兄就是受不了失敗才一直打不出好兵器的,所以只要咬牙挺過去,總會成功的。」

    「李大哥,不如我們去找一個釀酒師傅,先按老法子釀酒,等有了經驗後再釀新酒。」

    「這倒是個權宜之計,可是我們一文錢都沒有了,怎麼請師傅!」

    「或許我可以試試,我們先賣一些糧食得些現錢。」

    「糧鋪不是不收糧了嗎?」

    「李大哥,那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了,這幾個月我們足不出戶,根本不知道外面的行情,你好好休息吧!我先拿兩袋米去試試。」

    「手推車就在門後,你路上要當心!」

    金小乙走後,李思業根本睡不著,他在考慮到底是哪一個環節出問題了,按理蕭老爺決不會騙他,否則就不會把那個羊皮卷視同那金牌一樣重要,可是,究竟是哪個環節出問題了呢?就在李思業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突然,「砰!」的一聲巨響,大門被撞開,金小乙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進來。

    「大哥!糧食漲價了!我們翻身了!」

    「你說什麼?」

    「大哥!糧食漲價了,比我們買時翻了一翻,你看,我二袋米就賣了一貫錢。」

    說完他從袋子裡拿出幾串銅錢,興奮地看著李思業。

    李思業緊緊的盯了那些銅錢好一會兒,才慢慢搖了搖頭說道。

    「小乙,我還是想釀酒!」

    金小乙頓時驚呆了,「大哥,你是不是糊塗了!是不是病了?」

    「小乙,我沒事,我還是想釀酒。」

    「可你不想開鐵鋪了?把這些糧食賣了,不就可以圓你的心願了。」

    「不行!我不甘心!無論如何我要釀出好酒來!」

    「糧食是你的,這鋪子也是你的,我自然沒有說話權,隨你的便吧!」

    說完他將頭埋進被子,不再理睬李思業。

    這下是金小乙病了,是被氣病的,他整整一天都躺在床上面朝牆,一聲不吭。

    天已經近黃昏,李思業來到菜場,他想買點菜回去,幾個月都沒好好吃過一頓飯了,兄弟也被自己氣病了,得補補身子。李思業現在手頭上只有一貫錢,還要請師傅,得省一省,新鮮蔬菜太貴,只能買點醃菜,他便來到一個賣醃菜的攤子前。

    「一共三十文,大哥,你在看什麼?」賣菜的漢子見李思業突然直勾勾的盯著那些醃菜罈子,心裡不禁有些發毛。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李思業興奮得高聲大叫起來,他一把搶過醃菜,發瘋般的向鋪子跑去。

    「這位大哥!找你錢,呸!又是個有病的人。」

    李思業一陣風似的跑回鋪子,大吼道:

    「小乙,我知道問題出來哪裡了!」

    「出在哪裡?」金小乙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

    「密封!我們一定是沒有將發酵桶密封,空氣進去了,所以最後酒是酸的。」

    「對啊!一定是這樣的,羊皮捲上沒寫,可這是釀酒的常識啊!我怎麼沒想到,李大哥,你是怎麼想到的?」

    「我剛才看見醃菜的缸子都是密封著的,所以突然想到。」

    找到了問題的結症所在,二人再次支起了火,到了關鍵環節時,兩人便用醃鹹菜的土辦法,發酵時用泥將酒槽密封起來,二十天後,清亮的酒終於釀出來了,滿屋的清香使得二人陶醉在其中。

    「真是好酒!我品了各種各樣的酒,從來沒有喝過味道這麼香醇的,就是烈了點,不過沒關係,二道酒就會好一些,李大哥,要不是你堅持,我恐怕此生也喝不到這麼好的酒,我這個人啊!當真是做不了大事的。」

    李思業也陶醉在濃酒的香醇之中,當夜兩人均喝得酩酊大醉,共同憧憬著美好的未來。
GGCMEAT 發表於 2016-1-20 16:38
卷一  第九章 聲名鵲起

    接下來是要把酒推銷出去,俗話說「好酒不怕巷子香。」可事實上不是那麼回事,兩人在鋪子前坐了整整一個上午,一罈酒也沒有賣出。

    「小乙,是不是朝廷禁酒了我們不知道?」

    「不是!是我們沒有本錢宣傳,連個酒鋪的旗旛都沒有,你又不好意思叫,誰知道咱倆坐在這裡發什麼呆?」

    「那怎麼辦?要不然咱們再賣點糧食換錢置辦個旗旛,或者打開一罈酒讓路人免費品嚐。」

    「哼!我才不會讓人白喝我們花那麼多心血釀成的酒,而且我有點迷信,第一碗酒決不能免費,李大哥別急,我知道有一個好機會。」

    南宋的商品經濟在歷史上是最發達的,尤其是手工業,連後來的明、清也難望其頂(不過本文是架空小說,恐怕明清已經不會出現了),發達的商品經濟帶來了激烈的商業競爭,早在唐朝就有了各種行業商會,到了宋朝行業商會更是滿地開花、分工更細,所起的作用更加明顯,在臨安,各種行業商會每年都要舉行幾次行業聚會,同時推評本行業商品的排名,也是巧,半個月後便是中秋佳節,臨安有中秋品茗新酒的習慣,除了官府的榷酒活動外,還有就是酒商行會舉行的品酒比賽,更是吸引了各地無數的高陽酒徒前來湊趣。

    這一天鼓樂喧天,有名妓迎酒穿市,引得觀者如潮。

    詩云:

    錢塘妓女顏如玉,

    一一紅裝新結束。

    問渠結束意所為?

    八月皇都新酒熟。

    瑪瑙甕列浮清香,

    十三庫中誰最強。

    臨安大尹索酒嘗,

    舊有故事須迎將。

    翠翹金鳳烏雲髻,

    雕鞍玉勒三千騎。

    金鞭爭道萬人看,

    香塵冉冉沙河市。

    琉璃杯深琥珀濃,

    新翻曲調聲摩空。

    使君一笑賜金帛,

    今年酒賽珍珠紅。

    畫樓兀突臨官道,

    處處繡旗誇酒好。

    五陵年少事豪華,

    一斗十千誰復校。

    黃金壚下漫徜徉,

    何曾見此大堤娼。

    惜無顏公三十萬,

    枉醉金釵十二行。

    到了夜裡,一輪滿月即出,品酒比賽也達到高潮,各大酒樓的招牌酒開始現身,如豐樂樓的眉壽酒;忻樂樓的仙醪酒;和樂樓的瓊漿酒;遇仙樓的玉液酒;時樓的碧光酒;高陽店的流霞酒、清風酒、玉髓酒等等數十種名酒紛紛亮相,宮內的泉酒、天醇酒、瓊酥酒、瑤池酒、瀛玉酒以及親王權貴家的瓊腴酒、蘭芷酒、玉瀝酒、金波酒、清醇酒也由名妓端出,各種酒瓶包裝也爭奇鬥豔,或高古、或精雅、或用美玉雕成或用名窯燒製,直看得眾評家連聲叫好,難分高下。

    李思業和金小乙各藏了一罈酒混入會場,二人衣裳襤褸擠在人群之中,不時有人用異樣目光看著他倆,看到別人的酒,李思業只覺羞愧難當,自己的酒罈粗陋無比,不說比賽,根本就拿不出來,金小乙倒不在意,他左盼右顧,用貪戀的目光追逐平時難得一見的名妓紅倌,進了比賽會場,只見整個會場被一隔為二,東面是高檔名酒的比賽場地,尋常人不准入內;而西面則是普通酒比賽場地,有一般大戶人家自釀酒、有各個普通酒肆的招牌酒以及各地送來的名酒,李思業和金小乙好容易才擠了進來。

    「小子,這裡是比賽的地方,你們不要擠進來!」一名維持秩序的軍曹向李思業二人吼道。

    「我們也是來參加比賽的。」

    「參加比賽要先在門口登記,然後由酒官把酒送到這裡來,不是由你自己送的,等等!你們的酒呢?讓我先看看!」金小乙從懷裡取出酒罈遞了過去,那軍曹接過土壇左右看看,又瞧瞧二人的裝束,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各位看看,有人居然把這種餵豬的酒拿來比賽,真是笑死人!」旁邊人皆一陣哄笑,甚至有人還高聲喊道:「我看那酒連豬都不肯喝,只配拿去沖茅房。」兩旁的人哄笑得更厲害了。

    李思業只覺一股血湧上臉龐,他千辛萬苦釀出的酒被人喚作是豬食,不禁憤恨異常,他向他軍曹大喊一聲:

    「不行也就罷了,何必這樣辱人!」說完一把搶過了酒罈,但他卻忘了自己腋下也還夾著一隻酒罈,只聽「哐當!」一聲,酒罈落地摔得粉碎,頓時一股異香在大廳裡瀰漫開來。

    沉默了一會兒,大廳裡傳來了一片低低的驚嘆聲:

    「好酒!」

    「這是什麼酒?怎麼如此的香醇?」

    「他們究竟是什麼人?」

    眾人指著他倆紛紛悄聲議論起來。

    「小乙,我們走!」李思業一把拉過金小乙便朝大門外走去。『士可殺不可辱,』他寧願把酒送人也不能受此侮辱。

    「等等!大哥,你看大家的表情,他們都在贊咱們的酒呢!」

    「哼!那又怎樣,我寧願拿去餵豬也不給他們喝。」

    「兩位兄弟!等等!」那軍曹趕忙攔住二人。

    「是我不好!不該這樣羞辱二位,我給你們道歉。」

    這時東面出來一錦衣老者,他大聲喝問道:

    「怎麼這麼喧鬧!出了什麼事?啊!好酒,這是什麼酒?是誰的酒?」

    「王執事,這是他們的酒。」那軍曹低頭哈腰指著李、金二人說道。

    這老人便是酒業商會的的執事,名叫王高陽,本次比賽便是由他主持。

    錦衣老者走到酒罈碎片處深深吸了一口,對隨人說道:「給他們二人換身衣服,帶到東面來。」

    李思業二人隨王高陽來到東面大廳,只見裡面極為寬闊,坐有數百人,個個衣裳鮮明,皆是達官貴人、巨商大賈之輩,在最前面又有一排長桌,桌前坐有十人,就是本次比賽的評判,在他們對面的大桌上擺滿了各類名酒,而在最左邊靠牆處卻獨坐有一名白胖老人,只見他穿著一雙紫色的靴子,微閉雙目,不理任何人。

    「各位,參賽的最後一種酒是今年的新酒,名為『今思飲』,顧名思義就是以今而思古,名字十分雅緻,從這二位釀酒人的名字中各取一字得來。」

    說完王高陽將酒罈擺在各名酒中間,眾人見那酒罈粗陋,都不禁低聲議論起來。

    「大家可別小看此酒罈,這個酒罈是漢代古陶,是我家酒窖的鎮窖之寶,是專為這次比賽而拿出來的。」金小乙見大家都面露鄙色,連忙跳出來喊道。

    此話果然讓所有議論之聲都平息了下來,李思業狠狠地瞪了金小乙一眼,低聲怒罵道:「為什麼要說謊,明明是就土罈子,他們不要也就罷了,何必要迎合他們!」

    此話正好被一旁闔眼的紅靴老者聽見,他微睜雙目,驚異的看了李思業一眼,隨即又合上了眼睛,彷彿場中的一切都和他無關。金小乙見大哥生氣,早嚇得躲在一旁低頭不語。

    王高陽見狀,急忙上前勸解道:

    「金小哥也是急智,你看眾人的表情,確實是有效果,不過李老弟說得也對,這幾年大家確實過於看重包裝和名字,反倒忽視的酒的真正內涵,可悲啊!」

    說完他清清嗓子朗聲對眾人說道:「既然酒罈都是漢朝古物,我想裡面的酒也必定不凡,品完這最後一種酒後,今年的結果也就該出來了。」

    從人將酒倒進比賽專用的酒壺裡,給十個評判面前的玉盞斟滿,同時也給那闔眼的老者也斟上一杯,溢出的酒香讓臨近的人皆嘖嘖稱讚不已。

    不一會兒,十個評判最後的意見都遞了上來,王高陽統計了一下,然後恭敬的把結果放在那紅靴老者面前,那老者瞟了一眼最上面,抬頭看了看李思業,不可置信的端起酒杯細品了一口,眼裡頓時閃過一絲訝色,便向王高陽附耳低語了幾句。

    「各位!最後一種酒也品完了,評判的結果也出來了,現在便由我來宣佈:本屆比賽的榜眼和探花還是和去年一樣,榜眼是豐樂樓的眉壽酒;探花則是宮內推薦的天醇酒。」他見眾人都不說話,一個個都現出渴盼的眼神,知道大家都在等待最後的狀元名字,他不由得有些得意的宣佈道:

    「經過十位評判一致推選,今年的酒業比賽的狀元魁首便是:最後一個參賽的新品『今思飲』!」

    此言一出,大廳一片嘩然,誰都沒有想到,今年奪魁的竟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新酒,而且還是兩個年青人釀製的。李思業和金小乙都同時流下了激動的眼淚,李思業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動,他大步走上前,舉起酒罈便向地上摔去,一股奇異的酒香頓時瀰漫了整個大廳,惹得眾人一陣驚呼,不知是為這美酒所醉還是為那漢代的古陶可惜。

    「二位小兄弟,請隨我來!」比賽結束後,李思業二人好容易才擺脫眾多要做他們全權代理的各大酒樓掌櫃的圍攻,隨王高陽走進了一間密室,密室裡坐著一人,正是那個穿著紫靴的白胖老者。

    「我給兩位介紹一下,這位便是我大宋酒業商會的領袖,當今皇上親叔—蘭陵王趙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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